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复仇，寻夫之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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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凤岐想,寻找新四军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战乱时代军队行动都是秘密的,新四军就是驻在邻村我俚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好能打上一仗产生轰动效应,让新四军找上门来。现在打谁最能引起轰动效应呢?就是打鬼子。可是鬼子并不好打,他们缩在城里,我俚这几个女子游击队员怎能去打呢,就是突袭一下也不会有轰动效应。后来,她转念一想,就是不是为了寻找新四军也要打一下鬼子,能振我军威,显示英雄游击队本色。
就在黄凤岐这样想的时候,不断有探子来报徐山云、徐五虎父子企图攻打虎头山。他们常派武装进行骚扰，在湖上捕捉虎头山外出的人员，昨天，有两个虎头山队员在北湖区被杀,线人说就是徐家圩人干的。黄凤岐把她的想法与沈山香、蒋俊英、普大莲、于荆花四位队长说了,她们都赞成"振我军威,显英雄本色"的想法,准备利用过重阳节的机会攻打徐家圩。前不久，徐五虎投降了日本鬼子当了汉奸,鬼子一个小队进驻徐家圩。鬼子又派徐五虎在乌鱼堡建一个岗楼，监视湖上来往船只。乌鱼堡离徐家圩五里地左右，位于主航道的左侧，岗楼的建立对游击队的水上活动非常不利。她们想要打徐家圩,必须先把乌鱼堡的那个岗楼给拔了。在讨论的时候,对于怎么打法,对于徐山云父子能不能收买,她们姐妹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辩。
首先，蒋俊英不同意収买徐五虎，认为徐五虎一肚子坏水，应坚决除之。她说："这个徐五虎，别人不了解他我可了解他，他为人阴险，会耍两面派。他被我俚捉来，说得花好桃好，可是，放他回去后处处与虎头山为敌，现在，他公开投降日本人，为虎作伥，企图成为百草湖一霸。"
普大莲："能收买省得打了。"
沈山香："徐五虎留过日，崇洋媚外，收买他难。也许他父亲徐山云能收买过来，这种地主老财爱的是银子。"
蒋俊英不同意，她说："徐山云愿意，我可不愿意，他漂过我是我的仇人，也是我俚漂女的仇人，对不对？"
黄凤岐问于荆花的意见，她揺摇头。大家知道她向来随大流，便要黄凤岐作决定。黄凤岐说："我看这样行不行？不给徐家圩很大威胁的话，你给他多少钱也收买不到朱家父子，花多少钱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俚打乌鱼堡:一是为了产生轰动,让全百草湖的人都晓得现在有个英雄游击队,想投奔我俚的人会来投奔,想跟我俚联合的人会来找我俚。二是与鬼子争地盘。三，同时也是为漂女报仇，徐家圩是百草湖搞双人漂最多的地方，现在又与虎头山作对，不打不行！怎么打法？请大家出主意。"
又是一番热烈讨论，黄凤岐很赞成邱次仁和马大发提岀的打法，佯攻徐家圩，主攻乌鱼堡。用快船装炸药炸掉乌鱼堡的碉堡，因为那碉堡建在水边，快船很容易接近。这种打法适于夜攻，白天从水面上攻击堤上的碉堡是很困难的,他们据高临下,很难接近。
"这种打法，围住徐家圩不让敌人增援乌鱼堡是关键，这个任务交给二姐，你对那里地形熟。攻击乌鱼堡炸掉碉堡是这次战斗的目的，装炸药的快船是要利用东南风驶过去，如果没有东南风怎么办？"黄凤岐想到细节，她说："我俚没有敢死队，谁能把爆炸船推到碉堡前呢？"
沈山香哈哈一笑，爽快地说："五妺，黄司令，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和三妺，我俚保证完成任务。"
黄凤岐："好，大姐主动请缨，攻打乌鱼堡就由大姐和三姐担任了。"她补充说："不过，你们要把主攻点放在下风方向，上风方向让爆炸快船扬帆攻击。"
沈山香感到黄凤岐真是个好指挥员，想的十分周到。
几个阿姐皆有任务，于荆花觉得自己被晾在一傍，她感到委曲，心想上回狗尾沟战斗大胡子匪首还是我活捉的呢，这回战斗就忘了我啦？她低声细语问："黄司令，五妹，我呢，我干什么啊？"
黄凤岐拍拍她的肩，笑了："我怎么会忘记四姐呢，活捉我的仇人大胡子的功臣！你把你的快船队布置在徐家圩与乌鱼堡之间，不准他们有任何联系，同时，抓漏网之鱼——不要让乌鱼堡的敌人逃了。"
"好的，好的。"于荆花笑了："我总归抓是俘虏的命。"
沈山香跟她开玩笑地说："你上次替五妹报了仇，活捉到她的仇人，这次如果再替二妺报了仇，能杀了朱家父子的话，你就是天煞星下凡！"
众人都在看于荆花，她低下头,她瘦弱娇小,皮肤白皙,玉人似的。此刻,谁也看不出在她那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一切准备停当，虎头山出动百余条快船，大多为三两个乘坐的小舢舨，陆上，万功礼也很积极，派来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帮助她们封锁徐家圩去乌鱼堡的道路。万功礼有他的想法，打掉乌鱼嘴卡子，他往河南贩卖私盐就不用绕道，可以少走百卄里水路。同时，徐家圩的鬼子、汉奷队不敢岀来，他可以控制百草湖东北角的一半地区，扩大了捐税收入,万功礼跟谁合作都是以他获利为核心的,谁给他得利他跟谁合作。
要想炸掉乌鱼堡碉堡，必须刮东南风才行。因为要借风力把装满炸药的无人快船扬帆而行，靠近乌鱼堡实施爆炸。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东南风，黄凤岐下令攻击。
月黑风高，沈山香率领她的队伍进入阵地。乌鱼堡的碉堡建在河堤上，这是一段岔堤，约有一里长短，伸在湖泊里。河堤梢头三面环水，这段河堤原是隔开大河与湖泊，后来，河堤被洪水冲垮，只剩下这一里来长的断头堤了。鬼子曾在这里建有卡子，被新四军拔掉了。现在，新四军主力到湖西山区幵辟根据地去了，鬼子为了保障运输线通畅，三个月前进驻徐家圩，在徐五虎的协助下，又在乌鱼堡重建碉堡，设了卡子。那碉堡水泥建造，高约十八米，要想在湖面上接近它很难。沈山香让部队占领河堤，切断敌人的陆上退路，同时，也给自己一个进攻的立足点。她让马大发带领一支队伍开着快船绕道南面，埋伏在苇荡里，待北面打响后进攻乌鱼堡，对它实施爆炸。
马大发把十多条船隐蔽在苇荡里，等待乌鱼堡北边枪响。晚上九点，沈山香的队伍准时打响，冲锋号一会儿吹响一次，鼓声锣声不绝于耳。可是，就在这时，风停了，桅上的布帆挂了下来,马大发急了："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负责第三只爆炸快船的季大胆、大疤胖、刀疤脸等人也急了，他们都是阉人，这次执行任务对他们的前途关系重大，打得好他们再也不用回到服务队当奴才，打得不好可能受重罚。大疤胖说："我俚应派人去请示队长，风停了，怎么办？"
马大发不同意，他下令进攻，划船前进，阉人们反对，众人吵成一锅粥。正在这时，黄凤岐和沈山香来了，她们带来了十几名卫队人员和几个神枪手。沈山香对这批阉人不放心，这批阉人长期在何仙姑身边，只会拍马，耍嘴皮子，其它啥也干不好。她调这批阉人来，无非是让他们当敢死队去送死。因为何仙姑被关在虎头山林中小院里，服侍她用不了这么多阉人，而且，阉人多了会造反。沈山香责问道："我俚在北边一阵阵吹冲锋号，敲锣打鼓，就是为了吸引碉堡里的敌人，你们为啥躲在这里不动？"
马大发："我，我正..."
