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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强强联手哪家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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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斜斜,斜着两三点春雨,无声润物。

    也润了衣裳。

    宴方微微靠在栏杆边,也不打伞,任由细雨随意轻吻,润了一腔干涸的心。

    是谁低低轻叹,“雁儿,你女孩子家……”他看宴方斜过来的眼神连忙住了口,左右看看没人,才松了口气。

    他无奈摇头,又叹,“还是不要着凉的好,披件衣裳吧。”

    宴方脸上今日没画那黑黑的碳粉,因此,越发荏苒清丽。

    “你看?”她轻轻伸手接住丝丝细雨,近乎梦呓般的呢喃。她低声浅浅,似乎恍惚间便可以当做是温柔。

    “总要亲手试试,才能知道身在何处不是梦,是吗?”

    清秀的脸庞略微苍白,任由雨滴丝丝润泽。

    她耳边两三缕发丝紧贴,黑与白惊心的对比,少女默然,便更让人不敢惊扰此刻的宁静。

    是谁抬头远望——

    聚缘楼和乐容楼本就占着这曜日的中心,经过多年来的经营,也扩建上了五层楼的高度。中街中心,黄金四铺一水的扩建,高低近乎相同,恍如群鹤立于鸡群,倒是形成了别一番特色。

    此时她站在五楼搭建了一半的回廊上——

    脚下木板零零落落,栏杆半成,只因这雨而暂且停了工。

    宴方趴在栏杆边,远远可以望见绕城的洹河,烟雨蒙蒙间只余了一腔静谧,古典的建筑鳞次栉比,安静的河水缓缓静淌,耳边是聚缘楼里柔和的琴声,仿佛造成了一种远离勾心斗角人心纷扰的错觉,一如此刻不过是江南烟雨奇景,如此安详静谧……

    也令人安心。

    楼下有人三三两两议论,那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足够传到耳边。

    “倒没想到聚缘楼和乐容楼竟然合作了,想来强强联手,势不可挡啊。”

    宴方半回过身,下望——

    来往乐容楼和聚缘楼的人络绎不绝,更是夹杂了两方的伙计来来回回东奔西走,合作合作,这便是她与乐云帆达成的共识。

    吃点心?说白了要不了多大地方,她借他的场地,他借她的名气,一拍即合!

    吃饭点心两不误,多简单?

    乐云帆走过五楼书房,一回身见了窗外对面宴方单薄的身影,和风细雨中更显纤细娇弱,他有心招呼,却奈何事务缠身如此繁忙,竟也来不及寒暄两句……便被伙计捧了一叠文案进了书房,他也无奈……回头进了书房。

    耳边琴声悠扬,宴方似乎兴起,转身进了聚缘楼。

    五楼,便是聚缘楼的顶层,若说起厢房便只有一两间,更主要的是常子良请的琴师在此弹琴作赋,楼顶引用了飞雁居的设计——屋顶藻井四面镂空,传音效果更佳。

    如此一举,使得一家酒楼好歹稍稍有了些文雅的风气,而不是只有酒肉鱼菜,实在是——有伤大雅。

    用她的话便是不上档次,是以,请了琴师这件事,她却也是赞同的。

    就像牛排加小提琴?高贵优雅的组合。

    此时一身的寒凉,她错身过了常子良身边,含笑道:“常老板,有琴吗?在下技痒,也想撩上两弦。”

    常子良含笑凝望,“你想要,自然要做到。”说完,便转身招呼了琴师,起身让位。

    宴方走过,彬彬有礼,含笑请开了琴师。

    美人似乎对宴方多看了两眼,便薄红上了双颊,含蓄的起身,让开了座位。

    宴方看着手下的琴弦,似乎心中有什么喷涌而出,半月来的郁闷憋屈似乎只想借着琴音散发散发。

    双手一压,余音顿止。

    酒楼本来还三两笑语的喧嚣,随着琴音戛然而止的同时——也陷入了另一片沉默。

    有人好奇的望向楼上,想一观——是出了什么事否?

    如此费尽心思,却是徒劳。

    就着地形,除了人站在五楼,从底下上看,又能看到什么?

