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再论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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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戴宣发与孙发生坐在客房的床铺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戴宣发点了一支香烟，满足地靠在被盖上吞云吐雾。吐了个烟圈，戴宣发说：“兄弟，看来我当年干的坏事，还是会不断地给你造成麻烦。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推擂子那么累，哪里是你干的活？”
孙发生靠的是另一张床上的被盖，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说：“大哥，还是等大劫过完再说。你的任务是保护好戴大叔，只要他平安过了这道坎，兄弟们以后就好办了。”
戴宣发说：“依老弟说，大约还要几年？”
“苏大伯推算，怎么也得把六九年过完，到了七零年后，上边应劫的走完了，逃过的即平安了！算下来还有五至六年，是必须小心谨慎地慢慢熬的。”
“这么多年啊？我怎么熬得下去嘛！帮不上你的忙，我这心里没法平静下来！”
“大哥！这是劫运，你再急也没有用！只能冷眼旁观，妥善保存自己！”
“你说得这么玄，到底准不准啊？”
“决不会错！六十年后，天劫会又一次降临，人们就算知道，也无法防备！”
“这到好办！防范饿死人，我会有办法！大不了在生意中加上粮食这一项，倘若库存了上万吨的粮食，就算天劫到来，也饿不死我的后人！”
“库存粮食，保鲜这一关难办。而且，灾民会抢得你颗粒不剩！倾家荡产！”
“老弟，我的保鲜技术可保六年轮换，粮食不变味道！至于灾民抢劫，更不是问题！我要救灾，会不谋暴利，卖光店面所囤粮食。我要存粮，保证谁也找不着粮仓！”
“大哥！尽人事而安天命吧！六十年天劫还有五十六年才到，如果我们有能力，应该从五十三年开始大声疾呼，唤醒国人防灾意识，有效扼制天劫！”
“只怕人微言轻，没人肯信！”
“大哥不要泄气，你存粮防灾，我著书立说，力争引起民众的广泛关注，甚至引起国家的高度关注，天劫便会缩小规模。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做到尽心尽力，便可无怨无悔！”
“好！我听兄弟的！我明天一早回洪丰，你有没有事情要我办？”
“没有！天不亮我就要到仓库加工房干活，不能送大哥上车，请多多保重！”
“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兄弟，大哥真的希望可以与你朝夕相处，可惜啊可惜！”
“大哥，来日方长，我们说不定有此机会的，彼此盼着吧！兄弟先回家了！”
戴宣发把孙发生送到镇街上，看着他在夜幕中渐渐远去，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每一次见面，孙发生身上都能展现出新的东西，令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他脑子里总是有新的想法冒出来，若非困在千里镇这么个小地方，真不知他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抓住一切可以帮助他的机会，让他闯入外面的世界，尽展所长。戴宣发没有想到的是，以孙发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学文化程度，面前的世界再大也没他什么机会。无论中国外国，文凭都是通向一切职务的敲门砖。小学文化，甚至得不到一份好的工作。
