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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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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耀华冷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义父,这句话是你方才教训我,现在我也照原样还给你。听你的口气,就像已经带兵灭了他,只等上奏邀功,哪有这么容易?当初李亦杰举武林之众,灭了他魔教空壳,仍然杀不了他。人家得以猖狂至今,自有实力为辅,不是单单靠运气便够的。哼……谁也不肯去救雪儿,瞻前顾后,避若蛇蝎,都不愿接那一封信。如今却为何要向我打听?杀不杀他,是我二人间的恩怨,更是我自己的事。我决不愿沦为别人手中的工具。”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连福亲王也不禁发怔。继而一阵怒气升腾而起,道:“你这逆子,本王真不知当年收留你,是不是做错!前些天一顿家法不够,还想再挨一回?我看是你与他有所勾结才是,本王要到皇上面前参上一本……”

    几人正说话间,又见一名仆从奔进殿来,俯在福亲王耳侧,低声禀报。陆黔讪笑道:“王爷,我今日可是来得不是时辰?你王府中够得繁忙,来来往往,真叫做络绎不绝……”上官耀华道:“那是义父日理万机,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助手。每日自有不少公务,均得劳烦着他处置,可说是皇宫的一根顶梁柱。”陆黔立受冷落,哼声道:“臭小子,他刚才将你骂得狗血淋头,你还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上官耀华抬了抬下巴,视线高抬,满脸倨傲,一副“我就是有意跟你作对,看你能奈我何”之象。幸而福亲王始终全神贯注,并未留意到一旁的尴尬。

    陆黔辩不过上官耀华,也不愿同他这病号过多计较,对福亲王倒生出了浓厚的兴趣。见他表情一忽儿惊异,一忽儿沉思,逐渐又转为一脸诡异的深笑,直令观者毛骨悚然。等那仆从退下,福亲王随意一挥手,道:“一点私事,没什么相干。耀华,你到底考虑清楚没有?”

    陆黔心下极是好奇,但知越是在福亲王面前显露出兴趣,他倒越是存心使坏,更不会告知。眼珠一转,故作不悦,道:“福亲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既有暗地里自家的生财之道,为何一直瞒着我们不说?不知你又寻着了几个可靠的东家啊?背地里赚到的,不止咱们私下塞给你的好处罢?有利就该大家得,你王府强占,独撇开我吟雪宫,真有点不够仗义。时局动荡,我们娘娘哪一次忘了你?说,是哪一路供来的小道消息,给了你什么佳音捷报啊?”

    福亲王心情正好,连上官耀华的过错也不多究,对陆黔则更是和颜悦色,微笑道:“哪里的话,陆大人说笑了。本王只是听说,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要说大,也不过是**几个女人争风吃醋的老套路,要说不大,佟妃娘娘怀上龙种已久,一直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今早晨突然痛得倒在地上,动了胎气,昏厥过去。经太医一番诊断,却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宫中食物向来需经严密盘查,怎有人能得着机会,钻这空子?后来佟妃总算清醒,据她忆及,这几日没什么胃口,只吃过董鄂妃送到的一碗燕窝。此事更有何疑虑?定是董鄂妃心存妒意,下毒害人,皇上盛怒之下,也不顾她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宠妃,便将她下入大牢,派人严加看管,择日再来询问口供。不过依本王想,万岁爷不过是一时震恼,这孩子的心是最软的。就算能经查实,他也舍不得处斩董鄂妃,最终还得不了了之。”

    上官耀华道:“我不识得董鄂妃,但孩儿想,她既能承宠多年,就不该是那样没脑子的女人。要害佟妃,定当安排得滴水不漏,怎会给人如此轻易查获?此事本身,不过是个**争宠的小把戏。但若推本溯源,最可怕的却是顺藤摸瓜,隐藏在背后的阴谋。”福亲王冷笑点头,道:“此事有鬼,是谁都清楚的,就看可有人愿多这一句嘴。不过么,宫中既有人一手遮天,真相要揭露,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黔眼前一亮,从座上一跃而起,道:“福亲王,你要打听七煞魔头下落,尽管交给我。本大人担保给你问出来便是。只不过给人干活,我从不做无偿奉献。作为回报,你如何答谢我?”

    福亲王冷冷道:“只要能完成这一桩任务,让大伙儿在皇上面前各得其所,本王自然感恩不尽。要怎样才够本,全凭陆大人说了算。”陆黔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要你的义子拜我为师。”福亲王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本道陆黔将有何刁钻条件相提,只怕要在利益分界处加大尺度,甚至做好了割肉放血的准备,谁料他提出的竟是如此无关紧要之事,怎由得他不喜?笑道:“承蒙陆大人看得起犬子,我就代他谢过了。一句话,好说好说!”上官耀华双眼圆瞪,不论哪一局,但管给陆黔占了便宜,都令他十足恼火。

