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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签30年的经营合同, 并且交纳5万元的费用,然后,每一年给商场交纳一定额度的费用,陈月牙就可以把百货大楼给承租下来了。

    承租之后, 是转包给他人经营, 还是自己经营都可以。

    但是,百货大楼的老职工们必须安置工作, 一直到他们退休的时候, 这一点也必须承诺下来。

    五万块钱, 一座商场,现在的人是手里真没钱, 要不然, 这简直就是白捡的便宜。

    但是, 陈月牙手里现在总共有两万块,这其中,还有大房和三房没有分出去的分成呢。

    所以这事儿,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当然得全家一起点头才行。

    这也是为啥,邓翠莲当初问分成的时候, 陈月牙跟她说, 得等元宵节才分成的原因。

    其实那时候,她就已经看好百货大楼了。

    苏爱华带来的东西都吃了好几天了,剩下的还多着呢。

    别的东西陈月牙不愁,唯独糖, 放在家里,馋的超生五心烦躁,给吃吧,她最近生蛀牙了,是真不敢给她吃。

    跟贺译民商量了一下,还剩下两大玻璃罐的大白兔,一家一罐子,当然,投资承包百货大楼的事儿,也就由贺译民先去跟老大老三俩聊一聊。

    贺德民的院子在韩家胡同,说起大哥,贺译民从心里就觉得暖和。

    是,他是农民出身,你甭看住在城里,早晚还得回趟村子给羊添草,但就算忙成这样儿,他家的院门,左边一株松,右边一株榉,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子不大,就两大间房,一间俩孩子睡,一间他们夫妻睡,还做饭,院子里收拾的那叫一个干净。

    大过年的,贺德民并不在家,在罐头厂里补破了顶的屋子呢。

    过年的时候,市公安局发的福利当中有两包玉溪烟,贺译民看大哥从房梁上下来了,先掏了一支烟给他点上:“哥,大过年的,休息一天再干吧,现在又不下雨,不急着补房子。”

    “转眼开春就得做水蜜桃罐头,你甭看咱的罐头产的不多,专供百货商店,那是有名的好吃,月牙把罐头厂给我照料着,我不能砸了这个牌子!”

    “大哥煮的罐头,味儿确实好。”这个贺译民得承认。

    “赚来的钱咱就不分啦,这厂子一年到头让我照料着就行,我心不贪,家里还有羊,不靠罐头厂赚钱。”贺德民又吸了口烟说。

    既然大哥把话说到这儿,贺译民就得把商场的事儿,跟大哥讲一下了。

    毕竟从罐头厂这麻雀大的小作坊,再到服装厂有七八个妇女的规模,同样是做生意,眼见得的,服装厂活儿轻松,赚的可比罐头厂多多了。

    人嘛,总得不断进步。

    一家子八个孩子,邓翠莲又怀了一个,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但百尺竿头,总还得再进一步。

    ……

    “你的意思是,把我们俩家子也带着,跟你们一起承包百货大楼?”贺德民听了之后有点激动,连忙问弟弟再要一支烟。

    贺译民说:“是这个意思。”

    贺德民愣了一会儿就开始掏兜了:“还得多少钱,哥这儿除了俩孩子的学费,今年满打满存了300,你看够不够?”

    贺译民连忙把大哥的手给拦住了:“这钱我们自己会出,大哥你的你自己攒着,明天吧,咱们大家一起开个会,把这事儿定一下。”

    “老三最近大气儿都不敢喘你知道不?”贺德民似笑非笑。

    “有这事儿?”

    “为了怕声音太大吵着孩子,他给自己头上浇了一桶水。”

    “啊,大冷天的,往头上浇啥水,他有毛病?”