    宴方撩起广袖,以免水气沾染了筝体,影响了音律。她露出半截光洁的手臂,常子良脸色微红别过脸去,而似乎五楼空旷,本就避无可避。他无奈,只能走到了回廊边,也学着宴方方才的姿态,任由细雨丝丝,润了衣摆。

    她扬手随意的拨了拨弦,润雨的天气,这筝不论保养得再好,还是微微有些受潮,音质略显沉闷。

    宴方眉头皱了皱,抬手聚集真气将琴身熨了熨,再撩拨琴弦,顿时恢复了往日清脆。

    楼中一片静默,本有些躁动的人群等了半晌等不到琴音,便想开口询问,此时却有三两零碎的音阶掉落,砸回了满腔的躁动。

    她似乎仔细想了想曲调,终究是皱眉。想不出什么十足特色的……

    此时一冲动借了琴来却无从下手,倒真真是有些憋闷。

    常子良半回过头,含笑,“雁儿可有想好的曲目?不如随意来一首?或者……我找人给你起个调?”

    她兀自单手支颐,兀自喃喃,“子良啊,你想听什么吗?我倒真没什么好主意。”

    常子良似乎笑了笑,他的言笑举止素来轻缓,让人心中安定。

    “不如就弹弹你想弹的,不必在意我的看法,看你心中郁气难解,不若随意弹上两手?好生抒发抒发便是。”

    宴方叹口气,似乎脑中有什么频率浮上了心头,也不管场面有些躁动,似乎有人努力探出身子想一探究竟,宴方勉强看到一角——

    有人探出身子好奇张望,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着实危险。

    她无奈,撩弦上下滑音一扬,轻声开口:“客官还是小心着身子,这般行径着实是危险,还请回到栏杆内去吧。”淡淡略显稚嫩的嗓音,带着些许老成的意味。

    有人赧了脸色,悻悻的缩回了身子,却并不离去,只静待弦音响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无比怀念那无忧无虑的逍遥日子。学艺也好游玩也罢,总好过每天面对着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尤其是还不对盘?何必委屈自己虚于应付?每每日子如此渡过,一身的筋骨似乎都紧了不少,她什么都不想做,倒是想畅畅快快找人打上一架。

    此时面对这琴,似乎也带了三分不爽。

    而她,终究是深吸一口气,双指一扬,高音轻起。

    和着雨声,有些清浅的弦音轻轻撩起,却不是突然闯入一片宁静,而是如同女儿香的清淡,丝丝缕缕晕染开来。

    一分分,渲染了这宁静空间。

    那琴音,略带着淡淡的愁思,淡淡的郁结,却像是抒发女儿家的心事,清浅而柔缓,余音渺渺,仿佛每个音节下,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事。

    琴音不甘寂寞,顺着窗口回廊丝丝晕染开,似乎要晕开满城梦幻般的色彩。

    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从聚缘楼门口开始,渐渐沉静下来。似乎无声静默中,才能稍稍窥得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琴音传来,而此时以聚缘楼为中心,四散开来的宁静,无可遏制。

    乐容楼,埋首书案的乐云帆轻轻抬头,看了看聚缘楼的方向,似乎努力想拉扯回思绪,好让自己继续专注于面前的文案上,他有努力,却终究是徒劳。

    一旁书童见了,也知道自家老板最近操劳太甚,不若休息休息也好,便悄悄打开了房门,让琴音更加清晰地飘近一点。

    “休息一会儿,”乐云帆终究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杆。书童略微不赞同的看了看自家老板,乐云帆叹口气,也想了想,终于是走出了房门,他兀自低低交代,“一会儿,我就回来。”

    书童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看满桌的文案终究是哑了口,不再言语。近来他也万分操劳,或许……

    任他去休息休息也好。

    回廊中静静回荡起清浅的琴声,仿佛整个人置身于一片烟雨水景中,无声的静谧和着雨声,凝结成一种让人放松舒畅的旋律。

    乐云帆走到回廊开口处,门边还有些许没来得及使用的木料整齐堆放,码垛在一旁。

    那木板隔开了打穿的墙壁,却也没能阻了润雨无处不在的脚步,依旧有三三两两零星散落,打湿了衣摆。

    好容易摆脱了沉闷的空气,他深吸一口气,带着雨水气息,犹自泛着凉意的空气涤荡而来,似乎荡开了满脑子烦躁纷扰的思绪,或许便放任自己沉湎于此刻宁静中也不失为不错的选择,即使……

    片刻也好。

    抬头,不出所料的见了聚缘楼现今的掌柜常子良,也在对面的回廊处,眼光放空,带着淡淡的愁思,相视一笑,却是无声的默契。

    隐约瞥见筝琴旁的月白色衣角,便也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想来现今能有如此琴技的,似乎也只有当年艳压琴技七美的宴方同学了吧,他倒是有些怀念起她那峥嵘铁骨的琴音,也是让人热血沸腾,似乎燃起了青年深埋心底的斗志。

    而此时却叹,她似乎总是懂得他的心情。

    意气风发时,有快意恩仇铁血峥嵘的快意琴音,忧愁烦恼时,有淡淡余韵悄悄晕染,静了一腔心绪。

    许是应了这绵绵细雨的天气,又许是同一片天空下便总带着两分相同的心境,此时他也静默不言,静待这琴音缓缓涤荡,只愿能一扫满腔抒郁闷之气,还一个空明心境。

    宴方神色沉静,眼神放空,却只看见自己手指灵活挑动弦音,耳边回荡的——是自己都没意料到的惆怅。

    莫非……大半月来无所事事,倒真平添了三分郁气不成?

