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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屋里洗完澡,陈小树自动自觉地打水洗衣服,洗完之后问小弟:“家里在哪晾衣服?”

    老三指指屋檐下,说:“晾在那。”

    两个人摸黑晾了衣服:“你大哥二哥不换衣服?”

    “不知道。”老三瞧着新上任的妈,眼巴巴地:“妈,就算他们换衣服也不要你洗,他们自己会洗。”

    陈小树笑:“以前的衣服谁洗?”

    老三顿时自豪:“各人洗各人的!”

    这下陈小树明白了,怪不得老三的衣服那么脏,原来是洗不干净:“额……”她突然说:“家里有厕所吗?”

    谢福禹歪头:“尿尿还是拉屎?”

    陈小树一阵无语,这孩子实在是太直接,噎得她说不出话。好在小孩也不是太笨,见状就懂了:“哦哦,粪坑不是很远,我带你去。”说着,他转身跑去谢福尧的房间。

    站在外面的陈小树隐约听到:“大哥,我要手电筒!”

    青年的声音:“要手电筒干嘛?”

    老三的声音:“带咱妈去拉屎……”

    “……”虽然不是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女,小半辈子见的东西也多了去了,可是此时此刻,陈小树还是红了老脸。

    不一会儿,谢福禹从大哥那拿到了手电筒,以及一卷红色的厕纸。这种厕纸,只有很遥远的记忆中,陈小树才见街边卖过。

    “妈,给。”小孩把厕纸递过来,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去接,摸了摸并不柔软。

    “我来拿吧。”陈小树拿着手电筒,担心道:“现在还下雨不?”她伸手出去试探了一下,发现依然下着毛毛雨。

    “这么小的雨,不怕的。”谢福禹拉着陈小树的手,一本正经地带路。

    “福禹,你冷不冷?”陈小树握着娃的手,有种凉沁沁的感觉。

    “妈,我不冷……”谢福禹说着,却是往陈小树身边贴了贴。

    到了厕所,竟然是一间很小的泥砖房,有一扇透风的竹门。陈小树在里面上厕所,谢福禹站在屋檐下等着。

    去了一趟村里的旱厕回来,陈小树感觉自己全身都臭烘烘地……好在回来的路上走一遭,到家就不臭了。

    回到屋里,陈小树让娃赶紧去炕上盖着被子:“福禹啊,你等着,我打点热水给你暖暖手脚。”

    她转身就去了,谢福禹一直在后面望着她。直到她回来,眼珠子仍然一眨不眨。

    “妈。”

    “咋了?”陈小树说:“先洗脸,洗手,再洗脚。”他们在外面走了一趟,浑身哆嗦不说,脚上也沾了一些泥土。

    特别是谢福禹,他的拖鞋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你哥也真是的,鞋子成了这样也不给你买一双。”

    “家里没钱。”娃小声为哥哥开脱道,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大哥不给买新鞋而闹情绪。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比陈小树见到的同事的熊孩子可爱得多。她牵着孩子的双手浸入热水里,孩子舒服地唆气:“真暖和呀。”

    陈小树无声地笑,帮他洗好手,让娃把脚伸进去,泡一会儿。

    “好了,暖和了就到炕上躺着。”

    “嗯。”谢福禹突然扭捏地说:“大哥说……让我跟你睡一屋,成吗?”

    “成啊,为什么不成?”家里总共就两间房可以睡,谢福禹不跟自己睡一屋,难道过去跟那两兄弟挤?“你别多想,快躺上去吧,一会儿脚该凉了。”

    “哎。”谢福禹高兴地道,像个小猴子似的,一骨碌钻进了被窝:“妈妈妈,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陈小树倒水回来了:“我当然睡外边,要不你滚下炕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睡觉可老实了,二哥睡觉才不老实。”谢福禹说:“二哥好几次滚下炕,还摔哭过……”说着,他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怕你二哥吗?” 陈小树坐在炕上,脱鞋子,脱外衣,准备睡觉。

    “二哥不让说……”谢福禹弱弱地道,可眼睛里没有害怕,只有光芒。他今晚是真高兴,不想睡觉,只想拉着陈小树说话:“妈,你一辈子都是我妈吗?”

    “……”陈小树放好衣服,在找关灯的地方:“福禹啊,灯在哪里关?”