    “这不着凉了,嗓子哑了,他那大嗓门不就吵不到孩子了?”贺德笑着说。

    超生都眼看六岁了,全家的眼珠子。

    这要邓翠莲真生个小丫头,那可是全家的小福气包儿。

    贺译民觉得,老三为了这三胎,拼的有点猛啊。

    大冬天的,邓翠莲怀着身子,开始害喜了,胸口烧的慌,就想吃冰棍儿,吃了一根还馋一根。

    贺亲民一直跑到百货大楼,才替她买来冰棍儿。

    但问题是,家里还有一个也喜欢吃冰棍儿的贺雷呢。

    贺雷还喜欢给超生分享自己的冰棍儿,于是,贺亲民哑着嗓子,跑到百货大楼买一趟冰棍儿,回来挂外头顶多半天,一看,袋子就又空了。

    因为邓翠莲保证能生个闺女,贺亲民拿她当祖奶奶一样供着,二话不说,哑着嗓子,又跑出去买一趟。

    这不,刚一进门,邓翠莲就把陈月牙想联合他们两家子,一起承包百货大楼的事儿,跟贺亲民讲起来了。

    “我觉得吧,做衣服我的功劳最大,说是合伙,今年就不分钱了,但是,以后百货大楼赚钱了,我至少要分四成,给大嫂分二成!”撕了冰棍儿的皮,邓翠莲舔了一口说。

    贺亲民的想法跟贺德民是一样的:二嫂是办事儿的人,人家拿大头,他们俩家子,剩多少,两家子平分就完了。

    没个兄弟之间,还要争个你多我少的。

    “你咋不说我干得多了,我想给家里添个电视机,我还想给买个新的蛤.蟆镜,给你买双皮鞋,给你做一套外国人穿的西装,我没错,哼!”邓翠莲吃着冰棍儿,理直气壮。

    贺亲民穿的喇叭裤活像两根大扫把,瞪了媳妇一会儿,哑着嗓子说:“走吧,开会去。”

    刘玉娟自知自己在三妯娌中是最弱的一个,也没想多分钱,别人吃肉她喝汤就对了。

    正好过年的时候杀了一只羊,肉挂在外头冻的硬硬的,她从马大姐家借了个锅子,自己把肉切好,提着一包子切好的肉片,就到燕支胡同了。

    菜陈月牙这儿多得是,大白菜洗上两朵,土豆切成大厚片子,大人孩子一人一只碗,芝麻酱和花生酱三七开的活开,放上咸韭菜,一顿锅子热腾腾的吃起来,边吃边开会,吃高兴了,也就不至于谁红了眼睛,要拍桌子走人啊。

    陈月牙在洗菜,贺译民进了厨房,在她耳朵后面弹了个响指。

    “吓死人啦,贺哥你干嘛?”陈月牙回头问。

    贺译民给妻子鼻尖上吹了口气,盯着她看了会儿,才说:“老三媳妇估计得跟你闹一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我心里有杆称呢,赶紧去吃羊肉吧,涮锅子,除了那年在北京,咱再没这么吃过。”陈月牙说。

    贺译民舔了舔舌头,悄声说:“羊肉太燥,你今天身上又不好,我就不吃了,怕吃了夜里要闹你,留着让老三媳妇吃吧。”

    平心而论,他这媳妇儿,那身段儿,那外表,比舞台上的白毛女,李铁梅可漂亮一千倍一万倍。

    多看了两眼,贺译民还真转身出门了。

    陈月牙身上不干净,不能抓冷水,他出门洗菜去了。

    邓翠莲现在是既有胃口,也有娇气,因为害喜确实恶心想吐,但闻到羊肉的味儿,肚子里的馋虫又咕咕叫。

    想知道二嫂到底要怎么分成,又还吃不安稳,可真是忙死她了。

    “咱们去年一年,不说成本吧,现在我们手头上总共攒了5200块,这些钱咱们三家子平分,一家子1700,大嫂,翠莲,你们没意见吧?”陈月牙说。

    刘玉娟当然有意见,她觉得自己拿得多了。

    而邓翠莲呢,也有意见,真要三家子平分是好事儿,但她觉得,自己拿的少了。

    “二嫂,你这么分我不能同意,我明明干的比大嫂多。”邓翠莲啪一把拍了筷子说。

    贺亲民使劲儿的咳着,怎奈他感冒了,说不出话来,费劲了力儿,憋的脸红脖子粗的。

    贺德民也没说话,因为邓翠莲突然发火,孩子们都不吃了,放下碗,看着几个女人,在孩子们想来,今天必然也得有一通的好吵。

    陈月牙端着碗,刚想说话,超生挑了一筷子蘸着满满的芝麻酱的肉,送到她嘴边了。

    “一个服装厂,做衣服的人当然缺不了,但也不是雇不来,我要一月开60块钱工资,明天那服装的门就得给人挤爆了,一年我才花720块。但是,衣服质量谁盯着,大嫂,她天天去的最早,走的最晚,账谁算,还是大嫂,一笔一笔,来来去去,算的清清楚楚,货谁盯着发,也是大嫂,这么一个里里外外能操心的人,我就是花100块也雇不来,要不,我给翠莲2000,再雇个人当经理吧,翠莲你说呢?”

