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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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只是个年轻姑娘, 对上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哪里占得了便宜。她脸上被打了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的疼, 看向对方的目光立刻变得瑟缩起来。
“臭娘们！”年轻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 吐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他看了一眼冒着血珠的手掌心, 更是怒从心起，看小兰和老太太更不顺眼了。
“嘶，疼死我了！老不死的，要死了就待在家里，干嘛跑出来碍人眼、挡人路？”说着, 男人伸脚就朝轮椅上的老太太踢去。
看到这一幕,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仿佛已经看见了老太太被踢倒的场景了。
只是，超出众人意料的，他这一脚在距离老太太咫尺的时候, 突然停下了, 就保持着一只脚站立，一只脚悬空的姿势。
年轻男人的表情变了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眼底露出几分惊恐来——他感觉, 有一只手在抓着他的脚。
“咦？这是怎么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老太太危险了，这家伙一脚下去, 那老太太怎么承受得住？。”
“他怎么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年轻男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们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来。
——这一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着男人的腿，强制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想到这，围观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四周的气温好像突然变低了，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顾蒙趴在窗户上，看见那只鬼死死的捏着年轻男人的腿，此时对方看上去可没有那么无害了，身上鬼气暴涨，惊得旁边一棵树上停驻的鸟儿扑棱着飞走了。
如此庞大而干净的鬼气，要是能把这只鬼给吃了，顾蒙相信，自己枯败的身体一定会好上许多的。
想到这，体内力量涌动，她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乌黑的血滴落在地上，散发着一种恶臭，那是腐烂的味道。
屋里其他人转过头来，就看见吐完血的顾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那个笑容就跟她看见鸡腿的时候一样，高兴中带着几分馋。
许心茹等人：“……”
吐血了还这么高兴，怕是只有她这么一个人了。
医院侧门口。
小兰扑到老太太身边，看她没事，然后抬头警惕的看着年轻男人。
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右脚在空中，左脚站立，可是你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左腿小腿肚在颤抖着，脸上也是满头大汗，那是冷汗。
年轻男人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脚上有一只手，那只手牢牢的抓住他的脚，让他想把脚收回来都不行。那处还有冰冷的气窜进他的骨头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抓住他脚的手突然用力，轻而易举的就捏断了他的腿骨。
害怕间，男人耳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只腿既然不想要了，我就给你废了！”
下一秒，男人突然痛叫了起来，一张脸因为疼痛变得扭曲起来，他抱着腿摔倒在地上，捂住腿直叫疼。
“疼！”
冷汗流进他的眼睛里，让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朦胧，疼痛间，一道扭曲的人影进入他的视线。
男人瞪大眼睛，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老太太身边，他年轻英俊，高大强壮，身上穿着很有民国特制的中山服。此时，他正盯着年轻男人瞧，目光冰冷锋利，宛若刀子一般。
刚才那里没有人的……
年轻男人恍惚中想着。
四周围观的人就看见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大叫了一声：“鬼啊！”
然后他连爬带滚的就往医院门口跑，一张脸惨白仓惶，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
众人：“……”
想到男人嘴里叫的那声，大家的身体都有些僵硬，看着老太太和小兰的表情也变了。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位沈老太太吗？”
“沈老太太？”
“对啊，就是那个特别邪门的老太太，你没听说过吗？她在疗养院里呆了快二十年了，她的护工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而且他们全部都说是见鬼了。”
“……”
小兰咽了咽口水，她是大学生，一直信奉的就是科学客观，从来不信那些所谓的鬼神之说的。可是这一刻，看着沈老太太，她却觉得有些害怕。
看不见的东西，总是能最大程度的放大大家的恐惧感。
“没事吧，小兰？”老太太柔声问。
小兰摇了摇头，她道：“没，没事。”
沈老太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她低头，摩挲着手里的项链，眼里露出一丝温情来。
