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5.混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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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整个沙海城正陷入疯狂，无数人在街头相互砍杀。本该镇压这场骚乱的军队却炸了营。裴寂经过一个军营时，里面正在内讧，厮杀的呼喊不绝于耳。
商队大院一片混乱。刚一踏进门，裴寂就有不好的感觉。前院拴的那些驮马和骆驼茫然在空地里晃荡。正门守卫，二门守卫，全都踪迹不见。地下散乱地扔着各种杂物，杯盘碗碟，长衫短褂，甚至还有折断的刀剑。墙上血迹斑斑，似乎经过一场恶战。
但是，一个死人都没有。
裴寂冲进龙队的正院，绕到虎队的侧院……到处都没有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整个城市都在燃烧和呻吟，唯独这片大院静寂得让人发疯。冷风穿过窗棂，破窗纸簌簌地响。听那风声如泣如咽，一时苍凉无限。裴寂环顾四周，长叹一声，回头就走。
唐十二跑了。他当面撒谎，其实根本就没拿那些货物当回事。那可是数百匹驮马，带着数不清的值钱货物。裴寂忽然心生警惕。此人连这么多财货都抛下了，一定是在策划更大的阴谋。
后院也是一副狼藉的模样。唐十二好风雅，一个临时居住的小院，也要整点池塘绿树。在记忆里，那是个很有几分江南庭园风景的去处。但裴寂一只脚才踏入院门，立刻就感觉到不对。
好浓的血腥气！浓得院里似乎飘着淡淡的红雾。那一汪平日里清波流离的池塘，如今翻成红浊的污泥色。再细看，间或有肢体在泥浆里若隐若现。整整一个塘，竟然堆满了死人。
裴寂侧举右臂，谨慎地作出防卫的架势。越往里走，他越是心惊。一路上厚厚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踩上去脚都有些打滑。这里分明有过一场大屠杀。但尸体呢？仅仅一口方圆丈许的小池塘，不可能摞下太多人的。
推开西侧厢房的门，一切都有了答案。眼前所见，或许可以用“人间地狱”四个字来形容。这间宽大的屋子里，层层叠叠都是死人，直堆到屋顶。他们大都被反绑着，肤色呈极度失血之后的惨白。就算裴寂已经见惯了死人，也被这尸山骇了一跳。他定一定神，随手拨开覆盖在某个死人脸上的乱发。是个女人，大约是唐十二屋里的侍女。颌下一道深深的刀口，像多了张惨笑的嘴。也许，以前在唐十二这里吃酒时，她还剥过水果服侍自己？
裴寂简单查验了几具尸体，发现都是各房里的佣人、侍女，或者外院服侍牲口的奴工。绑住他们双手的绳结打得很紧，手法从容不迫。看来唐十二临走之前，还有条不紊地把这些下人集中起来，屠了个干净。这帮人到底碍着他什么了，临走还要下此毒手？
急切之间，想不明白的事真是太多了……
裴寂感叹一句，转身踏入平时唐十二居住地的正屋。这间屋子是商队大院中最宽大的一间。漆画描金的屏风后面，有十个人睡也不嫌挤的清凉竹床，有檀木书桌，纱笼灯台。唐十二自诩风流文士，这些排场走到哪里都要讲究的。听龙飞虎说，这些家具都是高价租来，一个月的花费比统领的月例银还多。
屏风还在。绕过去之后，裴寂发现那张黑檀书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个东西。天色已经很暗了，朦胧中只能看出是个圆圆的，黑乎乎的玩意。他摸出火折子，把灯台点着了，移过去一看。哇呀，赫然是个人头！
裴寂在此地呆久了，已经学会分辨人种。这头颅眼窝很深，高颧骨，分明是个沙海蛮族。看那脖颈处一绺绺切断的肌肉相当扎实，此人肯定苦练过武艺，体格强悍。但就是这么一个猛将兄，竟然被人宰鸡一样砍掉了头，杀他的人想必更加彪悍。裴寂注意到死人脸上似乎有字，就拿起来凑到烛台下细看。这字写得相当潦草马虎，甚至可以说拙劣。好在这几个月他本地字体也看得够多，再鬼画符的东西，也能辨认一二。
