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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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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离咬着后槽牙,在那个瞬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男子来势凶猛,如饿虎扑食,但却没有什么章法,既无后招也没有留力,虽气势汹汹,可看上去也就比什么都不会的莽夫要强硬那么一点。陆离苦于被锁链拷住,不好躲避,只能任由男子抓住自己的左肩。但他随即左肩微沉,身子稍撤,向后略略发力,同时右手拿住男子的肘部,利用的便是男子一招之间便力气用尽的空隙,要将他摁在地上。

    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陆离已经想好了,等到他制住男子,便要点在他的死穴上,威胁他交出钥匙放自己离开。之前他一直不敢动手,就因为自己行动不便且不知对方底细,害怕一击不中让对方心生警惕之后便再难偷袭成功。但对方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招数之间破绽又这么多,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然后陆离尝试摔了两次,男子竟然……纹丝不动。

    陆离:“……”

    不对啊,对方全力扑击之后,必然会有一段力量用尽。武学之中,招式用老力道用尽乃是大忌,而陆离毫无疑问是遵循了这一点而准备攻其空虚。可是……可是那男子右手像是嵌入陆离的肩膀,本身的力量却是异常的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陆离一个不小心,便被掀翻在地。

    陆离心中一凉——不是吧,真的要死了……

    那人赤红着眼,压在陆离的身上,唇角带着怪诞的笑。他蓦地张嘴,白牙森森,直指陆离脆弱的脖子。

    陆离没办法了……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能等死。

    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那人的动作停住了。陆离疑惑地睁开眼睛,见那人的脸离自己只有数寸,鼻孔中呼出浑浊的气体。男子眼底的疯狂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迷茫和痛苦的神情。

    “你……”陆离有些迟疑地说话。

    男子忽然惨叫一声向后倒去。他倒在一边,身体蜷缩起来,浑身颤抖,喉咙里挤压出如同受伤野兽一般的叫声。

    陆离赶紧爬起来,在锁链的范围之内,离男子越远越好。可当他看到男子那痛苦的模样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莫名的……同病相怜的感情来。

    奇怪了……陆离心想,为什么自己甚至会觉得对他那种所遭受的痛苦有某种“感同身受”的情感呢?躺在地上遭受痛苦的明明是一个过去和他毫无交集的陌生男人,这个陌生男人在片刻之前还想要咬断自己喉咙要了自己的命,但陆离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同情,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也有可能遭受这种同样的痛苦。

    陆离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蹲下,伸手摇了摇他:“喂,大叔,你怎么……”

    男子陡然抓住陆离的手,竟然伸出舌头疯狂地舔舐他的手背。

    陆离:“啊啊啊啊啊大叔你太恶心了!”

    他的手背有一处小伤口,是刚才被扑倒的时候擦伤的,有血丝渗出。而这个男子将那血丝舔舐干净,脸上竟然露出陶醉的神情。

    “你……你喜欢人血吗……”陆离轻声问道,“那为什么……刚才没有直接咬断我的脖子,喝我的血呢?”

    男子却稍微平静了一点。他再度倒了下去,用微不可闻地声音,似乎自言自语,似乎在回答陆离的问题:“不……不行……不是现在……”

    陆离叹了一口气,将男子的身子放平,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好,然后右手覆在他胸口的檀中穴上,将一股灼热的内力渡了过去。

    男子的呼吸逐渐平稳,陆离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男子身边躺下,望着天空。虽是正午时分,但乌云遮住了太阳,四周阴沉沉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天空压下来。

    陆离回想起刚才被男子抓住肩膀的瞬间,回想起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道,忽然之间就像是一团迷雾中闪过一丝火光。但那火光那么快,稍纵即逝,伸出手去怎么也抓不住他。现在再去细想,脑海中又回复了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透,什么也都看不清了。

    可感受不会是假的……他心中那片疑云越来越大,某种令人压抑的感觉也越来越浓。

    陆离将右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闭上眼,喃喃地说道:“我……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