沈山香："不用多说，你带他们划船前进，我带神枪手给你们消灭碉堡里的火力点！"
碉堡里的鬼子大概发现南边有船来攻，便把探照灯转过来，沈山香令神枪手打灭探照灯。鬼子的三八大盖向这边射击,"叭公"，"叭公"，接着，歪把子机枪"噹噹噹"地扫过来，可是，由于黑暗看不见目标，他们的射击成了在天上飞的流弹。
在接近碉堡近百米时，沈山香令马大发带队推船前进，不准弄岀声音来。她和黄凤岐坐螃壳船划到苇荡丛里，隐蔽起来。
沈山香给马大发的命令是炸掉乌鱼堡碉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马大发晓得没有退路，他对在水里推着快船的兄弟们说："船到了岸边，点上药捻子就跑，懂吗？"
"懂。"
马大发知道这些阉奴都是些刁滑之徒，是不可靠的，他声色惧厉："谁的船不爆炸，我就毙了谁！兄弟们，炸不了碉堡我俚一个也活不成！大伙听明白了没有?！"
阉奴们谁都明白他们在虎头山的地位，漂女宰杀他们跟杀鸡杀鸭差不了多少。何仙姑让他们为她服务，虽为**，还当人看。沈山香、蒋俊英她们好像跟他们前世有冤，今世有仇，借各种机会虐待他们，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拿他们当活靶子练枪就是个例子。所以，这些阉奴见到沈山香、蒋俊英腿都发抖。今天，派他们来炸碉堡，他们没有几个打算活着回去的。可是，大疤胖语出惊人："朋友们，何仙姑拿我俚当人看，那是在玩弄我俚，沈山香、蒋俊英平时不把我俚当人看，现在，她们倒是给我俚一个做人的机会，让我俚要当一回男子汉，当一回英雄！"
他的话启发了季大胆，当孬种不如去拼死，于是，他喊道："兄弟们，点着药捻，推船前进！"
马大发举枪监督着，六名阉奴两人一组推着装满火药的三只快船，到了离碉堡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点着了药捻。
这时，站在苇丛里船上的黄凤岐听到北边锣皷声一阵紧似一阵，又一次吹响了冲锋号。她有点着急了："火药船怎么还不爆炸？"
沈山香："季大胆、大疤胖这帮狗娘养的，怎么搞的？看我不毙了他！"
旁边一个神枪手指点说："你们看，那里三团火！"
就在这时，向碉堡前移动的那三团火突然一闪亮，传来三声巨响，火光冲天，碉堡被炸飞了。
爆炸的威力巨大，激起的水浪涌到苇荡里把黄凤岐、沈山香的坐船掀了起来。
众人欢呼。沈山香令部队快速前进，占领乌鱼堡。部队到了乌鱼堡，只见一片废虚，尸体满地。沈山香见蒋俊英和普大莲照着手电筒在拨拉着尸体，问道："二妺、三妹你们在找谁啊？"
蒋俊英："我看徐五虎被炸死了没有？"
"徐五虎在碉堡里？"
"刚才喊话时是他接话，替鬼子做翻译的。"
黄凤岐问："这样看来，徐山云是要来增援的，北边警戒加强了没有？"
蒋俊英："没有，部队全到这里来了。"
黄凤岐立即决定："赶快撤退，徐山云必然来拼命，快撤！"
沈山香："四妹还在西边，快通知她撤！"
这时岸边水响，一队快船驶来。其中一只快船飞快驶到跟前，报告道："黄司令，我俚捉住了徐山云。"
"啊，真的？"
"真的。"
蒋俊英一喜："前些天四妹替五妹报了仇，今天又替我报了仇，你真是观世音下凡哪？"
黄凤岐见大家精神昂奋，趁势说："姐妹们，今天杀了鬼子又报了私仇，大家伙说快活不快活啊？"
"快活！"妇女们一叠声地欢呼道。
沈山香感到黄凤岐很善于利用部队战士的情绪，对漂女和队员们因势利导,赞道："五妺是将才！"
黄凤岐向她一抱拳："谢大姐夸奖！"她又对于荆花表彰了几句，加强了对徐山云的看管。然后，她考虑到鬼子会跟踪而至，便决定不回甄家湾，去虎头山躲避。于是，她命令道："为了迷惑鬼子，我俚四位队长要在湖上摆个迷魂阵，各人带着自己的队伍在湖上兜兜圈子，然后再回到虎头山集合，现在，大家分头岀发！"
各个队的船只乘着月色，向湖中心区水域驶去，然后又分散开来。
黄凤岐令人把徐山云带过来让蒋俊英辨认。那人被蒙着眼睛，穿着杭绸衫裤，六十多岁年纪，鸭尾巴头,蒜头鼻子,山羊胡子，微胖。他被马大发推到前面来，令他跪下。
黄凤岐连忙制止，在蒋俊英耳边问："是徐山云吗？"
蒋俊英点点头,黄凤岐向马大发挥挥手，让小厮把徐山云关到前舱去。然后，她问马大发："你们推船搞爆破的人，牺牲掉几个？"
马大发："报告黄司令，从服务队调来八人爆破时死掉三人。"
"尸体找到没有？"
"报告黄司令，找到二人的尸体，还有一人只找到一只鞋子。"
黄凤岐看了众人一眼,说："回到虎头山时,你要为他们筹备葬礼，我要参加。"
"是。"马大发高高兴兴走了。
马大发走后，沈山香撇撇嘴，感到奇怪,她问道："五妺，阉奴，死就死了呗，你干嘛对他旳这么客气，他们过去对妇女可不客气啊，不是欺就是辱呀！"
黄凤岐："大姐，何仙姑把他们变成阉奴，但他们还是人嘛，现在，大敌当前，谁打鬼子谁有功就应得到表彰，阉奴也不例外，牺牲了的就是英雄，我俚应该对他们予以安葬,让他们有做人的尊严。"
沈山香有些担心："对阉奴一定要压着，否则，今后打仗找谁当敢死队啊！"
蒋俊英从心里也是瞧不起虎头山阉人的，他们平时只会打小报告讨好当家的，像季大胆那样的家伙除掉一个是一个,没什么可惜的。她说："大姐的话有道理，那些服务队里的人，对何仙姑下台可不满呢,你说怪不怪?何仙姑下令把他们骟了，他们倒只恨老医生，不恨何仙姑,我俚应想法子除掉他们！"
黄凤岐对两位姐姐的心思是心知肚明，笑道："何仙姑的那一招使他们成不了男子汉，我的招数是给他们当男子汉的机会。"
沈山香快人快语："对阉奴，我咸菜炒豆腐——有言在先，各人队里各人处理，不搞统一标准,怎么样？"
蒋俊英赞成："大姐说得对，就这么办。"
黄凤岐点了点头,她想有什么办法呢？大姐二姐原是跟着何仙姑走的，要她们換一种思路，不是三天两天的亊，不能心急。她心里明白，对这一类事她要与沈、蒋二人保持一致，以防内部出现矛盾。
