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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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州军的打击猛烈而血腥,降兵有点晕头转向,同伴血肉模糊的尸体提醒他们钱不是好拿的,惊恐之下老毛病又犯了,扭头就向回跑,但后面的清军绝不会心慈手软,汉官高呼“向前杀敌者赏、后退逃生者杀”,密集的箭雨随即射来,又将他们射倒一大片。

    降兵愈发混乱,前方丰州军射来的铳子、箭矢密如雨点,将他们一片片打倒,后面的清军也步步推进,毫不留情射杀落后者,夹在两个杀神中间根本无路可逃,有人高喊“没活路了,弟兄们拼了”向前冲去,降兵正在陷入疯狂之中,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成千上万的人随即汇成一股巨浪拍向丰州军大阵,。

    谁也没想到大战刚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徒骇河畔杀声震天、尸横遍地,白皑皑的大地似乎要被血水染红了,丰州军射出的利箭遮天蔽日,铳炮打完一轮又一轮,像割麦子一样收割生命,但走投无路的降兵还在继续冲。降兵太多了,简直杀不胜杀,一个人倒下去马上就有无数只脚踩过去,连壕沟、地雷和铁丝网也拦不住他们的脚步,这帮家伙发疯似的冲到大阵前乱砍乱杀,丰州兵一旦跌倒,立即有一群人扑上来砍杀,随后自己人也为抢夺首级打成一团——这是一群疯子,除非把他们都杀光,否则会疯狂到底。

    丰州军发了狠,步兵各营密集结阵反击,轻甲兵抛射密集的箭雨遏制对方的攻势,前排重甲兵长矛如林将扑上来的人群一层层刺倒,不一会儿步阵前就堆满了尸体,降兵再疯狂也经不起这样的屠杀,攻势渐渐被压制住。

    突前的两个步铳营却遇到麻烦,步铳兵普遍不披甲,肉搏能力较差,打完火力袭扰本该后撤,但对方扑上来得太快,不顾死活冲垮几面阵墙,接着就疯狂抢夺倒在地上的丰州兵的首级。步铳兵被激怒了,有人装上铳剑去报仇,其他人也立即响应,左营营官刘双喜喊不住部下,急忙带领本营肉搏披甲兵助战,降兵发现对手大多无甲,而且肉搏武器简陋,起了占便宜的心思,马上群起而攻之,右营营官周旺见势不妙,拉上本营也加入战团,双方混战成一团,两个步铳营想后撤也不可能了。

    “怎么搞的,简直在打烂仗,老王,你留在这儿,我上去接应一下刘双喜、周旺。”铳炮右协协统金国鼎在炮台上看着着急,不容分说留下副协统王宗杰,带着五六百披甲兵杀气腾腾赶往前沿。

    王宗杰很不满意地喘了几口粗气,指着炮营营官贺士俊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东虏也上来了,换装链弹子铳揍这帮家伙。”

    降兵势头不错,后面的清军也压上来,不停向丰州军抛射箭雨,还推来几尊五百斤行营炮——丰州军装备了八百斤新式佛郎机,已经瞧不起这种射程近、威力弱的火炮,淘汰下来的几乎都卖给清国,但这种炮机动灵活适合野战,轰塌阵墙没有任何问题,清军肯定打这个主意,王宗杰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

    贺士俊原是工匠出身,当过军械司的官员,脑子一热自愿从军,才干了两年铳炮教习就遇到大扩军,坐火箭直升炮营营官,这个人缺乏大战经验,但做事很认真,仔细估测了距离后,有把握自己的大炮射出链弹够得到对方,这才下令开炮。

    金国鼎骂骂咧咧赶到前沿,抡起一杆朴刀就冲上去厮杀,激战正酣之际,铳炮协两翼的步兵前协、步兵左协打退正面之敌,腾出手来马上派出援兵助战,在降兵的两肋狠狠插了一刀。步兵的肉搏能力就是强悍,降兵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步步后退,清军推着火炮正想上前增援,恰好炮营的链弹飞来,血肉横飞的场面把这群八旗闲丁、辽东汉民吓傻了,一阵狼嚎鬼叫后扔下火炮就逃跑。降兵们打了一个多时辰,疯劲过去了大半,脑子一清醒腿就开始发软,见有机可趁也跟着往后缩,清军的第一次攻击被打退了。

    两营步铳兵还没出够气,把没跑掉的降兵斩尽杀绝,还要追出去接着打,刘双喜这次不废话了,冲到前面连踢带踹把这帮杀红眼的家伙往回赶。

    “我看清楚了,就是你们两个兔崽子先冲出去的,想把弟兄们都害死呀,周柱子、乌恩,你俩还提着一堆脑袋干什么?”刘双喜踢着两个年轻军官的屁股边走边骂,这两个人是左哨的副队长,那个周柱子还是和他一个村的,火铳玩的不错,被他硬从武选学堂要到本营,今天第一次参加战斗就犯了错。

    “他们抢走了我们队长的首级,我也要砍下他们的首级,是我先冲出去的,不关乌恩的事,要处罚就处罚我。”周柱子气呼呼答道,今天确实是他不听号令带头冲出去拼命,乌恩讲义气马上跟在后面。

