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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谁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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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梁丰他们在河边。

    宁也和齐煊楼刚顺着小路出来, 梁丰就看见他俩了,挥着手大声说:“这里!”

    嗓门儿又大又洪亮。

    等人到齐,梁丰开始招呼大家自己找地方发挥:“我先来给大家拍啊, 大家先挑地方站,我从镜头里看看效果。”

    宁也说:“我来给你们拍吧。梁丰,相机给我,你去那边。”

    “不用。”梁丰举着相机, 眯起一只眼睛, “你先去站,我们轮着来, 争取每个人当一次摄影师。”

    纪少衡坐在石头上叫宁也:“赶紧过来呀, 你磨蹭什么呢宁也!”

    宁也跑了两步过去。

    纪少衡从石头上跳下来,比了个平行于镜头的射-箭姿势;徐清晨□□状蹲在石头最顶-端,双手伸高比个V字, 两只手也分别比了个小V;就数齐煊楼看起来比较正常, 却正好当了纪少衡的靶子, 随便靠着石头站着,双腿交叠,双手插在裤兜,一副风轻云淡的闲适模样。

    这仨的组合看起来太奇葩了, 宁也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该站哪儿。

    齐煊楼对他招手:“来站我旁边吧,这边儿还能站个人。你站纪少衡后面, 他都要在镜头正中间了, 太难看了。”

    “看我串糖葫芦!一带二!”纪少衡叫嚣。

    宁也在纪少衡和齐煊楼之间左右看了看, 还是站在了齐煊楼旁边。

    齐煊楼稍微往中间靠了靠,给他留个空位。

    梁丰喊:“好了好了,别动!这个位置挺好的!来笑一下啊,3,2,1!茄子!好了!别动,我再拍两张!”

    拍完梁丰看回放,哈哈大笑:“宁也你来看,笑死我了!”

    宁也不知道他笑什么,凑过去看了一下。

    梁丰一共拍了三张,连着按下去给宁也看。

    一开始宁也朝外侧偏头的,梁丰拍第二张的时候他稍微换了一下姿势,改成了朝左偏头,连着放的话,看起来像左歪了歪头,又右歪了歪头,像是要靠在齐煊楼身上似的,连续按下再返回,宁也就一直左右左右左右的点头。

    宁也对梁丰自娱自乐的幼稚无语了,接过相机:“我来拍,你们过去吧。”

    梁丰哈哈哈哈地笑着跑过去摆pose。

    宁也眼疾手快地删掉了刚刚拍的其中一张,这下连按不会左右点头了。

    梁丰像刚刚徐清晨一样,爬到了石头上,站成一个大字:“看我!是不是气势特别足!”

    “都别过去!”宁也喊,“给他单拍一张吧,这个姿势蠢的没边儿了!”

    梁丰大喊:“像我开炮!”

    宁也“咔嚓”按了拍照键。

    玩了会儿大家也都累了,一起回去吃了午饭,吃完饭已经一点半了。

    昨天跟司机定好了,下午三点来接他们回府城,众人分头回去收拾东西,出来办理退房手续,全收拾完也有两点五十了。

    齐煊楼给司机打了电话,对方说马上就到了,他们就在前台烤着壁炉瞎打发时间。

    “明年暑假再来玩吧,一定特别凉快。”梁丰说,“夏天山里有小动物,山泉也能玩儿,而且夏天植物更多。”

    纪少衡说:“可以啊,避暑这里可以的。”

    “估计还能钓鱼。”徐清晨说,“夏天河里肯定有鱼,我们可以顺便来个河边儿烧烤。”

    齐煊楼觉得也可行,他看了看宁也。

    宁也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玩手机,没听到他们说话。

    往回走的时候还是和来时一样的座位,纪少衡在副驾上呼呼大睡,中间梁丰和徐清晨两个多动症儿童一直在闹。

    宁也一开始在玩手机,后来觉得坐车玩手机有点晕的犯恶心,靠着座椅和车门中间的拐角处,背后垫了个抱枕怀里抱了个抱枕,迷迷糊糊睡着了。

    山路有些颠簸,半睡半醒之间,宁也觉得齐煊楼帮自己在脑后枕了个小颈枕,这下颠簸也不会磕得脑袋疼了,他把羽绒服拢在头上,彻底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马上要进城了,宁也挫了把脸,发现自己刚刚是靠在齐煊楼肩膀上睡的。齐煊楼坐得笔直,见宁也醒了,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吸了口冷气:“肩膀麻了。”

