笔趣阁 > 予君天下安 > 第五十六章:念情

第五十六章:念情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翌日,午后,袁隽奉旨再入仁和殿。与先前那次不同,此番,袁隽的礼刚刚行完,顺和帝便亲自喊了起,又着大太监春和代其问话,皆与“重启会试”“考生安置”诸事相关。

    袁隽毫无保留,按前日与韩济议定的条陈一一答完,仁和殿内又是一阵安静无声。

    “今晨,韩济在此陈要,张口便提‘安平公主’。哼!朕委任的官员,竟是在给你办差?”顺和帝将话说得极慢极冷。

    “韩大人冤枉!求陛下明鉴!”袁隽再次跪下,将头磕得生响。

    “他冤枉?你呢?”

    “禀陛下,安平不冤枉,是安平求了韩大人说情的,安平认!”袁隽跪直身体,答得十分坦荡,“安平知道陛下看重韩大人,便想着去求他,不过,安平知道韩大人不会轻易答应,所以想了好几日要怎么说动他。思来想去,陛下当前关心的,必定是韩大人最上心的,那便只有‘严查舞弊’和‘安抚士林’两项。祖父既牵扯舞弊案,于查案上,安平即便说得再有道理,想来韩大人也不会听,所以……安平能力所限,最终也不过想出一条花银子安置考生的主意,好在脸皮够厚,便求了韩大人答应在陛下面前替安平讨个恩典。”

    “除了韩济,还寻了谁?”

    “翰林院、国子监的各位大人,还有大理寺、京兆府的,只要安平认识,或面请或致信,能求的都求了。”

    “堂堂一国公主……”

    “祖父从来持正,绝不可能参与舞弊!他老人家明明就是无辜受牵累,枉遭牢狱之灾,安平自然要竭尽所能为祖父奔走喊冤,还要什么面子!”

    “放肆!”

    袁隽壮着胆子打断顺和帝,抬头直视着帝王,刻意将话说得只留意气、没有道理。她在赌,赌天子心中对人情人性的好恶,特别是对血缘亲情的“想当然”!待见顺和帝怒意不及眼底,余光中的春和也十分气定神闲,袁隽知道自己赌对了。

    “外人求了个遍,倒不见你想起入宫!”

    “安平求外人,不过为证祖父品行操守,或盼着能让祖父在羁押时过得好些,都只人情而已。可若是来求陛下,就是逼您徇私了。安平知道轻重的……”袁隽慢慢低头垂眸,又极小声地咕哝一句:“况且,陛下先前都让安平‘滚’了,哪又敢自己回来?”

    春和听袁隽将话转到了月前那一次面圣,不由深深看了一眼跪在殿内的安平公主,又偷瞧了顺和帝的神色,心下了然:自今而后,“安平公主”在圣上心中,定要更加看重了。

    “既已让韩济替你讨了恩典,还说什么不求朕徇私的鬼话?直说求什么吧!”

    “求陛下……解禁东宫!”袁隽又将头磕下,伏地不起,“那日,四方馆失火、齐质子出逃,事情还不及报到东宫。是安平自作主张,想着太子哥哥代政事忙,自以为是地觉着凭自己就能把人追回来,就能为太子哥哥分忧,这才强取了南门出城车马登记册!哪里知道……陛下明鉴,是安平害了太子哥哥,求您罚我吧,别再让太子哥哥代安平受过了!”

    “安平,你绕了这一圈,不该为袁祭酒求恩吗?”

    “舞弊案总能查清,祖父没有做过,自能正名。此期间,安平最多再去求大理寺卿李大人,于狱中多照顾祖父一些。可太子哥哥他有口难辩!今日之事,便是祖父知道了,也只会说安平做得对!”袁隽直起上身,言辞恳切道。

    “安平,朕再说一次,恩典只有一个!”

    “求陛下解禁东宫!”袁隽再叩。

    顺和帝一如既往不当场表态。袁隽走出仁和殿的时候,甚为好笑地想到,圣上只在让自己“滚”的时候特别爽快。不过,顺和帝今日吩咐大太监春和亲自送自己出来,想来所求之事应当可成,自己也算不负祖父交代。

    “陛下身边离不得您,就送到这儿吧,安平认得出宫的路!”袁隽向春和致礼,姿态放得很低,却是出自真心,这位随侍顺和帝身侧的大太监对自己始终怀抱好意,让袁隽十分感念。

    “谢公主体恤!公主心善,自有好报,万事定能得偿所愿!”春和伴君多年,对圣心揣度极准,此时亦不吝再向袁隽作了一番表示。

    “谢您提点!”袁隽想起方才仁和殿内,顺和帝双颊较一月前又瘦削不少,但两眼却异常明亮有神,心下有些不安,遂又补上一句:“陛下平日饮食起居,都劳您多上心了!”

    “老奴职责所在,请公主放心!”春和行礼后,返身疾步回了仁和殿。袁隽独自走出几步,迎面就见领着宫女款款而来的乐平公主唐迪。

    “安平公主,今日面圣可还顺利?出来得这么快,怕不是又用滚的了?”

    “唐迪,我知你一见到我便心里不爽快。”袁隽不怵唐迪,自也不会轻易受激,但人活两世,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以,下回若远远瞧见我了,记得绕道而行!”

    人若犯我,有债必偿!

    “袁隽,你!”