“老兄你脸还真大，能写得下这么多字。我看看，……呃、沙海镇将安……安什么……之头？安思易？”
杀了半天，原来正主的脑袋在这里。裴寂正在感叹，忽然觉得后颈肌肉一紧。一股冰冷的杀意仿佛雪水当头浇下，脊髓都要冻住。他条件反射地抛掉人头，一个侧滚。“噗哧！”，“喀嚓！”先是一连串骨碎的声音，紧接着“铛！”一声大响。再回头看，安思易的头剖成两半，刚硬的黑檀木桌上斩开深深一个裂口，连同包边的黄铜扣饰都被斩断！
偷袭者单脚立在书桌上，另一只脚柔若无骨地盘在颈侧，摆出一个诡异的架势。此人一身黑色紧身衣，腰肢窈窕，似乎是女人。一柄雪亮刺眼的短剑在她掌缘盘旋，剑光吞吐不定。
“你是谁？”
面对裴寂的喝问，偷袭者一言不发，脚尖迅捷无伦地转了半圈。
灯台上烛火嘭地一爆，半截蜡头呜一声照裴寂打来。裴寂随手一格，烛火熄了。光与暗的强烈转换让他眼前瞬间一黑。就这一丝一忽的空隙，他的防御姿态有了破绽。一道寒气随即渗入，激得他汗毛根根战立。他立起左臂招架，随即一个小小剑尖从他手腕下方三寸冒出。裴寂的手铜皮铁骨，连沙海军制式马刀的全力斩击也仅能留下白印，却被袭击者一剑刺穿。
刹那间剧烈疼痛传来，手骨仿佛要裂开。裴寂怒吼，索性用肌肉和骨骼锁住剑锋，猛烈挥出右拳。袭击者不敢硬抗这一拳，抽身后退。但她同时把剑一绞，借着些微的空隙，流水一般抽走了短剑。
裴寂低头查看伤口。是穿透伤，小臂外侧约一寸，内侧三分。月光下，暗金色的液体缓缓从伤口溢出，是血？他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杀手的攻击正呼啸而来，一波快似一波。尽管他竭尽全力捕捉对方的移动，但收效低微。这杀手前一秒还在正前方，下一秒就到了侧后，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偶尔猛然欺入，随即闪电后撤，就像一个乘着剑光跳跃的精灵。单论攻击速度，裴寂完全跟不上这杀手。拳力再怎么强悍，打不到人也是白费。
疯狂，整个沙海城正陷入疯狂，无数人在街头相互砍杀。本该镇压这场骚乱的军队却炸了营。裴寂经过一个军营时，里面正在内讧，厮杀的呼喊不绝于耳。
商队大院一片混乱。刚一踏进门，裴寂就有不好的感觉。前院拴的那些驮马和骆驼茫然在空地里晃荡。正门守卫，二门守卫，全都踪迹不见。地下散乱地扔着各种杂物，杯盘碗碟，长衫短褂，甚至还有折断的刀剑。墙上血迹斑斑，似乎经过一场恶战。
但是，一个死人都没有。
裴寂冲进龙队的正院，绕到虎队的侧院……到处都没有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整个城市都在燃烧和呻吟，唯独这片大院静寂得让人发疯。冷风穿过窗棂，破窗纸簌簌地响。听那风声如泣如咽，一时苍凉无限。裴寂环顾四周，长叹一声，回头就走。
唐十二跑了。他当面撒谎，其实根本就没拿那些货物当回事。那可是数百匹驮马，带着数不清的值钱货物。裴寂忽然心生警惕。此人连这么多财货都抛下了，一定是在策划更大的阴谋。
后院也是一副狼藉的模样。唐十二好风雅，一个临时居住的小院，也要整点池塘绿树。在记忆里，那是个很有几分江南庭园风景的去处。但裴寂一只脚才踏入院门，立刻就感觉到不对。
好浓的血腥气！浓得院里似乎飘着淡淡的红雾。那一汪平日里清波流离的池塘，如今翻成红浊的污泥色。再细看，间或有肢体在泥浆里若隐若现。整整一个塘，竟然堆满了死人。
裴寂侧举右臂，谨慎地作出防卫的架势。越往里走，他越是心惊。一路上厚厚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踩上去脚都有些打滑。这里分明有过一场大屠杀。但尸体呢？仅仅一口方圆丈许的小池塘，不可能摞下太多人的。
