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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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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持续到了第二天,天色昏蒙蒙,不见日光,但雨势较之昨晚已经小了不少,不会将人淋湿通透。

    秦和楚香兰随意吃喝了些,便收拾了一番,小心牵着马儿走过山上滑湿泥泞的小路,到了平地才翻身上马,就着斜雨轻风不快不慢地继续北行。

    昨晚没有人再来,这是阴阳家的一个很明显的短板,他们的精英力量不可忽视,但是人手相比于道门确实稀缺,在俗世里行走的阴阳家子弟恐怕只有散散两三千。

    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尤其是分散在七国里,阴阳家与诸多王族有所牵扯,必须留人办事,所以每个地方能够抽调出来的闲暇人手并不多。

    此时很有一部分精英力量还在蜃楼之中,谋划着不可知的阴谋。

    从赵国往燕国走,这段路算不上有多长,但仅凭着马儿走山路,也要耗费许多时日,两人一路摸摸索索,真找到燕国都城蓟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

    季节虽然正值春深夏初,但蓟的气候并不如同其他国家那般暖和,此处仍又几分寒意,或许是下雨的原因,空气一些潮湿,房屋修建的肃穆大气,不似韩国那般小巧细腻,但建材亦是昂贵珍重,这里的士兵似是比赵国的那些士兵友善许多,既不收马,也不拦人,待秦进城时,还赠了秦和楚香兰一件蓑衣。

    街上行人稀疏,秦同楚香兰牵着马儿在一处客栈落了脚,安排小二准备了两桶热水,一些热菜,又将马儿安顿在了客栈马厩里。

    这是最轻松的时候,到了城中有了吃住的地方,不缺钱。

    两人舒服泡在房间木桶里,遥遥而视,秦忽而笑道:“蜃楼离燕国不算太远,东君叛离阴阳家后,他们却奈何不了她。”

    楚香兰仔细地清洗着自己身体,听到秦的话,抬起头隔着朦胧的水雾看着躺在水中的他。

    “东君很强,阴阳家除了东皇,应该没有人能胜过她。”

    “但即便是如此,东皇想要收拾东君就跟大人收拾自家小孩子一样,并不真的需要花费什么力气,所以东君叛离阴阳家后,不愿意稍微接近齐鲁之地。”

    “她害怕东皇。”

    秦笑笑,有些莫名道:“我要怎么才能杀了东皇?”

    楚香兰想了想,最后有些委婉说道:“你杀不了他。”

    “我承认你很强,这些年你的成长速度是我在人间见过最快的,但是这还不够,如果你要杀他,首先要接近他三尺内,然后你出剑,他躲不掉。”

    “这是问题的关键,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接近他三尺之地。”

    秦疑惑,眨眼道:“为何?”

    楚香兰摇摇头:“我不清楚,他很强,你不要做傻事。”

    秦对她笑了笑:“做什么傻事,咱们这不是在跑路吗?”

    楚香兰闻言也笑了起来,她从桶中站起身子,鲜嫩柔腻的胴体一如出水芙蓉,迷离在水雾里,梦幻袅袅,水滴顺着娇躯滑落,滴在木桶内,荡起空气中的一丝旖旎。

    楚香兰不在意秦肆意的目光,大大方方擦干了身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淡蓝色纱裙,走到窗前推开木窗,倚于吹入的微风中,看着远处阴暗天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怅然和满足。

    “再过些年头,咱们就不用逃了。”秦淡淡说道,躺在浴桶中,缓缓闭上眼。

    房内的烛火燃尽,但不算太暗,二人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并未唤人来唤火烛,依旧静静地待在房间里。

    她看着窗外的雨,他闭着眼睛。

    “你什么时候去找东君?”楚香兰忽然问道。

    “明日,然后咱们就是阴阳家的人了。”秦平静回道。

    楚香兰一怔,有些不解,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跟着我,我们去老虎嘴巴里抢肉。”秦这么说道,随后他又继续补充着:“把你的根抢过来,然后咱们远走高飞,过几年我变强了,就去把他杀了。”

    楚香兰沉默一会儿,涩口问道:“如果抢不过来呢?”

    秦坦然回道:“只要胆子大,蜃楼是我家。”

    “我在我家摘朵花,怎么了?怎么了!”

    他语气里三分玩笑,七分肃穆,却听得楚香兰心里滋味莫名。

    “你有多大把握?”她认真道。

    秦从水中伸出手臂,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圈,他心知楚香兰看不懂,于是说道:“零。”

    楚香兰秀眉皱起,讲道:“那你不许去。”

    秦笑笑,懒洋洋地直起身子,也起身用一旁木架上的布巾擦干身子,换上了衣服。

    “这事儿咱们做的越多,把握就越大,你根在他那里捏着,我不放心,也不舒服。”

    “东君是我们的机会,我得抓住。”秦走到楚香兰身边,看着她背后的细雨,心头思虑着什么,随后又回头取出那张荣沪的画,仔细地观看。

    天色昏暗,房内残烛燃尽,但此时不是夜晚,看得清东西。

    他看了很久,看得眉头皱起。

    “罗生堂下,秋兰长生。”秦缓缓念道,看着荣沪的潦草涂鸦。

    是一株花,人首花身。

    再往后,又画成了花首人身。

    花没有根,人没有脚。

    花身下人脚,人身下花根。

    所以这图上画出来很奇怪的人和花,它们互相换了身子,但没有换头和脚。

    秦把画收了起来,塞进了楚香兰包袱里的衣袜间,又回头看着她问道:“你在蜃楼只剩下根了?”

    楚香兰想了想点点头柔声道:“只剩根了,花朵和花身被分开,后来不知为何凋零枯死,根里是我存活的源头,我的精神就是在根中孕育,如今能够一直留在楚香兰体内,一来和她身体有关系,二来和庄周的那片枫叶有关系。”

    秦伸出食指轻点了一下楚香兰的眉心,说道:“楚香兰身体里的草木精气可能就和你被剥离的那部分有关。”

    “她母亲本是罗生堂的护法,应该当初参与过这件事,后来发现一些不得了的‘秘密’,于是带着一些研究出来的‘成果’逃走了,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明日去问问东君或许就有答案了。”

    说道这里,秦又出了房门唤来小二为他们取了烛火,房间重新被烛火照亮,似乎有了暖意,秦坐到木桌旁,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脑子里拼接着一幕一幕的可能性。

    “有这个可能,这具身体确实与从前的那些不大一样,她可以长时间容纳我的精神,并且记忆和我融合了,我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我到底是山里的那株花还是楚香兰。”楚香兰坐回床上,不确定地说道。

    秦的那些话给了她很大启发。

    “阴阳家的秘密荣沪不可能知晓,看似怪诞的涂鸦,是他自己的猜测,但细细想来不无道理。”

    “罗生堂下,秋兰长生。”

    “所谓长生,就是永存于世间,活着。”

    “庄周,老聃那样的人,不生不死,既然无法留在人间,便不能算长生。”秦叨叨念念,眼里神色莫名。

    “蜃楼上的那位,恐怕不是想要去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