孙发生同样边走边想。戴大哥经商一定是天纵奇才，他的脑瓜一转，就有一个新的商业计划。只看他关于存粮防灾的打算，就是极其聪明的念头。天劫当头，万物匿踪，在买不到粮食就会饿死的严重时刻，在粮价堪比银价高的时候，卖一套房吃一星期，卖一家店吃十天半月。倘若天灾**是一年，是两年或更久呢？有多少财产可卖？再富的人也经不起饥饿的煎熬啊！天劫过后，死人数百万，上千万甚至更多，十室半空，高楼萧瑟，别墅荒芜，闹世死寂。何来天下太平，盛世繁华？又一个六十年天劫或许是自己与戴宣发都会再次经历的，千万不要像四年前那么悲惨！一世人生遭逢两次天劫，不会都饿得半死不活吧？的确只有存粮防灾是守住财富的唯一途径，在那之前的三、四年里，存个几千斤粮食应该是可能的。每年更換第一年的存粮，粮食便不会变质了！如果开一家小粮店呢？天劫不就威胁不到自家了吗？
第二天三星未落，孙发生便等在了何家小院门口。屋里亮着灯，不一会，灯灭了，何秀蓉走出了茅屋。见是孙发生破天荒第一次先来接自己，心里不禁一甜。两人走出孙、陆两家之间的过道，走上了镇街。何秀蓉挽住了孙发生的胳膊，双双走在石板路上。
“三哥，昨天那出戏是你自己导演的吧！”何秀蓉问，她把“三叔”改口“三哥”之后，便死活不肯再改回去了。孙发生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听之任之。
“导演还是付阳春，我不过是当好了配角。”孙发生说。
“戴大哥一露面，我就知道付连长要糟，果不其然。”
“付阳春心术不正，我当然要加以反击，来了个引蛇出洞。”
“一块腊肉一条烟，便出卖了灵魂，他活该！”
“肉、烟都交到公社了，他什么也没有吃成，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
“昨晚我以为你会去我家，和娘等了一晚上呢！”
“和戴大哥在客房聊到大半夜，回家也没睡多大会儿。”
“娘似乎还没从痛苦中走出来。三哥，你再劝劝她嘛！”
“行！今晚上我不当班，正有时间陪她。”
“三哥，晚上该我和范老幺值夜班，你和娘睡好不好？”
“可以！好久没有闻到母爱的味道了！”
“是吗？娘的床上现在特干净，好香的！”
两人平静地谈论着这一切，仿佛这些事情都是应该发生的，是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没有任何不雅的成份，尤如一家人在讨论柴米油盐一样。
两人走进加工房，却是来得最早的一对。值夜班的是盛春枝兄妹，见有人进来，忙提灯照看。
“不用照，是我们！”孙发生说。
“老三，昨天的事，谢谢你了！”盛狗儿说。
“谢什么？与你没什么关系！快，我们要推擂子了。”
“你不是负责加工房了么？还要推擂子？”
“不推擂子，谁给我开工钱？蓉儿，我们开始吧！”
孙发生和何秀蓉推转了擂子。重体力劳动初期的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渐渐消退了，两人的体力都已经明显地加强。现在，两人每天的加工量与别的擂子相比只多不少，不仅是因为比别人更舍得出力，而且孙发生还不断探索出一些借力使力的方法，使推擂子几乎成了一种享受。
中午饭还是在那片草地上吃。人还是第一天开始时的四个人。孙发生埋了头只顾吃饭，何秀蓉却不停地往他的碗里挟菜。盛狗儿对妹妹示意，要她看何秀蓉对孙发生亲近的举动。盛春枝却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脸上腾起了一片红晕，对盛狗儿做的鬼脸视若不见。
何秀蓉做这一切却十分自然，她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会得到孙发生。母亲显然对三哥也有好感，而且，她太需要男人的抚慰了，虽然这个男人还像个大孩子。如果这样，何秀蓉自然应该尊重母亲的选择，自己退出这场毫无希望的竟争。即使心里头流着血，即使痛苦会伴随一生一世，也不能做一个不孝的女儿。
吃完饭，无休止的劳作又开始了。何秀蓉竭尽全力地推动磨担钩，让擂盘飞快地旋转。孙发生察觉了这一点，关心地说：“蓉儿，你干吗拼尽全力推磨？你会累坏的！”
“别管我！三哥！我心里堵得慌！”
“为什么？你又在发傻了吧！”
“没有！”
孙发生停止了推拉的动作，擂盘终于不再转动。
何秀蓉喘着气，胸脯不停地起伏，把头埋在磨担上。
孙发生爱怜地说：“蓉儿，你娘是最疼你的。为了她，我们都克制一下自己，好么？”
何秀蓉扑进孙发生的怀里，平静地说：“我好了，三哥。别为我担心！”
