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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跑啊, 先拿着五十块,译民催的急,县上的五十块我已经给你要来了。”张大民看陈月牙跑了,又把她喊了回来。

    “谢谢你啊大民同志, 难为你这么上心, 奖励才会下来的这么快吧。”陈月牙说。

    “你运气可真好,这银子再少点儿, 省上就不奖励, 要不是里面还有重大价值的文物, 国家也不奖你,1500呐, 我就不告诉别人了, 怕大家听了得犯红眼病。”张大民笑着说。

    陈月牙也笑着说:“要这是你拿了钱, 我就该嫉妒了,大家要眼红我能理解。”

    “你还别说,下午我跟徐莉说政府奖励你五十块,她就骂了我半天, 就问,为啥我出去碰不上这么好的事儿。”张大民笑着, 骑上自行车儿走了。

    他要再胖, 那自行车都要给压扁了。

    邓翠莲正好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陈月牙风风火火冲进百货商店,先称了十斤饼干,五斤白糖, 又买了四斤腊肠,追出来赶上邓翠莲,塞她手里了:“国家给娃们奖的,见者有份,翠莲,俩家子东西是一样,你就甭往娘家拐了,全给雷子和铮子俩吃去。”

    “国家还奖啥没?”邓翠莲着急的问。

    “奖啦,奖的东西足够咱们买布做服装。”陈月牙说。

    邓翠莲嘴咧的没边儿了,笑出一副招打的样子:“要做衣服赚了钱,贺亲民他也别拦我,我必须给我家宝山娶个媳妇。”

    这要叫贺亲民听见,绝对得说邓翠莲是狗忘不了吃屎。

    再回百货商店,陈月牙又给自已家称了两斤腊肉,一挂香肠,这时候手里已经只剩下27块钱了,她本来想给自家的孩子们也买点饼干和糖,但突然看到柜台里头摆着几双黑皮子的凉鞋,一双七块,摸起来还跟皮子似的。

    得,脚上享福就困困嘴儿吧,超生的凉鞋十八块,她也不能尽偏着闺女呀。

    成衣厂发现银库的事儿,这时候满胡同的人都知道了,但大家不清楚具体奖励了多少钱,只听说县里头给她奖励了五十块。

    大家心里虽然有点儿不平,还有点儿羡慕,但是,一个银库换了五十块,大家又替陈月牙有点儿不值。

    平心而论,所有人发现银元宝,估计想的都是搬回自个儿家,所以,贺译民俩口子的觉悟高,人才能当模范市民,大家眼红,但大家心里,特平衡,对这俩口子只有佩服,没有二话。

    孙自敏本来准备给儿子买凉鞋的,冲进百货商店,看陈月牙拿了三双,柜台里空空的,遗憾,又不好说啥。

    “总归政府奖励咱们了,五十就五十,银子归国家,我不眼红你。”孙自敏笑着说。

    反而是徐莉清楚一点内幕,低头掐了一把她家的小兵,气吼吼的说:“你咋就跟个傻子似的,以后多给我出去跑跑,万一也能发现个古墓,银库啥的呢?”

    “真的嗷妈妈,我现在就了去,我走啦,再见。”张小兵给她妈管的太紧,从来不让出胡同的。

    这不得了尚房宝剑,可以奉旨闲逛,那可太好啦,不用写作业了呀。

    嗖的一下,他窜出胡同没影儿了。

    家里来个客人,还带着几个警卫,陈月牙喜滋滋的提着三双凉鞋,一只大草鱼,一挂腊肉和两根香肠进了门,刚才因为国家奖励而来的兴奋,瞬间就掉到冰点了。

    这么多人,两根腊肠,够吃吗?