心型的项链因为常年把玩摩挲，上边的漆已经掉了，看上去已经十分破旧了。项链打开，里边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一男一女，女的梳着乌黑亮丽的大辫子，长得十分水灵，正笑眯眯的看着镜头。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十分英俊但是却很严肃的男人，男人的目光落在身前的女孩子身上，带着几分内敛的温柔来。
“长庸啊……”沈老太太低低叫了一声，十分珍惜的将项链握在手里。
……
医院的保安很快就来了，看着小兰等人，问道：“听说这里有人闹事，闹事的人呢？”
小兰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红通通的，看上去特别显眼，她看了一眼老太太，道：“跑了。”
保安问了几句，看闹事的人都跑了，也没多留，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保安搓了搓光裸的手臂，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忍不住嘀咕道：“这里怎么这么冷？”
明明是大夏天，就算是晚上，待在屋里不开空调也是能把人热出一身汗来的。可是这地方，却冷得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那是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
听到他的吐槽，其他人心里更惊了，一个个看着老太太的目光更是惊惧交加，那叫一个复杂。
小兰推着老太太回了屋，老太太让她把自己推到了窗户那里，开口道：“就先这样吧，我在这看看太阳。”
太阳只剩下小半边还露在外头，大半都已经没入了地平线，不过在城市里被层层的建筑挡着，大家能看见的只是那一片艳红的天边。
老太太看着看着，眼里的一切似乎在飞快的变化着，变成了长庸离开的那一天的场景。
那时候，全国都陷入了战乱，他们这里也避免不了。
长庸抚摸着她的头，说道：“慧心，你等我回来。等把鬼子门都打跑了，我就回来，你等我！”
他一直是个沉默而认真的男人，他所说的话，所做的承诺，他都一定会做到，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所以，她一直都相信他的。
老太太抚摸着照片喃喃自语的道：“我等你，你快点回来啊。”
在她身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高大的男人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那五官以及如出一辙的目光，和老太太手中照片里的青年一模一样。
夜晚。
一间路边诊所里，医生蹲在地上，将年轻男人的裤脚给拉了进来。
“嚯！这是什么？”医生皱眉，伸手轻触可一下男人腿上的乌黑手指印。
男人的右腿小腿肚那里，有五个乌黑而又鲜明的手指印印在上边，看着就透着一种森冷来。
医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男人疼得满头大汗，他忍不住叫了起来，道：“啊，痛！医生，我脚怎么了？”
他低头一看，等看到那五个手指印的时候，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惨白的。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下午的确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那五个手指印，几乎力透血肉，乌黑的颜色，似乎渗透到了里边的血肉骨头里。
“医生，这怎么办？我的腿不会废了吧？”男人着急的问。
医生：“……”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是西医，又不是抓鬼的，专业不对行啊。
就是这腿，他也没办法。
医生道：“你先去医院拍个片子吧，看看是不是骨裂了，或者是……”
或者是骨碎了。
他所说的，那是真正的碎裂，而且还是粉碎性的那种。
那是真正的粉碎性骨折，小腿那截，有不到指头大小的骨头都快成粉了，摸上去几乎摸不到完整的骨头。这样的伤势，能拖着腿跑到他这个小诊所来，医生还是挺佩服的。
收拾着东西，医生忍不住想起对方腿上那乌黑的五个手指印。
“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了那些不好的东西，这腿，怕是废了……”
一只腿不能走路，下半辈子，差不多毁了大半了。
顾蒙对那只鬼很好奇，当然，是那种对待食物的好奇心，对方鬼气强大，对于她来说，鬼气那就是一种虽然不好吃，但是能引起她食欲的东西。
而她，对于食物向来很感兴趣。
第二天，她又去了后边的花园。
许心茹奇怪的道：“你怎么突然喜欢出来散步了？”
不怪她奇怪，顾蒙最喜欢的就是吃饱喝足，挺着圆溜溜的肚子躺在床上睡觉，能睡着就不坐着，懒得很。
这样主动的拖着人出来散步，这次真的是稀奇。
“嘘！”顾蒙转过头来，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嘴边，轻声细语的道：“我在找东西了。”
许心茹更是不解了，问：“找东西？什么东西你要到花园里来找啊？”
顾蒙的声音放得很轻，她的声音像风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散，她说：“我在找鬼了。”
许心茹：“……是吗？”
她突然很佩服自己，大概是习惯了，再从顾蒙嘴里听到鬼这个字，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鬼有什么好怕的？你死了也会变成鬼，把你弄死了，你又变成鬼，两只鬼打架吗？”
顾蒙曾经这么对她说过，许心茹听了竟然觉得很有道理，觉得鬼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尤其是顾蒙还在她身边，对方的存在，就好像是一种底气一样，让她心里安稳得很。
在许心茹胡思乱想的时候，顾蒙已经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不过她只看见老太太，左右看了看，也没有看见那只鬼。
顾蒙又找了找，找到了老太太的那个护工。
对方离老太太离得远远的，正在和那位刘姐说话，表情愁苦苍白，时不时的往老太太这边看过来。
“……刘姐，我已经跟主任说了，让她换个人来照顾沈奶奶。”小兰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往老太太那里瞧，表情有些愧疚。
老太太其实是个很好照顾的人，就算年纪大了，她也仍然是一个优雅干净的老太太，脾气也好。
只是，她再好，小兰也有些害怕。
