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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铜面具第二十八章 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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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主管贝克特并没有如其他手下一般享受下班后的放纵,他如往常一般,一个人坐在资料室的长椅上,翻阅着昨天刚刚送来的最新一期的《基因月刊》。

    这是生命科学领域最权威的学术刊物,其刊载的论文无一不出自生命科学各领域领航者们之手。

    他认真研读分析着最新的研究动向,脑海中却还有一个潜藏的想法——也许用不了多久了,他的名字也会被铅字印在这薄薄书册的某页,成为生命科学领域最闪耀的几颗明星之一,或者,去掉“之一”!

    他如是想着,一时有些出神,眼前的文字也变得有些模糊。

    好在喉结上一丝冰冷的寒意让他即使清醒过来。他怔了一下,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到一把冰冷的匕首锋利的刀锋抵在他的脖子上。

    闪烁的寒芒无声地诉说着威胁,似乎下一秒就能将挡在刀锋前的一切轻易割断!

    一道略带低沉的声音帮他解开了当下的疑惑。

    “贝克特先生,请你帮个忙。同意的话就点点头。不同意的话……后面的事你就没必要知道了,哦,你也没办法知道。”

    “不要让我难办,先生!”

    贝克特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顺从的点了点头。虽然下达指令的声音温和、年轻,甚至像是邻家男孩有些羞涩的请求,但本能告诉他,如果拒绝,将会发生十分不幸的事情。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贝克特缓缓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我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如果你能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当然!”

    资料室的长桌旁,陈余、莫渔和贝克特分坐两边,各怀心思地互相打量着。

    陈余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在他的指尖跳跃舞动,像是铅笔一样乖巧。

    刀身反射的寒光不时划过贝克特的眼帘,明明隔着一张长桌,他却感觉匕首的每一次跳动都是拍在他的脸上。

    两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男人无比自然的坐在对面,仿佛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沉默加剧了紧张的气氛,贝克特提了提嗓子,低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我虽然是这里的主管,但拥有的权限极为有限,一切都要听从总经理的调遣。”

    莫渔双手合拢,肘尖放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着,显然没有回答的兴趣。他身后的小学生虚影,和他保持着一样的动作。

    陈余一边把玩着匕首,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眼帘微垂,视线不知飘往了何处,口中却说道,“我虽然很怕麻烦。但一旦遇到不得不做的事,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你知道龙神教的事情吧!”

    “……略有耳闻。”

    “我们来找几个失踪的孩子。按你们的说法,是在昨天的礼拜仪式上,和龙神一起消失的——‘祭品’。”

    “昨天?”贝克特思索片刻,“哦,应该在d2监区,用来做活体人类标本都被关押在那里!”

    “实验标本?”

    陈余皱了皱眉,很不喜欢这种称呼,更不喜欢贝克特说出这个词汇时漠然的态度,“他们是和你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你不觉得这样称呼同类很不礼貌吗!”

    “先生,我理解您的不满。”贝克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了几分,“我不是冰冷的机器,也有着自己的情感。”

    “但当一名医生来到手术台前,面前躺着的病人便成了没有性别没有温度,仅仅是需要纠正偏差谬误的……特殊物品。科研也是这样。”

    他认真说道,“如果被情感左右理智,眼睛就会被遮挡,智慧会被蒙上尘埃,真理便会失之交臂。您明白我的意思吗?对科学来说,时时刻刻保持客观地看待一切,是前行的基础,当然,也是不得不背负的诅咒。”

    “科学?真理?真是虚伪无力的遮羞布。”陈余冷声讥讽道,“难道不是名利和私欲?你们正在做的研究,不提道德和良知,再次一步,已经突破了法律约束的文明社会所需遵守的最低行为标准。你们,突破了底线!”

    “如果你的所谓研究公之于众,我敢保证,明天一早你将被钉在耻辱的绞刑架上,被历史永远的唾弃!”

    “您的正义感令人钦佩。”

    贝克特忘记了自身的处境,像是在面对这志同道合的朋友,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在这个时代,像您这样的人不多了!毕竟在很多人眼里,法律只是一张畏强凌弱的薄纸,是合理利用就能获取利益的工具。”

    贝克特又变回了那个学识渊博把控着这个基地研究进程的主管,恢复了应有的从容与威严。

    “但您太年青了,我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它很复杂,有阳光也有阴影,还有着许多肮脏和污秽的毒瘤。无处不在的诡异污染,永远除之不尽的变异生物……人类迄今为止付出了难以想象的牺牲,却也只是勉强做到苟延残喘。”

    “当旧世界毁灭,彼岸载着残存的文明余火挣扎着行驶到新世界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了。真相就是这么残酷并且令人绝望。”

    “人类是挣扎在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是一群吸食着旧世界遗泽,可怜得竭泽而渔却不自知的寄生虫。”

