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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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昭玉等人坐上回宫的马车后，玄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属下有罪！属下武艺不精，今日假若那位七苦有意加害于公主的话，以属下的武功，根本无法将其阻拦！还请公主从玄羽卫中另择武功高强之人，来保护公主的安危！”
昭玉纤长的手指轻扣桌面，若有所思道：“那个七苦出现在你身后的时候，你真的一无所觉？”
“当时属下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玄乙想起当时的情形，依然感到心有余悸。
“起来吧。”
“属下不...”
“你如今是翅膀硬了。”昭玉瞥了玄乙一眼道，“我的命令你都敢不听了。”
她转过身来，注视着玄乙的双眼道：“你如今年纪尚轻，在玄羽卫中却已是武艺拔尖的一批了。那位七苦少时受到万般磨难才有了这般深厚功力。那天狐妖作乱，她在短时间内将其杀死后还能在庞博士和王兄等一众仙门修士眼皮子底下轻松遁走。你又何必去和那般人物比较武功，并因此妄自菲薄？”
昭玉柔声道：“玄乙，你从小与我一道长大。这世间除锦棠之外，便属你最知我心意。你们二人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若你离我而去，换了新的玄羽卫来，就相当于要斩掉我的一条胳膊再接个新的上去。你既无过错，我又怎会轻易放你离我而去呢？”
锦棠在一旁笑着道：“玄乙，你若是想要将功补过，就给我好好修炼武功。如今公主的性命安危都系于你一人，你这次既然被那个七苦摆了一道，回去就要加倍努力，把今天的场子找回来！”
玄乙听后万分感动，重重朝昭玉磕了个头道：“属下定会加倍努力修炼武功，来报效公主的恩情！”
锦棠将玄乙扶起后，看向昭玉，眼底浮现忧色道：“公主，我们真的要和那个来路不明的修士合作吗？”
昭玉一手托腮，沉思半晌后道：“可以让玄羽卫探探她可能的来路和底细。但此人若真是来自隐世邪修门派，你们怕是挖地三尺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又想起了那三个死在景国的潜龙卫，面上显露出几分郁色，叹息道：“此人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如今盛景两国之间暗流涌动 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玄羽卫和潜龙卫执行一些基本的探查的任务之时，可以邀请她加入，并与她先行磨合一番。待到你们探清她的行事作风之后，再来考虑是否要进行更深入的合作。”
“是。”
与此同时，酒楼包厢之内。
厉鬼冰裳立在窗前，目送着承载着昭玉主仆的马车向王宫驶去。待到马车化作一颗绿豆大小的影子消失在远方后，她才抬头对着碗柜的顶上开口言道：
“出来吧，她们已经走远了。”
碗柜顶上的空气一阵扭曲，一个娇小女子的身形便凭空显现出来。她身着灰布短打，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却生着一双大而圆的琥珀色眼睛。女子此刻正懒洋洋地卧在碗柜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正是猫妖戴瑁。
“贵人何必如此谨慎。”她打了个哈欠，双臂前伸伸了个懒腰，随后便轻巧地从高柜上一跃而下。“方才我人一直都在房间里，那个小暗卫对此都一无所觉。”
见这个猫妖脸上显出自得之色，厉鬼冰裳斜睨她一眼，嘲讽道：“你对你的隐蔽之术看来很是自信啊。看来你是忘了，昨晚若非我主动出声提醒你俩，你们恐怕自始至终都不会知道房内有第三个人存在。我若是有意偷袭要取你们的性命，你们昨晚连出手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怕是会直接毙命横死当场了。”
此话一出，戴瑁立马讪讪地闭上了嘴，翘起的尾巴立马就耷拉了下来。一旁的黄琱亦是面露尴尬之色。
她们二人都很清楚，这个女魔头所说的话没有丝毫错处。妖魔并不会将偷袭视作可耻的行为。相反，在暗处遮掩自己的气息，并在恰当的时机当即发难将猎物一击毙命，这是所有捕食者的必修课。做不到这一点的妖皆会因无能而死去。昨夜的噬心咒已经是这个强大的魔头法外开恩的结果，她们两人今日能活着站在这里，都要感谢此人的仁慈。
戴瑁的目光在厉鬼冰裳与叶冰裳间游走，终于还是无法按捺心中困惑，开口问道：
“为何两位大人今日将黄琱引荐给了那个公主，却令我始终留在暗处观察？”
“其一，自然是为了考校你的能力。”厉鬼冰裳负手立于窗前，淡声道，“你的隐蔽之术虽然尚不及我，但是已经足够蒙蔽那个名为玄乙的玄羽卫。能够贴身保护王后亲女，便足以证明她的资质禀赋和武功造诣在玄羽卫中定是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批。你的隐蔽之术能瞒过她的感知，那么在盛京的暗处行动，便已经够用了。”
仅仅是够用啊…戴瑁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有些挫败。