    “你不会把我推到那边儿吗?”宁也看不下去了,见齐煊楼麻得龇牙咧嘴的,边腹诽他装,边伸手给他揉了揉肩膀。

    前面坐着司机,另外三个也都睡着了,车里特别安静。

    齐煊楼看了看前面的司机,半个身子前倾,让前面车椅挡住他的脸,歪头对宁也用嘴型说:“舍不得。”

    宁也手上用力捏了他肩膀一把。

    第二天领了成绩单,宁也去高铭那转了一圈。

    高铭现在看起来颇有点企业家的架势了,办公室桌明几净,环境比之前好了许多。他们把原来的办公室重新粉刷了一下,暂时用着,旁边新建一栋二层建筑,准备做以后的办公室来用。

    关于企业的规划发展,宁也自问水平还不如高铭,高铭一直以为老板是隋唐,遇到重大决策都是找隋唐汇报,宁也也乐得偷懒。

    况且每年还要做审计的嘛。

    他打算的很好,过几年煤矿利润会成倍增长,到时候隋唐肯定不会看着肥肉不来咬一口,索性到那会儿分隋唐一半,也正好退些钱出来做事儿。

    反正不管怎么说,宁也给自己的定义还是个二道贩子,这个实业他不太想做。

    又过了一天,宁也跟着宁正朝一起回了榆城。

    半个月后,齐煊楼终于下了决心,放弃清北,选择了保送A大;又过了两天,国家队名单出炉,齐煊楼赫然在列。

    这个春节匆匆而过,有人快乐,有人难过。

    经过宁也的重重保证,外加下一年预计自己要有调动,宁正朝终于松口,同意宁也转学回榆城接着上高二。

    隋宋和薛小满乐疯了,从初八到初十连着庆了三天。

    齐振田的私生子也在年前出生了,男孩儿。小三趁齐振田不在家的时候,不顾严冬,孩子才刚满月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上了门,给了方晴当头一棒。

    最让齐煊楼不能接受的,是他爸不仅毫不悔改,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男人都会犯的错,现在齐家又有了后,希望方晴能理智对待,孩子是无辜的。

    齐煊楼一心几用,整日看着妈妈备受打击痛不欲生,这才深觉感情牵绊的可怖——

    并不是你说“我从前爱过你,但是现在不爱你了”,就可以对另一个人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宁也说得没错,开始时要慎重,一旦确定,就要有担当。

    这不是利益,不应该被当做筹码来计算。

    齐煊楼有些迫不及待地希望这个冗长的寒假快点过去,他想见宁也,特别的想。但是他又怕被宁也的爸妈察觉端倪,不敢老给宁也打电话,只能给他发短信息。

    宁也有时候回复,有时候看过就算。

    转眼就又是开学。

    一个假期齐煊楼过的乱七八糟,心事繁多,压力也大,到了开学的时候终于觉得能放松一些。

    校服太薄,学校冬天不要求穿校服了,开学前一天晚上齐煊楼挑了好久的衣服,总觉得不满意,最后放弃了,随便抓了一件羽绒服出来扔在床上。

    开学那天是阴天。

    下了第一节课,齐煊楼跑去三班找宁也,结果梁丰诧异地问他:“你不知道吗?宁也转学回榆城去了啊!”

    这句话像一个重锤,沉沉地敲在了齐煊楼的心上。

    他捏着拳,很克制自己才问:“他告诉你的?”

    梁丰看他脸色难看极了,皱着脸点点头。

    “什么时候说的?”齐煊楼又问。

    “春节打拜年电话的时候啊。”梁丰觉得齐煊楼的脸色有些难看的可怕,以为是宁也忘记告诉齐煊楼伤了他的心,宽慰道,“也许宁也忘了告诉你吧……他好像也……没告诉……徐清晨,对没告诉徐清晨,忘说了。”

    齐煊楼怔怔地看着梁丰,对他缥缈地笑了笑。

    梁丰不会说谎,齐煊楼看得出来,他是在哄自己。

    齐煊楼闭了闭眼,定了下神,点头:“行吧,我知道了,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了,晚点来找你们。”

    说完扭头走了。

    梁丰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眼看着他进了一班的教室,才一溜烟跑回去找徐清晨和纪少衡:“卧槽卧槽!徐清晨!纪少衡快来!”