    “旧土需要一场革.命,只有经历了足够的痛楚和流血才能彻底改头换面。只有坚定的理想主义者才能引领它完成这场蜕变。我想您是一名理想主义者,当然我也是,我甚至可以保证,这座基地里每一名兢兢业业的研究员都是这样的人。”

    “但人类还有希望,科学便是唯一的曙光。只要跨物种基因组合及编辑技术成熟,我们就能控制旧土世界无处不在的变异生物的进化方向,甚至有机会永远地将诡秘的侵蚀和污染彻底消除。我们就可以恢复旧世界的荣光……为了这样整个人类长远的福祉,些许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贝克特双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亮光,向一名正亢奋演讲着的演说家,声嘶力竭地向台下的听众描述着自己心目中的乌托邦。

    “我们都有着坚定的信仰。正因如此,才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堡里年复一年的和枯燥数据打交道。”

    “科学是引领文明前行的先驱,而我们,是一群隐姓埋名的护道者。”

    陈余的情绪受到了莫名的感染,心动于他慷慨展示的理想世界,但脑中名为理智的声音警告着他,这只是一群疯子的一厢情愿。改变世界什么的,听着就是无比遥远、难以实现的浩大工程,是酒后痴狂的豪言状语。

    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得烦躁。他被说动了,意识深处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常识中的是非观忽然失去了足够的理论根基。

    他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但矛盾之下,却不愿再继续这个宏达而沉重的命题。

    一旁的小学生也流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资料室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只有空调的出风口不时发出微弱的噗嗤嗤的冷气流动的声音。一场无人预料骤然发生的关于世界观的争论以沉默结束。

    良久的沉默使得气氛有些沉重,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不知何时悄然中断的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陈余再次开口,强烈的口渴感让他的嗓子有些发痒,声音也带着一丝沙哑。

    “你有你的理想,但我也有我的坚持。此刻,你的生死握在我的手里,所以……你得听我的!”

    “现在,立刻带我们去见那几个孩子。”

    “当然!”

    贝克特的微笑逐渐收敛,“但在这之后呢?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怎样进入守卫森严的基地,但无论是谁,想要无声无息的安全退出,还带着一群累赘……我不觉得有人能够做到。”

    他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

    “你们将要面对的,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

    “不劳你费心,那是我们的事。”

    从进入资料室开始就一直神游物外的小学生忽然开口,“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要对过程和结果有所觉悟。”

    眼镜片的反光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小学生抬头直视着贝克特,嘴角漏出一抹微笑,“贝克特先生,你呢,你做好觉悟了吗?为了所谓的信仰,和你的选择。”

    “……”贝克特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铛,铛,铛……”

    房间里机械式时钟的指针准确停留在十二点的方向,尽职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waining……”

    “waining……”

    “waining……”

    冰冷生硬的机械女声踩着报时的钟点骤然响起,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走廊里旋转着的红蓝交织的光芒。

    709号生物实验室,响起了自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警报。

    贝克特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耳廓动了动,嘴唇有些发白。

    “出事了!”

    他飞快得打开标本室里的电脑,甚至忘记了坐下,弯着腰急迫得在键盘上一阵敲打,屏幕上的进度条转了几秒后,安全密钥验证通过,他登录了自己的内部账号。

    地下三层的监控画面很快出现在屏幕里。大部分探头传来的画面都比较正常,只有c区的画面有些模糊,出现了大片朦胧的红色雾气。

    在雾气稀薄的地方,隐约有庞大的阴影一闪而过。

    尽管画面并不清晰,但仅凭轮廓,贝克特还是分辨出了,那些阴影正是本该休眠在实验舱培养皿里的实验体。

    时间突然凝固了,贝克特像瞬间苍老了十岁,颓然得坐了下来,茫然、彷徨、惊恐、犹豫、决然……种种复杂甚至互相矛盾的情绪在他眼中交替闪过。

    陈余和莫渔也看到了监控中的画面。惊愕之余,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趁乱带着孩子们逃出去。

    贝克特只是失神片刻就清醒过来,岁月带给了他应有的沉稳与智慧。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白色ic卡和一张平面图递给陈余,落寞而又坚定地说了一番听着没有任何逻辑的话。

    “我今天没有见过你们。”

    “我的私人物品失窃了。“

    “现在,我需要尽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陈余和小学生相视一眼,没有进行交流,却默契地侧身后退一步,让开了一条路。

    此刻,抛开立场,勇气和责任值得被尊重。

    走廊里除了刺耳的警铃,还不时传来慌乱的脚步和惊恐的尖叫声。

    贝克特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骄傲而又孤单的贴在光秃秃的头皮上的几缕头发,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在人群中逆流而上,如此孤单,如此决然。或许与伟岸无关,但带着一种难言的复杂意味,理想,坚守,还是良知?

    恐怕连背影的主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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