刘姐拍了拍她的手，谅解的道：“我听说昨天的事情了，你肯定被吓到了吧。”
小兰点头，她搓了搓手臂，道：“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小心翼翼的问：“刘姐，你说沈奶奶身边，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那东西是什么，当然就是鬼了。
刘姐在疗养院里呆得久了，也知道一些八卦，她跟小兰说着那些很久远的事情，道：“这老太太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了，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大美人。战乱平复之后斗地主，她家里遭了秧。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她的注意了……”
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孩子，你可以想象到她会遭遇些什么。尤其是，她还是地主家的小姐。
“……那时候惦记老太太的人可多了，当时有一群二流子盯上了她，趁夜进了她的屋。”
小兰惊呼一声，完全不敢去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事实和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当夜，大家听到了惨叫声，第二天，他们看见那群二流子被人挂在树上，全部都死了，还被阉割了……”
就从那以后，大家就发现，沈老太太这个人太邪性了，凡是欺负她的人，对她有什么不好心思的，过几日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
刘姐最后下了结论，道：“我琢磨着，老太太身边肯定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守着她。”
小兰这时候也没觉得那么害怕了，只是觉得疑惑，她疑问：“有什么东西，会守一个人守这么多年啊？”
这个我怎么知道？
“或许是黄大仙之类的吧，不是说，有的人会供黄大仙做家仙，黄大仙就会一直保佑那家人。”刘姐胡乱猜测道。
小兰微微点头，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黄大仙，有个仙字，听起来也没有鬼那么可怕了。
“沈奶奶真的太可怜了。”小兰说道。
她一个人，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的，就待在医院里，在这里等着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人。那个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已经把老太太给忘了。
怎么看，这都是一场无望的等待，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不应该再继续等下去了。
不过，很显然，老太太并不觉得等待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很傻，她甚至是很高兴的，也没有怨恨不满，她的脸上只有祥和与平静。
老太太低头，不知道是第几次抚摸着手里的项链。
“这是奶奶你的宝物吗？”一个人影蹲在她身边，歪着头问，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项链。
老太太抬起头，等看见眼前的人之时，她心里因为对方的外表惊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就回过了神，然后点了点头。
“是，这是我的宝物。”她认真的说。
顾蒙有些好奇，她问：“这个东西很值钱吗？”
她知道的，值钱的才是宝贝，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大家会为了宝贝打得死去活来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东西，肯定很值钱的。
老太太被她逗笑了，她笑眯眯的道：“是啊，很值钱，在我心里，它是无价的。”
顾蒙似懂非懂的看着她，一点没听懂，因而眼里便透着一种懵懂天真来。
那是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
老太太忍不住微笑，她道：“在其他人眼里它不值钱，但是在我眼里，它是无价之宝，因为它是我喜欢的人送给我的。”
“喜欢的人。”顾蒙念了一遍。
“是，他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两从小就认识，是打小就定下的亲事。”
太久没有人听她说这些了，老太太来了精神，和顾蒙说起一些往事来。
她浑浊的目光中亮起了一种神采，她欢喜的说道：“他很会读书，是个很有知识的人，就算出国留学回来，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抛弃他只读过四书五经的未婚妻。”
那时候正是新思想与旧思想碰撞的年代，许多新思想的男女瞧不起旧思想，有很多男人在顺从父母的意愿娶了妻子，又觉得这是封建，在外又有了新家庭，他们说这叫自由恋爱。
老太太有朋友就被未婚夫嫌弃，结了婚，那个男的又找了一个妻子，甚至还生了孩子。她的朋友，从一朵鲜嫩漂亮的花，慢慢的枯败。
可是，长庸却不一样，他也留学，也接受了新思想，可是他从来不嫌弃她，甚至教会了许多。
“后来啊，z国乱了起来，到处都是战乱，他就参军去了。”
他叫她等他。
“那您就一直在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心茹跑过来了，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我答应了要等他的，他说他会回来找我的。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回来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是如果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许心茹抿了抿唇，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这一点，她都知道的事情，老太太怎么不清楚？
可是，她还是等到了现在。
