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净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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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苏曜又来到了吕万象的住处，带着足有拳头厚度的卷宗。
“这些？”吕万象愣了愣。
“前段时间不良人在襄樊城毁了一个夜幕据点，那天一共死了二十二个人，其中二十一个都是道门的弟子。”苏曜指着卷宗，很是委婉地说道：“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人，麻烦师兄多费心一点。”
“这么多？”吕万象诧异道。
“师父、徒弟、好友……加起来足足好几百个。”苏曜挠挠头说道：“就算只统计参加论道大会的那些，也有一百零三个，都在这了。”
吕万象接过卷宗，和刚才的十七份放到一起，无奈道：“十七人还好，一百二十个人，几乎占了论道大会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几天时间，我哪能认完？”
苏曜陪笑道：“师兄把他们记住，留个心思便好。”
吕万象没再拒绝，想了想说道：“前几个月，封前辈给我写信，请沂山帮忙照看一下周围的几座县城。如此来看，不良人似乎很缺人手？”
苏曜点头道：“很缺。”
吕万象追问道：“哪种程度？”
“几乎无人可用。”
苏曜指了指自己，举例道：“从我到了长安，就没有一天空闲，不是在追查，就是在追查的路上。我感觉，这两个月走的路，比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吕万象说道：“十万不良人。”
“能用的只有一万。”
苏曜轻叹道：“夜幕这次的筹划实在太过可怕，有资格前去调查的，最少也得三品境。江湖令颁布后，各地消息不断，可能的夜幕据点有一千多个，几千人值得怀疑，所以有很多事情，只能拜托给江湖门派。”
吕万象直截了当道：“情况如何？”
“一般。”苏曜遗憾道：“夜幕太神秘，就算偶尔露出痕迹，也能轻易地逃开。另外，许多小门派不敢参与，连江湖令都给退了回来。”
“自保是人之常情。”吕万象说道。
苏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怪罪那些人，收声敛气，很正式地向吕万象行了一礼，“我代不良人，谢谢吕师兄。”
吕万象摆摆手，笑着说道：“现在的沂山，最不缺少的就是勇气。”
——————
苏曜离开不久，吕万象也带上房门，走出了客院。
他在太岳山上住了七天，今天才算是第八次出门。拜访前辈，他没那个心思，沂山处于道门边缘，也没必要去结交道门宿老；结交同辈，却是有些不便，毕竟他是掌门，加上剑仙传承者的身份，同辈人多对他抱有距离感，更主要的是，他在论道大会上突然冒出，确实违反了规矩，也确实给许多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但既然答应了苏曜，他觉得有必要去和那些人认识一下，刚好今晚有个很合适的理由。
——呐，咱们七个魁首，以后少不得接触，不如先认识认识？
吕万象这样想着，直接去了郭仲绍的院子。
郭仲绍是襄樊小霸王郭大绍的弟弟，也是前天的论道魁首。
据说他本来的名字叫郭二绍，后来嫌弃名字里的“二”太过难听，自己改成了“仲”字。
兄弟两人同时拜入北松亭，与郭大绍一年不到就被除名不同，郭仲绍跟随自己的爷爷修行，天赋和悟性之高，就算在整个北松亭都能排进前五。
“郭兄。”
吕万象走到小院前，正好看到郭仲绍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出门。
郭仲绍微微一愣，抬手执礼，笑着问道：“不知吕掌门来此所为何事？我正准备外出赴约，如果事情不是太过着急，改天我再登门拜访如何？”
果不其然，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排斥。
吕万象也不介意，平静还礼，说道：“论道大会前七日的胜者，一向会被世人并称，我觉得咱们七人，有必要认识……”
郭仲绍嘴角微抽，打断他的话，说道：“此事归我北松亭筹办，三师兄已经在净南殿设宴，我所说的赴约便是此事。”
吕万象明知故问道：“为何我没有收到邀请？”
郭仲绍平心静气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和掌门之间有什么约定，也猜不出掌门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但论道大会对道门的年轻弟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个机会于你无用。更何况，你参与进来本就坏了规矩，如果没有你，今天的魁首，本该是我四师兄。”
吕万象问道：“然后呢？”
郭仲绍如实说道：“我今天在会场，很羡慕也很佩服你展现出来的实力，但你给我的印象很不好，所以我很不喜欢你。”