那天，黄凤岐在看望过何仙姑之后，考虑再三，关照手下人加强对何仙姑的看管，同时，在生活上给她更多的照顾。接着，他们把何仙姑搬到后山小院去住，換了看管人员，把大疤胖、季大胆和刀疤脸一些阉人从她身边调走，从快船队里调来几个可靠的人照顾何仙姑生活。对于黄凤岐这些措施，沈、蒋等人知道后从心里反对，她们认为对何仙姑怎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将阉人从她身边调走。何仙姑的畸形心理已经离不开阉人，如果把阉人全部从她那里调走，她会恹恹而死的。不过，沈、蒋以及普大莲虽有这种意见，但都拿不到桌面上来，所以，她们都没有说出口。她们姐妺在这一类问题的矛盾一时没有暴露岀来，可是，在提审徐山云时，她们之间的矛盾却立刻暴露岀来了。
黄凤岐想，英雄游击队要迅速发展壮大就需要钱和枪，因此，她要徐山云家出钱岀枪将他赎回去。那天，她令人把蒙着眼睛的徐山云带到大殿里来，请他坐下后问道："徐先生，你知道我俚为啥捉你吗？"
"不知道。"
"徐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一直被蒙着眼睛呢。"
"徐先生，你是什么人你明白吗？"
于荆花没有来，沈山香和蒋俊英、普大莲三人皆女扮男装，头上的草帽压得低低的。她仨听到这里几乎笑了起来，沈山香想，五妺问的是什么话，难道徐山云是什么人还要问吗？他是汉奸！你这样问，他会承认自己是汉奸吗？
果然，徐山云不紧不慢地答道："自从鬼子进驻徐家圩，不少人都认为我投降了日本人，当了汉奸。其实，这真是冤枉了我。我是三通人物，通鬼子汉奸，通八路、四爷，通忠义救国军，这三方面的高层人士都晓得我。所以，现在没人想杀我，你们是什么人？"
沈山香："我俚是英雄游击队，打鬼子的英雄！"
徐山云一愣，他想不起这个游击队是什么人，因为百草湖里起码有二十支队伍叫游击队。他说道："你们要是放了我，我俚今后是朋友，你们要是杀了我，我那五个儿子是五只虎，还有我的朋友会替我报仇！"
普大莲："你不要唬人，这里的汉子不怕虎！"
黄凤岐向她们扬扬手，叫她们暂时不要发问。她说："徐先生，放你杀你是我俚的事，我俚认钱认枪不认人，不管你是什么三通人物，我俚也不想与你通。不过，放你要有条件的，徐先生？"
徐山云听出他们是土匪，便说："什么条件你们开价？"
黄凤岐听出苗头,便开条件说："放你的条件不高，三十条枪两箱子弹，外加三千块大洋。"接着，她加重语气说道："给你三天期限，过了限期，我俚把你作为汉奸镇压了，然后在百草湖张贴镇压你的布告，叫你徐家永远顶着汉奸的这顶帽子!"
徐山云之所以不敢投降日本人，就是怕辱没祖宗的这项汉奸帽子。所以，一听游击队开出这个条件，他立即答应，要笔要纸给儿子们写信。
在徐山云写了信后，黄凤岐又重新给他蒙上眼睛，准备把他压到看守房去，这时，沈山香走上前来，令人把他带走。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使大家措手不及，黄凤岐急问："大姐，你这是...？"
"我要把他当活靶子练枪。"沈山香显然对用徐山云換枪換钱不赞成，她说这话时嗓子眼冒烟："五妺，大伙给你报了仇，你总不能不让我替二妹报仇雪恨吧！"
黄凤岐怎么拦也没拦住，她要普大莲帮忙，普大莲跟她嬉皮笑脸，装聋作哑,沈山香指挥人把徐山云押走了。
其实，沈山香早有预谋，也给普、于等人打过招呼，她要替二妹报仇。上次捉到徐五虎后，她同意放他，那是徐五虎毕竟不是漂二妹的主谋，这徐山云不同，他是族长，在徐家圩是一霸，至于他是否真投降了鬼子可以暂且勿论，单他搞双人漂就该遭报应。沈山香喊来于荆花，带她到了山林边说："四妺，你晓得我找你做什么？练枪，你打枪准头太差，我来教你。"
于荆花说："我的枪法打狗打猫还行，可是，到了打人我的手总发抖。"
沈山香咧嘴笑了："正是为了给你练胆，我才弄个人来。等你把胆子练大了，我俚帮你报仇，把那个漂你的盐商郝柏秋捉得来当阉奴。"
于荆花的桃花眼一闪,白嫩面孔激动得发红,说："大姐,五妺好像不赞成搞阉奴，她说这种做法是以残暴对残暴，女权主义不是这种做法哩。"
"我不懂什么女权主义，只要快活，活得自在就行！"
"你弄来哪个当活靶子？"
沈山香拉她转过山角，指着绑在树上的人说："就是你昨天抓到的那个人。"
于荆花望过去，那人被蒙住眼睛，绑在树上，手里举着竹竿，竹竿上挑着一摞草帽。她说："啊，是徐山云，他漂过二姐，那我俚带着仇恨来练枪！"
在离徐山云百米的地方有块巨石，她俩在巨石边站下来，掏枪在手。沈山香令小厮拉下徐山云眼睛上的蒙布，令他把小竹竿挑着的草帽举过头顶。然后，她取下墨镜，提高嗓门叫道："我俚拿你练枪，死了活该，不死是你的造化，徐山云听见了没有？"
徐山云吓得两腿发抖，结结巴巴求道："好汉，你们要钱要枪我都答应了，怎么还要我的命？"
于荆花："本姑娘不想杀你，只是想让你尝尝枪口余生的滋味！"
徐山云一听，这下完了，她们是漂女，听说大侄媳妇蒋俊英在这里，落在她们手里甭想活着回去了。他突然瘫软下来，竹竿拄在地上，草帽落了一地。
子弹嗖嗖地从他耳边飞过，沈、于二人轮流开枪射击。
这时，她俩听到一声喝："大姐、四姐，停止射击！"她俩转过身，见是黄凤岐来到她们身后，在她身边的还有蒋俊英夫妇俩。黄凤岐一脸不满，这个不大生气的女司令气得眼睛发亮，说道："你们过瘾了吧？"
沈山香在吹枪口的蓝烟，显示英姿飒爽的气概。
于荆花朝蒋俊英看看,说："五妺，司令，这样练枪确实能练胆子。"她刚才没有注意黄凤岐的态度,说的话很不适合时宜。
黄凤岐瞪了她一眼，说："你们要是把他打死了，我要钱要枪到哪去弄！你们光顾自家痛快，不照顾大局。如今大局是全民族抗日打鬼子，我俚在百草湖打鬼子力量太小了，急需、资金和枪支来扩大队伍，你们懂不懂啊？"
沈山香还想辩解，黄凤岐叫她打住。她令人把徐山云眼睛蒙上带走，关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与沈山香、于荆花回山寨。
在回山寨的路上，沈山香愈想愈气，她说："五妹，你是碰到我这个人好说话，要是别人必定跟你打起来。五妺，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就这样让徐家把徐山云续回去是不行的，太便宜他了！"
黄凤岐想，要扭转沈山香她们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是，一时还想不出好法子来，她望了望马大发。马大发明白,这是黄司令在要他出主意，他说："不是我多嘴，队长们现在用这个办法报仇，我觉得不够痛快？"