老太太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目光柔和，她说：“这些往事我从来没跟人说过，可是啊，我现在不说，我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身体里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说不定哪天倒下就起不来了。
“我想啊，等我死了，能有一个人帮我记着他，那也是好的。”老太太笑道。
这算是她的私心吧，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记着他，念着他。可是等她死了呢，那就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世上曾经有那么一个人。
小兰推着老太太回去了，许心茹叹道：“这位奶奶，可真的有毅力。”
顾蒙站起身来，目光微凉，她说：“她快死了。”
许心茹一愣。
“她身上死气很重，大概就是这两天，就会死了。”顾蒙说。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点，所以她才会跟顾蒙她们说这些往事。自己的身体，她本人也是最清楚的。
“滚！滚！你们都给我滚！”
空旷的屋子里，年轻男人拿起身边的东西朝着其他人砸过去，一个玻璃瓶砸在一个女孩子的头上，对方的额头上立刻就出了血。
大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男人走进来。
“大少爷！”佣人们叫了一声。
韩尚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人走了，他才道：“让你一天在外混，现在出事了吧。”
韩越红着一双眼，他哭道：“大哥，大哥！大哥，我的腿瘸了，我不能走路了。大哥，我不想一辈子都坐轮椅。”
闻言，韩尚的表情也有些阴翳，他拍了拍韩越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白白的害了你的。”
“可是，那人是鬼啊！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韩越也想报仇，可是一想到对方是鬼，他就觉得无力，甚至觉得害怕。
韩尚看他这瑟缩的样子，忍不住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鬼又怎么样？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鬼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世上既然有鬼，那么就一定有会杀鬼的。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有本事的人？
听到他的意思，韩越双眼一亮，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愤怒又怨恨的道：“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报仇，我要杀了那只鬼！”
韩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然，你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帮你报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没成功，今天赶飞机，飞机再次晚点，现在还在车上
小兰只是个年轻姑娘, 对上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哪里占得了便宜。她脸上被打了一巴掌, 脸颊火辣辣的疼, 看向对方的目光立刻变得瑟缩起来。
“臭娘们！”年轻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 吐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他看了一眼冒着血珠的手掌心, 更是怒从心起，看小兰和老太太更不顺眼了。
“嘶，疼死我了！老不死的，要死了就待在家里，干嘛跑出来碍人眼、挡人路？”说着, 男人伸脚就朝轮椅上的老太太踢去。
看到这一幕,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仿佛已经看见了老太太被踢倒的场景了。
只是，超出众人意料的，他这一脚在距离老太太咫尺的时候, 突然停下了, 就保持着一只脚站立，一只脚悬空的姿势。
年轻男人的表情变了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眼底露出几分惊恐来——他感觉, 有一只手在抓着他的脚。
“咦？这是怎么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那老太太危险了，这家伙一脚下去, 那老太太怎么承受得住？。”
“他怎么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年轻男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们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来。
——这一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着男人的腿，强制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想到这，围观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四周的气温好像突然变低了，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顾蒙趴在窗户上，看见那只鬼死死的捏着年轻男人的腿，此时对方看上去可没有那么无害了，身上鬼气暴涨，惊得旁边一棵树上停驻的鸟儿扑棱着飞走了。
如此庞大而干净的鬼气，要是能把这只鬼给吃了，顾蒙相信，自己枯败的身体一定会好上许多的。
想到这，体内力量涌动，她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乌黑的血滴落在地上，散发着一种恶臭，那是腐烂的味道。
屋里其他人转过头来，就看见吐完血的顾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那个笑容就跟她看见鸡腿的时候一样，高兴中带着几分馋。
许心茹等人：“……”
吐血了还这么高兴，怕是只有她这么一个人了。
