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段祺瑞手握电报一派茫然,看来吴佩孚依然不肯原谅他。唐之道无言以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说:“芝老,卑职帮不了你,你自己善处吧,我告辞了。“说罢,给段祺瑞行了个军礼怏怏而去。段祺瑞兴致顿然消失,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往房里走。他感到天狭地窄,空气压抑,花儿草儿不再美丽,房屋树木不再可爱。他恨吴佩孚为何相逼太急,恨自己为何命运多舛?

    吴佩孚对段祺瑞苦苦相逼,是有原因的。段祺瑞在直皖战争失败后,曹锟、吴佩孚本可定他“战争元凶“罪。但念及过去交情和段氏威望放他一马,未追究他的罪责。二次直奉战争后期,吴佩孚兵败天津,坐以待毙,作为回报,段祺瑞为其租船写信纵其南逃。按理说双方投桃报李算是扯平了。可是,吴佩孚转赴湖北后,由于受段祺瑞的压力,鄂督萧耀南一再驱逐,不予收留;逃到河南后,陕督刘镇华又派兵袭剿,不留余地,致使吴如丧家之犬,颠沛流离。吴佩孚无奈只得率舰飘泊于黄州江面上,苟延残喘。就这段祺瑞还不放过,又密令海军前往进剿。幸亏海军司令杜锡珪急电相告,吴佩孚才乘着雨夜逃到岳州,托庇于湘督赵恒惕门下,得以渡过难关。现在看来是作得太绝情了。伤了吴佩孚的自尊心,决心让段祺瑞当众出丑……段祺瑞追悔莫及。

    他刚回到书房,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嘀——”一声汽车笛声吓他一哆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满脸沮丧的邓汉祥来到他面前,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段祺瑞预感不祥,还没等他问话,突然,邓汉祥面肌抽搐,眉目挛皱,呜呜哭起来。无需多问,段祺瑞一切都明白了。他以疲惫,而镇定地声调问:“奉天有消息了?”“奉天……派来代表……张作霖不是人,我瞧不起他!他向吴佩孚表明心迹,说自从郭松林作乱后,即与段断绝关系,说什么拥戴段是安福系虚张声势……真可恶之极!”

    段祺瑞抑郁地说:“王士珍说张作霖的话不如一张手纸,看来他比我聪明啊——明天离京!

    邓汉祥说:“来人说,后天下午送你去天津,奉军派两营士兵保护你。”

    段祺瑞下台的消息,在段公馆引起巨大冲击波,先是家人,这个哭那个叫,这与一年前,段祺瑞走马上任时的喜庆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因为,这涉及到他们一生的安危荣辱,成败得失。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朋故旧,其沮丧程度并不亚于家人,因为,他们再也不能傍虎吃食,狐假虎威了。还有就是下人们,他们十之八九要卷铺盖卷儿走人;公馆卫队,也要走的走,散的散,各奔东西。整个一座公馆因一人变动而乱成一只大蜂窝,哭哭啼啼,吵吵闹闹,骂骂咧咧,乱马交枪。幸亏张佩蘅这位内当家沉着镇定,年轻的王管家精明强干,才算压住阵脚,没出意外……4月0日下午,十几辆大小汽车停在吉兆胡同口。荷枪实弹,操着东北口音的大兵,纷纷从车上跳下来,分散在空府内外。段宏业、王楚卿指挥着佣人往汽车上般箱笼细软,导引着忸怩作态,哭哭啼啼的娘儿小姐孩子们上汽车。

    该走的都走了,段氏夫妇才从搬空的书房、卧室里走出来。段祺瑞手持手杖枪,表情木然,在泪迹斑斑的发妻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像徜徉在渺无人迹的沙滩上。头脑麻木了,一切像在梦中。他们刚走出十多米又返转身,以留恋的目光最后看着这座仅仅居住一年多的空府,看着这曾使他魂牵梦萦的居所。他的血仿佛凝滞了,心跳仿佛停止了,时间仿佛停顿了。他默默地说:“空府,永别了!”夫人佩蘅怕他难过,低声催促道:“芝泉,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他唠叨着返回身,又颤巍巍向前走去。排列在道路两旁的官兵们,恭身侍立,相继举起手向他们行最后军礼。他的脸冷漠、傲岸而倔强,迈着沉重缓慢的脚步,走过漫长而短暂的阵列,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像生命乐章划上休止符那样。