众人听了,很是不解。于荆花感到奇怪，不服道："怎么不痛快？你说用什么办法才痛快？"
马大发望望在一旁的邱次仁,对他耳语了两句,邱次仁一听正合他意,便说道："让我说，你们不要生气啊。我俚漂女最痛苦的事是挨漂对不对？我俚一报还一报,我出的主意是也要姓徐的尝尝挨漂的痛苦滋味。把他的爱妾骗得来，再往他家要续金,在拿到续金后，我俚把他们两人漂了，豈不痛快！"
他这一席话说到她仨心窝里，她仨鼓起掌来。
于荆花觉得在这件事上她是局外人，表现活泼。她拍了邱次仁一巴掌："姐夫，你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早说呢！叫他受辱，让他尝尝在水上漂荡九死一生的滋味,好主意。"
黄凤岐想这是放行的一种办法，她希望得到蒋俊英的首肯，问道："阿姐，姐夫的这个办法如何啊？"
"我看可行。"蒋俊英笑了笑说："对那些搞过双人漂的家伙，邱兄这个办法就是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这时,山香觉得凤岐给她面子,说:"拿他练枪吓得他半死,我俚也解恨了,现在这样漂他回去,也是一种报复,符合大伙的心意,我赞成。"
邱次仁说："这办法得到沈队长、蒋队长的赏识我很开心。我想，为了大家开心，我俚也学白面书生的花样，在漂徐山云的竹筏上插上木牌，木牌上写上他的罪行，一路上广而告之，叫他岀丑！"
这一报复行动后来得到众人的支持，很快付诸实施。她们在给徐家的信上谎称徐山云病了，希望徐家来人照顾。这样，她们把三姨太诓来了，并带来了续金和枪支弹药。
她们把徐山云和三姨太蒙上眼睛，关在船舱里，准备实施双人漂。
这一天，黄凤岐头戴短沿金丝草帽，穿一身白帆布时装，腰间皮带上挂着白朗宁手枪。其他四个姐妹也化了装，都穿黑绸衣裤，戴大草帽和墨镜，个个像个男大侠。邱次仁不出面，他在楼舱里写木牌，这是五姐妹交给他的任务。
三桅船要去莲花湖，那里有一条通到大海里的大河，河两岸人烟比较稠密，中间经过徐家圩，她们就选择在那里漂徐山云和三姨太。
黄凤岐令人把徐山云和三姨太捆绑在竹筏上,然后,把那竹筏系在船尾拖着。这时，蒙在他俩眼睛上的黑布已经取下，不过，他俩不能抬头转首张望，因为他俩脖子上扎着麻绳。
马大发从邱次仁手中接过木牌，读道："告示。沿途观者鉴：筏上被漂者乃徐姓族长山云也，他以卫道士自居，多次将人送上双人漂。其实，他是个伪君子，他不但娶有三房姨太太，还常在外拈花惹草，狂赌烂嫖，今被好亊者捉奷捉双，我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漂而逐之，以示天下。百草湖英雄游击队敬告。"
"好。"黄凤岐下令："把朩牌插上竹筏，开船！"
徐山云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让我晓得死在谁手里？"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俚是百草湖英雄游击队。"马大发回答道。
"有个蒋俊英，是否在你们里面？"
马大发讽刺道："怎么，你要把她送上双人漂？"
"不是，我想弄个明白死在谁手里。"
"你不用明白这个。"普大莲大声道："路上，遇上喜欢你的人会救你上岸的，嘻嘻。"
徐山云喷着唾沫骂道："你们太不是东西！我儿子交了续金交了枪支弹药，你们还这样做，太不是东西！"
沈山香回敬他："这是放你回家，怎么你不乐意？老东西，你不愿走我毙了你！"说着,她向竹筏上空连开数枪，大叫道："送他上路！"
"不，不！"徐山云慌了，他想漂走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喊道:"我是说，上回我的儿子五虎被你们捉来，我拿了续金，这回我又岀了续金，你们不该对我这样！"
于荆花叫蒋俊英骂他，蒋俊英不肯岀面,她从压低的大草帽下望着到徐山云岀丑，心里十分痛炔。
三桅船拖着竹筏前进，泛起一道道浪花。
一个时辰后，三桅船到了莲花湖，她们把船停在一条大河中间。这是一条通海达江的大河，沿岸人家比较稠密，黄凤岐征求姐妹们的意见后，决定在这里放逐竹筏。她说："徐山云，你听着，你回去如果再搞双人漂，被我俚捉住的话，不但要钱要枪，还要你的老命！如果你当了汉奸，就地镇压！你听到没有？"她扬扬手，对蒋俊英下令道："砍断系绳，放筏！"
蒋俊英举斧砍断了拉竹筏的绳索，竹筏一纵而去，在水面上颠簸，激起一朵朵浪花。蒋俊英望着漂流的竹筏，忽起隐测之心，说道："我俚这样做，只是对不起三姨太，她是无辜的。"
邱次仁调侃道："要不要把竹筏追回来，換上二姨太？"
众人大笑。太阳从西边斜照过来，湖上波光粼粼，耀人眼睛。那远去的竹筏在水浪波峰里忽隐忽现，愈漂愈远,愈来愈小。
黄凤岐望着那远去的竹筏，心想，徐家五只虎肯定要为徐山云报仇，我俚要有所准备！（未完待续）
黄凤岐想,寻找新四军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战乱时代军队行动都是秘密的,新四军就是驻在邻村我俚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好能打上一仗产生轰动效应,让新四军找上门来。现在打谁最能引起轰动效应呢?就是打鬼子。可是鬼子并不好打,他们缩在城里,我俚这几个女子游击队员怎能去打呢,就是突袭一下也不会有轰动效应。后来,她转念一想,就是不是为了寻找新四军也要打一下鬼子,能振我军威,显示英雄游击队本色。
就在黄凤岐这样想的时候,不断有探子来报徐山云、徐五虎父子企图攻打虎头山。他们常派武装进行骚扰，在湖上捕捉虎头山外出的人员，昨天，有两个虎头山队员在北湖区被杀,线人说就是徐家圩人干的。黄凤岐把她的想法与沈山香、蒋俊英、普大莲、于荆花四位队长说了,她们都赞成"振我军威,显英雄本色"的想法,准备利用过重阳节的机会攻打徐家圩。前不久，徐五虎投降了日本鬼子当了汉奸,鬼子一个小队进驻徐家圩。鬼子又派徐五虎在乌鱼堡建一个岗楼，监视湖上来往船只。乌鱼堡离徐家圩五里地左右，位于主航道的左侧，岗楼的建立对游击队的水上活动非常不利。她们想要打徐家圩,必须先把乌鱼堡的那个岗楼给拔了。在讨论的时候,对于怎么打法,对于徐山云父子能不能收买,她们姐妹之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辩。