    “还嘴硬,那些人是疯子,你也要当疯子?丰州军没有计首功,这一仗的军功没你们俩的份,还不快这些脏兮兮的东西扔了。”刘双喜朝周柱子又踹一脚,周柱子嚎叫一声,把手里的几颗人头扔到远处。

    金国鼎正和步兵前协营官张一川、步兵左协营官刘体纯聊着,抬头瞧见刘双喜他们吵吵闹闹走过来,张口就怒喝道:“闹什么,还嫌惹的事不够,赶快带人撤下去。”

    “老金,你们铳炮兵升官可真快呀,双喜这小子才二十郎当就当了营官,老子四十出头了也不过如此。”张一川看着刘双喜的背影,有点酸溜溜地说道。

    “羡慕了吧,老张,干脆我们俩换一下,我去干步兵,这个协统让给你当。”金国鼎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丰州军中骑兵地位最高,步兵其次,铳炮兵简直没人愿意干,提拔军官还得遍地找人,升官不快才怪呢。

    “我好不容易才从守备所调到营兵,还是继续干步兵营官好了,才不替你带这帮娃娃兵呢。”张一川连忙摆手答道。

    “双喜很不错,大统领也喜欢他,旁边的高个是老达布的孙子,都是我们白塔村的人,金协统是前辈,就拜托您多费点心教他们。”刘体纯满脸堆笑为同村人说好话。

    “铳炮右协就这么几块料,哪个我都心疼,”金国鼎笑了笑,举起千里眼朝对面看了几眼说道,“东虏又要上来了,我先退下去,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铳炮兵后撤,步兵两协随即合拢补上缺口,阵型随即变成倒“品”字形——步兵一字排开正面阻击,铳炮兵据后随时准备穿过步阵间隔向前实施火力打击。

    阿巴泰讲信用,当众给献上首级的一百多个降兵兑现赏银,准许其离营回家,这帮家伙喜出望外,抱着银子一溜烟就跑了。多尔衮、杜度对降兵的战果也很满意,不到两个时辰就斩获一百多颗首级,估计丰州军至少损失三四百人,至于降兵死多少人不必在乎,反正他们也不打算给降兵吃午饭,稍作休息后,马上又逼着降兵再次冲阵。

    降兵们被白花花的银子刺激的心里发痒,鼓起勇气重新上阵,迎面而来的依然是密集的箭矢和铳子,对方两侧的炮台也开始轰击,每一轮炮击都会在人群中砸出几条血胡同。降兵没有盔甲保护,顶着盾牌、木板向前冲,走一路死一路,后面的清兵还在不依不饶驱赶,打得心惊胆战之时,对方却徐徐后退。降兵心存侥幸步步紧逼,一直把对方逼过一条壕沟,迎面射来更密集的箭雨,再向前寸步难行,这条壕沟成了他们最后的终点。

    丰州军中军大帐,杜文焕背着手站在地图前静静思考,茅元仪不断向他报上最新战报——丰州军目前很被动,铁骑突袭清军右翼未果,反而被对方牵制住,正面受到降兵冲击,白白伤亡四百来人,这才刚开战啊,以后的仗该如何打?

    “老帅,大统领诱使清军骑兵出击没能得手,准备在午后发起强攻,可我们这里又打成这样,必须立刻改变打法,我们的精锐不能白白消耗掉。”茅元仪急切地说道。

    “我们的辅兵不比八旗兵差多少,收拾这帮降兵不成问题,把营兵撤下来,换辅兵上去打。”革库里插话道,王昉、张孟存、拓养坤马上拍胸脯请战。

    “本官以为还是撤兵到济南城下才最妥当。”颜继祖很有些丧气,对方的兵力优势太大,万一丰州军败退,济南又危险了——城里守军可只有从各府县征调的三四千杂兵呀。

    刘文忠咬牙切齿地说:“都是文臣怯战,我们打得尸横遍野,却无一兵一卒增援,巡抚大人,你的那帮同僚除了耍嘴皮子还会干什么,咱家一定要将此事奏明圣上。”

    “还有你们的高公公!”颜继祖白了刘文忠一眼,归化军在拼命,孙传庭、刘宇亮等人手握重兵却不敢进山东,那个死太监高起潜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人心冷漠啊。

    刘文忠还想为同类争辩几句,杜文焕摆摆手,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些年打的胜仗太多,我军从上到下都有些自以为是,以为天老大老子第二,但这一仗我们失误了,清军不是那么好打的,现在必须考虑后撤。”

    “往哪撤?”颜继祖、刘文忠齐声问道。

    “还不好说,但至少应该撤过徒骇河,”杜文焕想了一会儿,手指敲着地图上的徒骇河以东说道,“通知虎大威、杨国柱、徐胜,继续加固东岸营寨,壕沟也要加宽加深,这里的河面冰太薄,辎重、火炮不好过河,要另外再建几座浮桥,派兵牢牢守住等待我军过河。”