    谢福禹指着床头:“那根垂下来的绳子就是,你用力扯一下。”

    以前老家也用过这种灯泡,就是用绳子扯的。陈小树揪着绳子扯了一下,屋里顿时乌漆嘛黑地。

    “我,今年才二十岁,以后的事情我不敢说。”陈小树转身,抱着娃单薄的小身板:“可是福禹,我在咱们家一天,我就对你好。”

    “那你不能一直都在吗?”谢福禹说道,这感性的孩子,说哽咽就哽咽。

    “你长大了才能明白。”陈小树也鼻子酸酸地,对他说着。

    “我长大的时候你还在吗?”谢福禹揪着陈小树的衣服,一嘴的哭腔。

    “还在啊,至少等你长大了我再走。”陈小树说,抬手摸摸谢福禹的头:“乖乖,很晚了,快睡吧。”

    “嗯……”小孩子闷闷地点头,眼泪流了陈小树一手。

    第二天公鸡打鸣,外面的天色刚蒙蒙亮。陈小树睡不着了,她悄悄地起床,没有惊动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孩子。

    她打开门,看见身材硕长的青年在院子里吸水,垂下的刘海随着有力的动作,一荡一荡地……

    他看到了她,直起腰身,指了指石台上:“牙刷水杯,在那。”

    陈小树抬头望着屋檐下晾着的新毛巾,想必这些都是对方特意准备的。

    “福禹还在睡。”她出来,小心把门关上:“你和福舜昨晚睡得还好吗?”他们的爹刚过世,心里铁定伤心的。

    谢福尧却在心里翻白眼,毕竟他们暂时还没遇到过有闲心问候别人睡得好不好的人,那不是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桥段吗?

    “还行。”他耐着性子回答道,然后提着水把水缸灌满。

    陈小树蹲在水坑前面刷牙,把自己麻利地收拾好之后,问谢福尧:“今天吃什么早餐,我来做吧。”

    谢福尧又撇嘴,早饭就早饭,还早餐呢:“下面条,会吗?”

    “会的。”陈小树点点头,拿着谢福尧给自己的四个小面球,问道:“就面条吗?有没有青菜,或者鸡蛋?”

    “没有,就面条。”青年本来想来一句,爱吃不吃,但是看陈小树的表情,也不像是故意招人那种,就忍了:“你家天天吃什么早饭?”

    “我……”自己当然吃好的,可是真正的陈小树家:“天天吃白粥配咸菜。”

    “那不就结了。”有面条吃还嫌弃。

    谢福尧不再理会陈小树,他拎起柴刀去劈柴。

    今天不下雨,看起来天气会放晴。他要趁着天气好,自己还在家的这段时间,把女人小孩够用的柴火劈出来。

    “咱们家有菜园子吗?”陈小树把水放上,生好火的时候,探头出来问道。

    菜园子?

    谢福尧嘴角抽了抽,一抡胳膊劈开一块柴:“你觉得呢?”没有女人的家,哪来的菜园子?谁打理?

    “田地总有吧……我想种点菜。”陈小树说。

    “屋后有一块,你要种就种。”那是他妈还在的时候开垦的,现在早已经荒了。

    “好。”陈小树点点头,回去照顾灶火。

    今天早上就吃斋面,只放了油和盐,不过还挺好吃的。

    老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完了自己的一碗,他神情踌躇地望了望厨房。

    “福舜,锅里还有呢,来,把碗给我,我帮你盛。”陈小树拿了老二的碗,去厨房给他装了满满的一碗:“多吃点,吃饱了去学校,路上不冷。”

    “嗯。”老二低声应道,双手接过碗,又低头吸溜吸溜地吃起来。

    在春天的早上,吃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再去上学,浑身都暖和。

    “东西收拾好了吗?去学校要走多久?”陈小树关心道,又问:“你现在读初几了?”

    “初二,一会儿大哥送我去。”谢福舜瞄了一眼老大,他们家只有一辆自行车,平时老大有空就老大接送,没空自己走路。

    从家里走到学校,要走两个小时。

    “嗯,那样也好。”陈小树笑笑,却发现老三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妈,我也上学。”他说。

    “你还早呢,八点半才上学,不着急,一会儿我送你去。”陈小树敲敲他的碗沿:“面条快凉了,快吃。”

    “好!”听说陈小树送自己上学,谢福禹顿时眼睛亮亮地。

    谢福尧吃完面条,把碗筷一搁。

    怎么说呢,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他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