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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狐狸和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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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醒之后,林悦余的性格变化明显,而那具身体骤然活过来,也让苍白的美丽变成丰富鲜活的诱惑。本初不由自主想起那些为她擦拭身体的日夜,每一寸肌肤都已了如指掌,却不等于真的了解她。

    她身体里的某些部分完全变了,包括灵魂,旧的东西随着死亡彻底消失,新的东西又随着复活而诞生。相识之初,两人似乎就有某种超出一般理解的精神联系,这种联系让林悦余选定本初为最终的实验体,也让本初欣然接受她的实验。现在,这种联系显然更加紧密了,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胜过许多言语。

    “本先生,你的决定到底是什么?”舍甫琴科受够了沉默,和某种说不清的尴尬气氛。

    思绪被打断,本初有点儿不满,抬头不客气的说道:“你们还没发现?我想——还是等你们先解决掉自己惹出来的尾巴吧。”

    迟了三秒之后,两人才发现异常,对本初再次刮目相看,至少在感知一项上,两人不如他。

    舍甫琴科皱眉:“也许是来找你的。”植入菌群后,他的主要能力就在感知强化上,一个照面间,却已落在下风。

    “我在这儿呆了几十天一直风平浪静,两位刚刚登门,就被人找上门来,你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田峰和舍甫琴科互相看了一眼,“看来我们的手段太柔和了,让人给当成软柿子了!”然后联袂走出房间。

    在留京,舍甫琴科拥有一间私人的武器加工车间。他的薪水优渥,几乎全投在里面,因此常常入不敷出,需要田峰和容小真接济。

    这间加工车间充满时下各种黑科技元素,舍甫琴科尤其钟爱分子马达和记忆材料。前者为他的成名绝技提供弹药,后者和机械制造相结合,更是能擦出许多奇特的火花。

    他的断腕在众妙做过一次精细的义肢改造,使用当下最先进的仿生机械技术:有机质材料模拟皮肤血肉,高分子材料替代骨骼,加上人造神经,让这只手拥有完全不输于真手的灵活和触感。两人离开疗养区后,秘密潜回他的加工车间,舍甫琴科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升级改造了这只手。他还倾其所有,将两人武装到了牙齿。

    等两人走出外门,林悦余才轻轻说道:“这些日子,谢谢你。”

    本初有点儿意外,下意识的点点头,却忘了对方是闭着眼的。

    他听着林悦余继续说——

    “其实……我也算不上是完全的昏迷。那时候,我的意识就像是困在一个黑屋子里,可也有几个小小的窗子和外面相通。大部分时间,我都是浑浑噩噩的,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偶尔从窗外照进来一点光,我就会清醒一些,借着那点光看看屋子外的世界。”

    本初有点儿心虚:“……是吗?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林悦余猜透了他的心思:“少来这套,装少男啊!这样也挺好,我都没想到醒过来后,全身还这么清清爽爽的呢。还有,谢谢你的马多芬,药效还在其次,你给我上药的时候——真的很舒服。嗯……每一寸肌肉都释放着愉悦的信号,这就是照进小窗的光。能提前苏醒,我想应该也跟这个有关。”

    本初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好在林悦余下一句已转换话题:“你是不是知道些关于‘第二家族’的事情?刚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你的表情很异常。”

    “有吗?哪里有异常了?”

    “你的心跳出现了一次短暂的缓跳低谷,而且血管也有扩张,使皮下的血液有短暂的充盈迹象,可同时肾上腺素却有所增加,说明你当时的心情相当矛盾。”

    这毋庸置疑是菌群带来的超级感知,她却首先用到窥探他人心思上。

    “我对‘第二家族’知道的也不多,大多是道听途说,而且荒诞不经。这个家族偶尔会浮出水面,深度参与全球事务,大多时候则完全隐藏在水面之下,不为人知。再加上他们每个时期几乎都与这个世界最具权势的一小撮人勾结,可以轻易擦掉在公众视野中存在过的痕迹,所以才能做到如此隐秘。这个家族传承了多久,没人能说得清楚,肯定能追溯到大衰退时期,甚至更早。”

    林悦余睁开眼睛,看着他下巴上的胡茬,“为什么会叫第二家族呢?第一是谁?”

    “天知道。”本初耸了耸肩。

    “他们……很可怕吗?”