    相互介绍着认识过了,付东兵说:“小陈同志,晚上武警大队的高队长会安排饭,我们再坐儿,等贺译民来了跟贺译民聊一聊我们就走了,你不管我们的饭,赶紧去做饭吧。”

    “就在家里吃吧,正好我买了些肉。”陈月牙说着,肉疼的展示着自己的肉。

    “我算了一下,贺译民一个人的工资加补贴,养这帮孩子肯定有困难,你赚得也不多,这么多人的一顿饭你们招待不起,算了吧,不用客气。”付东兵又说。

    人的性格带在相貌上,付东兵脸上的皱纹,就跟刀辟出来的似的,一看这人就性格不好,但是呢,中央纵队的领导,要性格好,那也不现实,毕竟他们主抓的就是国家领.导人的安全问题,天天头上顶着炸/药包的。

    不过,陈月牙一直听贺译民说这个人,觉得他肯定是一个特别不通人情的人,但听他这么一算账,又发现,他心里有本清晰的账目,对于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很了解的。

    得,人家等的是贺译民,有小帅当陪客,陈月牙就自己去做自己的饭了。

    仨小只的动物园,已经要到马上开张的阶段了,而且几兄妹认真的跑到胡同里去做宣传,还煞有介事的,准备要卖门票,收钱让人参观。

    家门口就是动物园的大门,一张门票五分钱,贺炮去喊嗓子,超生和二斌则在家门口等着大家来看。

    别人家的孩子们也好个稀奇,但毕竟小孩子的玩艺儿,大家笑笑也就完了。

    只有孙自敏的儿子张强,最近是贺帅的强力对手,俩人整天斗智斗勇,不分胜负。

    看二斌和超生埋着头在看小动物,他掏出钢笔一挤,滋的一声,挤了俩孩子一身的红墨水,然后,转身进大杂院了。

    “哥哥,你咋好像流血啦?”超生抬头,看贺斌的背上一道红,摸着说。

    “妹妹,你也流血啦,你受伤了吗?”超生面对着张强,给滋了一脸的红墨水,白白的小脸蛋上,红墨水从头发间往下溜着呢。

    摸了一把,超生舔了舔:“呸,红墨水,肯定是哪个坏哥哥滋咱们哒。”

    俩孩子拎着笼了进了门,雪白的线衣全搞的脏兮兮的。

    正好陈月牙在水龙头旁洗菜,而付东兵呢,属于那种,眼里见不得沙子的人,尤其是看见孩子,下意识的就要教育。

    “那孩子身上沾了墨水,小陈同志,这得教育吧?”忍不住,他就开口了。

    这还是别人家的孩子,要是付敞亮,他估计已经有一车的批评要倾倒出去了。

    陈月牙回头看了一眼,红墨水沾在衣服上肯定难洗,但是她说:“斌子,脱了线衣,去问你小帅哥哥,想想办法把它洗干净,咱们的动物园今天看来是没客人来了,要不等明天再开张吧。”

    “好的,妈妈。”贺斌说着,把线衣一脱,转身就来问小帅:“哥哥,红墨水要怎么洗啊?”

    贺帅也不知道红墨水怎么洗,但是,他一拍脑袋:“我有一本十万个为什么,走,咱们翻书去,看书上有没有。”

    咦,就连小超生也一块儿进了门,一不会儿,仨孩子拿了本《十万个为什么》出来,一条条的查,看能不能查到怎么红墨水。

    齐齐活活儿的一家人,妈妈在厨房里做晚饭,几个孩子在一起玩闹,其乐融融的。

    孩子嘛,总是顽皮的,张强滋完一回还不够,还要滋第二回。

    贺炮正好从胡同里跑回来,刚到大门口,张强又在给他滋红墨水。

    贺斌嗖的一下就跳起来了:“三炮,三炮,是张强哥哥滋的墨水,赶紧躲开啊。”

    张强没得逞,哈哈笑着跑了,贺炮一脸汗的冲进门,几个孩子因为赢了大哥哥一回,都乐的什么似的,仨兄弟一起在击掌。

    但是,付东兵的心里就又想起一件事来。

    是的,付敞亮小时候,就因为性格阴郁,怂,内向,上学的时候经常有同学从背后给他滋墨水。

    当时他身为父亲,是怎么做的呢?

    先骂他没出息,然后就是给儿子说教:别人在你身后滋墨水你都发现不了,这么弱的判断力,以后怎么当兵,当公安,你还是不是我付东兵的儿子?

