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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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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齐道:“相貌看不清楚,只知那人是个女子,脸上蒙了一块黑纱,从身形看来,年纪应当甚轻。当时……当时我和众位师兄在山顶练剑,谁也没见到她是何时上山。只看她步履轻盈,在坡势险峻处也如履平地,都是暗暗赞叹。几位师兄主动迎上前,问道:‘小师妹,有什么方便我们效劳之处?’那蒙面女子一开口就极不客气,冷冷说道:‘没什么好谈,叫你们师父孟老儿出来。’八师哥道:‘家师正在练功,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那蒙面女子道:‘孟老儿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凭什么要我等他?别惹得姑娘生气,一把火将你华山烧为白地。’我们是以礼相待,听她言辞挑衅,都十分愤怒,五师哥喝道:‘你要见我师父,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纷纷拔出长剑,结成剑阵。我功力最差,没参加过剑阵修练,就站在一边瞧着。那蒙面女子一招一式都甚是生涩,实力看来和我也差不多,不知她怎敢大言不惭。起初我还觉得这是以众欺寡,有违侠义道的规矩,便想劝师兄们下手轻些,好男不跟女斗。不料时候一长,那女子忽将一柄长剑横在胸前,那剑材质不俗,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煞是好看。我被那剑吸引了视线,没留心她随手一挥,一道爆裂般的剑气划过……说到剑气,原是不该用到爆裂二字,但在当时的确是我头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我眼前同时一花,等到烟气散开了,只见……只见漫山遍野,躺的都是师兄们的尸体!我当时真给吓傻了。那蒙面女子以剑拄地,冷笑了两声道:‘哼,不堪一击!’,接着提高声音叫道:‘孟安英,你给我出来!躲在里边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见人么?你出来!出来啊!’。这……这些实是大不敬,我此时转述,也觉不妥。”深埋下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李亦杰安慰的拍拍他肩。沙齐仿佛得了鼓励,连喘几口气,续道:“我跟几位刚赶到的师哥商量着,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山门口叫骂下去,那还成何体统!就有几人自告奋勇去禀报师父,我仍是留下来盯着那女子。她一连叫过几声,叫得我心脏都揪了起来,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问话:‘何人大胆,在此地喧哗,扰人清修?’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威严,我知道是师父到了,心下一喜。一回头,果然看见师父身着一身布衣,背负双手,高昂着头,目不斜视,慢慢的走了过来,他衣衫粗陋,气势却不减分毫。不似那女子一身华贵衣饰,跟师父站在一起,还是像个刚出道的小丫头。又看师父面色红润,显然是克日练功颇有小成。咱们做弟子的见了,也都是喜同自身。

    那女子冲着师父昂起下巴,道:‘哦,你就是孟安英,终于敢出来见我了?’师父凛然答道:‘孟某生平坦坦荡荡,从无不敢相见之人,就连地狱里的恶鬼,对我也得避让三分。你来到华山,二话不说,就伤我弟子,天下可也没这个道理,你倒是说,要如何解决?’咱们师父是谦谦君子,说话就是有礼貌。那女子却不识好歹,咄咄逼人的道:‘我要见你,你就得抛下手头事务,立刻出来见我,我从不等人,这个也是我的规矩。赶上闭门练功,只怪你自己选错了时机。你门下这群弟子对我无礼,对远道而来的贵客就以那种态度招待?做师父的教不好徒弟,我来替你管教。没向你追讨他们的过失,已是便宜你了,你还敢再向我问罪?’

    师父哈哈一笑,道:‘年纪不大,口气倒端的不小!谁指使你来华山捣乱?’那女子也冷笑一声,右手前摊,道:‘谁让你言行不慎,得罪了人呢?他告诉我说,独夫之过,要全派弟子来偿。孟老儿,你偷了人家一本秘笈,时隔多年,其中的功夫,也都练得差不多了罢?现下交还给我,尚可从轻处置,留你一具全尸。’不知是否因我多心,我当时分明觉得,师父的脸上显出了些古怪,却一闪即逝,答道:‘孟某为人光明磊落,岂会做那偷鸡摸狗之事?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那女子冷笑道:‘装得真像!你用人家的武功,教你徒弟去夺武林盟主,再率领各大门派去灭了人家。哼哼,我差点忘了,这正是你们名门正派的看家本领。敬酒不吃吃罚酒,孟老儿,你可认得这把剑么?’说完将长剑斜挑,剑尖指向师父肩头。我盯着剑柄上几颗宝石晶亮耀眼,忽见师父悚然动容,讶道:‘残影剑?’我知道残影剑是武林至宝,竟能给我有幸见到,不禁欣喜若狂。看来英雄爱宝剑,果真人人如是。

    那女子冷笑道:‘没错,总算你还有点见识!见了残影剑,还不下拜?’师父凝眉道:‘残影剑一直是魔教的镇教宝物,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是魔教的什么人?先教主的大小姐,我以前是看到过的,难道你是他第二个女儿?’我和几位师哥早就怀疑这女子来历,但师父道破她是魔教妖女,仍感出乎意料。那女子听师父发问,忽然显得格外高兴,虽然戴着面纱,看不到脸,可从眼睛里也散发出了笑意,咯咯笑道:‘我不是祭影教的小姐,只是教中的一个小丫鬟。你们这些正派弟子连我都打不过,还哪能是他的对手?’她欺人太甚,师父也忍不下去,沉声道:‘满口话别说的太早了,胜负如何,还得等过招以后才知道!’铮的一声,师父手里多了一把长剑,向那妖女跃去,当头斩下,那妖女舞动残影剑还击。