    本初沉默了一会儿,林悦余觉得他在隐瞒什么,她忍不住捅了捅他的腰窝。

    本初瞪了她一眼,又道:“第二家族有两个可怕之处,第一,它的内部忠诚度高的可怕,远胜于所有大型的组织,虽然组织层级很复杂,却很少有内耗出现;第二,他们所拥有的武力,总是能轻易碾压他所处的时代。”

    “那——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第二家族的成员骄傲自大,如果把姿态放到最低,全身都匍匐到尘土里,或许能求得和解。但和解后又是什么命运,那只能仰仗这个家族的慈悲了。”

    “哈!”林悦余忽然坐起来,跟他四目相对,“刚才舍甫琴科提到了‘星辰大海时代’,难道那个轰轰烈烈的开局,到最后可笑之极的收场,整个操蛋的60年,都是由第二家族操纵引导的?”

    本初摇头:“除非有当年的档案,否则这种事只会永远封存进历史的尘埃里。”

    “算了,多想无益。”

    林悦余似是真的精力不够,重又躺了回去。她像是屈服了,但又仿佛有某种情绪就此沉淀下去,就像暂时躲进岩层深处的岩浆,表面凝结成块,核心却依旧滚烫。她所在意的绝不仅仅是自己被杀死过一次,本初看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光芒——那个坚定、倔强的林悦余还在,锋芒淬火,不减其锐。

    “田峰是你的老部下,他在大都的靠山是哪家,你心里有谱吗?”对这两位找上门来的老哥俩,本初可不怎么放心得下。

    林悦余使劲瞪了他一眼:“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去众妙之前,估计早就把我身边这些人摸得门儿清了。我醒过来才多一会儿,你来问我?”

    被当面拆穿难免尴尬,本初干咳了两声,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猜测:“舍甫琴科从退役后,到来众妙前,中间有4年的空档期,这段时间他就在大都做事。所在的那家机构威名赫赫,同时也劣迹斑斑,叫做‘七曜’。那是直接隶属于军部总部的独立机构,特务、政治间谍、秘密警察和刽子手的大本营。据说‘七’代表七大洲,‘曜’代表太阳,寓意全球任何角落都在它的普照下。田峰至少有五位老战友都在‘七曜’里站住了脚跟,他俩前去投靠,也算合情合理。”

    普通百姓一般接触不到“七曜”的层次,对这个机构最痛恨的莫过于军政大佬和商界翘楚。一旦被它盯上,便如同缠上跗骨之俎,侥幸不死,也要被扒掉几层皮。

    连那些大人物都如此下场,由此也看得出“七曜”的可怕。

    田峰和舍甫琴科吞吞吐吐,也实在是因为“七曜”的名声实在太不好听。

    “一个特务机构,怎么也对菌群感兴趣了?”

    “这不奇怪,菌群是提高个人武力的最好途径。在‘七曜’手里,运用得当的话,威力可能比核弹还可怕。至于你嘛,绝对是最好的一份投名状。”

    林悦余冷笑道:“你也差不到哪儿去。”

    “我还听说,克里奥佩特拉学院是‘七曜’的幕后金主。你看你脑袋和脸蛋都不差,也许是她们看中了你,想让你转行去干点儿更有趣的事业呢。”

    “噫!我才不要当一条美女蛇。”

    林悦余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忽然又想到了容小真,这家伙倒是很适合去那个祸害人的学院。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对了,如果是‘七曜’的话,为什么要用田峰去前线卖命两年来换,这不在他们的管辖面吧?”

    “动乱那天,容小真把你们那位宝贝的小王子给放走了。据说这位成功回归泰西封,并引起了极大地骚乱。反叛军为了报复发动几次奇袭,直接导致数条战线情势恶化。你可能不知道,前线本来就有很多战士心态不稳,对伤痕移民抱有同情,这位拥有苏莱曼和巴耶济德两大教名的年轻人,一旦他那悲情可怜的经历被曝光,算算能赚来多少眼泪?能唤醒多少良知?能换来多少倒戈?‘七曜’职能之一就是军部的特别宪兵队,这种‘思想教育’的工作,你说算不算他们的管辖面?”

    林悦余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样的地方,你想去吗?”

    第二家族如果是凶狠的狼,七曜就是狡诈的狐狸。

    本初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向外面扬了扬下巴:“外面打的挺激烈的,能让这两位大爷费这么大劲,看来是派了硬茬儿。”

    “哼!老滑头。”

    林悦余这回身子往床里一转,把被子拉到鼻尖,盖住了半张脸。“后面的事儿你自己去跟他们谈,到客厅去,不准来打扰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