屋内无人理会猫妖的小情绪。叶冰裳抿了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接过话茬道：“其二，我和昭玉公主，目前只是因为有着相近的目标和利害关系，才会与她统一战线。但我和她，都是身处名利场中的政客，绝不可能把自己手中所有的底牌全权透给另一个人。我是如此，她亦是如此。”
戴瑁闻言，眼珠一转，心中窃喜：原来我已经算是这两人的底牌了么？这岂不是证明，我还是很有实力的？
一旁的黄琱闻言却是心思电转。她想起三人来到酒楼之后，众人商讨的事宜皆与派遣商队有关。而对戴瑁的安排，红衣魔女和叶大小姐却是只字未提。想到这点她心中了然，起身恭敬向两人行礼道：“诸位若要商谈要事，黄某不便久留，就先行回去了。”
两个叶冰裳皆是很满意黄琱的乖觉。厉鬼冰裳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去，而叶冰裳则是温和地冲她微笑道：“今日黄老板在九公主面前表现甚佳，想必给公主也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你今天受累了，便先行回屋休息吧。”
黄琱恭敬称是，应声告退。当她关上房门后，精明的猫妖眯了眯眼睛，将目光投向屋内二人，挑眉道：“没想到我的任务，还涉嫌了不能向旁人透露的机密啊。”
叶冰裳放下茶盏，沉声道：“你说的没错。戴姑娘，我和七苦，有一项要紧的任务需要交给你。在时机成熟并得到我们二人的准许之前，你绝对不能向包括黄琱在内的任何人透露这项任务的关窍。”
“我希望能培养一支独属于自己的暗卫势力。其中成员并不需要像潜龙卫和玄羽卫那样具备高超的武功。他们只需要有较为强健的体魄、基本的识文断字的能力，懂得随机应变，且具备较强的‘伪装’能力。”
戴瑁来了兴趣道：“叶大小姐指的是什么样的伪装能力？”
“在不同的任务需求下，他们可以是普通的贩夫走卒，可以是田间劳作的农民，亦可以是游走于不同城镇的商贾，甚至是权贵面前侃侃而谈的纵横家。”
“无论将他们置于何种环境之下，他们都能做到像水滴汇入汪洋一般快速适应并融入人群之中，且不会让人察觉到违和。”
“这支队伍的成员不需要讲究出身和来历。他们可以是乞儿，贫农甚至是罪犯。可是他们必须掌握足够强大的学习能力，让他们得以做到短时间内吸消化收任务所需的知识并模仿特定人群的口音、生活习性、穿着打扮和行为模式。”
戴瑁有些讶异地问道：“叶大小姐，我听说世家大族中人要培养死士，皆是要挑选家世清白的好苗子，并给他们日日洗脑严格训练，如此才敢将其收为己用。叶大小姐，你从民间挑选暗卫却不问他们的出身，就不怕他们背叛你吗？”
叶冰裳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方才也说了，那些是世家大族培养死士的方法。其一，我不过是家中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材用这样的形式来培养暗卫。其二，我也不需要培养一支死士来为我效忠。哪怕是从小培养的死士，亦有背叛的风险。背叛与否，大多数时候，只关乎开出的价码，是否具有足够的诱惑力而已。”
“受邀加入这支队伍的人，只要他们忠诚于我叶冰裳，我便可以使他们中的饥寒交迫者得以饱食终日，甚至顿顿有荤腥；家徒四壁者可以坐拥宝马香车；世世代代目不识丁者可以接受教化；衣不蔽体者可以遍身绫罗；如过街老鼠般终日躲藏于暗处之人，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于阳光之下。”
戴瑁不置可否道：“叶大小姐描绘的前景，确实很有诱惑力。但是只要你的敌人开出了比你更高的价码，他们依然会有背叛的风险，不是吗？”
叶冰裳轻笑一声道：“管束他们勿要背叛，就是你的任务了，戴瑁姑娘。”
“我？”
“不是你还有谁？”厉鬼冰裳笑道，“叶大小姐是大家闺秀，而我出身乡野，我们皆对坊间之事一窍不通。所以遴选适合的人选，并对他们做出恰当的规训，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引导让他们勿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样的重担，只能交给常年行走于盛京的街头巷尾，黑白两道通吃的戴瑁姑娘你了。”
戴瑁略一思忖，眨了眨眼睛，咧嘴笑道：“这么说来，我好像确实是最适合担起这个重任的人选。”
“但是叶大小姐，你培养这样一支队伍，究竟是准备做什么呢？”戴瑁看向叶冰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要知道在当今这个世道，只有祖上当过官的人才有机会进入朝堂。泥腿子的后代只能是泥腿子。叶大小姐要从平民中遴选暗卫成员，纵使他们学会了诸多本事，也依然无法进入官场为你左右朝政。你并不打算将他们培养成玄羽卫那般武艺高强之人，那他们也无法飞檐走壁为你探听消息。”
“到头来，你顶多只能将其中一些出色的人派给高官做幕僚。但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也需要付出相当的时间。或者你可以培养出一些很擅长敲算盘的，像黄老板那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但他们也顶天了只能做个富商。别告诉我，你花大价钱去培养这些人，是准备让他们重新做回贩夫走卒，或者地里刨食的农夫?”
