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一品锦衣卫 > 第一章 黜降

第一章 黜降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万历六年,明神宗朱翊钧十六岁大婚,册封浙江王氏为皇后,诏清丈天下田亩,限三年完成。张居正任首辅,申时行为东阁大学士。

    此时戚继光被罢免至登州老家颐养天年、七十多高龄的俞大猷先被夺职,后复以署都督佥事起右府佥书,领车营训练。

    另一方面《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在杭州以卖文为生,晚景凄凉。李时珍撰写完成医学著作《本草纲目》……

    同年,江苏常州府宜兴县一间占地颇广的宅院内,两个少年相对坐在露天的石凳上,只见一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穿一身儒衫,玉色布绢质地,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这么年轻就取得了生员功名,也就是俗称的秀才,可见平时肯定勤于读书。

    “兄长,忍一忍风平浪静,何必为了一件小事,险些被书院黜降。”原来这个年轻人名叫时彬与时光是亲生兄弟,年纪只差两岁,从小聪明伶俐,深得父亲时朋的欢喜,也是宜兴县最有希望在弱冠之年成为举人的神童。

    时家在当地为制作、销售紫砂陶壶的一大世家,家资殷实,又是宋代尚书时彦的后裔,因此家学渊博,只是到了时朋这一代还没出过举人,更别提进士了!所以已经脱离了传统的士族阶层,沦为商人,当然万历年间的商人地位还是比较高的,故而时朋可以专心研究供春大壶的制作工艺,成为了著名的紫砂壶四大家,文人骚客、商贾富人都极其讲究茶具的选择,时家的紫砂壶成为了一种品茗的必备器具。

    时彬口中所道的兄长乃是姓时名光,表字伯连,年十八,也考取了秀才的功名。一袭褐色直裰,系一条白色丝绦。只见他摆了摆方袖,语气颇为不屑地道:“如此风气的书院,我不读也罢!”

    此时光早就非原先的时光了,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前世是一座小县城的公务员,混到了三十岁,还只是一个小科员,领着每个月两千多的工资,终日无所事事,谁曾想一梦竟然穿越了!万历六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头了。

    两兄弟相聚在自家院子商谈的这件事,无非是时光在宜兴书院言语冲突了教学的博士,起因不过是这位博士肆无忌惮地批判时政,这也是万历年间各地书院的风气。

    一般来说批判没什么,可是时光曾今在一则历史专题的文章里看到过,万历七年首辅张居正会大规模撤销天下书院,归根结底是受不了这帮读书人擅自议论政事。

    时光也是借此先行脱离书院再说,而且在宜兴书院读了一年有余,对于古文基础不牢靠、繁体字只有看不会写的他来说,不知道出了多少洋相,如今准备到例行考核了,如果不通过书院的检查,那么他这个秀才功名也差不多没了。

    为了学习直隶南京话,时光可谓是把《洪武正韵》都快翻烂了。他在现代是一个北方大汉,可想而知从头学习南京话是多么的困难,这可是所谓的中原雅音呀!不论是吟诗、朗诵经书都要用到,正如现代朗诵用普通话一样。

    冲撞就冲撞!以时家在宜兴的名望,收拾残局是没问题的。时光心中暗道:“读书这条路是不行了,这个时代的八股文实在太考验人的智商了,我接受了三十多年的现代教育,要学习这个不是撞破南墙吗?不行,一定要离开书院。”

    其实时彬也不耻这些博士终日妄论朝堂之事,作为一名博士就应该专注教学,以圣人之学为根本,谈论那些有用吗?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如今的博士都有点愤世嫉俗了,影响了这一代的读书人。时光深知这一点,故经过思索一段日子,就在不久前,毅然决然怒斥书院内滔滔不绝议论当朝首辅过错的博士。

    “敢问鲁先生骂詈当朝首辅,按照《大明律》该当何罪!”这句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乍舌,坐堂的一名锦衣卫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系鸾带,挂黄梨木腰牌,上书“锦衣卫校尉张楷”。

    对于读书人议论朝堂政事,作为负责宜兴书院坐堂的张大胡子早就见惯不惯了,一直都充耳不闻,百户大人也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没有上报给京师镇抚司,毕竟如今内阁当道,张居正掌权,锦衣卫不像以前这么横行霸道了,当然对普通百姓的威慑力依然深入骨髓。

    眯着眼睛,如同铁塔般伫立在书院门前的张楷,徒然睁开,目露凶光,身材魁梧的他,虚拔绣春刀,目视着堂上的博士,只要他敢再进一步阐明无视《大明律》的言论,那么作为天子亲军的他,将毫不犹豫地缉拿他归案!

