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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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尧原本在办公室里躲着，突然林嘉雯走进来，又给了他一个噩耗：柯桐的父亲也来了。
乐尧更年轻一些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思考过如何处理人际关系这个问题。当某一天他身处在异国他乡，夜深人静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才蓦然发现自己做人做得竟然如此失败。亲人、朋友、战友，到最后，自己身边竟然一个人也没剩下。
人不能只为了自己的而活着，更不能仗着别人对你的容忍就肆无忌惮的伤害对方。以前他太过于专注于自己所追求的事情，一路上抛弃和伤害了很多人，很多人，一旦错过就无法挽回。乐尧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很多的事，他不想让柯桐也犯同样的错误。
林嘉雯看出了乐尧脸上的犹豫，于是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会争取得到柯桐家庭的理解。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用一些其他的方式，把柯桐留下来。”
乐尧听到“其他方式”几个字，忍不住笑了笑。
乐尧站了起来，“谢谢你嘉雯，你真的帮了我们非常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不过还是先让柯桐和他父亲好好谈一下吧，那毕竟是他的家人。”
林嘉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着乐尧走出了办公室。
她想说“我不想听到你说谢谢”，但是这句话对现在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来说也许太过于逾矩了。乐尧只是把她当成em战队的副教练，也许连个朋友都算不上。
林嘉雯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在乐尧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冷漠，严肃，不近人情？就像很多人对她的评价一样？
洛阳站在一边，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林嘉雯，又看了看乐尧离开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大人的世界他不懂，他还是去乖乖训练吧。
乐尧到柯桐的宿舍里敲了敲门，“柯桐，你爸来了。”
柯桐正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发呆，闻言幽幽说了句，“该来的还是会来啊……”
柯桐的耳机似乎永远播放的都是虚空歌声，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听得到你说话，什么时候听不到。
乐尧靠在门边笑了笑，“是啊，走吧，你快想想怎么能过的了这一关。”
乐尧和柯桐刚下了几节楼梯，就看到楼梯口奇形怪状趴成一片的em众人。
乐尧皱眉看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问，“干嘛呢？”
丁鹏杰看热闹看得正津津有味，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嘘别打岔！正到精彩的部分呢！”
张默听到乐尧的声音一下子就回过了神，回头就看到柯桐和乐尧带着诡异的表情，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张默赶紧一咕噜爬起来，使劲拽了拽剩下四个仍旧在看戏的队友。
陆江山、李心婵、丁鹏杰和欧阳雨乐这才一个接着一个原地站好。
乐尧笑眯眯问，“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欧阳雨乐咕哝了一声，“陆江山他妈……”
话还没说完就被丁鹏杰打断，“咳咳咳，欧阳雨乐你怎么说脏话呢！”
欧阳雨乐委屈看了他一眼，“没有啊。”
乐尧听不下去了，大手一挥，“你们几个人，是不是放假都放野了？一人两公里，跑完了去训练！”
李心婵头一回被罚跑步，苦着脸小声说，“连我也要跑啊？”
丁鹏杰幸灾乐祸，“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
乐尧面无表情点点头，李心婵只好领命去认罚了。
……
此时柯桐的父亲在陆妈攻击之下，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他面无表情听着陆江山他妈滔滔不绝炫耀着自己这十几年来如何把陆江山养成了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正直少年。
此时，老柯终于认识到自己多年来错怪了自己的老婆。以前老觉得她喜欢嘟嘟囔囔碎碎念，念经念得人头疼。现在跟眼前这一位老妖婆比起来，自家老婆简直是个面目可亲的安静美女！
陆江山老妈只要讲到陆江山，那就根本像是开闸泄洪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刚刚向老柯科普了一下电子竞技行业的发展现状，现在又讲到如何潜移默化给孩子灌输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的问题。
此时，楼梯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老柯一抬头看到自己儿子的脸，这一刻也顾不上什么生气了，一下子露出了“得救了”一般的表情，脱口而出，“你可来了！”
陆妈总算停下了嘴皮子，回头看见柯桐也眉开眼笑，一胳膊把老柯推到一边，热情走上来。
“哎呀，这不是柯桐么！我们一家子都特别喜欢你！我和我闺女都是你的粉丝！来来来，跟阿姨先拍一张合照，等我开个美颜相机啊……之前在电视里看你就觉得好像瘦了，看本人就更瘦了。哎呦，你看脸都凹下去了，怎么回事啊？最近是不是在大连打洲际赛太辛苦了？听说你生病了，要不要紧啊？有没有去医院？我回头叫人送点补品什么的过来吧，正好刚有人送了我一大堆冬虫夏草，陆江山那小子平时不愿意吃，回头你也督促他多吃点……”
柯桐也被问得有点发蒙，抱歉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微笑着说，“谢谢您阿姨，我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你们平时训练忙，压力大，可得照顾好身体！别老是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人生气！”陆妈说着，看了老柯一眼，明显一脸防备。
老柯手足无措站在一边，看到儿子被别人抢走了，此时有点闹不清楚到底谁才是柯桐的家长。
柯桐尴尬笑了笑，“爸，你怎么来了？”
老柯总算找回了一点存在感，冷冷瞪他一眼，“你还记得我是你爸爸！”
乐尧干咳了一声，走过去和柯桐的父亲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柯桐的教练，我姓乐。不如两位跟我一起上楼吧，我们到办公室坐下来慢慢聊。”
……
乐尧带着柯桐和老柯进了办公室，陆妈也很有眼色，表示自己要在俱乐部里转转，然后就转身去找儿子了。
老柯拜托了陆妈这妖女的纠缠，明显松了口气。