叶冰裳笑道：“为何不可呢？”
戴瑁的双眼中精光闪烁：“这...我可就不明白叶大小姐的意思了。”
叶冰裳语声悠然道：“戴瑁姑娘，你也太小瞧这群所谓的‘地里刨食’的平头百姓了。无论是地主豪强还是玄门修士，若是要在当地兴风作浪，平头百姓必将会有所感知。因为上位者若是要举事，收集资财之时势必要向下盘剥，让百姓来替他们承担损失和风险。这样一来，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隐匿于人群之中的有心人的眼睛。”
“且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大量的盲目、无知、冲动易怒的群众聚集起来的时候，他们所能造成的威势之大，远超你我所能想象的极限。”
叶冰裳想起前世自己被大群平民堵在马车之中的情形，目光幽深，语声有若凝结着三尺寒冰：“当群氓聚集，个人的理智被群体的思潮所吞没，只要有心引导，寥寥数人的声音便可变为群众的声音。”
“这群平日里胆小怕事的百姓，只要置身于群体之中，当他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掀起的风浪便足以掀翻地主、官员甚至...”叶冰裳用手指了指头顶，轻笑一声道，“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人们，皆会被这股可怖的浪潮给摁死在尘泥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戴瑁摸了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似笑非笑道：“看来叶大小姐的胃口不小啊。你想训导一批暗卫，让他们隐藏于百姓之中化作你的耳目，必要时亦可充当你的喉舌。看来你并不只安于做一个后宅里的命妇。”
叶冰裳面上仍是挂着那副八风不动的端庄微笑：“我若是只想做个后宅中的命妇，又何必如此费心费力为九公主出谋划策？”
戴瑁挑了挑眉道：“等黄琱那里做好准备，你怕是会利用她手中掌握的那些商道，来将这些暗卫输送到盛国各地。甚至等她的商路在九公主和玄羽卫的支持下一路扩张，你还能将手伸到千里之外的景国。”
厉鬼冰裳转过身来，神色平静道：“这是我们长远的计划。若是一切都按计划发展，那便是我们所能实现的最好的前景。但人算不如天算，我等只能做到随机应变，尽己所能。”
“我和叶大小姐会给你拨发一笔足够的资金，来让你网罗人才，并为他们寻到合适的住所，安排好他们的衣食住行。”厉鬼冰裳沉声道，“至于接下来该如何训练和引导他们，我会在几日内给你出具一个大致的方案。我们可以就此来进行商讨。”
在她的生前，萧凛死后，她便是潜龙卫最后的主人。她与这群盛国最精锐的暗卫组织也有过一定的磨合，大致知晓他们培养和训练新兵的方法。她可以将潜龙卫的训练方式作为范本，刨除其中多余的部分并加入符合她们要求的特色，以此来培养这支独属于她们二人的暗卫。
“等方案确定之后，便由你来全权负责这支暗卫。当然，我也会不定期来检查你的成果。接手此事后，你每个月均可以从我这里领取丰厚的例银。若是你办事尤其妥帖，我和叶大小姐还可以给你额外的赏赐。”
戴瑁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道：“你们，每个月，要给我，发例银？”
两个叶冰裳一齐出声道：“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戴瑁被噎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讪讪笑道：“我以为二位大人要让我打白工......”
