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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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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是第一次听到那达哇占堆开口说话,她听到他的汉语说的虽不及益西江措流利、纯正,但也已经十分不错了。

    “你们二人是在四方游历吗?汉话都说的这般好?”杜若继续发问道。

    那达哇占堆闻言,朝主人望去,神色间透出复杂之色。那益西江措淡然一笑,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从二十岁就开始学习汉话,所以说的与中原人一般无二。”

    杜若恍然大悟的冲其点了点头,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了那匹天马身上:“这天马有名字吗?”

    “哦,它的名字叫飞星,亦是我的那个好友取的。”益西江措回道。

    杜若忽然觉得“飞星”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又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就在杜若暗自纳罕的时候,那益西江措向她回问道:“丫头,初见你时,便听你口中呼出‘天马’一名,你之前亦见过此种神马吗?”

    杜若听他叫自己丫头,倒是觉得十分亲近,笑道:“我之前并未见过,只是曾听人提起过而已。”

    益西江措看到杜若回答自己的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伤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杜若站起身,轻盈的走到了那飞星身前不远处,仔细的打量着它,口中由衷赞叹道:“它可真是漂亮,看这毛色洁白似雪,毫无一丝杂色,当真是神马!”

    听到杜若的赞扬,那益西江措在她身后笑而不语。

    “益西,我能摸一下它吗?”杜若恳求似的回头望着益西江措道。

    那益西江措闻言,脸上现出难色:“这……”

    杜若神色失落起来,她以为益西江措拒绝自己,是因为不舍得别人摸他的神马。

    益西江措看到杜若的表情,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起身朝她这边走来,向其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有意阻止你碰它。而是这飞星性情暴躁、刚烈,除了我那朋友外,我是第二个可以接近它的人。就是占堆与它朝夕相对,也是在近几年才能给他擦洗身子而已。我是怕它会伤到你。”

    杜若闻言,心中这才好受点:“要说这神马,脾气自然不能与那普通马匹相较,理应与众不同一点。不过,听了你的话,我更加想摸一下它,如果它亦讨厌我,那我便死心了。”

    那益西江措听了杜若的话,脸上现出无奈之色。他没想到,杜若的性情会这般倔强要强。益西江措忙将达哇占堆叫到了身旁,好防备不测。

    杜若见益西江措默许了自己,就小心翼翼的朝那天马走去。那天马昂首望着眼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杜若,神情一下戒备起来。

    “飞星,丫头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她很喜欢你……”益西江措在旁温声叮嘱道。

    那达哇占堆紧跟在杜若身后,全神戒备的等那飞星发难。

    杜若堆起满面的笑容,微微向前倾着身子,讨好般的冲那天马打着招呼:“你好,飞星,我是杜若,呃,我是益西和占堆的好朋友,也想与你成为好朋友,可以吗?”

    益西江措在她身旁听着她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发笑。他实在很喜欢杜若这般直爽、可爱的性情。

    杜若已经慢慢的走到了那飞星身前,她试探着,将自己的右手朝那马背上伸去。那飞星的双目,始终死死盯在杜若脸上,神色在怒与不怒之间,让人无法琢磨。

    益西江措虽知有达哇占堆在旁,那飞星绝伤不到杜若分毫,可心中还是不免有点替她担心。

    可让人意外的是,就在杜若将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指,成功碰触到飞星的背上时,之前担心的一切事情都未发生。

    益西江措与达哇占堆惊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满目皆是不可思议。

    “天呐,它竟然没有抬腿踢你,竟像主人第一次抚摸它时那般温顺!”达哇占堆在旁惊叹道。

    那达哇占堆素日性情沉穆,今日竟开口说出这番话,显然心中已是极为震惊。

    杜若见飞星不但不抵触自己,反而对自己的抚摸,似是极为享受,心中不禁大悦,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

    “真是让人意外,它跟了我**年,不知踢了多少想亲近它的人,今日竟会对素不相识的你如此青睐,当真是缘分啊!”益西江措感概道。

    “我今天实在太开心了,真没想到它会喜欢我,嘻嘻……”杜若开心的一时有些忘形起来,不经意间手舞足蹈的露出了小女儿态。

    那益西江措望着她,原本温和带笑的目光,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眼中竟一时流露出满满的伤感之色。

    杜若抬眸间,望见了他的神色,马上止住了脸上的笑容,颇感意外的关切问道:“益西,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间伤感起来?”

