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明乌纱 > 段七 出关

段七 出关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张问得知自己将会被任命为辽东巡按之后,意识到在此多事之秋当官,不懂兵事是不行的。他开始查阅各种资料,又屡次拜访兵部尚书张鹤鸣,讨教兵事,一段时间下来,他突然现自己对兵事很感兴趣,遂昼夜研读,寝食俱废。

    光看书谈论是达不到效果的,他开始期盼早日能去辽东实战场考察了。张问的心境渐渐从暗自郁闷到热血沸腾,读罢大明朝前中期的屡次大胜,犹自拍案叫绝,心情受了影响,一股振兴大明武功的豪情在他的心中不断回荡。

    张问读罢《武备志》中述说的各种阵法,摇摇欲试,但是在京师养太多青壮兵丁要被弹劾,张问便叫张盈到处选购了几十个年轻没有缠过足的婢女,在院中操练自娱自乐。由于张盈还要操持家中的事务,没有那么多时间,张问想着沈碧瑶私养了那么多女子侍卫,便让沈家送两个高手过来。

    沈碧瑶送来两个近侍,一个就是张问见过的玄月,另一个叫采雪。都是没有姓名的女子,从小就被沈家买来养着的,这样的名字都是沈碧瑶给取的。

    张问见玄月和采雪穿的那种黑色衣裙和帏帽很是好看,又便于活动,便叫人给他的三十几个婢女也仿制了些同样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整齐划一。张问大喜,寻思了一番,对那些婢女说道:“你们都是我的近身侍卫,我取个名儿,以后你们就叫‘玄衣卫’吧。玄月做队长,负责教授其他人搏杀技巧。”

    这时张问突然想起朝廷有个锦衣卫,自己弄个玄衣卫出来恐怕为人参奏,又急忙交代她们保守秘密。张问一有空就用玄衣卫来试验在书中读到的鸳鸯阵、两仪阵等阵法,又叫她们分作两队进行演习搏杀,后来觉得人数不够,又买了三十六个女子,称为右哨,由采雪带领,以前玄月带领的那队编为左哨。

    他这样捣鼓了月余,时间过得很快。九月中旬,皇帝召见。朱由校知道张问在朝中根基很浅,为了让他起到点作用,便赐尚方宝剑,授辽东巡按,出关代天子巡守。尚方宝剑虽然名义上可以代天子想杀谁就杀谁,但是一般情况下只能杀小官,大员随便杀了就等着被群臣攻讦进诏狱吧。

    于是张问就带着关防印信、圣旨、尚方宝剑等物,带着人出了京师,向东北进。一行七八十人,张盈装扮成张问的书童,玄衣卫七十二人装扮成家丁护卫,另外有黄仁直和沈敬两个幕僚。女扮男装的人很快被沿途接待的驿站和官员看出来,暗地里讥笑张问,一介好色文官去什么战场,出门还带那么多女人淫乐。不过因张问是文官,带着女人也没什么。

    他们从蓟州向东,出山海关,经过前屯、高台堡、宁远一线,到达锦州。一路上众官员将领酒肉款待,努力将御史照顾好了,以免张问那厮在朝廷里说坏话,有的没有阵营后台的,干脆自称学生,恭敬之至。张问逐次笑纳,只是谢绝了银子,那百十两银子他还没瞧上眼,不想被弄得一身腥臊。

    在锦州补充了一些给养,张问等就准备向沈阳进发,因为巡抚袁应泰在那里,张问得去看看他怎么搞事,以好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打小报告。

    他们到长胜堡的时候,已经是十月间了,天气转寒,清晨起来的时候,水面上竟然有一层冰。在关内这时候可没这么冷,张问亲身体验了什么叫苦寒之地,人烟也很少,广袤的大地上偶尔才能看见一处村落。

    这时,张问看见地平线上出现黑压压一片的人,吃了一惊,心里顿时有些恐慌起来。因为已经出了山海关,这里又是靠近边墙的地方,他下意识里没什么安全感。张问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心道万一是蛮夷匪寇得骑马逃奔,便下令众人都到马上,派出几个人去前面刺探那是群什么人。

    过了一会,张问心下一想,建奴离这里还很远,北面是蒙古,但是北面有边墙,因为没有大股敌兵才对。

    不久之后,去刺探的侍卫骑马回来了,说道:“东家,是大明的军队,由杜松率领。”

    张问听罢心道杜松不是在沈阳准备对付建奴么,跑到这里来干甚,便叫人继续前进,会会杜松。越来越近之后,张问这才看清了那群军队,前面的人扛着火器步行,骑兵在后面,还有一些偏厢车,结成阵营缓缓前进,军士们缩着脑袋精神不太好,不过倒是比较整齐,没有嘈杂声,只有盔甲摩擦的咔咔叮铛的声音、脚步声和时不时的马嘶。