医院侧门口。
小兰扑到老太太身边，看她没事，然后抬头警惕的看着年轻男人。
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右脚在空中，左脚站立，可是你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左腿小腿肚在颤抖着，脸上也是满头大汗，那是冷汗。
年轻男人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脚上有一只手，那只手牢牢的抓住他的脚，让他想把脚收回来都不行。那处还有冰冷的气窜进他的骨头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抓住他脚的手突然用力，轻而易举的就捏断了他的腿骨。
害怕间，男人耳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只腿既然不想要了，我就给你废了！”
下一秒，男人突然痛叫了起来，一张脸因为疼痛变得扭曲起来，他抱着腿摔倒在地上，捂住腿直叫疼。
“疼！”
冷汗流进他的眼睛里，让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朦胧，疼痛间，一道扭曲的人影进入他的视线。
男人瞪大眼睛，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老太太身边，他年轻英俊，高大强壮，身上穿着很有民国特制的中山服。此时，他正盯着年轻男人瞧，目光冰冷锋利，宛若刀子一般。
刚才那里没有人的……
年轻男人恍惚中想着。
四周围观的人就看见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大叫了一声：“鬼啊！”
然后他连爬带滚的就往医院门口跑，一张脸惨白仓惶，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
众人：“……”
想到男人嘴里叫的那声，大家的身体都有些僵硬，看着老太太和小兰的表情也变了。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位沈老太太吗？”
“沈老太太？”
“对啊，就是那个特别邪门的老太太，你没听说过吗？她在疗养院里呆了快二十年了，她的护工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而且他们全部都说是见鬼了。”
“……”
小兰咽了咽口水，她是大学生，一直信奉的就是科学客观，从来不信那些所谓的鬼神之说的。可是这一刻，看着沈老太太，她却觉得有些害怕。
看不见的东西，总是能最大程度的放大大家的恐惧感。
“没事吧，小兰？”老太太柔声问。
小兰摇了摇头，她道：“没，没事。”
沈老太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她低头，摩挲着手里的项链，眼里露出一丝温情来。
心型的项链因为常年把玩摩挲，上边的漆已经掉了，看上去已经十分破旧了。项链打开，里边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一男一女，女的梳着乌黑亮丽的大辫子，长得十分水灵，正笑眯眯的看着镜头。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十分英俊但是却很严肃的男人，男人的目光落在身前的女孩子身上，带着几分内敛的温柔来。
“长庸啊……”沈老太太低低叫了一声，十分珍惜的将项链握在手里。
……
医院的保安很快就来了，看着小兰等人，问道：“听说这里有人闹事，闹事的人呢？”
小兰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红通通的，看上去特别显眼，她看了一眼老太太，道：“跑了。”
保安问了几句，看闹事的人都跑了，也没多留，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保安搓了搓光裸的手臂，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忍不住嘀咕道：“这里怎么这么冷？”
明明是大夏天，就算是晚上，待在屋里不开空调也是能把人热出一身汗来的。可是这地方，却冷得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那是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
听到他的吐槽，其他人心里更惊了，一个个看着老太太的目光更是惊惧交加，那叫一个复杂。
小兰推着老太太回了屋，老太太让她把自己推到了窗户那里，开口道：“就先这样吧，我在这看看太阳。”
太阳只剩下小半边还露在外头，大半都已经没入了地平线，不过在城市里被层层的建筑挡着，大家能看见的只是那一片艳红的天边。
老太太看着看着，眼里的一切似乎在飞快的变化着，变成了长庸离开的那一天的场景。
那时候，全国都陷入了战乱，他们这里也避免不了。
长庸抚摸着她的头，说道：“慧心，你等我回来。等把鬼子门都打跑了，我就回来，你等我！”
他一直是个沉默而认真的男人，他所说的话，所做的承诺，他都一定会做到，他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所以，她一直都相信他的。
老太太抚摸着照片喃喃自语的道：“我等你，你快点回来啊。”
在她身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高大的男人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那五官以及如出一辙的目光，和老太太手中照片里的青年一模一样。
夜晚。
一间路边诊所里，医生蹲在地上，将年轻男人的裤脚给拉了进来。
“嚯！这是什么？”医生皱眉，伸手轻触可一下男人腿上的乌黑手指印。
男人的右腿小腿肚那里，有五个乌黑而又鲜明的手指印印在上边，看着就透着一种森冷来。
医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男人疼得满头大汗，他忍不住叫了起来，道：“啊，痛！医生，我脚怎么了？”
他低头一看，等看到那五个手指印的时候，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惨白的。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下午的确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那五个手指印，几乎力透血肉，乌黑的颜色，似乎渗透到了里边的血肉骨头里。
