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 人未老，剑已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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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百般意义上来看，安定都算得上一个很好的词语，它意味着不用在外漂泊，不用去争斗，不用担心哪一天会突然死去。
但对剑修来说，安定却不一定是好事。
这意味着手里的剑不再锋锐。
打开史书往前翻看，哪一个剑仙不是在正年轻剑意最盛的时候向天挥剑？即使是传闻中的青莲剑仙，都是在一剑断潮以后，借着最鼎盛时的剑气直上云霄。
与他们相比，柳玉已经七十多岁了。
确实，柳玉看起来并不老。
但远离战斗多年，他的剑已经老了。
一把老了的剑，如何渡得过天劫？
至少引路人是这么认为。
他看着柳玉说道：“依贫僧觉得，除非法显和谢周能重续仙缘，其他人，包括您，包括您的几个学生，包括何问与极夜在内，都是渡不过天劫的。”
他提到了何问，也提到了极夜。
理由同样简单。
何问的天资太好，本身却太过于年轻，提升太过于迅速，听起来这几点都是好事，但不管是以杀入剑还是如今的血祭，说到底都是一种捷径，这些都让他的根基不够稳重，很难跨越那最后一道门槛。
极夜正好相反，与何问相比，他的天资确实差了太多，用了近五十年才成就剑域，近两年又开始修行香火道，说的好听点叫万法入剑，可事实上，岂不是进无可进以后的无奈之举？
如此来看，无人能走过天劫。
但柳玉却不这么认为，看着苍老的和尚说道：“除了你们，没有谁会孤身一人。”
谢周当初渡劫时，就有法显守在旁边，挥出了推开天门的最后一掌。
柳玉在世间的威望无出其右。
如果柳玉渡劫，会有万万人相助。
何问亦是如此。
更准确的说，道儒佛法，千万门派，白玉玄、徐景、吕万象、司徒行策……每一个证明过自己意志的人，当他走到渡劫这一步时，都会有很多人愿意伸出援手。
但若是极夜与引路人，或者域外的某个邪道巨擘渡劫，会有更多人出面阻止。
引路人无法反驳，一边继续制作自己的木筏，一边说道：“既然如此，贫僧期待先生渡劫的那一天。”
柳玉说道：“你真正想要的是天劫。”
引路人修理木条的动作一僵，沉默了会儿说道：“原来先生知道。”
柳玉说道：“这并不难猜。”
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原因。
引路人遍寻古迹，花这么大心思地指挥无数信徒，建造出一座血祭大阵，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帮他提升境界？
引路人举止中都表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让柳玉成仙，又不想让柳玉真的成仙。
看似矛盾纠结，其实不然。
引路人要的是这个过程。
这个过程中有他需要的东西。
除了天劫，还能是什么？
柳玉能想明白这一点，却想不明白，引路人为何要引下天劫？
“先生猜到了，那与您说说也无妨。”
引路人放下手里绑木筏的布条，转过身，缓慢地、有些费劲地蹲坐到地上，靠着做了一半的木筏，温声说道：“少林寺建派之初，邪修乱世，一众高僧入世除魔，死后魂归西天灵山，躯体则埋入后山碑林。”
他说的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但并算不上什么隐秘，佛门通史的第一页就是这段历史的记载。
柳玉看着他，静待下文。
引路人说道：“贫僧年轻时，偶然间听到少林的老方丈提到说，那是个探索的时代，因为探索，所以无所顾忌，所以得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那些隐秘如果流传出去，足以震荡天下。”
“破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求真来之不易，谁忍心轻易丢掉？”
引路人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因此，在那些高僧逝去的时候，会把这些秘辛记载，随尸骨一齐埋入后山碑林，算是一种隐秘的流传。”
柳玉说道：“这很正常。”
“确实正常。”
引路人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贫僧有幸去了碑林，挖开了那些前朝高僧们的坟冢，一个不落地全都挖了出来，看完了所有记载。”
他没有说怎么绕过了罗汉大阵，怎么瞒过驻守碑林的武僧，只是微笑着，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
可若是这句话传出去，足以在世间引起轩然大波。
挖坟。
而且挖的是少林先贤们的坟！
少林竟然没有察觉！
还是说，不敢外传？
“贫僧看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这座大阵。”
引路人看了看头顶的红云。
“比如这座祭坛。”
引路人看向岛屿中央干涸了的血池。
“比如佛与魔的界限。”
引路人低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心。
“还比如一个描述。”
引路人抬起头，看着柳玉的眼睛说道：“那个描述叫做天怒。”
柳玉微怔道：“天怒？”
引路人说道：“也叫天罚，先生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场蔓延整个世间的天劫，当然，在那本古书的描述中，它的引子就是天劫，入仙时的天劫。”
天劫覆盖整个世间？
试想一下，该是怎样恐怖的场景？
柳玉皱起眉头，说道：“若是那样，别说众生平等，还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引路人说道：“很多，那些普通人大部分都能活下来，只有像我们这种修行者，四品以上，开始感知天地的修行者们，才会尽数死去。”
柳玉说道：“那你还能指望谁将你的信念贯彻下去？”
引路人微笑着，解释说道：“若是贫僧成功引来了天怒，自然有避过天怒的法子，到时候，您的弟子，也是贫僧的弟子，自然会继续贫僧的信念。”
他说的是红叶。
也唯有红叶，能让他寄予厚望。