厉鬼冰裳有些无语凝噎，摇了摇头道：“我还不至于干出这种让你为我卖命干活，我却一毛不拔的缺德事。”
“你若是好好为我做事并做出成绩，我不仅会给你丰厚的例银和奖赏，还会将我平时修炼所得的功力让渡给你。但你若是偷奸耍滑消极怠工......”她的语声陡然变得森冷道，“我便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启动这个咒术了。”
戴瑁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霎时间从脊椎“蹭”地一下窜至脑门，面前这个女魔头在刹那间释放出的威胁之意让她瞬间炸毛。见状叶冰裳端着温和的笑容安慰了她几句，便将她打发走了。
戴瑁缓步走出酒楼大门，直到这一刻，她的心神才从方才的惊吓中安定下来。来自荒渊的猫妖才抬头望着上方的包厢，心中若有所思。
翩然，你这个狐狸精，怎么给我和黄琱惹来了这样一尊可怕的大佛？
她思索着方才的对话，想到接下来的生活将被那二人掀起怎样的波澜，再想到她们提出的丰厚例银，奖赏，额外的功力，大笔的启动资金......
想到这里，猫妖脚步不由得变得轻快起来，娇小的人影步入盛京街头，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她似乎因为某些人巨大的野心，而被纳入了一个不得了的计划之中。若是一切真的如她们预料中那般发展......
那未来的生活，肯定会变得很有意思吧！
一身红衣的厉鬼冰裳立在窗前，看着猫妖的脚步逐渐变得轻快，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
一回头，看到另一个自己正向她投来复杂的目光，厉鬼冰裳微笑问道：“怎么了？”
叶冰裳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拥有相同姓名的亡灵，轻声道：“有的时候，我觉得纵使我曾浏览过你的人生经历，也看不透你究竟在想什么。”这个所谓的暗卫计划，先前从未听厉鬼冰裳提起过只言片语。
直至昨晚，她在夜半之时被厉鬼冰裳从睡梦中叫醒。与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红衣女子垂眸望着自己，语气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雀跃：
“我今晚捕获了三个很有趣的家伙。有个计划，要与你商议一番。”
厉鬼冰裳见另一个自己有些不安，便在瞬间改换了自己这副可怖形貌，重新变回了叶冰裳的模样。她一手托腮，微笑着看向叶冰裳道：“你不必惶恐。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支队伍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我唯一知晓的是，这支队伍从遴选成员、彻底成型、摸索出大致的运作模式、再到开花结果，需要长达数年的漫长历程。在这一过程中，你，我，还有那个猫妖，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导致这个暗卫培养计划彻底破产。”
厉鬼冰裳俯视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幽深道，“但是我在异世界中看到的那些奇异见闻告诉我：只要我们能将这个计划落实下来，这一支队伍，将给我们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收获。”
“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个人......若是将她好好调教，说不定将会给我们先行带来无比丰硕的成果。”
厉鬼冰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洞穴中的蜘蛛精的身影，冷笑一声道，“澹台烬能控制鸟兽，监听盛国储君和朝堂的一举一动。而我们手中现在有一个棋子，运作得当的话，说不定能起到与之相近的作用。”
她看向叶冰裳，沉声道：“你无需为这些计划牵扯太多精力。专心做好你作为叶大小姐的应为之事便好。”
“如今的我已被转化为暗影中蛰伏的厉鬼，再也无法行走于白日之下。所以这些涉及到阴暗面的事宜，便全权交给‘七苦’就好。”
“而你身为具有躯壳和法定身份，能够在阳光下行走的凡人，只需要做好你身为凡人应做之事。”
“你只需要为盛国，为萧凛的安危和利益殚精竭虑即可。如今两项重要的计划皆是出自你的谏言。你需要再接再厉，让那个被盛王和王后视作掌上明珠的公主，将你视作不可缺少的助力。让她习惯于处理大小事宜之时，都来询问你是否具有良策。借助她的手，把你的影响力散播于盛国朝堂之中。”
“相比于澹台烬和黎苏苏，我们比他们领先了七年时光。”厉鬼冰裳注视着掌心浮现出的白色能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差，给那位‘天道之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叶冰裳眼中的迷茫之色散去，重重点头道：
“你说的对，事在人为，我们只需尽力做好自己应为之事便好。”
当昭玉等人坐上回宫的马车后，玄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属下有罪！属下武艺不精，今日假若那位七苦有意加害于公主的话，以属下的武功，根本无法将其阻拦！还请公主从玄羽卫中另择武功高强之人，来保护公主的安危！”
昭玉纤长的手指轻扣桌面，若有所思道：“那个七苦出现在你身后的时候，你真的一无所觉？”
“当时属下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玄乙想起当时的情形，依然感到心有余悸。
“起来吧。”
“属下不...”