“医生，这怎么办？我的腿不会废了吧？”男人着急的问。
医生：“……”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是西医，又不是抓鬼的，专业不对行啊。
就是这腿，他也没办法。
医生道：“你先去医院拍个片子吧，看看是不是骨裂了，或者是……”
或者是骨碎了。
他所说的，那是真正的碎裂，而且还是粉碎性的那种。
那是真正的粉碎性骨折，小腿那截，有不到指头大小的骨头都快成粉了，摸上去几乎摸不到完整的骨头。这样的伤势，能拖着腿跑到他这个小诊所来，医生还是挺佩服的。
收拾着东西，医生忍不住想起对方腿上那乌黑的五个手指印。
“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了那些不好的东西，这腿，怕是废了……”
一只腿不能走路，下半辈子，差不多毁了大半了。
顾蒙对那只鬼很好奇，当然，是那种对待食物的好奇心，对方鬼气强大，对于她来说，鬼气那就是一种虽然不好吃，但是能引起她食欲的东西。
而她，对于食物向来很感兴趣。
第二天，她又去了后边的花园。
许心茹奇怪的道：“你怎么突然喜欢出来散步了？”
不怪她奇怪，顾蒙最喜欢的就是吃饱喝足，挺着圆溜溜的肚子躺在床上睡觉，能睡着就不坐着，懒得很。
这样主动的拖着人出来散步，这次真的是稀奇。
“嘘！”顾蒙转过头来，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嘴边，轻声细语的道：“我在找东西了。”
许心茹更是不解了，问：“找东西？什么东西你要到花园里来找啊？”
顾蒙的声音放得很轻，她的声音像风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散，她说：“我在找鬼了。”
许心茹：“……是吗？”
她突然很佩服自己，大概是习惯了，再从顾蒙嘴里听到鬼这个字，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鬼有什么好怕的？你死了也会变成鬼，把你弄死了，你又变成鬼，两只鬼打架吗？”
顾蒙曾经这么对她说过，许心茹听了竟然觉得很有道理，觉得鬼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尤其是顾蒙还在她身边，对方的存在，就好像是一种底气一样，让她心里安稳得很。
在许心茹胡思乱想的时候，顾蒙已经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不过她只看见老太太，左右看了看，也没有看见那只鬼。
顾蒙又找了找，找到了老太太的那个护工。
对方离老太太离得远远的，正在和那位刘姐说话，表情愁苦苍白，时不时的往老太太这边看过来。
“……刘姐，我已经跟主任说了，让她换个人来照顾沈奶奶。”小兰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往老太太那里瞧，表情有些愧疚。
老太太其实是个很好照顾的人，就算年纪大了，她也仍然是一个优雅干净的老太太，脾气也好。
只是，她再好，小兰也有些害怕。
刘姐拍了拍她的手，谅解的道：“我听说昨天的事情了，你肯定被吓到了吧。”
小兰点头，她搓了搓手臂，道：“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小心翼翼的问：“刘姐，你说沈奶奶身边，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那东西是什么，当然就是鬼了。
刘姐在疗养院里呆得久了，也知道一些八卦，她跟小兰说着那些很久远的事情，道：“这老太太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了，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大美人。战乱平复之后斗地主，她家里遭了秧。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她的注意了……”
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孩子，你可以想象到她会遭遇些什么。尤其是，她还是地主家的小姐。
“……那时候惦记老太太的人可多了，当时有一群二流子盯上了她，趁夜进了她的屋。”
小兰惊呼一声，完全不敢去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事实和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当夜，大家听到了惨叫声，第二天，他们看见那群二流子被人挂在树上，全部都死了，还被阉割了……”
就从那以后，大家就发现，沈老太太这个人太邪性了，凡是欺负她的人，对她有什么不好心思的，过几日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
刘姐最后下了结论，道：“我琢磨着，老太太身边肯定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守着她。”
小兰这时候也没觉得那么害怕了，只是觉得疑惑，她疑问：“有什么东西，会守一个人守这么多年啊？”
这个我怎么知道？
“或许是黄大仙之类的吧，不是说，有的人会供黄大仙做家仙，黄大仙就会一直保佑那家人。”刘姐胡乱猜测道。
小兰微微点头，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黄大仙，有个仙字，听起来也没有鬼那么可怕了。
“沈奶奶真的太可怜了。”小兰说道。
她一个人，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的，就待在医院里，在这里等着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人。那个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已经把老太太给忘了。
怎么看，这都是一场无望的等待，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不应该再继续等下去了。
不过，很显然，老太太并不觉得等待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很傻，她甚至是很高兴的，也没有怨恨不满，她的脸上只有祥和与平静。
老太太低头，不知道是第几次抚摸着手里的项链。
“这是奶奶你的宝物吗？”一个人影蹲在她身边，歪着头问，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项链。