    战车上都插着旗子,骑兵步军也有旗子分明便于指挥,旌旗猎猎连绵不绝,看起来煞是壮观。

    这时一队骑兵从阵营里走了出来,护着一辆四轮指挥车,车上站着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等人马靠近之后,车上的汉子就下车,步行过来,张问猜测应该是杜松,也从马上跳下来,两人远远地作揖问礼,然后才走到一起。

    走近之后,张问打量了一番杜松,只见他四十来岁的模样,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副旧盔甲,头上戴着一顶圆顶铁头盔。皮肤黄黑粗糙,长脸,脸上皱纹很多,让他看起来就像西北苦大仇深的老农一般的面相。

    杜松也看了一眼张问,见张问那张俊俏的脸和身上干干净净的官袍,怔了一怔,好像在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人了。杜松又注意到张问身边的青年动作轻柔,虽然穿着男装,好像都是些年轻女人,杜松不由得在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杜松一边看张问,一边执礼道:“末将杜松,拜见御史大人。”杜松挂的是都指挥俭事的职务,那是正三品官衔,但是武官,他认为见了张问这样的御史自称末将比较好一点。

    张问忙回礼道:“不敢不敢……杜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蒙古大饥,南下觅食,客尔克部有万人毁墙入塞,围长胜堡,末将受军门调遣,率军解围。张大人是要去沈阳么?现在这道不太安稳,末将调一标人马护送大人去沈阳吧。”

    张问看了一眼杜松后面的军队,说道:“杜将军军务在身,不便耽搁将军太久……我与将军同去长胜,看看战况如何?”张问听罢有仗可打,正想实地看看是怎么打的。

    杜松听罢脸色有些难看,要知道被个朝廷的文官盯着打仗,十分不爽。战场上不定每一小场都能胜,万一这厮不懂装懂,上一本折子说老子不会打仗,光吃败仗,那不是没事找事么。想罢杜松便要以战场危险大人精贵之类的话拒绝张问,不料张问看到他的脸色,已然猜到,抢先一步道:“杜将军请放心,您怎么打仗,我不会干涉,也不会乱上折子。我就是想看看实战场景。”

    杜松听到“不会乱上折子”,顿时又看了一眼张问,心道这人倒也善解人意,便不好再拒绝,说了一句大人注意安全,然后请张问上指挥车观战。张问致谢之后,便和杜松一起上四轮车,而玄衣卫的侍卫骑马跟在后面。

    “请大人居左。”杜松客气地说道。

    张问忙推辞道:“我只是观战,杜将军居左指挥才是,不能影响了战事。”杜松听罢这才坐了左面,然后下令大军继续前进。

    在途中张问了解到,这拨明军有万余人,只是杜松靡下的一部分,现在杜松所部的兵马总数已经达到六万,其余人驻扎在沈阳。

    张问暗自观察了一番杜松的行军阵法,其中不难发现,行军也是有一定章法的,以防突然遇敌布阵麻烦。杜松将军队分成了四营,让步、车、马兵都靠在一起前进,这样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来袭,都可以在敌军到达之前组成有效阵营。

    张问对杜松有所耳闻,知道他在北方各地打了许多年的仗,肯定是有些经验,便将他的阵法和调度方法记在心里,等军队停下来吃饭的时候,张问便用纸笔将所见所闻记载下来。又将刚才估算的行军度记录在案,以便研究。

    吃完饭,再向前走一会,应该就快和蒙古兵接敌了,张问看着那些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明军士兵,有些担忧地试探道:“杜将军,这蒙古兵容易打么?”

    杜松笑道:“蒙古人早已不是成吉思汗那会的人了,现在遭了饥荒,整个一群乞丐,虽说他们来了万人,但张大人只管放心,此战轻松。一会张大人注意安全,别被流矢击中。”

    众军行了一会,杜松突然命令全军结成车阵,调头向北推进,张问问为何不直接进击。杜松道,此时有北风,如果出于逆风状态,对火器攻击不利,不仅影响射程和准确,而且烟尘向自己这边吹,整得大伙眼都睁不开。张问以为然,又急忙叫人记下这个细节。

    张问观察了一番众军的装备配制,有一半以上都使用火器,明朝正规军多喜欢用火器打仗,只有地方州县衙才大量使用弓箭,张问在上虞做知县那会,县里就没有什么火器。

    行了半个时辰,众军绕到北面。哨马来报,敌兵正在向这边移动,距离十里。杜松急令军队备战,隆隆的鼓声中,大伙开始忙碌起来,车兵忙着给车炮装填弹药,有的则在指挥下到阵前放拒马障碍,忙碌而井井有条。