    陈月牙向来人温柔,喜欢干事儿,但不喜欢多说。

    可她要说一句,向来都在情在理。

    在缝纫机家家户户必备的今天,这县城里裁缝满大街都是,而一个好会计,好库管,可不容易找。

    “这么说大嫂的功劳反而比我高?”邓翠莲不相信。

    贺贫民嗓子压了说不出话,指着妻子的鼻子,在自己脖子上拉一刀,哑声说:“闭嘴,不然以后别想吃冰棍!”

    好吧,邓翠莲为了冰棍,总算闭嘴了。

    当然,大的方面,还是因为陈月牙说的在理,她反驳不了人家嘛。

    从现在开始,努力生闺女,她要学陈月牙,母凭女贵,哼!

    他们俩家子出的钱少,总共才出3400,剩下的钱还得陈月牙自己来掏。

    不过,只要把家里的事儿摆平,剩下的那都不是事儿!

    然后她就可以拎着钱,去承包望京的百货大楼了。

    俩口子一起坐在床沿上清点家里的存折,算算还有多少钱。

    “最开始,咱有四千块,准备给超生看病的,这两年总共攒了12000,你要不要数一数?”陈月牙故意臊丈夫!

    贺译民看着折子,问:“那还不够啊,还差着3000呢,从哪儿来?”

    陈月牙笑眯眯的看着丈夫:“要不卖邮票,或者超生的大清龙票?”

    一张大清龙票18000,超生总共有5张,那可是一笔巨款。

    贺译民立刻说:“不行,那东西都得攒着,这样吧,我明天找人借点儿去!”

    “你能找谁借?”陈月牙没觉得,贺译民有能借来钱的地方啊。

    “生意不能一个人做,你不是年前给了付敞亮一笔,差不多2000块,那笔钱还借回来,以后商场分了钱,还分他一半就好!”

    对啊,还有付敞亮呢,当初人家支持了服装厂的生意,赚钱的事儿,怎么能不带着人家!

    两口子聊了一会儿,陈月牙身上不舒服,先睡了。

    贺译民火气有点襙的厉害,出来吹风,居然就听见,隔壁的小崽崽们没有睡觉,小帅正在跟小的几个吹牛。

    “小盛哥哥拍了电报来,我必须去趟北京,哎呀,自己一个人上北京,真激动啊!”小帅说。

    “我们会担心你的,怕你要迷路。”这是忧心忡忡的超生。

    然后又是贺帅:“不怕不怕,路我都是认识的,但咱们可说好啦,你们得跟爸妈说,我是回老家把仝哥哥放羊去了,明白吗?”

    三小的齐声点头:“明白!”

    贺译民听着觉得不对劲儿,这意思是,贺帅一个人要上北京,还准备让几个小的瞒着他们夫妻。

    小家伙,应该是有啥事情吧。

    小帅这种孩子,从小就聪明,没受过啥打击,父母又开明,没有约束过他,时间常了,跟邓翠莲一样,也会膨胀起来的。

    不过贺译民人本身对于孩子,除了总觉得三炮有点太朴实之外,几乎不怎么约束他们。

    人一辈子,该吃的亏吃一吃,自然就长大了,成熟了。

    他没打算去骂贺帅,或者收拾这小家伙,想了想,第一步,把他藏起来的压岁钱给没收了。

    第二步,进了大卧室,翻贺帅的书包,得找一找盛海峰给他拍的电报,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贺帅才要去北京的。

    打开绿书包,小伙子的作业本放的整整齐齐,用了一学期的课本还跟新的似的。

    小伙子最重要得东西豆放在铁铅笔盒里。

    贺译民打开一看,果然有封电报。

    “帅!我妈住院了,见信立刻上北京,有事需要你帮忙!”

    电报当然都短。

    但是,就这几个字,也叫贺译民的眉头跳了几跳。

    挺遗憾的,他到现在,还没见过不化妆的苏爱华了,但是苏爱华居然住院了?

    而且,确实是盛海峰喊贺帅上北京的。

    着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吧?

    把信装进铅笔盒里,贺译民就在想,到底会是什么事,让苏爱华住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