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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初至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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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脚下玩了这么一天,待得顾三月回到她和徐怀谷在山上的小屋子里之时,天都已经黑了。

    徐怀谷在屋子里打坐修行,顾三月轻手轻脚地给火炉里添了一些柴,没有打扰他。随后便拿出了那一柄徐怀谷送她的刀,推门而出,在院子里练起刀来。

    这是徐怀谷今早嘱咐给她的,该玩的可以玩,但是练刀不能少。

    大概是因为入夜的缘故,那山间的寒风愈发嚣张了起来。每一缕风在严寒的助长之下,似乎都成了一把割人皮肉的刀。

    虽然冷得难以忍受,但是以她二境武夫的体质,生病肯定也不会,只不过要吃一点苦头罢了。每次觉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来自己在东扶摇洲漂泊的那八年,还有在扶摇洲崖顶之时,徐怀谷和她所谈的那一番话。然后,她就会继续练下去了。

    不多时,她就出了一身的汗,晶莹的雪花一落在她的身上,就立马化作了水滴,夹杂着汗水,缓缓从她肌肤上流落。

    待得她完全沉浸其中,心里便只剩下手中的刀。刀光翻飞之间,外界的一切——雪花、松柏、月亮,对她而言,似乎都不存在了。

    这一次雪夜练刀,顾三月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刀法又精进了不少。这是难得的机会,因此她练完当天的分量之后,没有停下,一直练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来。

    冬日里夜晚漫长,这一夜,她练了七个时辰的刀。

    看着天边那一轮红日逐渐喷薄而出,顾三月终于停了下来。她休息了片刻,回屋子里煮了一壶热茶,给徐怀谷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喝了个够,便倒头就睡。

    徐怀谷一直都在打坐修行,没有理会她。

    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清醒了精神,她从床上下来,看见徐怀谷坐在火炉边,给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添柴。

    顾三月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竟然都已经黑了,顿时讶异道:“哎呀,怎么就又天黑了?我睡了多久?”

    徐怀谷淡淡地答道:“一整个白天。”

    顾三月有点不好意思,说:“都怪我昨夜练刀练得太累了,也不知道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徐怀谷点了点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顾三月起来走去烧茶,却听见徐怀谷说道:“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早天亮就出发。”

    她停下手中的活,疑惑地问道:“不是说等开宗大典结束之后,我们再走吗?怎么这么急?”

    徐怀谷瞥了她一眼,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说:“你猜?”

    顾三月愣了一会儿,随即猛地一拍脑袋,惊呼道:“糟了!该不会开宗大典就是今天,我睡过去了吧?”

    徐怀谷一边笑,一边点了个头。

    顾三月顿时心底一沉,后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扇一个耳光。

    这可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看的开宗大典,怎么能睡过去呢?顾三月啊顾三月,你干脆睡死去得了!

    她痛心疾首,哀怨地说道:“师父,你咋个也不叫我起来呢!”

    可徐怀谷却说:“我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

    顾三月又气又急,拿着茶壶痴痴地站在原地好久,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抓了把茶叶丢进茶壶里,添水烧茶去了。

    徐怀谷接着说:“你别急着难过,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顾三月不高兴地说:“师父你说。”

    徐怀谷轻声问道:“是不是三境了?”

    顾三月一惊,这才开始仔细探查自己的身体。

    与修士所练的灵气不同,武夫所修的乃是身体本源的一口真气。顾三月驾驭着自己体内的真气,运转全身筋骨一周,这才发现那一口真气比昨天的时候确实有所增长,而自己的肉身,似乎也比往日里增进了不少。

    看来今天自己睡了这一觉,确实是破了一境。也亏了徐怀谷没叫醒自己,否则这难得的破境机缘就得从身边溜走了。

    见到顾三月吃惊的脸色,徐怀谷知道了自己的猜测并没错。只不过还不等顾三月欣喜,徐怀谷便提醒道:“小心些,武夫破境常在生死搏杀之间。像你这样在院子里练刀练着练着就能破境,境界肯定不够稳固,平时还是不能懈怠。”

    顾三月喜上眉梢,赶紧开心地点了点头。

    徐怀谷说:“继续烧茶。”

    顾三月得了令,一边烧着茶,一边还在美滋滋地想着这件事。

    待得茶水烧得滚烫之后,这师徒二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烤火取暖。这一夜的光阴,便悄然而过。

    ……

    徐怀谷和顾三月一宿没睡,自然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行李,正是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时,便起身继续往新雨宗而去。

    二人下山之时,恰好是白凉山的这些弟子们上山做功课的时间。于是一路走去,碰见了不少弟子往山上走。其中大的约莫十五六岁,小的七八岁的都有。

    有少年人的地方,就会有生气。经过一段时间的熟络,已经有些人陆陆续续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团体。他们三五成群,互相闲聊笑着,于是这登山的路便好走多了。看书溂