    那益西江措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失态了,怔了怔后,勉强挂起一丝笑容:“喔,只是见你方才的神态,想起一故人而已……”

    益西江措边说着,边神色颇为落寞的走到了茶寮桌前的木阶上坐了下来,之后便望着夜空不再言语。

    那达哇占堆见主人如此,暗暗叹了口气,便一声不吭的重新走到原先坐的凳子上,继续闭目养神。

    杜若蹙了蹙眉头,慢慢走到益西江措身旁也坐了下来。她静静的抬头望了一会儿夜空,才轻声问道:“你说的那个故人,是你的爱人吧?”

    益西江措闻言,面容一动,有些意外的侧脸看向杜若,似是在重新审视她。看着杜若眼中同样变得伤感起来的目光,他在瞬间什么都懂了:“真是让我意外,没想到你也有同样的伤心事……”

    “伤心是同样的,伤心的原因却种种不同,可到最终,却都是归结到一个情字上。”杜若惨然冲其一笑,道。

    益西江措感受出了,杜若话里话外透着的那股无奈,一时神色大动:“没想到,今日会交识你这个小友,虽年龄有距,可却投缘的很。你可愿与我互倒心事,畅谈一番?”

    “见你眼中流露出的感伤之色,定是难与思念之人相守。这种神色,平日我师父时常都会流露出来。以前我不懂,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他……”杜若苦涩的幽幽说着。

    益西江措默默的看着她,仔细的听着她的诉说。杜若停顿了一下,然后望着漫天繁星,继续轻声说道:“可是他骗了我,不,他是迫不得已骗我……不,不,他还是不该骗我,如果他不骗我,我们便不会有后来,便不会让两人都痛苦,我心中真是矛盾极了……”

    杜若说着,便痛苦的将头埋在了双膝间,神色也激动起来。

    益西江措看着痛苦的杜若,感同身受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丫头,可是你不得不承认,你在心中已经深深爱上了他,不然此时,你也不会这般痛苦。”

    杜若猛地从膝间抬起头,瞪的圆圆的双眼中不自禁的滑落下了泪珠:“可是,可是我却不应该爱上他,他亦不该爱上我。他有他的立场,我有我的原则。我师父、掌门师伯,还有他的父亲,还有这世间所有人,都不会同意我俩在一起。我们是这世间最不应该相恋的人,我见到他的第一面,理所应当就该把自己的剑插入他的胸膛,可是,可是……”

    杜若痛苦的说不下去了,她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面庞,泪水还是透过指缝流了下来。

    “可是,你不仅没拔出自己的剑,还让自己爱上了他。你的痛苦、矛盾都是为了他?”益西江措眼中透出了满满的怜惜之情。

    杜若沉默的用手遮着脸,任由眼泪流尽,心中才畅快了许多。这期间,益西江措就在旁默默的陪着她,也不出声安慰,任由她将心中积聚的压抑,全部随泪水发泄出来。

    杜若哭完,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利落的将脸上的泪痕擦掉,神色微微有些羞涩的冲益西江措一笑:“谢谢你,益西江措,今晚,是我这些时日来,心情最舒畅的时候。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在整个太山上都无人倾诉,现在跟你说了,顿觉畅快多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心事了,我洗耳恭听!”

    益西江措见杜若脸上现出了笑容,神色也轻松了不少。可听到杜若问到自己的心事,他的神情马上又变得沉郁起来。

    益西江措苦笑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在二十多岁时,离开家乡到中原游历。后在东面的雁荡山与白昙相遇。那时正值入秋,正有大批的大雁从北方飞到雁荡山山顶的雁湖越冬。我那日便是在雁湖畔与她相遇。那日,雁湖周围云雾缥缈,湖周的大片芦苇随风波动,空中鸿雁翻飞。白昙就那样一身素白,静静立于芦荡间,恍若人间仙子……”

    益西江措说着说着,便将自己置身于往事当中,沉醉不已。杜若在旁听得,亦如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