    时光的话,一下子营造出了紧张的气氛,似乎随时都会出现流血事件。鲁东阳年近五十,一身深色的儒服,手拿戒尺,花白的头发显然是用脑过多了,整天忧国忧民,杞人忧天导致的。

    鲁东阳是庆隆三年中的举人,可惜尽管中了举人,碍于气运的问题,当官是了了无期了。举人有当官的资格,不过如今官场上不是你有资格就能做的,名额不够、上面关系不够硬等因素制约了鲁东阳从政的路子,这位博士当选了几次江苏布政司的贡生,赴京师参加科举,却屡中不第,年纪也逐渐老了,只好在宜兴县书院教导制艺了。

    作为一个前朝的举人,不仅宜兴县衙每月会支付其不菲的薪资外,书院还会以聘仪、程仪、薪膳、节仪等名义发放的款项。

    这还不包括学生们“贽礼”,生活很是富足,已经完全达到了中等地主的水平。粗略一算,鲁东阳这名制艺博士,至少年收入在500-600两银子之间,包括了基本工资、伙食补贴、节敬等。

    毕竟宜兴位于经济发达的常州府,毗邻应天府,读书俨然成了平民、富商、地主子嗣鱼跃龙门的最佳途径。

    “你,你!竖子安敢!”鲁东阳气得全身发抖,被问得哑口无言,引据明太祖修订的《大明律》,一向颇有读书人气节的他也不敢放肆,锦衣卫的绣春刀可不是吃素的!平时张楷听到这些读书人攻讦朝廷,那也没什么,只要不怒骂圣上或者历代先皇,锦衣卫还是知道变通的。

    坐堂也属于一件苦差事,张楷是这方面的老油条,不会屠戮乡亲乡里的!今天不一样,一名文弱书生大众指摘出鲁东阳的过错,并以大明法典为依据,这就不得不让张楷摆出一副天子亲军的样子了。

    之所以安插锦衣卫到宜兴书院坐堂,主要的任务就是监听,这是张楷的本职工作,他哪里敢马虎。

    时光可不顾什么师生情谊,本来嘛,他就是冒牌货,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熟悉了大明万历书院的生活、风俗、人文,起初只能装内向,如今一鸣惊人,让平时小看他的同窗,刮目相看,纷纷陷入了思考。

    “岂不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等为读书之人,朝堂之事自不由尔等操心,鲁先生做好本分即可。”时光一副教训的口吻,让与之同桌的时彬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劝道:“兄长,慎言!”

    一些平时与之要好的同窗也附和道:“伯连,鲁老师平日倾囊相授,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这话有违圣人教导。”

    时光言辞犀利,全然不像是接受了儒学的熏陶,“尊师重道”是儒学的一个核心思想,他的这一番话打破了常规,如果是平时必定会受到众人围攻。

    今时不同往日,先有鲁东阳妄自非议首辅张居正大人的施政方针,且言辞讥讽、挖苦,颇有暗地里骂人之感。锦衣卫校尉坐堂,也如此不知轻重,蔑视之意显露无疑,经时光的引大明法典之条款,让莽夫张楷终于坐不住了。

    这是关乎飞鱼服还穿不穿得了的大事啊!骂不骂张君正其实问题不大,主要是身为天子亲军坐堂,如果鲁东阳触犯了明太祖一手制定的《大明律》那就无法说清楚了,张楷现在还没动手,只是不想把事态扩大化,看这个鲁东阳是不是一个酸儒,一味不知进退,张楷可不会手下留情。

    也许是惧怕锦衣卫的绣春刀和非人的审讯手段,鲁东阳深呼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学识渊博的模样,说道:“吾错矣!”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鲁东阳可是出了名的牛脾气啊!谁曾想被一个秀才说服了,并且亲口说了一句分量极重的话语。

    明朝的读书人傲骨极重,有举人功名的鲁东阳见到县尊大人都可以趾高气扬,这就是读书人的特权,连首辅大人都敢谩骂。不过现在却对一名以前沉默寡言、木楞之极的秀才赔礼道歉,一番逻辑严谨的叱喝,出之时光这口,让众人皆大惊失色。

    鲁东阳除了是宜兴书院的老师,还兼任县学的教谕,按照一般常理推断时光秀才的功名被黜降,也就是革除是铁板钉钉的。

    时光听其承认错误,语重心长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校尉,请勿见怪,之前的话语本是吾师无心之言,实属初犯,初犯!”

    后面两个“初犯”时光特意加重语气,揶揄之意表露无遗。时光暗爽道:“你这个老学究,平日里嘴里不饶人,今日你知道百口莫辩的感觉了吧!”不论是万历年间的时伯连,还是来到这个时代一年有余的时光,都受到过这名酸儒教谕的苛责,甚至是用戒尺打手心。

    曾经有一次时光愣是一个月无法拿毛笔写字,这是他刚穿越到万历年两天前因为无法背诵出《论语·颜渊第十二》受到的“优渥”。

    你让一个现代人背《论语》里面的章节,那不是扯谈吗?而且时光还丢了课本十年之久,哪里记得住。

    除了这一点外,鲁教谕的劣迹罄竹难书,要罗列罪证的话,时光可以写几十条。作为一个厚道人,时光觉得让其当众出丑就已经够了,并且黜降,免除秀才功名也是他所乐于看到的。

    花费无数的精力、脑细胞去学习四书五经与制艺等应试科目,如果是从婴儿阶段就穿越的话,时光可能会考虑,现在嘛,还是看看杂书就行了。

    在二十一世纪为了高考都费尽心力,回到古代还读书,时光觉得这太没挑战性了。

    “回到了明朝万历就应该好好享受人生,亦或者走别的出路?话说,张楷的飞鱼服、绣春刀真花俏啊!这还是特务的服饰吗?太拉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