    曾毓隽、梁鸿志、吴光新、许世英、姚震、朱深、姚国桢、曲同丰等早已列队恭候在门口,他们是跟老段同时解职,同车离京的一些人。见段祺瑞出来,不约而同地跑上去,有的拉住他的手,有的偎依在他身上,眼里噙着泪花,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直到老段大声说:“抬起头,挺起胸,上车!”大家才相随在老段身后,登上汽车,士兵们也纷纷爬上汽车,护卫着老段浩浩荡荡向前门车站驶去。一路上,不时有市民,学生向汽车上投掷秽物、啐唾沫,高呼“段祺瑞是刽子手”,“段祺瑞是卖国贼”,“向段祺瑞讨还血债”、“将段祺瑞送交法庭”等口号。使段祺瑞再次想起怀特和王士珍说的话……前门车站戒备森严,岗哨林立。旅客,行人和企图闹事的学生,被远远的拒之站台之外。从段祺瑞下车的广场,到上车的站台,被布置成警卫森严的兵的孔道。段祺瑞等一下汽车,贾德耀、胡惟德、邓汉祥等因执政府倒台而被迫辞职的阁员们纷纷迎上来,向段祺瑞做最后的话别。他们政冶观点不尽相同,由于相同的命运,由于同病相怜,使他们捐弃前嫌,空前的亲近和留恋。泪珠在一些人脸上流连。

    “再见了执政,我们会想您的!”“多保重啊芝老,有机会一定去看您。”“有冒犯之处,尚望老总儿海涵。”……说得段祺瑞心里热呼呼,暖烘烘的。他这才感到争强好胜,巧取豪夺都是不足取的,还是宽容、通达好啊。可惜这个道理明白得太晚了。我如再度辉煌,一定……可是,今生今世还有“再度”吗?

    列车终于开动了。他坐在宽敞明亮的车厢里,坐在临窗的座位上,灿烂的4月阳光,亲吻着窗明几净的房间,亲吻着段祺瑞那形同槁木的脸。列车是熟悉的列车,景物是熟悉的景物,他曾多次坐这趟列去北京上任,去外地视察,所到之处是鲜花笑脸,惟命是从。今天,他成为一名被废黜的老古董,走向自己的终点和没落。这种反差实在太大了……他眯着眼睛,看着飞驶而过的绿树红墙,看着猝然消失的秦砖汉瓦,看着古老的街区闹市、车马行人,一阵失落、孤独、凄凉的心绪油然而生,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了……列车运行大约半小时后,段祺瑞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他命人把随行的段大洪请来,问他一些情况。

    段大洪即是张之江的卫生处长,曾随国民军驻防廊坊镇。当年,徐树铮他自任关内奉军副总司令时,曾受恩于徐树铮,所以对小徐相当崇拜。小徐被害的当晚,段大洪在雪地里寻找了大半夜才找到小徐的遗体,好不容易买了一口寿木,将遗体装殓起来。第二天,由小徐的卫士张振声用骡马车将灵柩运到京郊黄寺。因大洪只求装殓,未求尸运,张之江大为恼火,声言要对他施以重惩。他立感凶多吉少,于深夜逃离兵营,来到北京。段祺瑞因敬幕他的侠肝义胆,把他保护起来。不久,在执政府卫生处给他安排了一个副处长的位置。这次随段下台,打算另谋发展……老段问大洪:“又铮遇害可是在廊坊车站附近?”大洪说:“是的。”“你能找到准确位置吗?”“能。”“好啦。你把列车长、警卫团长和曾毓隽给我叫来。”

    段大洪去后不久,三个人鱼贯而入。段祺瑞神色抑郁而郑重地说:他要在又铮遇难处祭奠他。一是允许他下车,二是要求列车多停一些时间,三是要求列车鸣声汽笛以示哀悼。

    他的话给大家出了一道难题。列车长说,列车停留时间长短,由路局调度统筹安排,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多停留,必须由上级批准;至于随意鸣笛也当厉禁。也无先例可循。警卫团长说;张军长(学良)命我保护段老安全,段老下车倘遭不测,我无法向军长交待。曾毓隽也劝道,要祭奠就在车内好了,随意下车风险太大。段祺瑞痛苦地说:“我一定要去,谁要杀来杀好了。又铮死了,我何惜风残之躯?”

