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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可敷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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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果左腮帮子淤青一片,果娘问哪来的伤,李果说自己不小心,磕到柜角。

    起先李果也没当一回事,他皮糙肉厚,想着很快会消去。

    去包子铺忙活,武大头问他:“果子,谁把你拧成这样,下这么重手。”李果回;“被狗咬。”

    被只穿着喜服的疯狗,扑来张嘴伤人。

    夜晚去赵宅,把作业递给罄哥,罄哥诧异问:“果贼儿,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还没消失吗?”

    李果眼角耷拉,无精打采。

    “好严重,你看。”

    罄哥拿镜子照给李果看。

    橘黄灯光下,仍可见下巴靠耳朵那个位置淤青一片。李果皮肤白皙,白日看更明显,也难怪白日在包子铺,不停有人问。

    “难怪摸着还会疼。”

    李果捂住腮帮子,神色沮丧。

    只是一拧,下手恶毒,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伤痕。

    “怎么了?”

    赵启谟站在门口,探进身子。他路过,正好看到李果在照镜子,罄哥还围在一旁。

    “没事。”李果将镜子还给罄哥,装作无所谓。

    “我看下。”

    适才李果分明歪着脸照镜子,还用手指摸脸,察言观色,分明有事。

    赵启谟摆正李果的脸,立即发现左腮帮子上的淤青,他嫌看得不仔细,还拿烛火凑近看。

    那一片淤青呈椭圆形,乌青,越往中间,颜色越深,还有几点暗红夹杂,看着惊心。

    “谁打了你?”

    赵启谟放下李果下巴,挨着书桌坐下。

    “手指拧,不是打。”

    李果眼睑低垂,看着自己的手。

    他一度觉得自己很讨人嫌,不得人喜欢,也皮实得觉得无所谓,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但是,莫名遭受恶毒的言语和行径,李果心里还是十分难过、委屈。

    “罄哥,你去厨房,叫厨子拿三个鸡蛋下水煮,煮好,你端上来。”

    赵启谟言语波澜不起,只让煮鸡蛋,也没说要干么。赵启谟没见过手拧能形成这么严重的淤青,倒是看过有些人家打仆人,下手狠辣,打得手臂小腿都是乌青,和李果脸上这伤倒是类似。

    罄哥知道鸡蛋用途,随即下楼去。

    “和人打架了?”

    赵启谟问。

    “没,没打架。”

    这一年,李果老实许多,很少会跟人打架。

    “没打架,这伤怎么来?”

    “手指拧的。”

    “谁拧你?”

    “大伯的儿子,大堂哥李才明。”

    李果不敢让果娘知道,他在大堂哥婚宴上被欺;,怕娘难过,也不想告诉包子铺里的人,怕人笑话。何况他一个孩子,挨了大人的骂被拧,外人肯定都以为是他不对。说给赵启谟听倒是无所谓,为什么无所谓,李果也说不清。

    赵启谟知道李果的大伯李大昆,是个吝啬的富商,待李果母子特别刻薄。来闽地多时,赵启谟自然也听闻过永丰楼的少东家李才明,这人就是李果的大堂哥。

    “你干什么事了,他要拧你脸?”

    在赵启谟看来,这种行径,简直如同妇人扎针,使坏一般。如果李果做错事,身为长者要教训他,可以打手心,拧人腮帮子这种事,还下这么重手,阴险恶毒。

    这不是长者对幼年应有的教育,恐怕夹带私恨。

    “我没做错什么事。昨日大堂兄成亲,我站在大厅外看贺喜的客人。好多人都在观看,那么多人,就来拧我,还骂我‘没人教的东西’。”

    李果漂亮的眼睛里,透着冰冷的恨意。

    “我没做错什么事。”

    李果重复着:我没做错什么事。他清楚,大伯家的人,一个个都对他恶劣,不是因为他多惹人厌,而是这些人本来就不喜欢他,作践他。

    “为去参加喜宴,所以做了这身衣服吗?”

    赵启谟指着李果身上的那件桔色短衣。

    “嗯,娘新做的。”

    李果说时,眼角一抹红,似乎心酸得要落泪。他低下头,偷偷用手指揩,再抬起,已经消失。

    “把作业给我,我看看。”

    赵启谟不再问淤青的事,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喏。”

    李果将一张纸递给赵启谟,上面的字看着也还周正,比以往要好,大概也就赵启谟三四岁时,蒙学的书写水准。

    “没有错字,还算端正,给你个‘乙’。”

    赵启谟提起笔,在纸张左下角书“乙”。

    第一次拿到“乙”,李果没有惊喜,接过纸,愣愣看着赵启谟。

    “一会,罄哥回来,你将鸡蛋剥壳,用手帕包起,压扁,趁热捂在淤青处。可活血化瘀,消去乌青。”

    赵启谟开始吩咐事情。

    “三颗都是让你捂脸,不要先吃了。”

    鸡蛋在贫民家是珍贵食物,李果又馋,赵启谟才特意叮嘱。

    “哦,知道了。”

    李果这才明白,刚才赵启谟为什么叫罄哥去厨房煮鸡蛋。

    原来鸡蛋还有这样的用途,竟然不是为了吃去煮,而是为了敷伤。穷人家根本不这么过日子嘛。

    得到李果“知道了”的回复,赵启谟起身,朝门口走去。平时这个时候,赵启谟都会在书房读书。

    “启谟。”

    听到李果喊他,赵启谟回头。

    “你真好。”

    李果仰脸笑着,露出一口齐整牙齿,他白皙的脸庞,呈现一处令人心疼的淤青。

    赵启谟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离去,走至自己的书房,迈过门槛,他脸上才绽出笑容,明显憋了很久。

    半个时辰不到,罄哥带熟鸡蛋上来,取出一颗,剥壳,用手帕包住,压扁,帮李果捂脸。

    “疼疼。”

    李果手托下巴,小声叫着,眼角泪花。

    “来,自己按住。”

    罄哥和李果换手。

    李果捏着手帕,将压扁的热鸡蛋贴脸,他老老实实敷着,不想浪费这特意煮的鸡蛋。

    等到鸡蛋没什么热气了,李果打开手帕,把扁扁的鸡蛋吃掉。

    “罄哥,下颗给你吃。”

    李果鼓着腮帮子,吃得挺欢,这会倒是不喊疼了。

    “先把淤青拔掉,再说吃。”

    罄哥年长李果几岁,沉稳可靠,他给鸡蛋剥壳,压扁,如法炮制,再递给李果敷伤。

    三颗鸡蛋,完成敷伤任务后,都被入腹。李果吃掉两颗,罄哥吃一颗。

    赵启谟进来的时候,正见李果和罄哥在吃鸡蛋。

    “弄好了?”

    “唔,好了。”

    李果正兜起手帕里的破碎蛋黄,塞进口里,猛点头。

    “我看看。”

    赵启谟抬起李果的脸,拇指和食指贴着李果清秀白皙的下巴,将下巴板动,端详李果左边的腮帮子,果然乌青消去不少,看着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都说好啦。”

    李果粗暴拨开赵启谟的手,他是不好意思。李果坐在椅子上,赵启谟站着,居高临下,李果脸仰起,赵启谟凑过脸来看的时候,他那张脸挨得很近,很有压迫感。

    “是好上许多。”

    赵启谟言语没有起伏,他收回手,若无其事转身离去。

    热鸡蛋敷伤的效果,委实不错。第二日,李果脸上的淤青淡化,又三日后,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