“你如今是翅膀硬了。”昭玉瞥了玄乙一眼道，“我的命令你都敢不听了。”
她转过身来，注视着玄乙的双眼道：“你如今年纪尚轻，在玄羽卫中却已是武艺拔尖的一批了。那位七苦少时受到万般磨难才有了这般深厚功力。那天狐妖作乱，她在短时间内将其杀死后还能在庞博士和王兄等一众仙门修士眼皮子底下轻松遁走。你又何必去和那般人物比较武功，并因此妄自菲薄？”
昭玉柔声道：“玄乙，你从小与我一道长大。这世间除锦棠之外，便属你最知我心意。你们二人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若你离我而去，换了新的玄羽卫来，就相当于要斩掉我的一条胳膊再接个新的上去。你既无过错，我又怎会轻易放你离我而去呢？”
锦棠在一旁笑着道：“玄乙，你若是想要将功补过，就给我好好修炼武功。如今公主的性命安危都系于你一人，你这次既然被那个七苦摆了一道，回去就要加倍努力，把今天的场子找回来！”
玄乙听后万分感动，重重朝昭玉磕了个头道：“属下定会加倍努力修炼武功，来报效公主的恩情！”
锦棠将玄乙扶起后，看向昭玉，眼底浮现忧色道：“公主，我们真的要和那个来路不明的修士合作吗？”
昭玉一手托腮，沉思半晌后道：“可以让玄羽卫探探她可能的来路和底细。但此人若真是来自隐世邪修门派，你们怕是挖地三尺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又想起了那三个死在景国的潜龙卫，面上显露出几分郁色，叹息道：“此人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如今盛景两国之间暗流涌动 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玄羽卫和潜龙卫执行一些基本的探查的任务之时，可以邀请她加入，并与她先行磨合一番。待到你们探清她的行事作风之后，再来考虑是否要进行更深入的合作。”
“是。”
与此同时，酒楼包厢之内。
厉鬼冰裳立在窗前，目送着承载着昭玉主仆的马车向王宫驶去。待到马车化作一颗绿豆大小的影子消失在远方后，她才抬头对着碗柜的顶上开口言道：
“出来吧，她们已经走远了。”
碗柜顶上的空气一阵扭曲，一个娇小女子的身形便凭空显现出来。她身着灰布短打，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却生着一双大而圆的琥珀色眼睛。女子此刻正懒洋洋地卧在碗柜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正是猫妖戴瑁。
“贵人何必如此谨慎。”她打了个哈欠，双臂前伸伸了个懒腰，随后便轻巧地从高柜上一跃而下。“方才我人一直都在房间里，那个小暗卫对此都一无所觉。”
见这个猫妖脸上显出自得之色，厉鬼冰裳斜睨她一眼，嘲讽道：“你对你的隐蔽之术看来很是自信啊。看来你是忘了，昨晚若非我主动出声提醒你俩，你们恐怕自始至终都不会知道房内有第三个人存在。我若是有意偷袭要取你们的性命，你们昨晚连出手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怕是会直接毙命横死当场了。”
此话一出，戴瑁立马讪讪地闭上了嘴，翘起的尾巴立马就耷拉了下来。一旁的黄琱亦是面露尴尬之色。
她们二人都很清楚，这个女魔头所说的话没有丝毫错处。妖魔并不会将偷袭视作可耻的行为。相反，在暗处遮掩自己的气息，并在恰当的时机当即发难将猎物一击毙命，这是所有捕食者的必修课。做不到这一点的妖皆会因无能而死去。昨夜的噬心咒已经是这个强大的魔头法外开恩的结果，她们两人今日能活着站在这里，都要感谢此人的仁慈。
戴瑁的目光在厉鬼冰裳与叶冰裳间游走，终于还是无法按捺心中困惑，开口问道：
“为何两位大人今日将黄琱引荐给了那个公主，却令我始终留在暗处观察？”
“其一，自然是为了考校你的能力。”厉鬼冰裳负手立于窗前，淡声道，“你的隐蔽之术虽然尚不及我，但是已经足够蒙蔽那个名为玄乙的玄羽卫。能够贴身保护王后亲女，便足以证明她的资质禀赋和武功造诣在玄羽卫中定是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批。你的隐蔽之术能瞒过她的感知，那么在盛京的暗处行动，便已经够用了。”
仅仅是够用啊…戴瑁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有些挫败。
屋内无人理会猫妖的小情绪。叶冰裳抿了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接过话茬道：“其二，我和昭玉公主，目前只是因为有着相近的目标和利害关系，才会与她统一战线。但我和她，都是身处名利场中的政客，绝不可能把自己手中所有的底牌全权透给另一个人。我是如此，她亦是如此。”
戴瑁闻言，眼珠一转，心中窃喜：原来我已经算是这两人的底牌了么？这岂不是证明，我还是很有实力的？