    陆黔笑道:“还请王爷多加祝福,承您金口一开,必将一路顺风,马到成功。”上官耀华见他跨过了门槛,忽道:“慢着,你要去寻韵贵妃谈条件,就直接到天牢去。”陆黔淡淡一笑,道:“这个自然,此事显而易见,不过说起来,咱们几个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承王爷,劳驾你一事可好?趁着吟雪宫中无人,守备空虚,你悄悄进去,找一个名叫小齐子的太监。此后勿与外人叙话,找一处安全的所在,让他进去颐养天年。这也是替我埋下一着二手准备。”上官耀华迫于福亲王压迫,敢怒不敢言,只得咬牙应下。又道:“其实韵贵妃……为人倒也不算坏透良心。你别太难为着她。”陆黔笑道:“真稀奇,给她灭了满门的血仇,竟会帮着她说话。耀华,不是我说你什么,你可实在有些是非不分。啊哟,福亲王,你也别愣得欢喜。既然清闲,我又是替你跑腿,你就该给我找一乘轿子,让我摆足威势,也不算堕了您亲王府的脸面。”

    最终福亲王与上官耀华二人各有顾虑,应和着陆黔,分头行事,满心憋气不提。单说陆黔,乘着顶轿子,大摇大摆的进了宫,在天牢近旁一处矮树丛间停下,轻手轻脚的摸了出去。没行几步,就见路边停着驾软呢小轿,四周站着几名侍卫,陆黔一眼认出,正是吟雪宫的下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即闪身避到一棵树后,两眼一眨不眨的观望着。还未等得不耐,便见沈世韵匆匆行出,眉眼、妆容间尽透出种妩媚,尽显胜者风姿,不知她在董鄂妃牢中动过何许手脚,外观是全胜而归。等她走出段路,装作偶然相逢,猛然从道旁闪出,微笑道:“娘娘吉祥。这天寒地冻,您可真好兴致,特地来看望董鄂妃娘娘,给她嘘寒问暖来的?”

    沈世韵听不出他话意,顺着他口气道:“也可以这么说。董鄂妃是本宫多年的姊妹,她一时糊涂,做出这等事来,着实令人慨叹惋惜。同是皇上的女人,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就应相亲相爱,和睦共处才是,何况她害的不仅是佟妃一个,更是皇上的小儿子,如能健康成长,将来或许就是新一任太子的人选,这个祸可闯大了,没人能保得住她。而她还心存侥幸,始终不肯认错,以为凭着皇上一贯的宠爱,就可以罔顾宫中规矩。本宫此来,便是想良言相劝,还是趁早招认了,服罪画押的为是,也免得多受皮肉之苦。天牢狱卒,向以狠辣闻名,下到狱中,便一视同仁。才不会因她是得宠一时的妃嫔,就另眼相待,手下留情。”

    陆黔心道:“韵贵妃,你是谎话说惯了不是?在皇上面前做做戏,也就罢了。此地又无外人,跟我也假模假样,当真不知亲近。”干笑道:“娘娘可真是个实诚人,待姊妹如此重情重义,小的自愧不如。”

    沈世韵哼了一声,道:“你却是怎地?本宫记得,你与董鄂妃非亲非故,一向也无甚往来。怎敢顶着风口浪尖,在这节骨眼上来看她?”陆黔笑道:“要说非亲非故,却是娘娘您有所不知。我同董鄂妃的交情,那可不是一般的。实话同你说了,她是我的老相好,之所以入宫为妃,完全是为了我。讨得皇上欢心,所得的一切荣耀、地位,都可作为我不断上爬的铺路石。然而女人的心思最是活络,稍尝到一点甜头,就舍不得放下,渴望着更朝高处爬。这一点,您应该同有体会才是。在宫中享了多年的荣华富贵,终于使她抛舍不下,甚至无意再听我的号令。此时我才发现,我手中从不曾有可供夸耀的筹码。如果这段私情宣扬开来,皇帝的女人,岂是寻常百姓轻易能染指的?她固然是完蛋了,我也得同受连累,吃不了兜着走。本来给她踩在脚底,已够冤枉的了,要是再为她送命,那更是大大不值,此事也就这么搁置下来,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怎料得贪欲无尽,她竟会因佟妃怀上龙子,担心动摇到自己地位,铤而走险,做出如此丧心绝伦之事!可皇上偏爱她,将她关在牢中,可说是为了保护她的权宜之计,早晚会亲来问讯。我了解她的个性,宁可强拉旁人陪着她死,也不肯一个人孤单单的走,为防她反咬一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赶在狱卒刑讯逼供前,先来草拟一份口供,让她签字画押,再暗中料理了她,来一个死无对证,也就是了。可惜啊,这计划看似圆满,此中亦有诸多疏漏之处……”

    沈世韵冷冷道:“你在胡说八道,没边没际的,尽在瞎扯些什么?”陆黔笑道:“小的再胡说八道,也比不得有些人在宫里的一套套瞒天过海,偷龙转凤,以及与此相应的弥天大谎……我所言句句属实,要说唯一掺假的,就是那位始作俑者的身份。您知道,这都是为了给您留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