两点并不矛盾。
吕万象哦了一声。
郭仲绍点点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既然有宴会，算我一个如何？”吕万象笑着说道：“想来北松亭的庖厨，不会介意多准备一人份的饭菜。”
“吕掌门何必如此？”郭大绍转过身，好生无奈地看着他，叹气道：“将来你注定比我们走的更远，沂山和其余门派联系又少，何必在乎我们的感觉呢？”
很多事情即使不提，众人心里也各有思量。
得到剑仙传承的吕万象，不管能不能总领道门，也必定会是世间的风云人物，而郭仲绍，最多接过他爷爷的位置，成为北松亭的长老，两人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就像谢周，来了北松亭，除了白玉玄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与他对坐相谈。
事实就是如此，鸿鹄不会理会燕雀的想法，鹏鸟也不会在乎鸿鹄的志向。
郭仲绍把吕万象捧在很高的位置上，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吕万象想了想，微笑道：“来都来了。”
——————
净南殿。
这是北松亭的偏殿，平常很少开放，甚至没有在太岳山上，而是在隔壁山顶，好在吕万象和郭仲绍可以直接御剑飞行，倒是没费多长时间。
令吕万象出乎意料的是，所谓的宴会并不只有七人，殿中排布着大概一百来个食案，零零散散也已经坐了几十个人。
“以前也有这种宴会吗？”吕万象问道。
“记载中是有的，参与宴会的都是咱们年轻人。”郭仲绍说道。
“设在偏殿，没到一品的，赶路都得小半时辰，你那个三师兄，挺呆的。”吕万象打趣道：“还有，请这么多人都不带我，他也挺小心眼的。”
郭仲绍哑口无言，安静片刻后说道：“吕掌门真是……耿直。”
吕万象笑了笑，说道：“今天认识了一个人，我觉得他的说话方式很不错，便拿来用用。”
见不同人说不同话，这也是一门本事。
而作为沂山的掌门，为了沂山的发展，吕万象少不得与各路人士接触，他又不像谢周，没有方正桓那样的师兄代为出面，自然要学会这门本事。
郭仲绍沉默片刻，拿了师妹常对自己说的话予以回答：“你开心就好。”
吕万象拍拍他的肩膀，便向旁边走去。
郭仲绍心里对吕万象有所改观，连忙伸手拉住他，指了指前面的几个食案，说道：“咱们的位置在那里。”
“我坐角落就行。”吕万象说道。
“啊？”
“会被赶出去吗？”
“当然不会。”
“那就好。”吕万象说道：“我不喜欢寒暄，坐前面太显眼，也不方便。”
“别人已经看到你了。”
“看到就看到吧，以我现在的尴尬立场，应该不会有人主动找我交谈。”
“但是。”郭仲绍怔了怔问道：“刚才你不是说咱们七人该认识一下吗？”
“我就是说说而已。”吕万象说道。
郭仲绍沉默片刻，又一次说道：“你开心就好。”
他走到最前方，坐在了薛集旁边。
“他就是吕万象？”薛集看着他问道。
“是的。”郭仲绍点点头。
“他今天用的什么剑？”薛集追问道。
“普通的铁剑，放铺子里不值一两银子的那种。”郭仲绍摊摊手，转而好奇道：“三师兄，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怎么不去会场观礼？”
“偶有所得，闭关了几天。”薛集随口应付道。
“恭喜三师兄。”郭仲绍欣喜道。
薛集点了点头，看着坐在最边上的吕万象，眼神涣散，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郭仲绍以为他心里不喜，略有迟疑，开解道：“他很厉害，四师兄输给他不冤。况且是掌门允许他参加论道大会的，师兄还是不要介怀为好。”
薛集移开目光，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戌时即至，夜色来临，殿内也几乎坐满。
薛集命人搬走多余的食案，开始了极为枯燥却又是道门宴会必不可少的开宴致辞，然后众人举杯共饮，不是酒水，而是太岳山有名的云雾道茶。
赴宴的都是年纪相仿的道门弟子，所学所好多有重合，共同话题也多，很快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得好不热闹。
年轻人都好面，所以直到宴席进入酣畅，也没人去与吕万象结交，仿佛他是宴席里的独行者，谁过去就会和他一起被众人孤立。
吕万象倒乐得清静，一边对周围人的目光回以微笑，一边暗暗运起内力，偷听众人的对话，总有种做贼的感觉，但他并不心虚，因为殿中没有人比他更强，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还因为他是为道门着想，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这能叫贼吗？！
然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弱者在强者面前，除非有极深的城府，否则很难掩饰自己的心思，尤其是在吕万象运功观察，甚至动用了推衍术的情况下。
他很轻易地发现，许多人看他的目光中都带着轻微的忌惮和迟疑，包括最前方的薛集。
敬佩也好，讨厌也罢，忌惮和迟疑算怎么回事？