一旁的黄琱闻言却是心思电转。她想起三人来到酒楼之后，众人商讨的事宜皆与派遣商队有关。而对戴瑁的安排，红衣魔女和叶大小姐却是只字未提。想到这点她心中了然，起身恭敬向两人行礼道：“诸位若要商谈要事，黄某不便久留，就先行回去了。”
两个叶冰裳皆是很满意黄琱的乖觉。厉鬼冰裳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去，而叶冰裳则是温和地冲她微笑道：“今日黄老板在九公主面前表现甚佳，想必给公主也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你今天受累了，便先行回屋休息吧。”
黄琱恭敬称是，应声告退。当她关上房门后，精明的猫妖眯了眯眼睛，将目光投向屋内二人，挑眉道：“没想到我的任务，还涉嫌了不能向旁人透露的机密啊。”
叶冰裳放下茶盏，沉声道：“你说的没错。戴姑娘，我和七苦，有一项要紧的任务需要交给你。在时机成熟并得到我们二人的准许之前，你绝对不能向包括黄琱在内的任何人透露这项任务的关窍。”
“我希望能培养一支独属于自己的暗卫势力。其中成员并不需要像潜龙卫和玄羽卫那样具备高超的武功。他们只需要有较为强健的体魄、基本的识文断字的能力，懂得随机应变，且具备较强的‘伪装’能力。”
戴瑁来了兴趣道：“叶大小姐指的是什么样的伪装能力？”
“在不同的任务需求下，他们可以是普通的贩夫走卒，可以是田间劳作的农民，亦可以是游走于不同城镇的商贾，甚至是权贵面前侃侃而谈的纵横家。”
“无论将他们置于何种环境之下，他们都能做到像水滴汇入汪洋一般快速适应并融入人群之中，且不会让人察觉到违和。”
“这支队伍的成员不需要讲究出身和来历。他们可以是乞儿，贫农甚至是罪犯。可是他们必须掌握足够强大的学习能力，让他们得以做到短时间内吸消化收任务所需的知识并模仿特定人群的口音、生活习性、穿着打扮和行为模式。”
戴瑁有些讶异地问道：“叶大小姐，我听说世家大族中人要培养死士，皆是要挑选家世清白的好苗子，并给他们日日洗脑严格训练，如此才敢将其收为己用。叶大小姐，你从民间挑选暗卫却不问他们的出身，就不怕他们背叛你吗？”
叶冰裳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方才也说了，那些是世家大族培养死士的方法。其一，我不过是家中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材用这样的形式来培养暗卫。其二，我也不需要培养一支死士来为我效忠。哪怕是从小培养的死士，亦有背叛的风险。背叛与否，大多数时候，只关乎开出的价码，是否具有足够的诱惑力而已。”
“受邀加入这支队伍的人，只要他们忠诚于我叶冰裳，我便可以使他们中的饥寒交迫者得以饱食终日，甚至顿顿有荤腥；家徒四壁者可以坐拥宝马香车；世世代代目不识丁者可以接受教化；衣不蔽体者可以遍身绫罗；如过街老鼠般终日躲藏于暗处之人，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于阳光之下。”
戴瑁不置可否道：“叶大小姐描绘的前景，确实很有诱惑力。但是只要你的敌人开出了比你更高的价码，他们依然会有背叛的风险，不是吗？”
叶冰裳轻笑一声道：“管束他们勿要背叛，就是你的任务了，戴瑁姑娘。”
“我？”
“不是你还有谁？”厉鬼冰裳笑道，“叶大小姐是大家闺秀，而我出身乡野，我们皆对坊间之事一窍不通。所以遴选适合的人选，并对他们做出恰当的规训，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引导让他们勿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样的重担，只能交给常年行走于盛京的街头巷尾，黑白两道通吃的戴瑁姑娘你了。”
戴瑁略一思忖，眨了眨眼睛，咧嘴笑道：“这么说来，我好像确实是最适合担起这个重任的人选。”
“但是叶大小姐，你培养这样一支队伍，究竟是准备做什么呢？”戴瑁看向叶冰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要知道在当今这个世道，只有祖上当过官的人才有机会进入朝堂。泥腿子的后代只能是泥腿子。叶大小姐要从平民中遴选暗卫成员，纵使他们学会了诸多本事，也依然无法进入官场为你左右朝政。你并不打算将他们培养成玄羽卫那般武艺高强之人，那他们也无法飞檐走壁为你探听消息。”
“到头来，你顶多只能将其中一些出色的人派给高官做幕僚。但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也需要付出相当的时间。或者你可以培养出一些很擅长敲算盘的，像黄老板那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但他们也顶天了只能做个富商。别告诉我，你花大价钱去培养这些人，是准备让他们重新做回贩夫走卒，或者地里刨食的农夫?”
