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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峰在跟左冷禅等三人过招,段正淳父子又受了伤,其中段誉受伤极重,而大对头段延庆环伺在旁,虎视眈眈,所以为免腹大便便的阿朱有任何闪失,王希仁把大理段氏一行人请到丐帮落脚处,保护他们。

    「段兄内功修为极为强横,已经没有大碍了。」王希仁用小无相功稍一查探段誉的伤势,发现他虽然昏迷不醒,但气息沉稳,应无大碍。至於用内力为段誉输气疗伤,请恕王希仁没有勇气,不敢把苦练多年的内功去测试北冥神功的奇效。

    「如果我夫君敌不过他们的围攻,你会不会出手相救?」阿朱语带期盼地向王希仁问道。刚才看见了自己的亲哥哥跟以前的公子爷生死相拚,阿朱的一颗心像被斩成一半,好不难受。幸好,最後王希仁出手救了段誉,大理段氏跟姑苏慕容两家没结成深仇大恨。

    段氏父子没事了,阿朱又把一颗心挂在了萧峰身上。既然王希仁连新相识的段氏两父子也救起了,萧峰和阿朱跟他还算稍微有些关系,他没有理由见死不救。如果他真的拒绝,那就唯有狭着市恩,把萧峰救了他弟弟一事告诉他了。

    「放心,我相信萧兄可以安然无恙。」王希仁的答案有些出乎阿朱的预料,因为场上萧峰还是落在下风。虽然慕容复被段誉拉走了,但是斗到酣处,左冷禅的寒冷真气与神山上人的心意气混元功运行到了颠峰,再加上冲虚从旁支援,以苦练了一辈子的纯阳无极功堵住萧峰的反击机会。萧峰多次以降龙十八掌反击都无功而还,可说打得非常郁闷。

    「阿弥陀佛!请左掌门、神山上人及冲虚道友停手罢斗。」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竟是玄慈神僧在发话。他中了丁春秋的毒掌後就晕倒地上,经虚竹施救後还是昏迷不醒,众人都不知道他何时苏醒过来。少林方丈出口劝架,三个前辈高人不得不给他面子,停手罢斗。

    「你怎麽不让我们把这个恶贼击毙?」冲虚跟玄慈颇为熟络,说话间也不是那麽客气。

    「老衲可以证明萧施主不是杀害其父其母其师及谭公谭婆等人的凶手。」各路群雄都大感诧异,想不到玄慈神僧竟然会为萧峰开脱罪名。

    「竟有此事!愿闻其详。」冲虚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就在江湖上传出谭公谭婆等人的死讯时,萧施主来了少林寺找老衲进行了一场赌约。」玄慈神僧虽然苏醒了,体内余毒也被虚竹逼了出来,但内伤还是很重,此刻要由玄寂及空智扶着,才能勉强站起。不过,他仍然坚持着要把当日萧峰和他比武的事说出来,缓缓道:「赌约的内容是,老衲跟萧施主一对一拆招,萧施主输了的话,就把他的性命留在少林寺,任由我派处置,而老衲如果输了,就把当初雁门关恶战的带头大哥身份道出,之後萧施主亦会从此远离中土,不过问江湖中事。」

    「比武的结果,自然是以老衲的败北告终。老衲亦愿赌服输,告诉萧施主老衲就是带头大哥。」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萧峰的大仇人,就是当今少林方丈。

    「以萧施主的功力,要老衲填命也是容易不过,只是萧施主手下留情,没要了老衲的命。老衲是害死他一家的罪魁祸首,既然他连老衲的命也可放过,又怎会杀害自己的养父养母与及授业恩师呢?」听罢玄慈之言,群雄议论纷纷,都在争论萧峰是否真的没有弑父弑母弑师。

    「不是我们不相信神僧,就算不理他有没有弑父弑母弑师,可是聚贤庄上他杀害了几十条人命,却是抵赖不得。」聚贤庄庄主游骥朗声道。这一番话听得王希仁满头黑线,不是你们不分青红做皂,没查清楚就硬要把萧峰处决,对他群起而攻,否则萧峰会无端端来杀你们?

    只是在场有很多聚贤庄恶战死者的亲人朋友,他们的想法就简单直接得多,就是要萧峰杀人填命!这时听到游骥之言,深表赞同并对着萧峰大声喝骂,指责他滥杀无辜。

    「神僧不要被乔峰这个恶贼所骗,我瞧他所谓的放过神僧,只是另有奸计。他先是弑父弑母弑师,再到聚贤庄上滥杀无辜,之後更倒行逆施,不单只残杀了谭氏伉俪及智光大师,而且放火烧了单正一家几十余口。以上恶行,纵然他只犯上一两项,也已经是滔天大罪,今日必定要将你击杀於少室山上,免得你再害人命。」左冷禅狠狠道。有嵩山掌门撑腰,群雄起哄得更是厉害。