吕万象眯起眼睛，想着苏曜送来的那些卷宗，再看看不断前来赴宴的人，似乎事情要比他预想中顺利得多，当然，也严重得多。
直到亥时将至，月色西沉，门外一位驻守弟子小跑到薛集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薛集抿嘴轻笑，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众人各自坐回原处。
“世间的宴会多有人抚琴跳舞助兴，道门的宴会只有粗茶淡饭，连酒水都不允许却允许赴宴者随身带剑，实在是有些不妥。”
随着薛集的声音响起，喧哗的道殿一时间安静下来，殿门吹进来的夜风格外清爽。
薛集说宴会不妥，但落在众人心里，他这句话更为不妥，明明没有酒水，怎么就像是糊涂了呢？
郭仲绍心里一个咯噔，赶忙起身回转道：“师兄不善言辞，他的意思，是宴会即将结束，北松亭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同道不要介意才好。”
“怎么会？”
“北松亭的庖厨是不是也姓丁咯？”
“云雾道茶若是粗茶，世间怕是没有好茶了！”
众人笑着帮忙打圆场。
“不。”
薛集自顾举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说道：“我是说，宴会岂能没有歌舞助兴？我今天可是请来了一位大美人，她的歌舞，我想诸位一定会喜欢。”
说罢，他鼓了鼓掌。
一位身穿大红纱衣的美艳女子走了进来。
与之同行的，是一个头戴冲和巾，身穿纹绣仙鹤的蓝紫道袍的中年道长。
砰！
殿门猛然闭合。
夜风骤止，净南殿似乎与世隔绝。
“阮师伯，您怎么会在这里？”青城山的弟子们强自平静。
“她是谁？”
“杀气！有杀气！”
“薛集，你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利剑出鞘的脆响，许多人拔出剑来。
郭仲绍握住剑柄，看着薛集的眼睛，颤声质问：“师兄，你做什么？！”
薛集笑眯眯道：“做什么？自然是杀人啊，道门的小半未来，如果都死了，该会是多么有趣呢？”
“狂妄！”有人厉声喝道。
“狂妄？”
薛集哈哈大笑，甩袖道：“狂不狂妄不由你说，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诸位的运气了。”
他顿了顿，看向角落里的吕万象，问道：“你说对吗，吕掌门？”
吕万象也不起身，举杯相对道：“比我想的，早了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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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苏曜又来到了吕万象的住处，带着足有拳头厚度的卷宗。
“这些？”吕万象愣了愣。
“前段时间不良人在襄樊城毁了一个夜幕据点，那天一共死了二十二个人，其中二十一个都是道门的弟子。”苏曜指着卷宗，很是委婉地说道：“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人，麻烦师兄多费心一点。”
“这么多？”吕万象诧异道。
“师父、徒弟、好友……加起来足足好几百个。”苏曜挠挠头说道：“就算只统计参加论道大会的那些，也有一百零三个，都在这了。”
吕万象接过卷宗，和刚才的十七份放到一起，无奈道：“十七人还好，一百二十个人，几乎占了论道大会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几天时间，我哪能认完？”
苏曜陪笑道：“师兄把他们记住，留个心思便好。”
吕万象没再拒绝，想了想说道：“前几个月，封前辈给我写信，请沂山帮忙照看一下周围的几座县城。如此来看，不良人似乎很缺人手？”
苏曜点头道：“很缺。”
吕万象追问道：“哪种程度？”
“几乎无人可用。”
苏曜指了指自己，举例道：“从我到了长安，就没有一天空闲，不是在追查，就是在追查的路上。我感觉，这两个月走的路，比前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吕万象说道：“十万不良人。”
“能用的只有一万。”
苏曜轻叹道：“夜幕这次的筹划实在太过可怕，有资格前去调查的，最少也得三品境。江湖令颁布后，各地消息不断，可能的夜幕据点有一千多个，几千人值得怀疑，所以有很多事情，只能拜托给江湖门派。”
吕万象直截了当道：“情况如何？”
“一般。”苏曜遗憾道：“夜幕太神秘，就算偶尔露出痕迹，也能轻易地逃开。另外，许多小门派不敢参与，连江湖令都给退了回来。”
“自保是人之常情。”吕万象说道。
苏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怪罪那些人，收声敛气，很正式地向吕万象行了一礼，“我代不良人，谢谢吕师兄。”
吕万象摆摆手，笑着说道：“现在的沂山，最不缺少的就是勇气。”
——————
苏曜离开不久，吕万象也带上房门，走出了客院。