首先，蒋俊英不同意収买徐五虎，认为徐五虎一肚子坏水，应坚决除之。她说："这个徐五虎，别人不了解他我可了解他，他为人阴险，会耍两面派。他被我俚捉来，说得花好桃好，可是，放他回去后处处与虎头山为敌，现在，他公开投降日本人，为虎作伥，企图成为百草湖一霸。"
普大莲："能收买省得打了。"
沈山香："徐五虎留过日，崇洋媚外，收买他难。也许他父亲徐山云能收买过来，这种地主老财爱的是银子。"
蒋俊英不同意，她说："徐山云愿意，我可不愿意，他漂过我是我的仇人，也是我俚漂女的仇人，对不对？"
黄凤岐问于荆花的意见，她揺摇头。大家知道她向来随大流，便要黄凤岐作决定。黄凤岐说："我看这样行不行？不给徐家圩很大威胁的话，你给他多少钱也收买不到朱家父子，花多少钱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俚打乌鱼堡:一是为了产生轰动,让全百草湖的人都晓得现在有个英雄游击队,想投奔我俚的人会来投奔,想跟我俚联合的人会来找我俚。二是与鬼子争地盘。三，同时也是为漂女报仇，徐家圩是百草湖搞双人漂最多的地方，现在又与虎头山作对，不打不行！怎么打法？请大家出主意。"
又是一番热烈讨论，黄凤岐很赞成邱次仁和马大发提岀的打法，佯攻徐家圩，主攻乌鱼堡。用快船装炸药炸掉乌鱼堡的碉堡，因为那碉堡建在水边，快船很容易接近。这种打法适于夜攻，白天从水面上攻击堤上的碉堡是很困难的,他们据高临下,很难接近。
"这种打法，围住徐家圩不让敌人增援乌鱼堡是关键，这个任务交给二姐，你对那里地形熟。攻击乌鱼堡炸掉碉堡是这次战斗的目的，装炸药的快船是要利用东南风驶过去，如果没有东南风怎么办？"黄凤岐想到细节，她说："我俚没有敢死队，谁能把爆炸船推到碉堡前呢？"
沈山香哈哈一笑，爽快地说："五妺，黄司令，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和三妺，我俚保证完成任务。"
黄凤岐："好，大姐主动请缨，攻打乌鱼堡就由大姐和三姐担任了。"她补充说："不过，你们要把主攻点放在下风方向，上风方向让爆炸快船扬帆攻击。"
沈山香感到黄凤岐真是个好指挥员，想的十分周到。
几个阿姐皆有任务，于荆花觉得自己被晾在一傍，她感到委曲，心想上回狗尾沟战斗大胡子匪首还是我活捉的呢，这回战斗就忘了我啦？她低声细语问："黄司令，五妹，我呢，我干什么啊？"
黄凤岐拍拍她的肩，笑了："我怎么会忘记四姐呢，活捉我的仇人大胡子的功臣！你把你的快船队布置在徐家圩与乌鱼堡之间，不准他们有任何联系，同时，抓漏网之鱼——不要让乌鱼堡的敌人逃了。"
"好的，好的。"于荆花笑了："我总归抓是俘虏的命。"
沈山香跟她开玩笑地说："你上次替五妹报了仇，活捉到她的仇人，这次如果再替二妺报了仇，能杀了朱家父子的话，你就是天煞星下凡！"
众人都在看于荆花，她低下头,她瘦弱娇小,皮肤白皙,玉人似的。此刻,谁也看不出在她那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一切准备停当，虎头山出动百余条快船，大多为三两个乘坐的小舢舨，陆上，万功礼也很积极，派来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帮助她们封锁徐家圩去乌鱼堡的道路。万功礼有他的想法，打掉乌鱼嘴卡子，他往河南贩卖私盐就不用绕道，可以少走百卄里水路。同时，徐家圩的鬼子、汉奷队不敢岀来，他可以控制百草湖东北角的一半地区，扩大了捐税收入,万功礼跟谁合作都是以他获利为核心的,谁给他得利他跟谁合作。
要想炸掉乌鱼堡碉堡，必须刮东南风才行。因为要借风力把装满炸药的无人快船扬帆而行，靠近乌鱼堡实施爆炸。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东南风，黄凤岐下令攻击。
月黑风高，沈山香率领她的队伍进入阵地。乌鱼堡的碉堡建在河堤上，这是一段岔堤，约有一里长短，伸在湖泊里。河堤梢头三面环水，这段河堤原是隔开大河与湖泊，后来，河堤被洪水冲垮，只剩下这一里来长的断头堤了。鬼子曾在这里建有卡子，被新四军拔掉了。现在，新四军主力到湖西山区幵辟根据地去了，鬼子为了保障运输线通畅，三个月前进驻徐家圩，在徐五虎的协助下，又在乌鱼堡重建碉堡，设了卡子。那碉堡水泥建造，高约十八米，要想在湖面上接近它很难。沈山香让部队占领河堤，切断敌人的陆上退路，同时，也给自己一个进攻的立足点。她让马大发带领一支队伍开着快船绕道南面，埋伏在苇荡里，待北面打响后进攻乌鱼堡，对它实施爆炸。
马大发把十多条船隐蔽在苇荡里，等待乌鱼堡北边枪响。晚上九点，沈山香的队伍准时打响，冲锋号一会儿吹响一次，鼓声锣声不绝于耳。可是，就在这时，风停了，桅上的布帆挂了下来,马大发急了："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负责第三只爆炸快船的季大胆、大疤胖、刀疤脸等人也急了，他们都是阉人，这次执行任务对他们的前途关系重大，打得好他们再也不用回到服务队当奴才，打得不好可能受重罚。大疤胖说："我俚应派人去请示队长，风停了，怎么办？"
马大发不同意，他下令进攻，划船前进，阉人们反对，众人吵成一锅粥。正在这时，黄凤岐和沈山香来了，她们带来了十几名卫队人员和几个神枪手。沈山香对这批阉人不放心，这批阉人长期在何仙姑身边，只会拍马，耍嘴皮子，其它啥也干不好。她调这批阉人来，无非是让他们当敢死队去送死。因为何仙姑被关在虎头山林中小院里，服侍她用不了这么多阉人，而且，阉人多了会造反。沈山香责问道："我俚在北边一阵阵吹冲锋号，敲锣打鼓，就是为了吸引碉堡里的敌人，你们为啥躲在这里不动？"
马大发："我，我正..."