老太太抬起头，等看见眼前的人之时，她心里因为对方的外表惊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就回过了神，然后点了点头。
“是，这是我的宝物。”她认真的说。
顾蒙有些好奇，她问：“这个东西很值钱吗？”
她知道的，值钱的才是宝贝，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大家会为了宝贝打得死去活来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东西，肯定很值钱的。
老太太被她逗笑了，她笑眯眯的道：“是啊，很值钱，在我心里，它是无价的。”
顾蒙似懂非懂的看着她，一点没听懂，因而眼里便透着一种懵懂天真来。
那是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
老太太忍不住微笑，她道：“在其他人眼里它不值钱，但是在我眼里，它是无价之宝，因为它是我喜欢的人送给我的。”
“喜欢的人。”顾蒙念了一遍。
“是，他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两从小就认识，是打小就定下的亲事。”
太久没有人听她说这些了，老太太来了精神，和顾蒙说起一些往事来。
她浑浊的目光中亮起了一种神采，她欢喜的说道：“他很会读书，是个很有知识的人，就算出国留学回来，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抛弃他只读过四书五经的未婚妻。”
那时候正是新思想与旧思想碰撞的年代，许多新思想的男女瞧不起旧思想，有很多男人在顺从父母的意愿娶了妻子，又觉得这是封建，在外又有了新家庭，他们说这叫自由恋爱。
老太太有朋友就被未婚夫嫌弃，结了婚，那个男的又找了一个妻子，甚至还生了孩子。她的朋友，从一朵鲜嫩漂亮的花，慢慢的枯败。
可是，长庸却不一样，他也留学，也接受了新思想，可是他从来不嫌弃她，甚至教会了许多。
“后来啊，z国乱了起来，到处都是战乱，他就参军去了。”
他叫她等他。
“那您就一直在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心茹跑过来了，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我答应了要等他的，他说他会回来找我的。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回来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是如果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许心茹抿了抿唇，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这一点，她都知道的事情，老太太怎么不清楚？
可是，她还是等到了现在。
老太太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目光柔和，她说：“这些往事我从来没跟人说过，可是啊，我现在不说，我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身体里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说不定哪天倒下就起不来了。
“我想啊，等我死了，能有一个人帮我记着他，那也是好的。”老太太笑道。
这算是她的私心吧，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记着他，念着他。可是等她死了呢，那就再也没有人记得这世上曾经有那么一个人。
小兰推着老太太回去了，许心茹叹道：“这位奶奶，可真的有毅力。”
顾蒙站起身来，目光微凉，她说：“她快死了。”
许心茹一愣。
“她身上死气很重，大概就是这两天，就会死了。”顾蒙说。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点，所以她才会跟顾蒙她们说这些往事。自己的身体，她本人也是最清楚的。
“滚！滚！你们都给我滚！”
空旷的屋子里，年轻男人拿起身边的东西朝着其他人砸过去，一个玻璃瓶砸在一个女孩子的头上，对方的额头上立刻就出了血。
大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男人走进来。
“大少爷！”佣人们叫了一声。
韩尚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人走了，他才道：“让你一天在外混，现在出事了吧。”
韩越红着一双眼，他哭道：“大哥，大哥！大哥，我的腿瘸了，我不能走路了。大哥，我不想一辈子都坐轮椅。”
闻言，韩尚的表情也有些阴翳，他拍了拍韩越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白白的害了你的。”
“可是，那人是鬼啊！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韩越也想报仇，可是一想到对方是鬼，他就觉得无力，甚至觉得害怕。
韩尚看他这瑟缩的样子，忍不住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鬼又怎么样？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鬼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世上既然有鬼，那么就一定有会杀鬼的。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有本事的人？
听到他的意思，韩越双眼一亮，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愤怒又怨恨的道：“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报仇，我要杀了那只鬼！”
韩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然，你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帮你报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没成功，今天赶飞机，飞机再次晚点，现在还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