他在太岳山上住了七天，今天才算是第八次出门。拜访前辈，他没那个心思，沂山处于道门边缘，也没必要去结交道门宿老；结交同辈，却是有些不便，毕竟他是掌门，加上剑仙传承者的身份，同辈人多对他抱有距离感，更主要的是，他在论道大会上突然冒出，确实违反了规矩，也确实给许多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但既然答应了苏曜，他觉得有必要去和那些人认识一下，刚好今晚有个很合适的理由。
——呐，咱们七个魁首，以后少不得接触，不如先认识认识？
吕万象这样想着，直接去了郭仲绍的院子。
郭仲绍是襄樊小霸王郭大绍的弟弟，也是前天的论道魁首。
据说他本来的名字叫郭二绍，后来嫌弃名字里的“二”太过难听，自己改成了“仲”字。
兄弟两人同时拜入北松亭，与郭大绍一年不到就被除名不同，郭仲绍跟随自己的爷爷修行，天赋和悟性之高，就算在整个北松亭都能排进前五。
“郭兄。”
吕万象走到小院前，正好看到郭仲绍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出门。
郭仲绍微微一愣，抬手执礼，笑着问道：“不知吕掌门来此所为何事？我正准备外出赴约，如果事情不是太过着急，改天我再登门拜访如何？”
果不其然，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排斥。
吕万象也不介意，平静还礼，说道：“论道大会前七日的胜者，一向会被世人并称，我觉得咱们七人，有必要认识……”
郭仲绍嘴角微抽，打断他的话，说道：“此事归我北松亭筹办，三师兄已经在净南殿设宴，我所说的赴约便是此事。”
吕万象明知故问道：“为何我没有收到邀请？”
郭仲绍平心静气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和掌门之间有什么约定，也猜不出掌门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但论道大会对道门的年轻弟子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个机会于你无用。更何况，你参与进来本就坏了规矩，如果没有你，今天的魁首，本该是我四师兄。”
吕万象问道：“然后呢？”
郭仲绍如实说道：“我今天在会场，很羡慕也很佩服你展现出来的实力，但你给我的印象很不好，所以我很不喜欢你。”
两点并不矛盾。
吕万象哦了一声。
郭仲绍点点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既然有宴会，算我一个如何？”吕万象笑着说道：“想来北松亭的庖厨，不会介意多准备一人份的饭菜。”
“吕掌门何必如此？”郭大绍转过身，好生无奈地看着他，叹气道：“将来你注定比我们走的更远，沂山和其余门派联系又少，何必在乎我们的感觉呢？”
很多事情即使不提，众人心里也各有思量。
得到剑仙传承的吕万象，不管能不能总领道门，也必定会是世间的风云人物，而郭仲绍，最多接过他爷爷的位置，成为北松亭的长老，两人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就像谢周，来了北松亭，除了白玉玄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与他对坐相谈。
事实就是如此，鸿鹄不会理会燕雀的想法，鹏鸟也不会在乎鸿鹄的志向。
郭仲绍把吕万象捧在很高的位置上，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吕万象想了想，微笑道：“来都来了。”
——————
净南殿。
这是北松亭的偏殿，平常很少开放，甚至没有在太岳山上，而是在隔壁山顶，好在吕万象和郭仲绍可以直接御剑飞行，倒是没费多长时间。
令吕万象出乎意料的是，所谓的宴会并不只有七人，殿中排布着大概一百来个食案，零零散散也已经坐了几十个人。
“以前也有这种宴会吗？”吕万象问道。
“记载中是有的，参与宴会的都是咱们年轻人。”郭仲绍说道。
“设在偏殿，没到一品的，赶路都得小半时辰，你那个三师兄，挺呆的。”吕万象打趣道：“还有，请这么多人都不带我，他也挺小心眼的。”
郭仲绍哑口无言，安静片刻后说道：“吕掌门真是……耿直。”
吕万象笑了笑，说道：“今天认识了一个人，我觉得他的说话方式很不错，便拿来用用。”
见不同人说不同话，这也是一门本事。
而作为沂山的掌门，为了沂山的发展，吕万象少不得与各路人士接触，他又不像谢周，没有方正桓那样的师兄代为出面，自然要学会这门本事。
郭仲绍沉默片刻，拿了师妹常对自己说的话予以回答：“你开心就好。”
吕万象拍拍他的肩膀，便向旁边走去。
郭仲绍心里对吕万象有所改观，连忙伸手拉住他，指了指前面的几个食案，说道：“咱们的位置在那里。”
“我坐角落就行。”吕万象说道。
“啊？”
“会被赶出去吗？”
“当然不会。”
“那就好。”吕万象说道：“我不喜欢寒暄，坐前面太显眼，也不方便。”
“别人已经看到你了。”
“看到就看到吧，以我现在的尴尬立场，应该不会有人主动找我交谈。”
“但是。”郭仲绍怔了怔问道：“刚才你不是说咱们七人该认识一下吗？”
“我就是说说而已。”吕万象说道。
郭仲绍沉默片刻，又一次说道：“你开心就好。”
他走到最前方，坐在了薛集旁边。