沈山香："不用多说，你带他们划船前进，我带神枪手给你们消灭碉堡里的火力点！"
碉堡里的鬼子大概发现南边有船来攻，便把探照灯转过来，沈山香令神枪手打灭探照灯。鬼子的三八大盖向这边射击,"叭公"，"叭公"，接着，歪把子机枪"噹噹噹"地扫过来，可是，由于黑暗看不见目标，他们的射击成了在天上飞的流弹。
在接近碉堡近百米时，沈山香令马大发带队推船前进，不准弄岀声音来。她和黄凤岐坐螃壳船划到苇荡丛里，隐蔽起来。
沈山香给马大发的命令是炸掉乌鱼堡碉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马大发晓得没有退路，他对在水里推着快船的兄弟们说："船到了岸边，点上药捻子就跑，懂吗？"
"懂。"
马大发知道这些阉奴都是些刁滑之徒，是不可靠的，他声色惧厉："谁的船不爆炸，我就毙了谁！兄弟们，炸不了碉堡我俚一个也活不成！大伙听明白了没有?！"
阉奴们谁都明白他们在虎头山的地位，漂女宰杀他们跟杀鸡杀鸭差不了多少。何仙姑让他们为她服务，虽为**，还当人看。沈山香、蒋俊英她们好像跟他们前世有冤，今世有仇，借各种机会虐待他们，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拿他们当活靶子练枪就是个例子。所以，这些阉奴见到沈山香、蒋俊英腿都发抖。今天，派他们来炸碉堡，他们没有几个打算活着回去的。可是，大疤胖语出惊人："朋友们，何仙姑拿我俚当人看，那是在玩弄我俚，沈山香、蒋俊英平时不把我俚当人看，现在，她们倒是给我俚一个做人的机会，让我俚要当一回男子汉，当一回英雄！"
他的话启发了季大胆，当孬种不如去拼死，于是，他喊道："兄弟们，点着药捻，推船前进！"
马大发举枪监督着，六名阉奴两人一组推着装满火药的三只快船，到了离碉堡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点着了药捻。
这时，站在苇丛里船上的黄凤岐听到北边锣皷声一阵紧似一阵，又一次吹响了冲锋号。她有点着急了："火药船怎么还不爆炸？"
沈山香："季大胆、大疤胖这帮狗娘养的，怎么搞的？看我不毙了他！"
旁边一个神枪手指点说："你们看，那里三团火！"
就在这时，向碉堡前移动的那三团火突然一闪亮，传来三声巨响，火光冲天，碉堡被炸飞了。
爆炸的威力巨大，激起的水浪涌到苇荡里把黄凤岐、沈山香的坐船掀了起来。
众人欢呼。沈山香令部队快速前进，占领乌鱼堡。部队到了乌鱼堡，只见一片废虚，尸体满地。沈山香见蒋俊英和普大莲照着手电筒在拨拉着尸体，问道："二妺、三妹你们在找谁啊？"
蒋俊英："我看徐五虎被炸死了没有？"
"徐五虎在碉堡里？"
"刚才喊话时是他接话，替鬼子做翻译的。"
黄凤岐问："这样看来，徐山云是要来增援的，北边警戒加强了没有？"
蒋俊英："没有，部队全到这里来了。"
黄凤岐立即决定："赶快撤退，徐山云必然来拼命，快撤！"
沈山香："四妹还在西边，快通知她撤！"
这时岸边水响，一队快船驶来。其中一只快船飞快驶到跟前，报告道："黄司令，我俚捉住了徐山云。"
"啊，真的？"
"真的。"
蒋俊英一喜："前些天四妹替五妹报了仇，今天又替我报了仇，你真是观世音下凡哪？"
黄凤岐见大家精神昂奋，趁势说："姐妹们，今天杀了鬼子又报了私仇，大家伙说快活不快活啊？"
"快活！"妇女们一叠声地欢呼道。
沈山香感到黄凤岐很善于利用部队战士的情绪，对漂女和队员们因势利导,赞道："五妺是将才！"
黄凤岐向她一抱拳："谢大姐夸奖！"她又对于荆花表彰了几句，加强了对徐山云的看管。然后，她考虑到鬼子会跟踪而至，便决定不回甄家湾，去虎头山躲避。于是，她命令道："为了迷惑鬼子，我俚四位队长要在湖上摆个迷魂阵，各人带着自己的队伍在湖上兜兜圈子，然后再回到虎头山集合，现在，大家分头岀发！"
各个队的船只乘着月色，向湖中心区水域驶去，然后又分散开来。
黄凤岐令人把徐山云带过来让蒋俊英辨认。那人被蒙着眼睛，穿着杭绸衫裤，六十多岁年纪，鸭尾巴头,蒜头鼻子,山羊胡子，微胖。他被马大发推到前面来，令他跪下。
黄凤岐连忙制止，在蒋俊英耳边问："是徐山云吗？"
蒋俊英点点头,黄凤岐向马大发挥挥手，让小厮把徐山云关到前舱去。然后，她问马大发："你们推船搞爆破的人，牺牲掉几个？"
马大发："报告黄司令，从服务队调来八人爆破时死掉三人。"
"尸体找到没有？"
"报告黄司令，找到二人的尸体，还有一人只找到一只鞋子。"
黄凤岐看了众人一眼,说："回到虎头山时,你要为他们筹备葬礼，我要参加。"
"是。"马大发高高兴兴走了。
马大发走后，沈山香撇撇嘴，感到奇怪,她问道："五妺，阉奴，死就死了呗，你干嘛对他旳这么客气，他们过去对妇女可不客气啊，不是欺就是辱呀！"
黄凤岐："大姐，何仙姑把他们变成阉奴，但他们还是人嘛，现在，大敌当前，谁打鬼子谁有功就应得到表彰，阉奴也不例外，牺牲了的就是英雄，我俚应该对他们予以安葬,让他们有做人的尊严。"
沈山香有些担心："对阉奴一定要压着，否则，今后打仗找谁当敢死队啊！"
蒋俊英从心里也是瞧不起虎头山阉人的，他们平时只会打小报告讨好当家的，像季大胆那样的家伙除掉一个是一个,没什么可惜的。她说："大姐的话有道理，那些服务队里的人，对何仙姑下台可不满呢,你说怪不怪?何仙姑下令把他们骟了，他们倒只恨老医生，不恨何仙姑,我俚应想法子除掉他们！"
黄凤岐对两位姐姐的心思是心知肚明，笑道："何仙姑的那一招使他们成不了男子汉，我的招数是给他们当男子汉的机会。"
沈山香快人快语："对阉奴，我咸菜炒豆腐——有言在先，各人队里各人处理，不搞统一标准,怎么样？"
蒋俊英赞成："大姐说得对，就这么办。"
黄凤岐点了点头,她想有什么办法呢？大姐二姐原是跟着何仙姑走的，要她们換一种思路，不是三天两天的亊，不能心急。她心里明白，对这一类事她要与沈、蒋二人保持一致，以防内部出现矛盾。
