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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一场舞台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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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窗户遮挡住的阳光,在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梯形,它正朝左侑的位置偏过去,这使得艾里克周遭的阴影看起来被加重了一些。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他们在过道的对面相互凝视着对方。

    左侑的疑问好似稀松平常的聊天,譬如街上偶遇的熟人,讨论几句最近发生的新闻,但盘旋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并非如此,至少谈不上友好。

    面对陌生人的质问,艾里克依然表现得不温不火,他眼帘半阖,金色的睫毛又长又翘。

    “我不知道,先生。”艾里克微微弯腰以表歉意,并且打算下楼了。

    可左侑并不愿意就这样放艾里克离开,他往前走了几步,速度很快,拦住这个男孩子,又问,“你对发生在自己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知道?”

    艾里克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当发现左侑的脸被一帘头发挡得严实后又把头低下去,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我们该下去吃饭了。”

    “不然呢?晚到会如何?”左侑依然不愿退让,“我看见你在聚会上的表情了,你在恨谁,又在怕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语气越来越强硬,艾里克被左侑此时隐隐散发出来的气势震住,他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左侑便跟着前进一步。

    “这屋子里是什么东西让你感到畏惧?”两人不断向窗口退去。

    “那些头发你知道什么?”

    听到“头发”时,艾里克的瞳孔收缩,左侑注意到他紧了紧嘴唇,额角覆了一层薄汗。他便趁热打铁,继续问,“头发,和铁皮怪物有关系吗?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艾里克的两侧咬肌鼓起,他那温吞的表情突转,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说出口的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见到了?你见到那些怪物了?”

    左侑看着他,这个少年眼角的红血丝一点点的爬到瞳孔,他用力之极,以至于让左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把眼角瞪裂。

    “我见过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褐色卷发。它们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变成人的样子?”

    “它们……这些该死的……”

    进行顺利的对话突然被打断,左侑与艾里克不约而同的注意到走上楼梯的女主人。她把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带着温和的面具,“艾里克,你在做什么?对客人无礼了吗?”

    恰在此时,尚夏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女主人,满脸欣喜,“早上好,夫人。”

    女主人的笑容加了一层,如果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相信一定会有人以为她们是母女。她亲昵又温柔的捏了捏尚夏的脸蛋,“早上好,美丽的小精灵。昨晚睡的怎么样?”

    尚夏嘟着嘴,“怎么都没睡够。”

    “那一会儿吃完饭在睡会儿,我给你煮点有助于睡眠的茶。”

    尚夏开心的踮起脚尖亲了一口女主人,女主人吃惊的捂着侧脸,刮了刮尚夏的鼻子,“原来是个鬼马小精灵,快下去吃饭吧。”

    “嗯,谢谢您。”尚夏蹦蹦跳跳的下了几层楼梯,然后歪着脑袋,好似有些疑惑,她略带羞涩的走回二楼,脆生生的问左侑,“哥哥,你不下去吗?”

    “……”左侑看着尚夏,轻声说,“你先下去吧。”

    “……好,那你快点哦。”

    “嗯。”

    等尚夏的声音从一楼传来时,二楼三人之间的静默被打破,艾里克绕过左侑,“母亲,我也下去了。”

    女主人低头看着艾里克,那是与对待尚夏时完全不同的神情,左侑想到了早晨见到的那一幕。

    “好的,记得洗手。”

    “嗯。”

    艾里克抓住扶手,他在路过拐角时隐晦的看了一眼左侑,左侑的余光瞥见了这一眼,但他更多的视线还是放在了女主人的身上。

    女主人站在楼梯口,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本该是夸赞人的意思,但在左侑的眼里却多了些恐怖的味道。

    在彼此沉默的氛围中,左侑闻到了陈旧木头的霉味,屋外草木的清香,还有一楼传来的一点甜味。光照的移动好像变快了,它们刷刷的从一个角落移到另一个角落。

    当这份彼此心知肚明的沉默被人为的营造到顶峰时,女主人率先开口问,“昨天……您睡的好吗?”

    左侑点头,“睡的很好。”

    “啊,是吗?那希望您今晚也睡的一样好,这是我们的荣幸。”

    “是我们该道谢,您太客气了。”

    “嗯……也许……您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多说说话,我看小女孩挺喜欢这的,不如多住几天。”

    “至少会等到布恩回来。”

    “那真是太好了。”女主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我的丈夫如果知道你们愿意多留几天一定会很高兴。”

    “谢谢你们,非常热情。”

    女主人笑笑,她的月牙眼睛突然睁开,瞳孔占了眼睛的大半部分,洁白的牙齿只露了半截出来,猩红的舌头藏在牙齿之后,“我们家的房子建了许久,也许不太牢靠,您还是少走一些窗户。”

    看见这张表情的左侑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甚至没有停顿,撩起一边的头发置于耳后,他也微笑道:“您在说什么呢?昨晚从正门进来后,我一直在睡觉。”

    看见左侑的狰狞的半张脸,女主人的表情迟缓的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她的眼睛眨了眨,这才说,“那也许是我看错了。”

    “也许是吧。”左侑把头发放下来,“您先请。”

    女主人嗯了很长一声,好像有什么事占据了她的大脑,令她的反应有些迟钝。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一楼,左侑快速的洗漱了一遍,坐到餐桌上。然而女主人的状态似乎还未恢复。

    男主人握住她的手掌,“亲爱的,怎么了?”

    女主人回过头,有些强颜欢笑,“噢,我没事亲爱的。”

    男主人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了一会儿,“累坏了吧,这些天辛苦你了。等下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主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以掩饰她有些游离的神色。“嗯,都会好起来的。”

    左侑透过发间看着他们,好似在看一场排练数遍后的精美舞台剧。一对恩爱的夫妻,一个心事重重的儿子,一位性情改变的小客人,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和企图拆穿一切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