“他就是吕万象？”薛集看着他问道。
“是的。”郭仲绍点点头。
“他今天用的什么剑？”薛集追问道。
“普通的铁剑，放铺子里不值一两银子的那种。”郭仲绍摊摊手，转而好奇道：“三师兄，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怎么不去会场观礼？”
“偶有所得，闭关了几天。”薛集随口应付道。
“恭喜三师兄。”郭仲绍欣喜道。
薛集点了点头，看着坐在最边上的吕万象，眼神涣散，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郭仲绍以为他心里不喜，略有迟疑，开解道：“他很厉害，四师兄输给他不冤。况且是掌门允许他参加论道大会的，师兄还是不要介怀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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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悄然流逝，转眼戌时即至，夜色来临，殿内也几乎坐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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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都好面，所以直到宴席进入酣畅，也没人去与吕万象结交，仿佛他是宴席里的独行者，谁过去就会和他一起被众人孤立。
吕万象倒乐得清静，一边对周围人的目光回以微笑，一边暗暗运起内力，偷听众人的对话，总有种做贼的感觉，但他并不心虚，因为殿中没有人比他更强，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还因为他是为道门着想，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这能叫贼吗？！
然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弱者在强者面前，除非有极深的城府，否则很难掩饰自己的心思，尤其是在吕万象运功观察，甚至动用了推衍术的情况下。
他很轻易地发现，许多人看他的目光中都带着轻微的忌惮和迟疑，包括最前方的薛集。
敬佩也好，讨厌也罢，忌惮和迟疑算怎么回事？
吕万象眯起眼睛，想着苏曜送来的那些卷宗，再看看不断前来赴宴的人，似乎事情要比他预想中顺利得多，当然，也严重得多。
直到亥时将至，月色西沉，门外一位驻守弟子小跑到薛集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薛集抿嘴轻笑，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众人各自坐回原处。
“世间的宴会多有人抚琴跳舞助兴，道门的宴会只有粗茶淡饭，连酒水都不允许却允许赴宴者随身带剑，实在是有些不妥。”
随着薛集的声音响起，喧哗的道殿一时间安静下来，殿门吹进来的夜风格外清爽。
薛集说宴会不妥，但落在众人心里，他这句话更为不妥，明明没有酒水，怎么就像是糊涂了呢？
郭仲绍心里一个咯噔，赶忙起身回转道：“师兄不善言辞，他的意思，是宴会即将结束，北松亭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同道不要介意才好。”
“怎么会？”
“北松亭的庖厨是不是也姓丁咯？”
“云雾道茶若是粗茶，世间怕是没有好茶了！”
众人笑着帮忙打圆场。
“不。”
薛集自顾举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说道：“我是说，宴会岂能没有歌舞助兴？我今天可是请来了一位大美人，她的歌舞，我想诸位一定会喜欢。”
说罢，他鼓了鼓掌。
一位身穿大红纱衣的美艳女子走了进来。
与之同行的，是一个头戴冲和巾，身穿纹绣仙鹤的蓝紫道袍的中年道长。
砰！
殿门猛然闭合。
夜风骤止，净南殿似乎与世隔绝。
“阮师伯，您怎么会在这里？”青城山的弟子们强自平静。
“她是谁？”
“杀气！有杀气！”
“薛集，你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利剑出鞘的脆响，许多人拔出剑来。
郭仲绍握住剑柄，看着薛集的眼睛，颤声质问：“师兄，你做什么？！”
薛集笑眯眯道：“做什么？自然是杀人啊，道门的小半未来，如果都死了，该会是多么有趣呢？”
“狂妄！”有人厉声喝道。
“狂妄？”
薛集哈哈大笑，甩袖道：“狂不狂妄不由你说，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诸位的运气了。”
他顿了顿，看向角落里的吕万象，问道：“你说对吗，吕掌门？”
吕万象也不起身，举杯相对道：“比我想的，早了八天。”
PS:4000字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