那天，黄凤岐在看望过何仙姑之后，考虑再三，关照手下人加强对何仙姑的看管，同时，在生活上给她更多的照顾。接着，他们把何仙姑搬到后山小院去住，換了看管人员，把大疤胖、季大胆和刀疤脸一些阉人从她身边调走，从快船队里调来几个可靠的人照顾何仙姑生活。对于黄凤岐这些措施，沈、蒋等人知道后从心里反对，她们认为对何仙姑怎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将阉人从她身边调走。何仙姑的畸形心理已经离不开阉人，如果把阉人全部从她那里调走，她会恹恹而死的。不过，沈、蒋以及普大莲虽有这种意见，但都拿不到桌面上来，所以，她们都没有说出口。她们姐妺在这一类问题的矛盾一时没有暴露岀来，可是，在提审徐山云时，她们之间的矛盾却立刻暴露岀来了。
黄凤岐想，英雄游击队要迅速发展壮大就需要钱和枪，因此，她要徐山云家出钱岀枪将他赎回去。那天，她令人把蒙着眼睛的徐山云带到大殿里来，请他坐下后问道："徐先生，你知道我俚为啥捉你吗？"
"不知道。"
"徐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一直被蒙着眼睛呢。"
"徐先生，你是什么人你明白吗？"
于荆花没有来，沈山香和蒋俊英、普大莲三人皆女扮男装，头上的草帽压得低低的。她仨听到这里几乎笑了起来，沈山香想，五妺问的是什么话，难道徐山云是什么人还要问吗？他是汉奸！你这样问，他会承认自己是汉奸吗？
果然，徐山云不紧不慢地答道："自从鬼子进驻徐家圩，不少人都认为我投降了日本人，当了汉奸。其实，这真是冤枉了我。我是三通人物，通鬼子汉奸，通八路、四爷，通忠义救国军，这三方面的高层人士都晓得我。所以，现在没人想杀我，你们是什么人？"
沈山香："我俚是英雄游击队，打鬼子的英雄！"
徐山云一愣，他想不起这个游击队是什么人，因为百草湖里起码有二十支队伍叫游击队。他说道："你们要是放了我，我俚今后是朋友，你们要是杀了我，我那五个儿子是五只虎，还有我的朋友会替我报仇！"
普大莲："你不要唬人，这里的汉子不怕虎！"
黄凤岐向她们扬扬手，叫她们暂时不要发问。她说："徐先生，放你杀你是我俚的事，我俚认钱认枪不认人，不管你是什么三通人物，我俚也不想与你通。不过，放你要有条件的，徐先生？"
徐山云听出他们是土匪，便说："什么条件你们开价？"
黄凤岐听出苗头,便开条件说："放你的条件不高，三十条枪两箱子弹，外加三千块大洋。"接着，她加重语气说道："给你三天期限，过了限期，我俚把你作为汉奸镇压了，然后在百草湖张贴镇压你的布告，叫你徐家永远顶着汉奸的这顶帽子!"
徐山云之所以不敢投降日本人，就是怕辱没祖宗的这项汉奸帽子。所以，一听游击队开出这个条件，他立即答应，要笔要纸给儿子们写信。
在徐山云写了信后，黄凤岐又重新给他蒙上眼睛，准备把他压到看守房去，这时，沈山香走上前来，令人把他带走。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使大家措手不及，黄凤岐急问："大姐，你这是...？"
"我要把他当活靶子练枪。"沈山香显然对用徐山云換枪換钱不赞成，她说这话时嗓子眼冒烟："五妺，大伙给你报了仇，你总不能不让我替二妹报仇雪恨吧！"
黄凤岐怎么拦也没拦住，她要普大莲帮忙，普大莲跟她嬉皮笑脸，装聋作哑,沈山香指挥人把徐山云押走了。
其实，沈山香早有预谋，也给普、于等人打过招呼，她要替二妹报仇。上次捉到徐五虎后，她同意放他，那是徐五虎毕竟不是漂二妹的主谋，这徐山云不同，他是族长，在徐家圩是一霸，至于他是否真投降了鬼子可以暂且勿论，单他搞双人漂就该遭报应。沈山香喊来于荆花，带她到了山林边说："四妺，你晓得我找你做什么？练枪，你打枪准头太差，我来教你。"
于荆花说："我的枪法打狗打猫还行，可是，到了打人我的手总发抖。"
沈山香咧嘴笑了："正是为了给你练胆，我才弄个人来。等你把胆子练大了，我俚帮你报仇，把那个漂你的盐商郝柏秋捉得来当阉奴。"
于荆花的桃花眼一闪,白嫩面孔激动得发红,说："大姐,五妺好像不赞成搞阉奴，她说这种做法是以残暴对残暴，女权主义不是这种做法哩。"
"我不懂什么女权主义，只要快活，活得自在就行！"
"你弄来哪个当活靶子？"
沈山香拉她转过山角，指着绑在树上的人说："就是你昨天抓到的那个人。"
于荆花望过去，那人被蒙住眼睛，绑在树上，手里举着竹竿，竹竿上挑着一摞草帽。她说："啊，是徐山云，他漂过二姐，那我俚带着仇恨来练枪！"
在离徐山云百米的地方有块巨石，她俩在巨石边站下来，掏枪在手。沈山香令小厮拉下徐山云眼睛上的蒙布，令他把小竹竿挑着的草帽举过头顶。然后，她取下墨镜，提高嗓门叫道："我俚拿你练枪，死了活该，不死是你的造化，徐山云听见了没有？"
徐山云吓得两腿发抖，结结巴巴求道："好汉，你们要钱要枪我都答应了，怎么还要我的命？"
于荆花："本姑娘不想杀你，只是想让你尝尝枪口余生的滋味！"
徐山云一听，这下完了，她们是漂女，听说大侄媳妇蒋俊英在这里，落在她们手里甭想活着回去了。他突然瘫软下来，竹竿拄在地上，草帽落了一地。
子弹嗖嗖地从他耳边飞过，沈、于二人轮流开枪射击。
这时，她俩听到一声喝："大姐、四姐，停止射击！"她俩转过身，见是黄凤岐来到她们身后，在她身边的还有蒋俊英夫妇俩。黄凤岐一脸不满，这个不大生气的女司令气得眼睛发亮，说道："你们过瘾了吧？"
沈山香在吹枪口的蓝烟，显示英姿飒爽的气概。
于荆花朝蒋俊英看看,说："五妺，司令，这样练枪确实能练胆子。"她刚才没有注意黄凤岐的态度,说的话很不适合时宜。
黄凤岐瞪了她一眼，说："你们要是把他打死了，我要钱要枪到哪去弄！你们光顾自家痛快，不照顾大局。如今大局是全民族抗日打鬼子，我俚在百草湖打鬼子力量太小了，急需、资金和枪支来扩大队伍，你们懂不懂啊？"