    “乐平公主,入口的东西,凉了伤身。”袁隽瞥了一眼宫女捧奉着的玉盅,“圣上的吃食要紧,别耽误了。”语毕,再不理会唐迪情态,昂首从容离去。

    春和既肯明言自己能“万事得偿所愿”,当八九不离十,只不知确切的旨意何时下达,为此,袁隽不肯离府半步,守了两日,终于等到传旨的宫人,却是小姜后召其入坤和殿。与袁隽印象中的坤和殿颇为不同,此间布置、摆设变得十分简洁,小姜后素衣轻钗,倒显出不错气色,不似姜姝口中的幽怨不忿。

    “前日,姝儿入宫,只为一件事,求本宫为安平你操办及笄嘉礼。”姜姝自入国子学旁听课业后,与袁隽走得很近,身上发生的变化,作为嫡亲家姐看得清清楚楚,有鉴于此,小姜后心中已暂时将袁隽作自己人看待,讲话开门见山。

    “姜姝?”

    “是。本宫只有姝儿一个嫡亲妹妹,当年本宫入宫,她尚年幼娇惯,待宁国公府阖府来京,她这唯一的嫡小姐更被养得心高气傲。如今,难得姝儿肯为安平你来求本宫,本宫如何能不答应?”

    “娘娘不必为安平操心为难。”

    “废什么话?我既然答应了姝儿,便没有不办的道理。再者,女子十五生辰当日行及笄礼本就是大事,明日就是四月十九,我且问你,都准备什么了?”小姜后挥退一殿宫人后,说话更是直截了当,竟连自称都改换成了“我”。

    袁隽不得不承认,连日事多,自己起初确实是没太在意日子,等后来祖父入狱便更没了心情。她知道吴叔有在偷偷张罗,服、饰、器、乐尚且好办,但主家尊长不在,筮宾、戒宾实在有心无力。

    “家里如今这样……还行什么嘉礼?”袁隽并非第一次满十五,内心对及笄礼并无太多期待,连带语气也有些不以为然。

    “糊涂!你是安平公主,堂堂大楚公主的及笄礼怎可等闲视之?便是你自己不在乎,天家颜面呢?你说‘家里如今这样’又是怎样?陛下不是你的亲舅舅吗?父母不在了,舅父难道不是尊长、不够主持及笄礼吗?再说,你祖父也在呢,他若见你于人生大事如此不在意,非得自责自疚不可!”

    “娘娘,您方才说祖父……怎么?”袁隽敏锐地抓住小姜后用词中的关键。

    “姝儿入宫见我那日,我知你也曾到仁和殿回话,想着等你走后,寻陛下探个口风,快到仁和殿时,知道乐平也在,便决定等一等,倒等出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陛下罚了乐平。

    这几个月来,特别是春狩回来,陛下头一回斥责乐平,更让其思过,原因是:太子禁足东宫日久,但亲妹妹乐平却从不曾替兄长求情。

    我又知那日是春和亲自送你出的仁和殿,便明白‘安平公主及笄礼’必不会难办了。果然,才只提了个头,陛下就说要‘按舞阳的来办’。

    所以,安平,你的及笄礼在清华阁,陛下亲自主礼,本宫为正宾,赞者由你决定,除此,诸事不必操心。

    当然,袁祭酒是你祖父,自然也是要以尊长身份参加的。”小姜后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刻意到最后才提及袁隽最关心的事情。

    “当真?”

    “袁祭酒‘告病’久矣,交际简单,要查他与涉嫌舞弊之人是否有交往,其实不难;此外,仁和殿案桌上,为袁祭酒担保陈情的折子也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在陛下跟前十分得眼的。两相作用,祭酒本就关不了几日了,借你及笄,放出正好。”

    “谢陛下圣恩!谢娘娘大恩!”袁隽拜倒叩谢,十分虔诚。

    “陛下原说,只让本宫提前召你来浅浅说些入宫及笄之事,好有个准备,待你入了清华阁才赏下这份大礼。本宫现下可是违了旨了,安平你明日悠着点,别把本宫给卖了!”

    “娘娘,姜姝可能来做这个赞者?”

    “你自去问她吧!对了,东宫昨日午后便解了禁,太子明日也会参加你的及笄礼。另外,陛下不同意萧凌观礼,本宫也觉得不该让他来。

    呵!操了这么多心,费了这么大劲儿,结果只能遥想一番。付出得多却鲜见得有回报,这才是人生常态啊!北平王世子在京里威风胡闹得也够了,应该要受些敲打挫折了。”

    听小姜后交代完次日及笄礼的事,袁隽出宫直奔宁国公府。对于袁隽请自己当赞者,姜姝似早有所料,但仍在听袁隽亲口提出时,觉出些超过预想的欣喜,自然爽快答应。除此,她还将萧凌为办及笄礼求上门一事,和盘托出,发现袁隽倒也并不意外,只是不知想起什么以致出神,自己不得不唤了好几声。

    落霞自知道了宫里要为自家主子操办及笄礼,大松了一口气,出宁国公府后,更是着急回府,想尽早让吴叔、秋水放下心。

    袁隽看了眼天色,却不想急着回去,下死命令将落霞、德叔赶回府后,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无法自控地回想着“上一个”及笄礼的事。

    前世,她的及笄礼也办在宫里,却不在母亲住过的清华阁;一样是顺和帝主礼、小姜后颂祝加笄,却由乐平公主为赞者,仪程走得一丝不苟,场面颇大,极尽殊荣,但在场众人中真心为自己高兴的,不过祖父、萧凌、太子唐彧三人而已。

    袁隽不知明日会是怎样的场面,不过,仅就祖父可以出狱观礼以及由姜姝担任赞者这两点,她已经觉得很该知足了。只是……

    萧诺一那个笨蛋,白忙活儿了呢!

    袁隽边想边走,全未在意四周环境,待到突然心生异样,再抬头时,发现自己正对着的,恰是已被烧至焦黑颓败的四方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