    大家见老人意志坚执,又敬仰他为朋友的一片苦心。经研究请示后做了明确答复:一是停车由7分钟延长到4分钟;二是尽量少在车下停留,做好安全保卫工作;三是可以破例鸣笛响,以示哀悼。

    为什么能为此破例是有原因的:其一,铁路系统向由安福系和交通系把持着,虽然段下台,但他的爪牙还在。交通系始于191年,由梁士治及其政客组成,为袁世凯的独裁和帝制服务。段祺瑞当国后,梁又投靠到段祺瑞门下,发展成强大的系体。叶恭绰,周自齐、朱启钤、曾毓隽等都当过交通总长。其二,皖奉两系曾合作倒直,在一般人眼里,皖奉仍是一家;此外,警卫团吴团长曾是徐树铮的部下,小徐为站稳脚跟,常对部下施以小恩小惠,收到一定效果。所以,吴团长也乐为老段帮忙……“呜——”汽笛一声长鸣,列车停在廊坊车站上。一声令下,官兵们迅速走出车厢,牢牢控制了站台内外。并在列车右侧距车站二、三百米,到徐树铮蒙难的小树林,布置一条兵道。段祺瑞等,在段大洪引导下,缓步来到小树林——一个芳草萎萎,堆满砖头瓦砾,三五米见方的浅坑处停下来。段祺瑞触景生情,心如刀绞,眼泪像断线之珠,婆婆娑娑流下来,声音颤抖着说:“又铮啊,我的好兄弟,老哥哥看你来了!哥哥没本事,把国家……丢了,我已经一无所有……”

    这时,段大洪把段祺瑞预先准备好的,镶有徐树铮遗像的镜框悬在树干上。把纸箔、烧纸、香烛点燃。其时,段祺瑞把帽子托在左臂上,恭身而立,十分虔诚,向小徐遗像三鞠躬。其他人在他身后一字排开,也恭身施礼。这时,声拉长的汽笛“呜呜”的响起来。

    祭奠仪式结束了。梁鸣志、曾毓隽等过来搀扶,劝说段祺瑞上车。刹那间,失国之痛,失亲之痛;大半生兴衰际遇,忧思悲恐;以及他与徐树铮神交5年,风雨同舟,形影相随,休戚与共的种种回忆,一古脑儿涌上心头,加上这些日子积淀在心中的苦闷彷徨,真是百感交集,不能自已,伏在树干上失声痛哭起来。他的哭引起同命人的连锁反应,各自想起自己的伤心事,也跟着哭起来。顿时,哭嚎之声数里可闻。

    这时,列车长走过来,提醒大家时间到了,才把大家劝住,上了火车。

    列车又正常运行了。温存娴淑的夫人张佩蘅来到车厢,侍候丈夫洗脸,给丈夫倒茶点烟。段祺瑞经过发泄,胸中堆垒消散许多,但还未能从悲恸气氛中解脱开来,依然闷闷不乐。佩蘅说:“佛教教义认为:人的烦恼是由贪、、痴、、疑、恶种种心态形成的,要想达到真正的超脱和涅槃,必须做到灰身灭智,捐形绝虑,彻底摆脱世俗干扰。让佛祖拯救净化我们的心灵吧!”

    段祺瑞自从皈依佛门之后十分虔诚执着。几经磨难之后,更加笃信不疑。经贤妻佩蘅提醒,顿感身心大快,超脱许多……残阳似锦,落霞满天。美丽的太阳女神,把早晨撒向天空的色彩收缩在自己身边,把西半边天渲染得斑斓绚丽,五彩缤纷。太阳女神撩开绚烂夺目的面纱,变得温柔而宽容。段祺瑞木然地看着落日,看着晚霞,忽然想起《三国演义》中的卷首诗,随口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七九心犹不甘“爸爸到了,下车吧!”段祺瑞在儿子宏业搀扶下下了车。他拄着拐杖直呆呆立在门首,看着“魏公馆”扁额,看着日租界须磨街号门牌,一种寄人篱下的沧桑感油然而生。他次下台,次来津,一次住意租界二马路,一次住日租界寿街,那里都不是个人房产,北京的一处住宅还是袁世凯赠送的。眼下这套住宅是借住部下魏宗瀚的。想想半生飘泊,居无定所,不仅眼睛湿润了……一大堆跟他一起下台的部下,看出他的失落状,不免产生同病相怜的感慨。迎接他的魏宗瀚打破沈寂,热情地说:“芝老,快进屋,进屋!”一句话提醒老段,怔忡地说:‘啊,好好。’