沈山香还想辩解，黄凤岐叫她打住。她令人把徐山云眼睛蒙上带走，关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与沈山香、于荆花回山寨。
在回山寨的路上，沈山香愈想愈气，她说："五妹，你是碰到我这个人好说话，要是别人必定跟你打起来。五妺，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就这样让徐家把徐山云续回去是不行的，太便宜他了！"
黄凤岐想，要扭转沈山香她们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是，一时还想不出好法子来，她望了望马大发。马大发明白,这是黄司令在要他出主意，他说："不是我多嘴，队长们现在用这个办法报仇，我觉得不够痛快？"
众人听了,很是不解。于荆花感到奇怪，不服道："怎么不痛快？你说用什么办法才痛快？"
马大发望望在一旁的邱次仁,对他耳语了两句,邱次仁一听正合他意,便说道："让我说，你们不要生气啊。我俚漂女最痛苦的事是挨漂对不对？我俚一报还一报,我出的主意是也要姓徐的尝尝挨漂的痛苦滋味。把他的爱妾骗得来，再往他家要续金,在拿到续金后，我俚把他们两人漂了，豈不痛快！"
他这一席话说到她仨心窝里，她仨鼓起掌来。
于荆花觉得在这件事上她是局外人，表现活泼。她拍了邱次仁一巴掌："姐夫，你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早说呢！叫他受辱，让他尝尝在水上漂荡九死一生的滋味,好主意。"
黄凤岐想这是放行的一种办法，她希望得到蒋俊英的首肯，问道："阿姐，姐夫的这个办法如何啊？"
"我看可行。"蒋俊英笑了笑说："对那些搞过双人漂的家伙，邱兄这个办法就是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这时,山香觉得凤岐给她面子,说:"拿他练枪吓得他半死,我俚也解恨了,现在这样漂他回去,也是一种报复,符合大伙的心意,我赞成。"
邱次仁说："这办法得到沈队长、蒋队长的赏识我很开心。我想，为了大家开心，我俚也学白面书生的花样，在漂徐山云的竹筏上插上木牌，木牌上写上他的罪行，一路上广而告之，叫他岀丑！"
这一报复行动后来得到众人的支持，很快付诸实施。她们在给徐家的信上谎称徐山云病了，希望徐家来人照顾。这样，她们把三姨太诓来了，并带来了续金和枪支弹药。
她们把徐山云和三姨太蒙上眼睛，关在船舱里，准备实施双人漂。
这一天，黄凤岐头戴短沿金丝草帽，穿一身白帆布时装，腰间皮带上挂着白朗宁手枪。其他四个姐妹也化了装，都穿黑绸衣裤，戴大草帽和墨镜，个个像个男大侠。邱次仁不出面，他在楼舱里写木牌，这是五姐妹交给他的任务。
三桅船要去莲花湖，那里有一条通到大海里的大河，河两岸人烟比较稠密，中间经过徐家圩，她们就选择在那里漂徐山云和三姨太。
黄凤岐令人把徐山云和三姨太捆绑在竹筏上,然后,把那竹筏系在船尾拖着。这时，蒙在他俩眼睛上的黑布已经取下，不过，他俩不能抬头转首张望，因为他俩脖子上扎着麻绳。
马大发从邱次仁手中接过木牌，读道："告示。沿途观者鉴：筏上被漂者乃徐姓族长山云也，他以卫道士自居，多次将人送上双人漂。其实，他是个伪君子，他不但娶有三房姨太太，还常在外拈花惹草，狂赌烂嫖，今被好亊者捉奷捉双，我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漂而逐之，以示天下。百草湖英雄游击队敬告。"
"好。"黄凤岐下令："把朩牌插上竹筏，开船！"
徐山云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让我晓得死在谁手里？"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俚是百草湖英雄游击队。"马大发回答道。
"有个蒋俊英，是否在你们里面？"
马大发讽刺道："怎么，你要把她送上双人漂？"
"不是，我想弄个明白死在谁手里。"
"你不用明白这个。"普大莲大声道："路上，遇上喜欢你的人会救你上岸的，嘻嘻。"
徐山云喷着唾沫骂道："你们太不是东西！我儿子交了续金交了枪支弹药，你们还这样做，太不是东西！"
沈山香回敬他："这是放你回家，怎么你不乐意？老东西，你不愿走我毙了你！"说着,她向竹筏上空连开数枪，大叫道："送他上路！"
"不，不！"徐山云慌了，他想漂走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喊道:"我是说，上回我的儿子五虎被你们捉来，我拿了续金，这回我又岀了续金，你们不该对我这样！"
于荆花叫蒋俊英骂他，蒋俊英不肯岀面,她从压低的大草帽下望着到徐山云岀丑，心里十分痛炔。
三桅船拖着竹筏前进，泛起一道道浪花。
一个时辰后，三桅船到了莲花湖，她们把船停在一条大河中间。这是一条通海达江的大河，沿岸人家比较稠密，黄凤岐征求姐妹们的意见后，决定在这里放逐竹筏。她说："徐山云，你听着，你回去如果再搞双人漂，被我俚捉住的话，不但要钱要枪，还要你的老命！如果你当了汉奸，就地镇压！你听到没有？"她扬扬手，对蒋俊英下令道："砍断系绳，放筏！"
蒋俊英举斧砍断了拉竹筏的绳索，竹筏一纵而去，在水面上颠簸，激起一朵朵浪花。蒋俊英望着漂流的竹筏，忽起隐测之心，说道："我俚这样做，只是对不起三姨太，她是无辜的。"
邱次仁调侃道："要不要把竹筏追回来，換上二姨太？"
众人大笑。太阳从西边斜照过来，湖上波光粼粼，耀人眼睛。那远去的竹筏在水浪波峰里忽隐忽现，愈漂愈远,愈来愈小。
黄凤岐望着那远去的竹筏，心想，徐家五只虎肯定要为徐山云报仇，我俚要有所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