推开西侧厢房的门，一切都有了答案。眼前所见，或许可以用“人间地狱”四个字来形容。这间宽大的屋子里，层层叠叠都是死人，直堆到屋顶。他们大都被反绑着，肤色呈极度失血之后的惨白。就算裴寂已经见惯了死人，也被这尸山骇了一跳。他定一定神，随手拨开覆盖在某个死人脸上的乱发。是个女人，大约是唐十二屋里的侍女。颌下一道深深的刀口，像多了张惨笑的嘴。也许，以前在唐十二这里吃酒时，她还剥过水果服侍自己？
裴寂简单查验了几具尸体，发现都是各房里的佣人、侍女，或者外院服侍牲口的奴工。绑住他们双手的绳结打得很紧，手法从容不迫。看来唐十二临走之前，还有条不紊地把这些下人集中起来，屠了个干净。这帮人到底碍着他什么了，临走还要下此毒手？
急切之间，想不明白的事真是太多了……
裴寂感叹一句，转身踏入平时唐十二居住地的正屋。这间屋子是商队大院中最宽大的一间。漆画描金的屏风后面，有十个人睡也不嫌挤的清凉竹床，有檀木书桌，纱笼灯台。唐十二自诩风流文士，这些排场走到哪里都要讲究的。听龙飞虎说，这些家具都是高价租来，一个月的花费比统领的月例银还多。
屏风还在。绕过去之后，裴寂发现那张黑檀书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个东西。天色已经很暗了，朦胧中只能看出是个圆圆的，黑乎乎的玩意。他摸出火折子，把灯台点着了，移过去一看。哇呀，赫然是个人头！
裴寂在此地呆久了，已经学会分辨人种。这头颅眼窝很深，高颧骨，分明是个沙海蛮族。看那脖颈处一绺绺切断的肌肉相当扎实，此人肯定苦练过武艺，体格强悍。但就是这么一个猛将兄，竟然被人宰鸡一样砍掉了头，杀他的人想必更加彪悍。裴寂注意到死人脸上似乎有字，就拿起来凑到烛台下细看。这字写得相当潦草马虎，甚至可以说拙劣。好在这几个月他本地字体也看得够多，再鬼画符的东西，也能辨认一二。
“老兄你脸还真大，能写得下这么多字。我看看，……呃、沙海镇将安……安什么……之头？安思易？”
杀了半天，原来正主的脑袋在这里。裴寂正在感叹，忽然觉得后颈肌肉一紧。一股冰冷的杀意仿佛雪水当头浇下，脊髓都要冻住。他条件反射地抛掉人头，一个侧滚。“噗哧！”，“喀嚓！”先是一连串骨碎的声音，紧接着“铛！”一声大响。再回头看，安思易的头剖成两半，刚硬的黑檀木桌上斩开深深一个裂口，连同包边的黄铜扣饰都被斩断！
偷袭者单脚立在书桌上，另一只脚柔若无骨地盘在颈侧，摆出一个诡异的架势。此人一身黑色紧身衣，腰肢窈窕，似乎是女人。一柄雪亮刺眼的短剑在她掌缘盘旋，剑光吞吐不定。
“你是谁？”
面对裴寂的喝问，偷袭者一言不发，脚尖迅捷无伦地转了半圈。
灯台上烛火嘭地一爆，半截蜡头呜一声照裴寂打来。裴寂随手一格，烛火熄了。光与暗的强烈转换让他眼前瞬间一黑。就这一丝一忽的空隙，他的防御姿态有了破绽。一道寒气随即渗入，激得他汗毛根根战立。他立起左臂招架，随即一个小小剑尖从他手腕下方三寸冒出。裴寂的手铜皮铁骨，连沙海军制式马刀的全力斩击也仅能留下白印，却被袭击者一剑刺穿。
刹那间剧烈疼痛传来，手骨仿佛要裂开。裴寂怒吼，索性用肌肉和骨骼锁住剑锋，猛烈挥出右拳。袭击者不敢硬抗这一拳，抽身后退。但她同时把剑一绞，借着些微的空隙，流水一般抽走了短剑。
裴寂低头查看伤口。是穿透伤，小臂外侧约一寸，内侧三分。月光下，暗金色的液体缓缓从伤口溢出，是血？他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杀手的攻击正呼啸而来，一波快似一波。尽管他竭尽全力捕捉对方的移动，但收效低微。这杀手前一秒还在正前方，下一秒就到了侧后，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偶尔猛然欺入，随即闪电后撤，就像一个乘着剑光跳跃的精灵。单论攻击速度，裴寂完全跟不上这杀手。拳力再怎么强悍，打不到人也是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