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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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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也说不上为什么,书宁总觉得宁老太太所言有些未尽其实,宁照琛身上的确是四五年前的旧伤,但伤他的那柄剑可不是什么寻常土匪能有的,唯有剑身窄小,吹毛立断的利刃才能划出那样狭长的伤口来。

    宁老太太既然这般说了,书宁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继续追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待了白天的去向。起先听说她与琛哥儿一起去了东来楼时,老太太还只是笑笑,敲了敲书宁的脑袋瓜子道:“瞧瞧你们俩淘气的。”待听得书宁打伤了郑家公子,老太太的脸上顿时色变,急道:“这……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琛哥儿拉着我翻窗出来的。”书宁倒也不怕被老太太骂,搓了搓手,偷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脸上担心多过生气,心中愈发安定,继续道:“祖母莫要担心,当时场面混乱得很,我们又逃得快,没有被认出来。”

    老太太气得直点她的额头,声音有些沉,“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淘气,琛哥儿也真是的,怎好带着你去那种地方。那酒楼里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你一个姑娘家,若是被人认出来,日后……”

    书宁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任由老太太教训,好不容易等她说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来抚着她的背给她顺了顺气,乖巧地承认错误道:“祖母您莫要生琛哥儿的气,都是我逼着他去的。这几日闷在家里闲得发慌,才非让他寻了个借口带我出去看热闹,结果还被我害成这样,孙女心里头实在难受得很。”

    老太太最是心疼她,见她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心里顿时软了,又想着这孩子无父无母没人疼,先前脑子又不好使,便是有她护着,却还是难免受了不少委屈。这些年来竟是府门都没出过,难怪一门心思地想出去看热闹。

    “行了行了,莫要难过了,祖母晓得你最乖。”老太太拍了拍书宁的手,一脸慈爱地叮嘱道:“日后若是再出门,定要多带些人在身边,祖母才放心。京里头最多的就是那些纨绔子弟,整日里招猫斗狗,惹是生非,你一个女儿家,可不好跟他们比。”

    书宁拉着老太太说了一阵话,忽又想起路上遇到周子翎的事来,于是便借机向老太太打听,“祖母,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摄政王呢,不是都说他性子清冷不好女色么,今儿却瞧见他跟个姑娘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

    “摄政王?”老太太闻言面上微诧,尔后却又摆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来,“那可真是好事,王爷今年怕不是有二十六了,换了旁人府里,怕是孩子都有好几个。摄政王若真想开了,□□皇帝也安心了。”她说罢了,这才发现书宁一直鼓着脸,气呼呼的样子,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大笑着拍手道:“哎哟我的儿,你才几岁,那摄政王比你要大一轮儿呢。”

    书宁却是半点也不害臊,歪着脑袋生气道:“他生得年轻,一点也看不出来。”

    宁老太太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好不容易等她止住了笑,才柔声哄道:“我的儿,你还小呢,祖母可舍不得这么早把你嫁出去。虽说摄政王模样儿俊,可一来年岁大,二来他心里头有人,要不,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不成亲。祖母可舍不得把你嫁到他府里头受委屈。”

    “咦――”书宁说不出心里头到底是酸还是好奇,睁大眼睛追问:“他有心上人?怎么没听说过?”

    宁老太太捏了捏她的小圆脸,耐着性子解释道:“先帝以前给他赐过婚,定的是白家的千金。那姑娘生得可真是美,模样好不说,人品才学也都拔尖,只可惜命不好,婚事在定下不久,她就出了意外死了。之后王爷便一直未提过成亲的事儿,京里的人都说,他心里头还挂念着白家小姐呢。”

    白家的小姐――想来就是今儿白天在酒楼里宁照琛提到过的那个京城第一美人,书宁却不晓得她竟与周子翎有过婚约,既见过那样的绝色,难怪旁人都瞧不上来。一念至此,书宁心里头愈发地酸,又想到今儿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绿衣少女,遂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我见他身边的那个也不是多么漂亮嘛。”

    宁老太太只当她是小姑娘心思,见着周子翎模样英俊才喜欢上,遂笑道:“欢儿不着急,这京里头长得好的可不止摄政王一个,你年岁小,慢慢挑,总有看得上的。”言外之意却是莫要再肖想周子翎了。