    她幽幽一叹,和着琴音远远晕开,似乎中街满树桃花都静静绽了娇颜,也兀自带上了三分女儿家忧愁的心思。

    东方雁似乎满腔抒郁之气无处散发,便是这绵绵的琴音也是无法清空涤荡,低低的开口,却也是哀哀怨怨。

    “月下思眠終未觉,月光满,弦音抛,何处觅知音?”素手轻扬,一段低回的浅奏,“月落乌啼霜满衣,丝丝雨,段段情,莫非无处避?”

    “当年江湖催泪洒,快意时,何看今朝?”眉头微蹙,浅唱的字句也带上了三分忧愁,东方雁不甚满意蹙起了眉头,开口,不停。

    “只愿乘风归去,莫怕琼楼玉宇,便当清风过耳烈日犹存,好过漫天阴云,不若深庭,罩人心?抒郁抒郁,奈何琴音无解?空寄一腔哀绪?”

    有人如痴如醉,便沉浸在静缓的歌声琴音中,痴痴的望着面前的饭菜点心却无从下口,似乎满桌饭菜也染上了外面的细雨,微微有些忧愁,淡淡浮上。

    更有女子似乎感同身受,也露出一脸忧思哀愁。

    东方雁不爽,十分不爽!如此柔软的琴声歌声,能是自己这从来不知人间几多苦的人能唱出来的?此时这般一想,她咬咬牙,手下却加重了力道,琴音登时溢满了厅堂,锐不可当!四散开来!

    忽然加重的琴音如同重锤一棒,敲碎了满腔哀愁怅惘,峥嵘之势隐而不发,却声声弦弦字字句句敲打人心,叫人振奋!

    她再开口,微微抬高了音调。

    “原是天上鸟雀,何愿锁笼凤凰?愿朝翅一展破长空,划破铁笼觅安栖,思归,未归,便是阴云漫天?何怕云开月明?再来一战!一战!英雄辈出逞英杰,好过笼中,堂下雁!”

    手指上勒出了淡淡的血痕,丝丝血珠挤出,珠绯光华似玛瑙珠玉,却没能流尽一腔郁结。

    常子良看着染血的素手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脸上却更多是震惊,似乎当真没想到……回来王都,让东方雁郁结至此?想必是游荡已久习惯了满身自由,就连王都的空气也无形中形成了枷锁,他却似乎分外理解这种心情,半晌,也只能皱了皱眉头,挥了挥哀愁。

    琴音抑扬顿挫戛然而止,东方雁似乎还是不爽,勉强克制,才忍住了掀琴砸下的冲动,似乎一曲都没能平复一腔郁结,反而更加窝火在心!

    实在可恶!

    众人还沉湎在峥嵘琴音中耐人寻味,有的小姐家已经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多好的愿景?原是天上鸟雀,何愿锁笼凤凰?又何尝是谁都想做这凤凰?却是确实,不如鸟雀快活。此时微微有些喜悦,似乎觅到了同道中人?

    有人好奇满满想一奔五楼,探看究竟何方闺秀如此琴技?如此豪言壮语?着实令人心生佩服!

    东方雁却最怕这些纷扰,眉头一皱,抬脚跨上了尚未修葺完毕的,连接聚缘楼和乐容楼两楼之间的回廊,奈不住常子良的不安阻止,几个轻点,便到了对面另一边的乐云帆面前。

    她只含笑道:“借过借过。”

    却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月容楼口,那姿态轻灵如雁,容不得人窥见身法玄妙,便已经无声消弭,失去了踪影。此时,只余——

    润雨空气中,暗香渺渺。

    是谁静静注视,含了浅笑?兀自敞开了马车的帐帘,静待——

    飞雁扑怀。

    (ps:文中的她和他是为了读者区分人物,她——统一代指东方雁(不管是男装或是女装),小樱子是上帝视角,所以各位能清晰地知道男装和女装,东方雁和宴方的区别。目前知道雁儿身份的只有常子良和司马玄,小乐乐还不知道宴方和东方雁的区别,或许以后也不会知道,在此先告知一下,以免各位读者心生疑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