叶冰裳笑道：“为何不可呢？”
戴瑁的双眼中精光闪烁：“这...我可就不明白叶大小姐的意思了。”
叶冰裳语声悠然道：“戴瑁姑娘，你也太小瞧这群所谓的‘地里刨食’的平头百姓了。无论是地主豪强还是玄门修士，若是要在当地兴风作浪，平头百姓必将会有所感知。因为上位者若是要举事，收集资财之时势必要向下盘剥，让百姓来替他们承担损失和风险。这样一来，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隐匿于人群之中的有心人的眼睛。”
“且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大量的盲目、无知、冲动易怒的群众聚集起来的时候，他们所能造成的威势之大，远超你我所能想象的极限。”
叶冰裳想起前世自己被大群平民堵在马车之中的情形，目光幽深，语声有若凝结着三尺寒冰：“当群氓聚集，个人的理智被群体的思潮所吞没，只要有心引导，寥寥数人的声音便可变为群众的声音。”
“这群平日里胆小怕事的百姓，只要置身于群体之中，当他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掀起的风浪便足以掀翻地主、官员甚至...”叶冰裳用手指了指头顶，轻笑一声道，“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人们，皆会被这股可怖的浪潮给摁死在尘泥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戴瑁摸了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似笑非笑道：“看来叶大小姐的胃口不小啊。你想训导一批暗卫，让他们隐藏于百姓之中化作你的耳目，必要时亦可充当你的喉舌。看来你并不只安于做一个后宅里的命妇。”
叶冰裳面上仍是挂着那副八风不动的端庄微笑：“我若是只想做个后宅中的命妇，又何必如此费心费力为九公主出谋划策？”
戴瑁挑了挑眉道：“等黄琱那里做好准备，你怕是会利用她手中掌握的那些商道，来将这些暗卫输送到盛国各地。甚至等她的商路在九公主和玄羽卫的支持下一路扩张，你还能将手伸到千里之外的景国。”
厉鬼冰裳转过身来，神色平静道：“这是我们长远的计划。若是一切都按计划发展，那便是我们所能实现的最好的前景。但人算不如天算，我等只能做到随机应变，尽己所能。”
“我和叶大小姐会给你拨发一笔足够的资金，来让你网罗人才，并为他们寻到合适的住所，安排好他们的衣食住行。”厉鬼冰裳沉声道，“至于接下来该如何训练和引导他们，我会在几日内给你出具一个大致的方案。我们可以就此来进行商讨。”
在她的生前，萧凛死后，她便是潜龙卫最后的主人。她与这群盛国最精锐的暗卫组织也有过一定的磨合，大致知晓他们培养和训练新兵的方法。她可以将潜龙卫的训练方式作为范本，刨除其中多余的部分并加入符合她们要求的特色，以此来培养这支独属于她们二人的暗卫。
“等方案确定之后，便由你来全权负责这支暗卫。当然，我也会不定期来检查你的成果。接手此事后，你每个月均可以从我这里领取丰厚的例银。若是你办事尤其妥帖，我和叶大小姐还可以给你额外的赏赐。”
戴瑁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道：“你们，每个月，要给我，发例银？”
两个叶冰裳一齐出声道：“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戴瑁被噎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讪讪笑道：“我以为二位大人要让我打白工......”