    大家鱼贯进了屋。人们还没有从下台的阴影中走出来,十几个人或站或坐,怔怔地无话可说。老段一挥手,有气无力地说:“一,走吧,不用陪我。”大家怏怏鞠躬而去。夫人张佩蘅说:“老爷,你累了,进卧室歇歇吧。”下人把段祺瑞扶进卧室。经此打击,年仅61岁的他显得垂垂老矣。

    同北京住处一样,段的新居同样设了一间佛堂,他以“正道居士”自诩,每日同夫人吃斋念佛,虔诚无比。一日三餐多为米粥,馒头,两三个素菜;穿着粗衣布履,不尚浮华。丫环、杂役大部辞退,厨师、老妈子减到最低。过去,他从不注意花销,现在不得不精打细算。原来下围棋,打麻将,现在也金盆洗手了。只是每每王揖唐过来,帮他整理诗文《正道居集》……他果然心如止水,四大皆空了吗?不,他时刻不忘东山再起。在他唆使下,他那一大批麕集津门的亲信爪牙,一直在钻头觅缝,纵横捭阖,极力扶植他重执权柄。

    他196年4月0日下台时,奉张、直吴两系对恢复民元约法还是恢复曹锟宪法吵得不可开交;由于两系恶斗,致使北京政府频繁地更换内阁。先是颜惠庆,再是杜锡珪、顾维钧,、4个月换了任总理。是年7月,广州国民政府组织北总伐军,9月,一举攻克汉口、汉阳,10月上旬又克武昌。吴佩孚在两湖势力迅速土崩瓦解。与此同时,号称5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也接连败北,一发不可收拾。10月中旬,张作霖在天津召开“蔡园会议”,招降纳叛,整合力量,把阎锡山、孙传芳等纳入自己势力范围。张作霖公然以“大老”自居,妄图一统天下。

    局势越乱,恶斗越凶,段祺瑞越是急不可耐。他极力制造矛盾,挑拨离间,妄图挑起直、奉两系恶斗。以便乘乱出山,收拾残局。张作霖出于自身利益考量,目前还不想跟直系撕破脸皮,老段阴谋未能得逞。但他并不死心,又派爪牙远赴山西,怂恿阎锡山领衔发表通电,拥戴老段再起东山,收拾乱局。阎老西儿何其圆滑?结果碰了钉子。段的出山计划再次搁浅……两度碰壁并未使段祺瑞变得收敛。197年秋,权迷心窍的老段竟异想天开,打起“小皇帝”溥仪的主意。他见溥仪颇受日本人“垂青”,想借助他的势力,达到东山再起的目的。经协商,他们在载沣家见了面。不料,溥仪又臭又硬,大端皇帝架子,结果不欢而散。于是,打消与溥仪“合作再起”的念头。

    常言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他百念俱灰时,家里又出了一桩“花案”。

    段祺瑞一生娶过妻5妾。正妻吴氏是吴光新的姐姐,给他生下一子一女撒手人寰。次年(1901)由袁世凯作媒,将其义女张佩蘅许配给他。大姨太陈氏早夭,、4、5姨太都是从烟花巷买来的,平日水性扬花,极不安份。段在任时,刘三就与段的孙子大江长期姘靠,被段休回家。段下台后,刘四、李五更不安份。趁段氏夫妇赴大连小住期间,打扮得花枝招展,终日外出浪荡,彻夜不归,闹出许多风流韵事。段回津后气得嘴大鼻歪,一怒之下两个休了一对!段祺瑞气得几天几夜寝食难安……198年,南京政府的二次北伐,进展十分顺利,孙传芳土崩鱼烂,吴佩孚逃亡四川,张作霖见大势已去,逃回东北。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制造济南惨案,增兵东北、平津、青岛,公开武装干涉北伐,阻挠南京政府军队北进。段祺瑞又有可乘之机,联络徐世昌、黎元洪、曹锟、王士珍等人,发起“和平运动”,呼吁南北停战,意在破坏北伐。但未奏效。段祺瑞又把一招险棋压在日本人身上,他派出亲信姚震5上北平,面见日本驻华公使芳泽,希望在日政府庇护下,成立以段祺瑞为首的临时政府,取代奉张。日本人武装干涉北伐的行为,正遭到西方国家的非议,无意再用刺刀扶植另一个傀儡政权。段祺瑞的希望再次破灭。

    屡次失败,贼心不死。期间,以他为首的“中日密教研究会”成立。其会员有日本驻屯军军官、日侨及北洋时期军政要人。名为研究佛教密宗,实为拉拢中日政要,组成日本人的御用工具。