柳玉沉默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本来没指望引路人会给出回答，却没想到引路人竟然完完本本地告诉了他自己的一切计划。
柳玉大概猜到了原因。
就快了。
从百般意义上来看，安定都算得上一个很好的词语，它意味着不用在外漂泊，不用去争斗，不用担心哪一天会突然死去。
但对剑修来说，安定却不一定是好事。
这意味着手里的剑不再锋锐。
打开史书往前翻看，哪一个剑仙不是在正年轻剑意最盛的时候向天挥剑？即使是传闻中的青莲剑仙，都是在一剑断潮以后，借着最鼎盛时的剑气直上云霄。
与他们相比，柳玉已经七十多岁了。
确实，柳玉看起来并不老。
但远离战斗多年，他的剑已经老了。
一把老了的剑，如何渡得过天劫？
至少引路人是这么认为。
他看着柳玉说道：“依贫僧觉得，除非法显和谢周能重续仙缘，其他人，包括您，包括您的几个学生，包括何问与极夜在内，都是渡不过天劫的。”
他提到了何问，也提到了极夜。
理由同样简单。
何问的天资太好，本身却太过于年轻，提升太过于迅速，听起来这几点都是好事，但不管是以杀入剑还是如今的血祭，说到底都是一种捷径，这些都让他的根基不够稳重，很难跨越那最后一道门槛。
极夜正好相反，与何问相比，他的天资确实差了太多，用了近五十年才成就剑域，近两年又开始修行香火道，说的好听点叫万法入剑，可事实上，岂不是进无可进以后的无奈之举？
如此来看，无人能走过天劫。
但柳玉却不这么认为，看着苍老的和尚说道：“除了你们，没有谁会孤身一人。”
谢周当初渡劫时，就有法显守在旁边，挥出了推开天门的最后一掌。
柳玉在世间的威望无出其右。
如果柳玉渡劫，会有万万人相助。
何问亦是如此。
更准确的说，道儒佛法，千万门派，白玉玄、徐景、吕万象、司徒行策……每一个证明过自己意志的人，当他走到渡劫这一步时，都会有很多人愿意伸出援手。
但若是极夜与引路人，或者域外的某个邪道巨擘渡劫，会有更多人出面阻止。
引路人无法反驳，一边继续制作自己的木筏，一边说道：“既然如此，贫僧期待先生渡劫的那一天。”
柳玉说道：“你真正想要的是天劫。”
引路人修理木条的动作一僵，沉默了会儿说道：“原来先生知道。”
柳玉说道：“这并不难猜。”
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原因。
引路人遍寻古迹，花这么大心思地指挥无数信徒，建造出一座血祭大阵，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帮他提升境界？
引路人举止中都表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让柳玉成仙，又不想让柳玉真的成仙。
看似矛盾纠结，其实不然。
引路人要的是这个过程。
这个过程中有他需要的东西。
除了天劫，还能是什么？
柳玉能想明白这一点，却想不明白，引路人为何要引下天劫？
“先生猜到了，那与您说说也无妨。”
引路人放下手里绑木筏的布条，转过身，缓慢地、有些费劲地蹲坐到地上，靠着做了一半的木筏，温声说道：“少林寺建派之初，邪修乱世，一众高僧入世除魔，死后魂归西天灵山，躯体则埋入后山碑林。”
他说的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但并算不上什么隐秘，佛门通史的第一页就是这段历史的记载。
柳玉看着他，静待下文。
引路人说道：“贫僧年轻时，偶然间听到少林的老方丈提到说，那是个探索的时代，因为探索，所以无所顾忌，所以得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那些隐秘如果流传出去，足以震荡天下。”
“破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求真来之不易，谁忍心轻易丢掉？”
引路人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因此，在那些高僧逝去的时候，会把这些秘辛记载，随尸骨一齐埋入后山碑林，算是一种隐秘的流传。”
柳玉说道：“这很正常。”
“确实正常。”
引路人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贫僧有幸去了碑林，挖开了那些前朝高僧们的坟冢，一个不落地全都挖了出来，看完了所有记载。”
他没有说怎么绕过了罗汉大阵，怎么瞒过驻守碑林的武僧，只是微笑着，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
可若是这句话传出去，足以在世间引起轩然大波。
挖坟。
而且挖的是少林先贤们的坟！
少林竟然没有察觉！
还是说，不敢外传？
“贫僧看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这座大阵。”
引路人看了看头顶的红云。
“比如这座祭坛。”
引路人看向岛屿中央干涸了的血池。
“比如佛与魔的界限。”
引路人低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心。
“还比如一个描述。”
引路人抬起头，看着柳玉的眼睛说道：“那个描述叫做天怒。”
柳玉微怔道：“天怒？”
引路人说道：“也叫天罚，先生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场蔓延整个世间的天劫，当然，在那本古书的描述中，它的引子就是天劫，入仙时的天劫。”
天劫覆盖整个世间？
试想一下，该是怎样恐怖的场景？
柳玉皱起眉头，说道：“若是那样，别说众生平等，还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引路人说道：“很多，那些普通人大部分都能活下来，只有像我们这种修行者，四品以上，开始感知天地的修行者们，才会尽数死去。”
柳玉说道：“那你还能指望谁将你的信念贯彻下去？”
引路人微笑着，解释说道：“若是贫僧成功引来了天怒，自然有避过天怒的法子，到时候，您的弟子，也是贫僧的弟子，自然会继续贫僧的信念。”
他说的是红叶。
也唯有红叶，能让他寄予厚望。
柳玉沉默着，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本来没指望引路人会给出回答，却没想到引路人竟然完完本本地告诉了他自己的一切计划。
柳玉大概猜到了原因。
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