    张问见罢心中大赞杜松,心道此将治军还是很有一手。

    组成防线的战车,主要是长辕双轮的偏厢重车,每辆上面装备两门弗朗机车炮。也有其他种类,如鼓车、将领的座车、火箭车以及装备有无敌大将军炮的战车等等。而骑兵和步兵则暂时躲在车阵里面,等待命令。

    杜松骑着马四处监督查看,下达命令。而张问则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周围排兵布阵。他注意到兵士们使用的兵器,骑兵多用枪棒和钝器。张问又看到,很多骑兵在使用三眼铳,这种火门枪其实很落后,而步兵却大多使用鸟铳和子母铳、掣电铳、鹰扬铳这样的火绳枪。

    子母铳、掣电铳、鹰扬铳和鸟铳相似,都是火绳枪。鸟铳是明军仿制西洋的火器,仿制完后,明朝人又改进了一番,就形成了其他品种,子母铳、掣电铳、鹰扬铳等。它们是军火专家研制出集合鸟铳与佛朗机两种长处于一身的火器,这类火器形似鸟铳,却象佛朗机一样,射时用预先装好弹药的数个子铳,轮流放入铳管后部挖开的铁槽之内,大大提高了射率。

    张问想起自己的幕僚沈敬是懂兵事的,便问他为何骑兵还在用三眼铳。沈敬道:“对付骑兵,目标大,不需要太多瞄准,三眼铳打完还能当铁棒使,敲马头一敲一个准。”张问想罢以为然,那三眼铳前面是玩意,敲人敲马确实好用。

    等了许久,张问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同时耳朵里隆隆地闷响,蒙古的骑兵过来了。张问心情有些紧张,他还是第一次出身于这样大规模的战场。这里的战斗,动辄就是上万的军队,和浙江那会调几百个人打架不是一个概念。

    张问回过头,脸上感觉到了北面吹来的冷风,夹杂着沙子,让人睁不开眼。头顶上的太阳高照,但是照在人身上好像没有什么热量似的。明军盔甲呈灰黑,在太阳下不反光,张问在书上读到,这样的盔甲在夜战时也有好处,以免目标太明显。

    蒙古人前进到视线内就停了下来,过了许久,稀稀拉拉几十个骑兵向明军的阵营冲了过来,刺探军情。

    等那蒙古骑兵靠近时,突然“砰砰砰”地几声巨响,车兵用鸟铳打那些蒙古兵,只是零星射击,并没有大量开火。冲过来的蒙古人死了几个,调转马头向后走,边走边回头乱放了几箭。

    蒙古哨骑退走之后,众人忙着检查自己的兵器,咔咔沙沙地轻响,偶尔有马叫和人咳嗽,此外没有其他声音。张问由此看出,杜松治军比较严格。张问实地经历,觉得明朝的精锐边军并不是士绅们议论的那样疲弱,至少张问看到的这支军队,还是有些战斗力的。

    风依旧吹着,远处呜呜响起了号角声。一队蒙古骑兵开始移动,绕道西北面,等他们到了一千步以内时,杜松亲自指挥大将军炮射实心弹。“轰轰”的巨大声音,比打雷还要响,简直是惊天动地!

    对面攻击过来的蒙古阵营顿时被平射的实心弹洞穿了阵营,死了一串,那炮弹呼啸过的一条线,就像稻田里被吹倒的稻子一般。

    顿时,远处“啊呀呀”地怪叫起来,那些骑兵加快了速度,就像奔腾的洪水一般。

    “点——炮!”杜松拖着长长的声音大吼了一声。

    战车上的士兵立刻点燃了火索,火光闪烁,浓烟四起,周围一片喊打喊杀。这下张问什么也看不见了,风将放炮后的硝烟吹进营中,外面一片朦胧。张问只听见旁边的人咳咳直咳嗽,还有吆喝声,呐喊声,闹哄哄一片,他的鼻子里嗅到浓浓的刺激性硝烟味,紧接着又听见一轮轮火箭发射时的“嗖嗖”声,然后弗朗机再次开炮,火力之猛烈简直让人目瞪口呆,张问虽然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蒙古兵绝对是喝了大大的一壶!

    如此射击了一炷香功夫,杜松大喊停止射击。一个伏在地上把耳朵贴着地皮的军士抬起头喊道:“将军,蒙古兵退了。”

    杜松急忙喊道:“鸣鼓追击!杀啊!”说完自己跳将上马,带着骑兵从车阵中冲将出去。鼓声节奏变快,咚咚咚急促不已,好似有人在喊快点上快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