厉鬼冰裳有些无语凝噎，摇了摇头道：“我还不至于干出这种让你为我卖命干活，我却一毛不拔的缺德事。”
“你若是好好为我做事并做出成绩，我不仅会给你丰厚的例银和奖赏，还会将我平时修炼所得的功力让渡给你。但你若是偷奸耍滑消极怠工......”她的语声陡然变得森冷道，“我便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启动这个咒术了。”
戴瑁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霎时间从脊椎“蹭”地一下窜至脑门，面前这个女魔头在刹那间释放出的威胁之意让她瞬间炸毛。见状叶冰裳端着温和的笑容安慰了她几句，便将她打发走了。
戴瑁缓步走出酒楼大门，直到这一刻，她的心神才从方才的惊吓中安定下来。来自荒渊的猫妖才抬头望着上方的包厢，心中若有所思。
翩然，你这个狐狸精，怎么给我和黄琱惹来了这样一尊可怕的大佛？
她思索着方才的对话，想到接下来的生活将被那二人掀起怎样的波澜，再想到她们提出的丰厚例银，奖赏，额外的功力，大笔的启动资金......
想到这里，猫妖脚步不由得变得轻快起来，娇小的人影步入盛京街头，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她似乎因为某些人巨大的野心，而被纳入了一个不得了的计划之中。若是一切真的如她们预料中那般发展......
那未来的生活，肯定会变得很有意思吧！
一身红衣的厉鬼冰裳立在窗前，看着猫妖的脚步逐渐变得轻快，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
一回头，看到另一个自己正向她投来复杂的目光，厉鬼冰裳微笑问道：“怎么了？”
叶冰裳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拥有相同姓名的亡灵，轻声道：“有的时候，我觉得纵使我曾浏览过你的人生经历，也看不透你究竟在想什么。”这个所谓的暗卫计划，先前从未听厉鬼冰裳提起过只言片语。
直至昨晚，她在夜半之时被厉鬼冰裳从睡梦中叫醒。与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红衣女子垂眸望着自己，语气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雀跃：
“我今晚捕获了三个很有趣的家伙。有个计划，要与你商议一番。”
厉鬼冰裳见另一个自己有些不安，便在瞬间改换了自己这副可怖形貌，重新变回了叶冰裳的模样。她一手托腮，微笑着看向叶冰裳道：“你不必惶恐。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支队伍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我唯一知晓的是，这支队伍从遴选成员、彻底成型、摸索出大致的运作模式、再到开花结果，需要长达数年的漫长历程。在这一过程中，你，我，还有那个猫妖，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导致这个暗卫培养计划彻底破产。”
厉鬼冰裳俯视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幽深道，“但是我在异世界中看到的那些奇异见闻告诉我：只要我们能将这个计划落实下来，这一支队伍，将给我们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收获。”
“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个人......若是将她好好调教，说不定将会给我们先行带来无比丰硕的成果。”
厉鬼冰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洞穴中的蜘蛛精的身影，冷笑一声道，“澹台烬能控制鸟兽，监听盛国储君和朝堂的一举一动。而我们手中现在有一个棋子，运作得当的话，说不定能起到与之相近的作用。”
她看向叶冰裳，沉声道：“你无需为这些计划牵扯太多精力。专心做好你作为叶大小姐的应为之事便好。”
“如今的我已被转化为暗影中蛰伏的厉鬼，再也无法行走于白日之下。所以这些涉及到阴暗面的事宜，便全权交给‘七苦’就好。”
“而你身为具有躯壳和法定身份，能够在阳光下行走的凡人，只需要做好你身为凡人应做之事。”
“你只需要为盛国，为萧凛的安危和利益殚精竭虑即可。如今两项重要的计划皆是出自你的谏言。你需要再接再厉，让那个被盛王和王后视作掌上明珠的公主，将你视作不可缺少的助力。让她习惯于处理大小事宜之时，都来询问你是否具有良策。借助她的手，把你的影响力散播于盛国朝堂之中。”
“相比于澹台烬和黎苏苏，我们比他们领先了七年时光。”厉鬼冰裳注视着掌心浮现出的白色能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差，给那位‘天道之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叶冰裳眼中的迷茫之色散去，重重点头道：
“你说的对，事在人为，我们只需尽力做好自己应为之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