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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 岁不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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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轰鸣,没有爆炸,所有的力量都被局限在两个拳头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

    但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何去在步步后退,而引路人的拳头则在一点点向前。

    啪的一声。

    何去的指骨碎了

    然后他的腕骨碎了。

    再然后他的臂骨也碎了。

    引路人的拳头偏移,砸在他的胸口上。

    何去的胸骨也碎了。

    领域破碎的力量在他体内炸开。

    何去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飘去,他的五脏六腑尽数破碎,就算济世榜神医同至,世间所有的灵丹妙药随意取用,都没有半点存活下去的希望。

    引路人没有追上去,境界跌落且身受重伤的他,抛开所有威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何去转过身,对苏曜伸出手掌。

    “抱歉。”

    “大帅……”

    分不清是血还是泪的缘故,苏曜脸上沾满尘土,挣扎着爬到何去面前,握住他的手掌。

    苏曜明白这句抱歉的意思。

    它包含了太多遗憾。

    是对关千云。

    是对无间局。

    是对这几个月来的风雨。

    从苏曜转到长安,便跟随在何去麾下。何去教他做事,教他修行,为他争取不良人内部的各种资源……

    两人不是师徒,胜似师徒。

    “大帅,师父,你过来干什么啊,你就不该过来的,你知道我不怕死的,无间开始时我就说过的,咱们也说好了的,死就死了,谁都不准救的……”

    苏曜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血泪模糊了他的双眼。

    何去却笑了起来,挣扎着坐起身,又忽然一弯腰,用额头砸在苏曜的后脑。

    苏曜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何去伸出手,放到苏曜的背后。

    极夜说过,青山有一门牵引术,如果所修所学与苏曜相通,便可以通过牵引术,将所有的血毒都引出来,从根本上解决苏曜的问题。

    极夜能想到的,不良人同样能想到。

    苏曜离开不良人后,尽管何去心有怀疑,但被关进天牢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修行牵引术,也在心里期待苏曜能够归来。

    现在他等到了这一天。

    他很欣慰。

    他用尽最后提起的一缕内力,把苏曜体内那些血毒聚集起来,却没有余力把它们逼出,只能顺着手掌移到自己的身体里。

    万毒噬身。

    何去体会到了苏曜先前的痛苦。

    “真疼。”

    何去依然笑着,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痛苦,只有满足。

    是啊,传承衣钵的弟子还在,最喜欢的两个后辈也还在,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转头看向冉轲,笑问了一句。

    “走吗?”

    “走,该走了。”

    冉轲也笑着回应他,接着把目光望向昏迷着的李棠溪,望向皇城上方的李彻,望向夜色笼罩下的长安城,最后停驻在东南方。

    距离太远,夜色太浓,什么都看不清。

    但冉轲知道,那里有一座城。

    十几年前,他听从师父的安排,成了那座城的三城主,也因此成了人们口中的三先生。

    可惜今天要放下了。

    有些不舍。

    总归要离去的。

    圣人亦是如此,何况是他?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冉轲喃喃念了一句,对何去说道:“把苏曜换成是你也好,省得这一路上,连个对饮的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更加透明。

    越来越亮,越来越澄澈,光芒从他体内迸发而出,就像夜空里突然多出了一轮太阳。

    当光芒散尽时,已看不见冉轲的身影。

    何去嘲讽说道:“你们这些家伙,死了还搞的花里胡哨。”

    话音落下,他跟着闭上了双眼。

    体内的血毒再无人压制。

    何去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转眼便被血毒腐蚀成一滩血水,血水流淌,顺着崩裂的缝隙下沉,与芙蓉园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圣贤城的冉先生,不良人的何副帅。

    今夜一同归去。

    ————

    皇城上方。

    失去关千云的阻拦,极夜真正做到了如入无人之境。

    他冷眼看着李彻一次次被定山河弹开,又一次次地朝定山河走去,片刻后心里堆满了不屑。

    不屑是对李彻。

    身为帝王,却连皇族流传下来的名剑和大阵都掌控不了,不可谓不令人发笑。

    同样不屑于定山河。

    就凭这点反震的威力,护城大阵也敢号称“诛仙”?

    便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冉轲的声音。

    思无邪。

    逝者如斯。

    儒门意志加持下,即便是极夜都无法否认这两句圣人之言中蕴藏的力量。

    极夜遗憾摇了摇头。

    可惜了。

    就像引路人说的那样,冉轲想要借助儒门的力量,然而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肩负整个儒门,这两句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

    至于何去,想要阻拦引路人拼着领域破碎轰出的一拳,更是死不足惜。

    李彻惨笑了一声。

    君君,臣臣。

    但李彻与他们不仅是君臣,更是真正志同道合的的朋友。

    当看到一位位同道者在眼前死去,李彻在位数十年,第一次生出如此大的无力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值得坐在皇位上,是否有为人君主的能力。

    极夜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他似乎看出了李彻的想法,向前一步踏出。

    转眼出现在李彻身前。

    “那便让我来吧。”

    声音响起的同时,极夜一拳将李彻打飞,伸出右手,握向定山河的剑柄。

    天地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许多人脸上出现了悲痛的神情,如果被极夜强行夺走大阵的控制权,日后的长安会变成何种模样?

    不可想象,不敢想象。

    事情又为何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活佛呢?剑仙呢?

    ————

    时间从未过得这般缓慢。

    直到极夜握住了定山河。

    咚的一声响,夜空如银瓶乍破。

    长安城各处阵势光彩大放,展示出那沉淀百年的强大威力。

    极夜身边,更是出现了一柄柄银白小剑,完全由剑气凝聚而成,藏有恐怖绝伦的杀意。

    成功了吗?

    丞相何事闭上双眼,不忍心再看。

    王恪靖怒吼一声,拼着受伤的身体想要冲上去,被身边的王轻峰拉下。

    似乎,到此为止了。

    李彻稳住身形,眼角也有两行清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