孙发生说：“乖蓉儿！家里不能再出事了！懂么？”
何秀蓉点了点头，却更紧地抱住了孙发生，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凭空消失。
吃完饭，戴宣发与孙发生坐在客房的床铺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戴宣发点了一支香烟，满足地靠在被盖上吞云吐雾。吐了个烟圈，戴宣发说：“兄弟，看来我当年干的坏事，还是会不断地给你造成麻烦。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推擂子那么累，哪里是你干的活？”
孙发生靠的是另一张床上的被盖，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说：“大哥，还是等大劫过完再说。你的任务是保护好戴大叔，只要他平安过了这道坎，兄弟们以后就好办了。”
戴宣发说：“依老弟说，大约还要几年？”
“苏大伯推算，怎么也得把六九年过完，到了七零年后，上边应劫的走完了，逃过的即平安了！算下来还有五至六年，是必须小心谨慎地慢慢熬的。”
“这么多年啊？我怎么熬得下去嘛！帮不上你的忙，我这心里没法平静下来！”
“大哥！这是劫运，你再急也没有用！只能冷眼旁观，妥善保存自己！”
“你说得这么玄，到底准不准啊？”
“决不会错！六十年后，天劫会又一次降临，人们就算知道，也无法防备！”
“这到好办！防范饿死人，我会有办法！大不了在生意中加上粮食这一项，倘若库存了上万吨的粮食，就算天劫到来，也饿不死我的后人！”
“库存粮食，保鲜这一关难办。而且，灾民会抢得你颗粒不剩！倾家荡产！”
“老弟，我的保鲜技术可保六年轮换，粮食不变味道！至于灾民抢劫，更不是问题！我要救灾，会不谋暴利，卖光店面所囤粮食。我要存粮，保证谁也找不着粮仓！”
“大哥！尽人事而安天命吧！六十年天劫还有五十六年才到，如果我们有能力，应该从五十三年开始大声疾呼，唤醒国人防灾意识，有效扼制天劫！”
“只怕人微言轻，没人肯信！”
“大哥不要泄气，你存粮防灾，我著书立说，力争引起民众的广泛关注，甚至引起国家的高度关注，天劫便会缩小规模。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做到尽心尽力，便可无怨无悔！”
“好！我听兄弟的！我明天一早回洪丰，你有没有事情要我办？”
“没有！天不亮我就要到仓库加工房干活，不能送大哥上车，请多多保重！”
“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兄弟，大哥真的希望可以与你朝夕相处，可惜啊可惜！”
“大哥，来日方长，我们说不定有此机会的，彼此盼着吧！兄弟先回家了！”
戴宣发把孙发生送到镇街上，看着他在夜幕中渐渐远去，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每一次见面，孙发生身上都能展现出新的东西，令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他脑子里总是有新的想法冒出来，若非困在千里镇这么个小地方，真不知他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抓住一切可以帮助他的机会，让他闯入外面的世界，尽展所长。戴宣发没有想到的是，以孙发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学文化程度，面前的世界再大也没他什么机会。无论中国外国，文凭都是通向一切职务的敲门砖。小学文化，甚至得不到一份好的工作。
孙发生同样边走边想。戴大哥经商一定是天纵奇才，他的脑瓜一转，就有一个新的商业计划。只看他关于存粮防灾的打算，就是极其聪明的念头。天劫当头，万物匿踪，在买不到粮食就会饿死的严重时刻，在粮价堪比银价高的时候，卖一套房吃一星期，卖一家店吃十天半月。倘若天灾**是一年，是两年或更久呢？有多少财产可卖？再富的人也经不起饥饿的煎熬啊！天劫过后，死人数百万，上千万甚至更多，十室半空，高楼萧瑟，别墅荒芜，闹世死寂。何来天下太平，盛世繁华？又一个六十年天劫或许是自己与戴宣发都会再次经历的，千万不要像四年前那么悲惨！一世人生遭逢两次天劫，不会都饿得半死不活吧？的确只有存粮防灾是守住财富的唯一途径，在那之前的三、四年里，存个几千斤粮食应该是可能的。每年更換第一年的存粮，粮食便不会变质了！如果开一家小粮店呢？天劫不就威胁不到自家了吗？