他在办公室坐下，喝了乐尧地给他的水，这才感到自己一阵口干舌燥。他原本是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好好问问这个儿子对不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和陆妈的交战中，已经消耗掉了老柯的大部分火力，现在面对着柯桐，他倒是突然哑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柯也知道，吵架吵不过陆妈，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不占理。他义正辞严问出“你为孩子考虑过”的时候，却被陆妈排山倒海一般的反问给问得哑口无言。当时他搜肠刮肚想要反驳陆妈，但是却发现自己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一刻，除了恼怒之外，老柯也感觉到了一丝恐慌他也许这事儿真的没做对。
一片沉默中，老柯端起架子，看了一眼柯桐，“你为什么要骗我？”
其实，听到柯桐在打什么电子竞技的时候，老柯第一反应不是气柯桐不务正业，而是气柯桐居然骗他。当得知柯桐妈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这种愤怒到达了顶点。他一直那么信任柯桐，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话，却没想到柯桐居然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欺骗自己。而且明明一家三口人，怎么只有他不配知道真相呢？！于是他越想越气，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直接买了一张火车票杀到了上海来。
柯桐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做的不对，无奈道，“因为……知道你不会同意……不想节外生枝所以……”
老柯拍腿怒道，“我在你压力就是根不相干的树枝？？那你怎么就告诉你妈了呢？！”
因为他知道老妈这种整天玩游戏还追星的人，百分之八九十会同意。柯桐心里这么说，但他选择闭嘴不说话，否则可能他爹的怒火会更旺。
乐尧解释道，“柯桐一开始就告诉我了，他来打职业没有征求过您的意见。但是我希望您也能够谅解他，他加入战队的时候时间非常紧迫，他不得已才先斩后奏。而且我也能向您保证，电子竞技是一个非常正当的行业，我们俱乐部的经营也非常正规。和其他体育运动的选手一样，我们参加正规的国内和国际联赛，我希望您不要急着下定论，可以先试着了解一下这个行业再决定要不要阻止他。”
柯桐他爸瞪了一眼乐尧，冷声问，“你们签了几年合同？”
乐尧回答，“只签了一年。”
柯爸脸色好了几分，转而问柯桐，“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柯桐并不知道他下来之前自己老爹已经经历了一波强行洗脑，他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老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居然突然改变态度，愿意心平气和和他谈谈。当时他们俩在电话里真的一句话也没办法好好说，老柯全程都在愤怒的咆哮。
柯桐老实回答，“我承认当时来当职业选手有一定冲动的成分，但是能做职业选手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我真的很感谢尧哥愿意信任我，给我这个机会。”
乐尧摇了摇头，“你一直做的很不错，已经超出了我的预估。”
老柯冷哼了一声。
乐尧赶紧赔笑补了一句，“我们俱乐部这个赛季的成绩还可以，多亏了柯桐。”
柯桐继续说，“但后来我也仔细考虑过了，我个人实力现在已经达到了巅峰，未来没有上升空间。如果em想要走的更远，我很怕会拖战队的后腿。”
老柯闻言皱眉，“你自己选的职业，怎么又说起丧气话了？！”
柯桐：“咳……未来我也不是一定要一直在职业选手这条路上发展下去，可以转型的机会很多。”
老柯，“什么转型机会？”
柯桐好声好语解释道，“电子竞技行业还是很大的，下游还有游戏直播、电竞教育之类的衍生行业，上游行业比如说游戏开发、游戏运营、联赛运营之类的。我们乐教练的女朋友现在就是在游戏开发商的公司工作，人家公司是游戏行业世界排名前三的公司呢。还有我们俱乐部的老板以前也是职业选手，现在是游戏主播，游戏行业投资人，也很厉害的。我有过做职业选手的经历，未来进入这些行业的机会比一般人多，起点也会高。”
老柯听了一会儿，他原本是想说，让你出国读书你就去当个主播？
但是随即就想起来刚才陆妈讽刺他的话，“他认为不好的东西，不一定真的不好。在不了解一件事物的时候就妄下定论，只会让自己显得很愚蠢”。
老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喜欢做这个？”
柯桐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每天都很开心。”
老柯看着儿子，这时候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儿子他也了解，柯桐一直很成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个冲动不计后果的人。作为父母，他有时候也是希望儿子能够按照自己预期的那样，选一个稳定的事业单位，像自己一样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要经历太多的磨难和挫折。
但是人生必经是柯桐自己的，父辈所认为的幸福，不一定是柯桐所追求的东西。
最终老柯选择了让步，他叹了口气，“我不是要阻止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以后做决定之前跟我和你妈多商量。我们可能的确是老了，落伍了，但是你给我们解释我们都会好好听的。我们的意见我也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不要老是觉得我们很嗦。”
柯桐有些惊讶地看着父亲。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虽然看起来感情和睦，但是柯桐和自己的父亲能好好坐下来聊天的机会很少。男人有时候也许就是不愿意表达自己，总是期望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不用都说出口。但事实上，即便是一家人，也不是能真的相互理解。有些事，你不说，对方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明白呢？
柯桐一直觉得父亲是个很倔强不肯服软的人，却没想到今天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居然愿意选择让步。
也许，他也不是真的了解自己的老爸。
柯桐看着自己的父亲，看到他已经不太浓密的头发里的银丝，看到他疲惫的脸色，想起他连夜从大老远的老家一个人跑到上海，忽然也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内疚。
“对不起，还有，谢谢您。”
老柯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皱了皱眉头，“行了，这么大的人了，别肉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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