    与其他人不同,徐怀谷和顾三月二人是逆着人流往山下而去,不免引来了许多弟子的好奇目光。

    昨日里那一名叫做程倚青的男孩,见着了顾三月之后,便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说:“师兄师姐好。”

    原来徐怀谷和徐松图体型相像,这清晨里光线也不太好,见到顾三月,便把她身边的徐怀谷错认成了徐松图,才这么一起问了好。

    徐怀谷笑道:“谁是你师兄,谁是你师姐?怎么着,你这才刚进宗门,便想着把我拉拢进白凉山了?你家宗主都做不到的事,你做起来倒是顺口得很。”

    程倚青抬头一看,是自己认错了人,顿时一急,赶紧把头低了下来,心中惶恐不已。

    早就听家里的长辈们说山上的大修士们脾气古怪,自己的言行举止一定要注意。而这刚上山便认错了人,听起来这位修士来头还不小,恐怕是一件祸事啊。

    顾三月嗔怪地看了一眼徐怀谷,说:“师父你吓他干嘛?”

    徐怀谷只是笑笑,没说话。

    顾三月走上前去,扶起了还在恭恭敬敬作揖不敢抬头的程倚青,和气地说:“我师父在和你开玩笑呢。”

    但是程倚青还是害怕,不敢抬头。顾三月便凑到他耳边,嬉笑道:“他就是这么个老顽童,逗你好玩呢,别怕。”

    徐怀谷撇了撇嘴,嘟囔道:“没大没小的,怎么说你师父我呢?”

    顾三月没理会他,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茶叶,放在了程倚青的手心里,笑眯眯地说:“这个你拿着。这是仙家茶,平时慢慢喝着,对修行有裨益。”

    程倚青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包茶叶,又抬头看了看顾三月,使劲点了点头。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顾三月便起身,和徐怀谷对视一眼,然后二人便继续下山去了。

    程倚青把茶叶小心地收好,转身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石子路上,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收了别人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道谢,于礼不合。

    可是徐怀谷和顾三月都已经走得看不见了,他只好对着下山的方向大声喊道:“谢谢仙子姐姐!”

    这一举动立马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注视,程倚青自觉有点尴尬,便继续往山上走了。

    程倚青上山一路都在想着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位姐姐听到没有。对了,自己还忘记问她的名字了。不过他随即想到,若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她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估计也不敢问。好在他知道,徐松图肯定知道这位姐姐的名字,待得日后有机会,旁敲侧击地问徐松图就行了。

    话说那边下山的二人,这句道谢的话当然被他们听见了。

    徐怀谷坏笑着说道:“你看上那个小孩了?”

    顾三月“切”了一声,说:“他年纪还那么小,怎么可能。”

    徐怀谷依旧不肯放过她,调侃道:“对于我们修士来说,年纪不是问题呀。大不了今后学一学那个驻颜的术法,又不难。”

    顾三月不以为然,反驳道:“若是我给他解个围都算是看上他,师父你那天在苏昌城里给那个姓贺的新娘子封了个小珠钱的红包,算什么?”

    徐怀谷见她拿他自己来反驳,连忙解释道:“我那叫广结善缘。”

    顾三月笑道:“那我这也是广结善缘。咋个你师父你能结善缘,不许我结善缘吗?”

    徐怀谷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说道:“你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从哪学的?”

    顾三月振振有词,回道:“那都是师父教的好啊!”

    这下子轮到徐怀谷不做声了。二人继续往山下走,他就开始思索别的事情。

    自从顾三月从扶摇洲开始跟着自己,还没到两年,就已经破了三境,这速度说实话有点夸张了。

    顾三月打岔道:“师父,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啊?”

    徐怀谷脚步顿了一顿,没理睬她。

    顾三月便继续说道:“师父,你一直都没告诉我,你去新雨宗到底要干什么啊?是不是去见自己喜欢的女子?”

    徐怀谷停下了脚步,看向天边云彩,脸色从未有过地凝重。

    顾三月吓得心惊肉跳,知道是自己那句话触了徐怀谷的忌讳,生怕徐怀谷一生气就要丢下自己。

    她赶紧变作一脸知错的模样,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央求道:“师父你莫怪,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再也不说了。”

    徐怀谷把心神从回忆之中拉扯了回来,摇了摇头说:“没事,不怪你。”

    于是二人继续往山下走去,只不过顾三月看得出来,徐怀谷依旧心事重重。

    徐怀谷其实在想,如果左丘寻还在的话,听见顾三月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女子,一定会在旁边用一种酸溜溜的语气说:“哎哟,徐剑仙哪能没有喜欢的女子呢?你可不知道,你家师父那是大情圣来着!我来给你数数……”

    想着想着,左丘寻的语气和样貌都逐渐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是怀念啊。

    这下山的一路上,顾三月都吓得要死。因为她在徐怀谷心神恍惚之时,好像看见他脸颊上,落了两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