    滋墨水事小,失败和性格中的懦弱,却能在滋墨水这件事情里体现出来,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给人滋了都能一声不吭。

    付东兵的意思,就是想让付敞亮至少倔一回,把滋他墨水的人打一顿,毕竟学校里嘛,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它也是个小社会,拳头才能镇住别的孩子。

    但是付敞亮给他骂了之后,居然怕别人再给自己滋墨水,默默的,就调到最后一排去坐了。

    真是窝囊废到了极点,付东兵除了骂,就是不屑,对于儿子深深的不屑。

    现在再想想,当时他如果积极一点,不要那么急着否定孩子,儿子是不是也会和贺帅兄弟一样,吃好几次亏之后,至少也能赢一次?

    唉,转念一想,他还是不想这些了。

    毕竟,那么优秀的大儿子就是给付敞亮害死的,哪怕他现在隐隐觉得,自己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可能有过失误,而这些,是他原来所没有意识到的。

    但是,害死他哥的事情,完全是因为付敞亮的懦弱和临阵胆怯所致。

    就算错误一人一半吧,他始终无法原谅付敞亮。

    再说贺帅几兄弟,洗完了衣服,男孩子嘛,哪怕哥哥再大,欺负了他们,以贺帅的性格,这事儿必定要还回去。

    所以,三兄弟这会儿在组织,想办法进攻,总要取胜一回。

    付东兵观察了半天也观察出来了,斌和炮,简直就是付敞亮的综合体,一个马哈,一个是小怂,而贺帅呢,长的帅气,脑瓜子好,组织能力一流,跟他最优秀的大儿子付平有得一拼。

    “咱们要打是打不过强子哥的,这样,小炮你就说免费给他看咱的小松鼠,把强子哥骗出来,我们俩玩个大的,给他滋尿,兔子尿!”贺帅说。

    贺炮颠颠颠的跑着去哄张强了,付东兵呢,也在静观事态的发展。

    显然敌人极为狡猾,张强听了之后说:“行,不过三炮,哥这儿有本连环画,《倚天屠龙记》,谢逊的宝刀栩栩如生,赶紧喊你哥一起来看。”

    自古套路得人心,贺炮骗人不成,反而被人骗啦。

    连忙跑了来了:“大哥,强子哥有本《倚天屠龙记》,还是连环画,喊你一起看。”

    贺帅一听乐了,也不滋尿了,转身就跑,三兄弟跑到大杂院门口,等着他们的,居然是装在输液用的塑料管儿里的红墨水,医院输过液的软塑料管儿,挤起来简直跟水龙头一样,biubiubiu,三兄弟给打了个人扬马翻。

    付东兵一直在当兵,容忍不了这种失误,站起来就开始抱怨贺炮了:“你这孩子也忒傻,敌人的话你也信,被骗了吧,没出息。”

    但是贺帅却说:“爷爷,这真不怪我弟,是我自己判断失误啦,哎呀,敌人太狡猾,强子哥知道我喜欢看连环画,居然用这个引诱我,下回我得注意这一点。”

    说起这个,付东兵就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他的大儿子付平,跟贺帅一样聪明,一样骄傲,同时也很自负。

    人民公安中央纵队,金字招牌,在大革命的十年里,一点波折都没有受到过,去湘西剿匪,那是付平的第一次任务。

    而在那次剿匪任务中,俩兄弟一起出去执行任务,摸到土匪头子的藏身地,付敞亮想回去喊人,但是付平想单独抓人,俩人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下,付敞亮听了哥哥的,俩人孤身深入山里去抓土匪头子,具体的细节是由被土匪打到半死的付平讲述的。

    他让付敞亮跟自己打配合,付敞亮突击进山洞抓土匪,他在山洞的第二个出口里等着土匪。

    但是,付敞亮坏了事儿,他惊动了土匪,而且,他们兄弟俩判断失误,山洞里有十几个土匪,付平守在洞口,不但没能活捉土匪,还给土匪捉进山洞,打到半死才扔出来。

    至此,付东兵坚信,一切都是付敞亮惹得祸。

    但是,正如付平至死没有反省过自己的鲁莽大意一样,付东兵也从来没有想过,反思一下大儿子是否有错。

    看着吃了败仗,懊恼不已的贺帅,付东兵突然想搧自己一个耳光。

    犯错误,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承认错误,反思自己,并且汲取经验,这实在是太浅显不过的道理。