    190年,冯玉祥、阎锡山联合反蒋的“中原大战”爆发。日本特务土肥原在华北大肆活动,积极策划“北洋派大同盟”,拉拢北洋派旧军阀参加。大同盟以段祺瑞、吴佩孚为领袖,以反对蒋介石、国民党为幌子,制造华北混乱局面,日本人从中渔利。由于张学良入关助战,致使冯、阎败北。北洋派大同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191年,“九一八”事变前夕,土肥原继续策划北洋派旧将联合反蒋。韩复榘转达土肥原的许诺,段芝老如能断绝与安福系的关系,可在将来的北平政府中主政,吴佩孚主军。

    “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遭到国人集矢。各地新、老军阀纷纷借题发挥,打出“抗日”旗号反蒋。在土肥原的策动下,这年11月,在济南召开以北洋派旧军人为主体的会议,共同拥戴段祺瑞、吴佩孚联合反蒋。当韩复榘赴津向段通报会议决定时,段乐得心花怒放,表示今后不再与安福分子为伍,指定段宏业为他的私人代表,与土肥原等人接洽。

    安福系得知段的意向十分恼火。姚震对土肥原说,想抛开我们,没门儿,我们一定要破坏到底!果然,不久,《大公报》大肆刊出攻击段宏业的文章,并派记者采访段祺瑞。段的谈话暴露了他只成立一个与蒋对抗的北方政府,无意把东三省分裂出去的意图。日本人觉得段祺瑞并不可靠,于是把心思放在溥仪身上。终于19年月1日,成立“满洲国”。

    分裂东北后,日本人进一步策划分裂华北,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段祺瑞身上。土肥原多次会见段祺瑞,表示全力支持推倒蒋介石,由段出面组成华北政府。段再次表示反对把东北从中国分裂出去的作法。土肥原心中不快,但表面答应可以商量。这时,陈炯明也北上天津,表示与段联合倒蒋。19年冬,段祺瑞与日方达成项协议:(1)交还东北;()二十一条暂时保留;()借款千万组织华北政府……19年初,日军先后攻占榆关、热河,准备把战火烧到关内。段祺瑞进一步了解到日本的狼子野心,不愿做与狼为伍的千古罪人,对日本态度发生变化,对组织华北政府不再热心。日本政府也对他渐失信心……段祺瑞留在北方,蒋介石终究不放心。这时,南京各报登出一条大字消息:“蒋委员长昨日亲迎段祺瑞!”这一轰动朝野的新闻,引起国人纷纷猜测、议论。中国一号人物何以亲自出马迎接在野元老?赋闲已久的段祺瑞为何陡去金陵?”

    因为,日本特务频繁出入段宅,拉拢段祺瑞之举,早为南京政府探知,因此,采取了多种防范措施。尤其南京得知,日本人为控制华北地区,妄图建立“华北自治政府”,日方的拉拢对象第一个是段祺瑞,第二个是吴佩孚。19年1月,日军占领山海关后,建立“华北国”的活动更是紧锣密鼓。

    为了稳住段祺瑞和吴佩孚,不上日本人的贼船,南京国民政府曾特别邀请段、吴参加洛阳“国难会议”,聘请他们担任国难会议议员。但段、吴二人都未应约前往。于是,南京政府立刻展开舆论攻势。上海《申报》刊登文章:“前临时执政段祺瑞,自十五年卸政后,隐居津门专心念佛。‘九一八’国难发生后,某国为达到某种阴谋,乃派遣浪人向段游说……以种种权利诱惑段氏。闻段氏主张日方先取消傀儡组织,恢复‘九一八’以前状况,始可向中央商谈。而一般无耻汉奸甘为国奴,受某国指使而奔走者,亦大有人在…”这篇报导传达了两种意思:一是警告段祺瑞决不允许充当溥仪第二;二是对段网开一面,说明他与其他汉奸有区别。与此同时,蒋介石又发动社会上层人物函电交驰,游说段别做有损国格人格的事情。

    段祺瑞深感受日、蒋两方疑忌,颇感处境艰危。段立刻给上海商会主席王晓籁回电,表示“痛心国难,辱以正气相勗,自念以身许国,不后于人……”

    不久,在国民政府授意下,派出一个名流代表团,团长朱庆澜,主要成员有黄炎培、王晓籁、李组绅、穆藕初、许克成。他们分别拜晤段祺瑞、吴佩孚,敦促他们早日南下,免为日人所乘……坐困愁城的段祺瑞高兴之至,连呼“对对对!”,表示愿意离津南下。