    说也奇怪,刚才看她与众位师哥相斗,武功底子平平无奇,也只会使些笨拙招式。一等斗上了师父,狠辣的剑招就层出不穷。我不信什么遇强则强,莫非她先前是有意隐藏实力?但师父亲自动手,就一定没问题,我和师兄们都从隐蔽处冲了出来,替师父呐喊助威。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可细究起来,那妖女不过仗着宝剑锋利,论真实武功,咱们师父已经胜了一筹。又斗过几个回合,师父招式陡然一变,看剑势路子,不仅从没教过我们,反而和那妖女的功夫有几分相似。我和几位师兄互看一眼,估计心里想的都是:难道师父真的偷学了人家剑谱?

    具体的烈斗情况,恕我不能详陈。那两人出招一剑快似一剑,常常是我兀自乍舌于第一招的神妙,他俩却已斗过了十余招开外。战到酣处,身形消隐不见,化为两团缠斗的光影。我和师兄们看得提心吊胆,就听‘砰’的一响,似是掌力交碰,接着两人齐向后飘开,各自落地。师父稳稳挺立,衣袂飘扬,剑尖斜指路面。那妖女则以残影剑拄地,双肩微颤,轻轻喘息。我们看她动作,都认定是她受了伤,师父打败了她,必能将其生擒,给死去的师兄们报仇,正准备冲上前抓住她,忽见师父的身子晃了晃,灰衣上现出一块血迹,正在不断扩大,胸口处也在向外渗出鲜血,突然双膝软倒,向后一仰,我们都吓坏了,才想到去搀扶师父。那妖女挺直腰板,冷笑道:‘哼,一般的欺世盗名!’又向我们道:‘谁去取来那本秘笈的,从轻发落。’”

    李亦杰也“啊”的一声低呼,道:“那师父……师父现在怎样了?”沙齐道:“师兄放心,我们已给师父包扎过创口,内服外敷不少灵丹妙药,伤势已控制住了。当时……当时大伙儿都恨透了那妖女,只道她已害死了师父,弑师之仇,不共戴天,纷纷拔出长剑向她攻去。我胆子小,落在了最后,见她出招老辣,怕是师兄们还得重蹈覆辙。我不忍心看,悄悄爬了出来,背起师父溜到一边,藏在一棵松树后。我想好生安葬师父,无意中摸到他鼻息,竟然还有气,原来师父未死!我这可高兴坏了,学着他以前教过的,点了他几处止血穴道,说道:‘师父,形势紧迫,恕弟子冒犯了。’说完将他胸前被血糊在一起的衣衫撕开,露出伤口,正要替师父包扎,就……就只感颈侧一凉,一柄长剑搁在了我脖子上,剑尖直垂到眼前。

    我看到剑上滴落的鲜血,不用回头,就知道众位师兄又给她害死了。悲愤交加,恨不得当场在她剑上抹脖子,跟师兄们同生共死。岂料……发现个奇怪现象,残影剑上的血流并没扩散,而是汇聚到一处,慢慢融入剑身,那就像……就像是给它吸收了一般。而血迹消失后,宝剑的银光也更亮了些。这简直就是一把嗜血的魔剑!我吓得一哆嗦,竟不敢乱动。听到那女子冷冰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犹如地狱里来的催命无常,说道:‘先留你一命,快到皇宫里去禀报李盟主李大侠,请他来对付我。’说罢,我就感颈上压力一轻,她已撤去了残影剑。我蹲在原地,半天不敢回头,过了不知有多久,扭了扭我板得僵硬的脖子,才看到那女子早已影踪全无。这一次……咱们华山派折损大半,各位师兄受伤极重,不静养个几月,恐怕是难以恢复元气。”

    沙齐硬撑着说完经过,哆哆嗦嗦的倒了下去。李亦杰忙伸手托住他,安慰道:“别怕,小师弟,已经没有危险了!”转手在桌上狠击一拳,怒道:“魔教已沉寂多年,此番重出江湖,竟是要重以鲜血铺开一条道路!可恶已极,却不知为何专拣我华山派开刀?”猛然间想起一事,心口一热,脱口问道:“那雪儿呢?她有没有事?”

    沙齐一怔,神情微显讪然,道:“师兄,我们都知道你关心南宫师姊。可是她……她……确是不大好……”李亦杰怒道:“这群狗崽子,竟连雪儿也不放过?”沙齐更是尴尬,道:“也不全是。我和师兄们安置好了师父,大家坐下来商议,都说南宫师姊虽有面壁终身的严罚,但现今情况特殊,我师门面临灭顶之灾,她同是华山弟子,理应与大伙儿共患难。于是就上峰去寻她,可是等我们爬到了峰顶,就看到……看到……”说得声音颤抖,眼神躲闪。李亦杰眼中蓦的出现了南宫雪满身鲜血,虚弱的躺在地上,失去知觉的画面。惊道:“她……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