第二天三星未落，孙发生便等在了何家小院门口。屋里亮着灯，不一会，灯灭了，何秀蓉走出了茅屋。见是孙发生破天荒第一次先来接自己，心里不禁一甜。两人走出孙、陆两家之间的过道，走上了镇街。何秀蓉挽住了孙发生的胳膊，双双走在石板路上。
“三哥，昨天那出戏是你自己导演的吧！”何秀蓉问，她把“三叔”改口“三哥”之后，便死活不肯再改回去了。孙发生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听之任之。
“导演还是付阳春，我不过是当好了配角。”孙发生说。
“戴大哥一露面，我就知道付连长要糟，果不其然。”
“付阳春心术不正，我当然要加以反击，来了个引蛇出洞。”
“一块腊肉一条烟，便出卖了灵魂，他活该！”
“肉、烟都交到公社了，他什么也没有吃成，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
“昨晚我以为你会去我家，和娘等了一晚上呢！”
“和戴大哥在客房聊到大半夜，回家也没睡多大会儿。”
“娘似乎还没从痛苦中走出来。三哥，你再劝劝她嘛！”
“行！今晚上我不当班，正有时间陪她。”
“三哥，晚上该我和范老幺值夜班，你和娘睡好不好？”
“可以！好久没有闻到母爱的味道了！”
“是吗？娘的床上现在特干净，好香的！”
两人平静地谈论着这一切，仿佛这些事情都是应该发生的，是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没有任何不雅的成份，尤如一家人在讨论柴米油盐一样。
两人走进加工房，却是来得最早的一对。值夜班的是盛春枝兄妹，见有人进来，忙提灯照看。
“不用照，是我们！”孙发生说。
“老三，昨天的事，谢谢你了！”盛狗儿说。
“谢什么？与你没什么关系！快，我们要推擂子了。”
“你不是负责加工房了么？还要推擂子？”
“不推擂子，谁给我开工钱？蓉儿，我们开始吧！”
孙发生和何秀蓉推转了擂子。重体力劳动初期的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渐渐消退了，两人的体力都已经明显地加强。现在，两人每天的加工量与别的擂子相比只多不少，不仅是因为比别人更舍得出力，而且孙发生还不断探索出一些借力使力的方法，使推擂子几乎成了一种享受。
中午饭还是在那片草地上吃。人还是第一天开始时的四个人。孙发生埋了头只顾吃饭，何秀蓉却不停地往他的碗里挟菜。盛狗儿对妹妹示意，要她看何秀蓉对孙发生亲近的举动。盛春枝却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脸上腾起了一片红晕，对盛狗儿做的鬼脸视若不见。
何秀蓉做这一切却十分自然，她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会得到孙发生。母亲显然对三哥也有好感，而且，她太需要男人的抚慰了，虽然这个男人还像个大孩子。如果这样，何秀蓉自然应该尊重母亲的选择，自己退出这场毫无希望的竟争。即使心里头流着血，即使痛苦会伴随一生一世，也不能做一个不孝的女儿。
吃完饭，无休止的劳作又开始了。何秀蓉竭尽全力地推动磨担钩，让擂盘飞快地旋转。孙发生察觉了这一点，关心地说：“蓉儿，你干吗拼尽全力推磨？你会累坏的！”
“别管我！三哥！我心里堵得慌！”
“为什么？你又在发傻了吧！”
“没有！”
孙发生停止了推拉的动作，擂盘终于不再转动。
何秀蓉喘着气，胸脯不停地起伏，把头埋在磨担上。
孙发生爱怜地说：“蓉儿，你娘是最疼你的。为了她，我们都克制一下自己，好么？”
何秀蓉扑进孙发生的怀里，平静地说：“我好了，三哥。别为我担心！”
孙发生说：“乖蓉儿！家里不能再出事了！懂么？”
何秀蓉点了点头，却更紧地抱住了孙发生，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