    “不行,现在两军胶着,后撤太危险。”茅元仪摇头道。

    “现在当然不能后撤,那也太便宜清军了,”杜文焕淡淡一笑,挥手下令道,“把营兵撤到第二道壕沟后休整,三个辅兵协立即顶上去,通报大统领,我正面主力将于午后与骑兵同时发起攻击,黄昏时务必撤至东岸。”

    王昉、张孟存、拓养坤相互击掌,兴奋地去集合他们的辅兵,马士英突然想起件事,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告诉弟兄们,此战获胜,凡移民从军者记军功授公民权。”

    大帐里的人差不多都走了,颜继祖、刘文忠又成了闲人,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颜继祖一拍大腿站起来:“山东人也不是孬种,岂能置身事外,本官这就过河去召集民壮。”

    “咱家也去!”刘文忠跟在颜继祖屁股后面就跑,杜文焕朝革库里使了个眼色,革库里马上就跟在他们后面。

    急促的军号声中,丰州辅兵迅速跑到壕沟边整队列阵,灰溜溜退下来的营兵被他们报以一片嘘声,营兵不在乎八旗兵,但有心保存实力打降兵反而束手束脚,白白损失了好几百人,确实有点不好意思,随手把缴获的战利品扔给相识的熟人,辅兵们叫嚣得更厉害了——丰州辅兵是各府卫征调的精壮,手里都有武器,其中不乏打过仗的老兵,他们可不是只干杂活的民夫,随军出征主要为了补充战损,有仗打就能捞军功,早就巴不得上阵露一手。

    辅兵右协的中队长马二黑又一次检查手下人的武器,还好,两面阵墙固定牢实,士兵手里配齐刀矛,老丰州人还有盔甲,几十杆步铳、抬铳都装填完毕,前排的长矛兵也披上借来的重甲,全拿着那种一丈多长的制式长矛,弓箭这种小玩意就算了,丰州的孩子也玩的烂熟。

    这位前明军得胜口把总早就入籍丰州好几年,在包克图分了五十亩地,又与几个同乡合伙向银钞行借钱买了两辆四轮马车干起客运生意,大前年还成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日子好过了,马二黑又打起当官的念头,几次跑去竞选千户所官员,无一例外都遭落选,痛定思痛后认为丰州的机会有的是,但想出人头地,要么很有本事能为大伙做好事,要么很有钱能把生意做大,这两条路跟他都挨不上,那么还有第三条路可走——立军功让乡亲们都仰慕。马二黑想明白道理,听说丰州军要出兵关内,跑到守备所哭着喊着随军出征,守备所官员看他三十好几的人了,再不给个机会大概要窝囊一辈子,就同意了他的要求,还鉴于他当过军官的资历,给他个中队长当。马二黑很珍惜这个机会,对自己的队伍也格外上心——这些兵都是乡里乡亲啊,如果打不好仗,回去是要被人吐口水的。

    “大槐、二蛋,你们几个站这儿算什么?快排到后面去,有我们在,还轮不到你们上。”马二黑对几个正往前挤的家伙喝止道——这些新移民就是烦,纳税满三年就能当公民,这是多大的恩惠啊,不在家呆着好好干活,非要削尖脑袋捞军功,打仗是好玩的吗?

    “我们不怕死,心甘情愿为丰州打仗流血总行吧。”新移民们很不服气,仅仅晚出关几天,丰州就颁布法令限制授予公民权,移民除非戍边否则分不到土地,也不能选举和当选卫所各级官署官员、议会议事官、法司断事,还不能当营兵、预备兵,老丰州人创业艰辛理应享有殊遇,但也不该把我们当外人,谁不想风风光光做人呀!

    “不行,打仗流血是丰州公民的权利,我们死光了才轮得到你们,马上退回去。”马二黑很自豪地拒绝了无理要求,那些新移民在一片哄笑声中被赶到后面。

    辅兵左协正在做战前动员,这是王昉从丰州带入关的一拨人,多数来自于大同屯田军,没有公民权也没分到土地,靠给人种地、打工养家糊口,但他们是苦大仇深、根红苗正的公民党党员,胸中怀有崇高的理想——不仅自己要当公民,还要帮助全天下受苦人都成为不受贪官污吏欺辱的公民。

    “同志们,看到了吧,明军和东虏勾结在一起疯狂地向我们扑来,他们想摧毁我们的自由丰州,这正说明明国朝廷与清国朝廷是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不打倒这两个反动朝廷,穷人就永远不能翻身,上天派大统领降临人世就是要带领我们扫除丑类,建立自由、平等、仁爱的天下大同之世。”王昉站在一辆大车上神情激昂地高声喊道。

    “大统领万岁、公民万岁、丰州万岁!”

    “扫除丑类、天下大同!”

    公民党的铁杆分子带头高呼口号,数千名辅兵情绪激动地跟随他们振臂高呼,喊声震天动地,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公民党怎么又来这一套,发神经呀!

    王昉拔出战刀,两眼怒视前方又说道:“我们是穷人,武器简陋、衣甲不全,但我们有一腔热血,绝不惧怕任何强敌,让这些祸害人的妖魔鬼怪都来吧,我们就用战刀杀出一个天下大同之世。”

    “杀!”辅兵们齐声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