    既然宁老太太都这般说了,自然是不看好她的,书宁扁扁嘴,索性不再说这话题,二人东拉西扯了一阵,书宁便告辞去看宁照琛。

    因答应过宁照琛把那本春宫册子还给他,书宁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先折回凌仙阁,把枕头底下的小册子塞进怀里,慢慢悠悠地晃去了宁照琛的院子里。琛哥儿住的地方略微有些偏,从凌仙阁走过去约莫要一刻钟的工夫。

    进屋的时候正赶上宁照琛在吃药,漂亮的小脸儿皱得跟包子皮似的,书宁看得怪心疼的,随手从荷包里抓了颗蜜饯塞进他嘴里,又拍了拍怀里的书,神神秘秘地朝他笑,小声道:“姑姑说话算话,你看,东西都带回来了。”可怜她都还没研究透彻呢。

    宁照琛只有脑袋能动,眼睛使劲儿地眨巴,讨好地道:“姑姑真乃大丈夫。”

    下人们不清楚他们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也不敢问,静悄悄地侍立在一旁,只当自己什么也听不到。

    书宁找了个借口把小桃小梨及宁照琛屋里的小厮支了出去,飞快地把怀里的春宫册子塞在他枕头底下,罢了才托着腮在一旁坐下,小声自责道:“都是姑姑太莽撞了,才把你害成这样。也不晓得你这胳膊腿儿得多久才能好。”

    虽说宁照琛年纪轻,伤口愈合得快,可让一年轻小伙子整日躺在床上养伤,光是想想就闷得慌。

    “武大夫说躺一个月就差不多能下地了。”宁照琛倒是一脸的毫不在意,笑嘻嘻地道:“等侄儿能走了,再陪小姑姑去大潭寺烧香。”

    书宁心里愈发愧疚,才要说出些漂亮话儿来哄哄他,忽听得外头下人通报道:“少爷,老爷过来看您了。”话才将将落音,门已被推开,宁家大老爷一脸担心地冲了进来,正要开口,忽瞥见床边的书宁,愣了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大哥好。”书宁赶紧起身朝宁大老爷行礼问安,心里微觉有异,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门外瞟了一眼,没瞧见大太太涂氏,愈发地觉得不对劲。

    照理说,琛哥儿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在衙门里当差的宁大老爷都赶了回来,涂氏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为何竟不过来探望。即便是庶出的儿子她也该出来做做样子,更何况,琛哥儿还是她嫡亲的小儿子呢。

    书宁心里头这么想,索性也开口问了,“大嫂不在府里么?”

    宁大老爷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沉声解释道:“你嫂子受了惊吓,在床上躺着呢。”

    竟是如此!书宁没有错过宁大老爷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心中有些怀疑,看了宁大老爷一眼,见他一脸急切不似作伪,显见对琛哥儿极为疼爱。想了想,还是起身告辞,道:“不打扰大哥和琛哥儿说话了,我去瞧瞧大嫂。”

    宁大老爷却疾声拦道:“你嫂子刚刚喝了药睡下了,你这会儿去怕是也见不着。”

    所以其实涂氏根本就没有受惊,只是不愿意过来探望么?书宁愈发地狐疑,再思及宁照琛身上的伤和这偏僻的小院子,她甚至忍不住怀疑琛哥儿是宁大老爷的外室所出,被抱养在涂氏名下的,要不,便是庶出的儿子,涂氏也总该做一做样子,而不至如此毫不过问。

    怀着这样的心思,书宁出了院子,若有所指地向小桃打探消息,“小桃你是什么时候来院子里当差的?”

    “小姐您不记得了,奴婢八岁起就跟在您身边了。”小桃今年十五岁,也就是说她在府里头当差有七年时间了。七年前,琛哥儿还在益州呢。

    “我大嫂身子骨似乎不大好啊?”书宁并不急着切入话题,慢悠悠地旁敲侧击,“不然,怎么府里头的事都是大侄媳妇在管着。”

    “是,”小桃恭声回道:“大太太病了好些年了,听说是生琛少爷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将养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好转。”

    竟果真是涂氏亲生的?莫非是因为生他落了病才不喜?

    “所以大嫂才不喜欢琛哥儿吗?”书宁毫不客气地问。

    小桃慌忙挥手,“二小姐可莫要听信别人胡说,大太太只是身子不好,哪里就不喜欢琛少爷了。奴婢可记得清楚,刚进府里那会儿,总见着大太太往益州捎东西呢,琛少爷的衣服鞋子都是大太太亲手做的,那份贴心便是连大少爷也远远不如的。”

    莫非真是她想多了?涂氏果真是受了惊吓起不来床?书宁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