    而他呢,一直在中央纵队工作,因为是为领导人的安全做警备工作,脑子里那种永不能犯错的观念已经成了一种顽固认识。

    天啦,事实上,他今天突然反思自己,才发现,很可能他的教育失当,和付平从小就赢惯了,从来没有输过,没有栽过跟头的人生经历,在对付敌人的时候麻痹大意了,也是他牺牲的原因之一。

    而付敞亮,只不过是能力不够,其实算不上十恶不赦。

    这可怎么办?

    直到把二儿子开除出人民公安的队伍之后,他才发现,儿子似乎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差劲嘛。

    顶多也就是懦弱一点,判断能力差一点,轴一点,唉,算了吧,反正他已经自己打辞职报告了,以后对他稍微好一点也就行了。

    付敞亮那个儿子,付东兵始终是看不上的。

    恰恰就在这时,一阵摩托车的声音进了巷子,再兼一阵脚步声,虚掩着的院门被人一把推开,进来的,是公安局的局长耿卫国。

    “领导,您还真在这儿,我有事情要汇报。”耿卫国说。

    正在盛菜的陈月牙都从屋里出来了,吃惊的看着耿卫国,毕竟县局就一辆小汽车,一辆小摩托,凭案子的大小,来决定用什么车。

    局长都突突突的小摩托,就证明案子大了。

    因为小汽车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国家一级通缉犯,身上背着五条人命的齐宝仔,跑到了咱们县城,给贺译民和付敞亮俩跟踪到了,嫌犯手里有枪,藏匿在钢厂的防空洞里,现在,他们俩已经下洞里去抓人了,首长,您是不是现场去看看?”耿卫国说。

    啊,就连正在玩儿的孩子们,同时都凑过来了。

    小县城的治安虽然不算太好吧,就程大宝,也顶多耍个流氓搞个倒爷,杀人犯大家已经很久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了,国家一级,那得是多凶的杀人犯啊。

    贺帅兄弟一下精神的不得了,他们的爸爸,真正的人民公安,现在正在抓坏人的途中?

    “防空洞,洞里满是地道,纵横交错,贺译民和付敞亮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对方的实力,但是他们俩现在已经下防空洞了?”付东兵问。

    “是这么回事儿,不过出口我们是堵死的,我们肯定能逮到犯人,但付敞亮不是您的儿子嘛,我来问问,您想不想去现场?”耿卫国又问。

    付东兵闭了闭眼:这是完美再现了,曾经付敞亮在湘西剿匪时的那一幕。

    就不知道,这一次付敞亮那个猪队友,要怎么耽误贺译民的事儿了。

    是,付敞亮是他的儿子,但同时,贺译民也是他找了很久,找到的,在严打工作中,应该能发挥很大作用的得力人材。

    儿子那个猪队友,付东兵真是担心不已。

    再说张强,男孩子嘛,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儿,也凑到门上,认真的听着案件的发展呢。

    老狗记得千年事,小狗记得万万年,贺帅对于输赢的睚眦比较,那是深深烙在骨子里的。

    超生在平台上,正在喂她的小动物。

    贺帅并不担心爸爸,因为他爸对防空洞可熟着呢,熟的不得了,他此刻还是战时状态,跳上楼,抓过小兔子就问超生:“超生,兔子怎么才会尿尿

    “兔子不会尿尿,但它会拉粑粑,你揉揉它的小肚皮,它就拉粑粑啦。”护理达人超生说。

    贺帅就在张强的头顶,揉巴揉巴小兔子,小兔子还真的,一颗又一颗的羊粪蛋蛋,全拉到了张强的头上。

    赢啦赢啦,这一仗,贺大帅有妹妹的帮忙,虽然过程曲折,但取得了最终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