    「贫道太虚子,敢问乔兄,你不是应承了玄慈神僧,从此远离中土,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吗?何以你会出尔反尔,现身於少室山?贫道不得不认同左掌门之言,只怕你是暗里另有所谋。」群雄中不乏能言善辩的有识之士,越说下去,越多对萧峰不利的理据。

    此时,一个须发俱白的老化子,带着一个右臂悬空的汉子来到少林寺前的广场,正是姗姗来迟的「九指神丐」洪七公。他身後的独臂汉子自然就是方东白了。

    「洪老帮主!」一些稍有资历的丐帮弟子情不自禁叫了起来,这让在场群雄都知道了来者的显赫身份,就是成名已数十载的五绝高手「北丐」洪七公。人生有几多个十年?又有几多次机会能亲眼见到五绝高手一面?所以,本来为着找萧峰报仇而嘈吵不休的群雄都默不作声,找紧机会把洪七公看个够本。

    一众丐帮弟子就像见到偶像一般,激动万分。「小娃儿们不用多礼。」王希仁带着一众丐帮弟子向洪七公施礼,不喜繁文缛节的洪七公随意说道。

    「七公,你终於来了。」王希仁说道。

    「是的,老叫化来了。」洪七公转头向萧峰说道:「峰儿,我查清楚了,你父母、你师父、谭公谭婆、赵钱孙、单正、智光这些人全部都不是你所杀,而且我知道是谁下毒手的。」

    「七……洪老前辈,你怎麽知道的?真凶是谁?」虽说萧峰的师父是汪剑通,但洪七公经常抽时间指导他武学,一手降龙十八掌也是洪七公所授,而光明磊落、见义勇为等特质,更是在洪七公言传身教下养成的,所以,萧峰见到洪七公也很是激动,只是场合身份不对,唯有强行压抑着。这时听得洪七公查清楚并知道了所有凶案的杀人狂魔,不禁又惊又喜。

    「萧兄,你还不出来吗?坐在那边树下干麽?」洪七公对着蒙面黑衣僧冷冷道。经洪七公一提,众人才记起萧峰之所以卸下易容,现身少林寺,完全是为了维护这个蒙面黑衣僧。

    「姓洪的,你当真是阴魂不息,硬要对我死缠烂打。」蒙面黑衣僧长笑一声,步出了广场中心,伸手把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他一直隐藏着的样子。

    「你……你是我亲爹爹?」萧峰一见到那蒙面黑衣僧的容颜,先是一怔,然後抢步上前,颤声问道。

    「好孩子,我正是你的亲爹爹!我两父子一般的身形外貌,不用记认,谁都知道我萧远山就是你的老子。」黑衣僧哈哈大笑,扯开胸口衣襟,露出一个青色的狼头。萧峰见状也扯开自己衣襟,现出胸口那个与黑衣僧一模一样的狼头来。两人齐肩对立,彷如照镜。

    「孩儿,那日我伤心之下跳崖自尽,哪知道命不该绝,跌在谷底一株大树的树枝上,竟然死不了。这一来,为父的死志已去,便兴复仇之念。那日雁门关外,中土豪杰不问情由,便杀了你不会武功的娘亲。孩儿,你说此仇该不该报?」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岂能不报?」萧峰咬牙道。

    「没错!所以我萧远山把那对姓乔的夫妇、玄苦和尚、谭公谭婆、赵钱孙、单正一家几十余口统统杀了一遍。」黑衣僧萧远山转头望着洪七公,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对一切血案直认不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群雄才知道一直冤枉了萧峰。

    「养父养母及师父待我什好,爹爹杀了他们,哪……哪是为了什麽?」萧峰颤声问道。

    「那乔氏夫妇冒充是你的父母,夺了我的天伦之乐,那便该死。你阿爹武功高强,若无此事发生,又何需找一个师父来授你武学?玄苦那个老和尚又凭什麽当你的师父?汪剑通应该庆幸自己因病早死,否则我也是一掌把他打死!」萧远山道。

    「赵钱孙与智光当初有份参加雁门关一役,你要杀他们我可以理解,只是谭公谭婆及单正一家你又何以狠下毒手?」洪七公插口问道。

    「丐帮因为我儿是蒙古人,要把他踢走,此举正合我意。只是人家丐帮内讧,这几个家伙急急的走去当公证人,那不是跟当年你们中土武人不分青红做皂就来伏击我一样吗?如果我要到少林偷盗经书,少林方丈要阻止我正常不过,只是你们中土武人就最喜欢多管闲事,竟然组织了几十个不同派别的人来伏击我。我恨中土武人就是恨在你们的多管闲事,你看,这个星宿老怪跟玄慈和尚比武,又有几千个多管闲事的人来了旁观。跟你们所有人实话实说,我把多管闲事的谭公谭婆、与及单正一家杀得很是开心。」