    1月19日,国民政府派前驻法公使钱新之乘专列赴津迎迓,并带来蒋介石的亲笔信。次日晚9时,段祺瑞乘专列南下,在津的朝野名士前来送行,其中包括王揖唐、曹汝霖等人。随段南下的有吴光新、前师长魏宗瀚、侄子段宏纲等。在北平的张学良,特电令于学忠“妥为照料”。

    1日9时,专列过济南时,段接受记者采访,表示“抵抗御侮,物质固关重要,但民意民气关系尤重……”

    日上午8时,段的专列到达浦口,南京朝野欢迎者600多人。其中有蒋介石的代表、军政委员朱培德,国民政府要员张群、杨杰、许世英、贺耀祖、黄慕松等,以及许多学友、同乡、部下。横幅上写着“欢迎三造共和的段老先生”,“欢迎抗日救国元老段先生”。段弃车登船靠岸后,蒋介石率先上船,拜会段祺瑞,恭执弟子之礼。因段祺瑞早年任保定陆军速成学堂督办时,与蒋介石有师生之谊。下船后,段祺瑞上蒋介石的专车,一同驶进中山路励志社下榻。

    段在南京逗留期间,与蒋介石、张群等人作过长谈,并由蒋陪同拜谒中山陵。段祺瑞深嵌南京乃事非之地,于是借口上海有亲属,要求赴上海定居。二日后,在蒋亲送下登上火车前往上海……日本人对段的南下又气又怕,他们制造舆论,极力挑拨段、蒋关系。日方经常派人造访,包括日本驻华大使有吉明。段明知既已南下,不可轻易北返,故不愿再与日本人套近乎。

    刚到上海时,段住福开路世界学社。人流品杂很不安全,不久,应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院长陈调元之邀,移居西摩路陈宅。南京政府每月为他提供万元生活费。他将半数分赠给旧部曹汝霖、王揖唐、曾毓隽等人。他以正道居士之名,参与沪上佛教,精研佛学,颐养天年,不再预闻政事。这也正是蒋介石所希望的。

    196年秋天,段祺瑞因胃肠疾患住进医院,经中、西医治疗无效,于11月日病逝,终年7岁。终前他写下遗嘱给儿子段宏业:“……惟我瞻四方,蹙国万里,民穷财尽,实所痛心”,他对当局提出复兴之道“八勿”:勿因我见而轻起政争,勿空谈而不顾实践,勿兴不急之务而浪用民财,勿信过激之说而自摇国本,讲外交勿忘国防,司法教育勿忘国粹,治家勿弃固有之礼教,求学者勿骛时尚之纷华……南京政府主席林森下令,经行政院长蒋介石、财政部长孔祥熙副署,对段祺瑞举行国葬。北洋故旧、南京新贵,知名人士纷纷前往吊唁,外地唁电,挽联雪片般飞来。林森、蒋介石的代表吴铁城,汪精卫的代表褚民谊,以及各国驻沪领事前往致祭。

    按照段的生前愿望,百年之后葬北平西山。冀察政务委员会主任宋哲元,特派门致中等南下迎灵。灵车到天津,市长张自忠等几百人参加祭奠。到北平后,华北政要宋哲元、秦德纯以及吴佩孚等门生、亲朋、故旧纷纷到车站迎灵。灵枢先停于广通寺,供各方人士公祭,随后运往西卧佛寺暂厝。段宏业等到处寻找墓地未能如意。

    第二年,“七·七”事变爆发。日本人占领北平,大肆征用北平高级公馆,段的吉兆胡同公馆也被看中。日本人以40万元买下该公馆,立逼段家腾房。段的孙子段昌世把段祺瑞的公文、函件、档案、佛经、家谱等付之一炬,古玩、家俱也贱价拍卖……接着,日本人又征用了卧佛寺,立逼段宏业遗灵。一时间找不到合适葬地,匆忙间葬于其三弟段子猷墓侧。段的亲朋故旧哀叹:“老头子一生轰轰烈烈,死后竟无葬身之地!”准确讲,是段祺瑞亲近大半辈子的日本人,给他造成悲惨下场!真是极大的讽刺。

    段祺瑞是个多侧面,多棱角,复杂的历史人物,无法一言概之以“功臣”或“国贼”,也无法用“几几”开评判他的是非功过。作者把他一生主要经历罗列出来,让历史学家及聪明的读去分析、考量,做出较为客观的评价。

    007年1月修改于河北沧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