    「你自己倒行逆施,滥杀无辜,还把过失怪到别人的头上?今天一定要将你杀之而後快。」

    「强词夺理!你是万恶的蒙古鞑子,不论你来中原是不是为了偷取经书,雁门关一役没把你杀了就是绝对的错误。」

    「做父亲的以复仇之名胡乱杀人,做儿子的也在聚贤庄上大开杀戒,两父子也是一般的给毙了就对!」各路群雄的怒气升到了顶点,拔出兵器,就要把萧氏父子乱刀分屍。

    「都给我闭咀!」洪七公怒喝一声,把在场几千群雄的叫骂声压了下去。众人见是武林前辈洪七公,都收回兵刃,静候他发言。「乔峰在聚贤庄上大开杀戒,不就是你们没查清楚就弄个什麽英雄宴出来,把他逼到不得不自卫还击吗?现在真相大白了,你们还在说三道四,哪是什麽道理?你们不分好歹要杀人,给人家反杀转头,这可是私仇。老叫化警告你们,不要再把乔峰归类为武林公敌,唆使别人围攻他。哪个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说话,休怪老叫化手下不留情!」洪七公狠狠骂道。监於洪七公的身份地位,加上说话又合情合理,一时间无人够胆再对着萧氏父子叫嚣。

    「洪老前辈,感激你为我辩护,那我爹……」萧峰话未说完,洪七公将手一摆,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难道你不清楚我的为人?我知道你是清白无辜,才帮你说话,但你的爹爹滥杀江湖同道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老叫化放过他可说是天理难容。」洪七公肃然道。

    「孩儿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哼,萧某需要你洪七放过?莫说笑话了,我两父子的血海深仇只剩下玄慈老和尚一人,洪七你先旁观一会儿,看我如何把玄慈老和尚弄得身败名裂。那边的玄慈和尚,当年我并无夺取少林寺武学典籍之心,你们却冤枉了我。好吧,那我就索性偷给你们看看,这三十年来,我便躲在少林寺藏经阁中,将你们珍贵无比的武学典籍看了个饱。少林寺诸位神僧大师,你们有本事便将萧远山杀了,否则少林武功非流入蒙古不可。你们要在雁门关外埋伏,可来不及了。」萧远山冷笑道。

    少林群僧一听,无不骇然失色,均想萧远山之言多半属实,若让他下山而去,少林武功势必流入蒙古。蒙古人习得少林武学,如虎添翼,对武朝而言,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雁门关一役老衲铸成大错,众家兄弟又一一送命,老衲实在难辞其疚。可是,老衲已把个中隐情告诉萧峰施主了。」玄慈神僧缓缓道。

    「没错,玄慈神僧曾向孩儿提及当年是有人误传消息,致令他们埋伏於雁门关外。」萧峰向萧远山解释道。

    「竟有此事!是哪个天杀的乱传信息?」萧远山怒道。

    「玄慈神僧说那误传信息的人已经羞愧而死……」萧峰说话之间,玄慈插口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以为误传信息的人已经羞愧而死,所以一直竭力为他守秘,那知原来老衲受他欺瞒了足足三十年,才发觉他还活在世上。」玄慈转头向蒙面灰衣僧慕容博道:「慕容博老施主,当日你假传信息,说道蒙古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偷取武功典籍,以致酿成後来的种种大错,你可也曾丝毫内疚於心吗?」

    「玄慈神僧好生厉害,居然把我认了出来。」蒙面灰衣僧一声长笑,伸手扯下面巾,露出一张神清目秀、白眉长垂的面来。

    「爹爹,你……你还在生?」慕容复惊喜道。

    「慕容老施主,老衲今日听到你劝导令郎的一番话,才知你姑苏慕容世家竟是帝王之後,所谋者大,那麽你假传信息的用意,也就明白不过了。只是你所图谋的大事,却也终究难成,那不是枉自害死了这许多无辜的性命吗?」

    「我以为神僧刚才还是昏迷不醒,那知已经苏醒了,还把我的话听进耳中。没错,我姑苏慕容所谋者大,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未试过哪里知道成不成功。」慕容博道。

    「慕容公子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然则,我玄悲师弟和这些年来死於自己成名绝技之下的江湖朋友也是慕容老施主所杀?」

    慕容博冷笑一声,一拳打向身旁大树的树干,「喇喇」两声,树上两根粗大的树枝跌了下来。他打的是树干,竟将两根树顶的树枝震落,实是神功非凡。少林寺中十余名老僧齐声叫道:「大韦陀杵!」声音中充满了惊骇之意。

    「我认得你了!你就是那个在郭府屋顶窥视英雄大会情况的蒙面人。」隐隐觉得慕容博有些面善的洪七公,看到他动手,终於记起在哪里见过他。同一时间,萧远山踏上两步,指着慕容博喝道:「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上来领死吧!」

    形势,好像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