    三个人扎堆说话。

    梁丰急得挠头:“宁也怎么回事啊,咱们都知道他转学,怎么单齐煊楼不知道?你们没见他刚才那个失魂落魄,失恋了似的,眼都直了。”

    徐清晨也不清楚:“忘说了吧……齐煊楼那么傲,咱们都知道就他不知道,显得宁也很不把他当朋友似的。但他可是真拿宁也当朋友的,哎呀,是挺难接受的,这不说明宁也压根儿不把他当回事儿吗。”

    纪少衡问:“齐煊楼回他们班了?”

    梁丰猛点头:“我看那表情,跟霜打了似的,但是走起来还是背挺的笔直,心里肯定难受死了。宁也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啊!他怎么能这样儿?!”

    上课纪少衡偷偷给宁也发短信:你转学竟然没告诉齐煊楼?

    宁也回:嗯。

    纪少衡搞不懂他想什么:什么情况啊?你甩了他了?

    宁也:别脑补,我们没在一起。

    纪少衡觉得他在搞笑:你逗我呢?

    宁也想了想,回他:真的。你下次来榆城打电话啊。

    纪少衡捏着手机,觉得这俩怎么这么难懂。

    开学第一天下午,府城下了年后的第一场雪。雪小而密,像一粒粒的小珠子似的,很快就在地上铺了满满的一层。

    这天,好多放学走得晚的同学都看到实验楼三层的消防门外,那个传说中学习超级超级厉害,长得还特别帅的齐煊楼,眉目阴郁,任由雪落在他的眉梢肩头,趴在栏杆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离得远的话也就不太能看得清神色,只觉得他身上披雪,指尖一点猩红,背后是灰蓝低暗的天空,和经年累月,连瓷砖都已经斑驳的实验楼。

    这天以后齐煊楼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往三班跑的次数少了很多,每次去也基本是给他们送资料。

    春天的时候他去参加集训,在学校的日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夏天的时候,中国队在意大利斩获8枚IMO金牌,并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荣耀归国。

    齐煊楼拿了金牌,成了府城一中的骄傲,脸又长得好,记者们都很喜欢采访他。宁也从新闻上看到齐煊楼夺金的消息,正在吃晚饭,宁正朝指着屏幕:“那个是你同学吧?”

    “嗯。”宁也点头,“一届的,不一个班。”

    宁正朝仔细看了看:“齐振田的儿子是吧?”

    他在府城好几年,跟当地有名的企业家们联系都还算紧密。那会儿众人都吹捧齐振田有个学习特别厉害的儿子,宁正朝也有耳闻。

    宁也不奇怪他爸会对齐煊楼有印象:“对。”

    “后生可畏啊。”宁正朝感慨,“齐振田有个这样的儿子,有福气。”

    隋阮哼一声:“我觉得我们小六也不比人家差。”

    宁正朝敲敲餐桌:“好好像人家学习,下半年上高三了,再努力努力。”

    “知道了。”宁也低头夹了一筷子菜。

    自从高二下半年开学之后,齐煊楼就几乎没有联系过宁也。宁也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估计是自己放假前跟他们一起去山里玩,跟他接了个吻让他有了错觉,落差之下,伤得有点深。

    又觉得这样也挺好,这辈子就算是自己对不起他,大家勉强就算扯平了。

    时间过得快,下半年齐煊楼去了A大,不在S省,更不在榆城。

    而宁也是铁了心留在榆城上大学的。

    11月宁也过生日,今年他在榆城,隋宋和薛小满非常热烈地想给他张罗个生日宴,被宁也拒绝了,他忙学习,特别忙。

    8号的时候他还在学校呢,收了个小巧玲珑的包裹。送包裹来的人一脸紧张:“这个保价了的,特别贵,你还是打开当面验收一下,不然你签收了回头跟我们说有损坏,麻烦。”

    宁也心想着谁这么神神叨叨的,拆开一看,又是个首饰盒子。

    瞬间宁也就想起去年生日的时候,齐煊楼送的那个手镯。

    他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羊脂玉护身符,用红色丝线串着,右上角有一条天然的琥珀色细纹。

    宁也认识这个护身符——

    齐煊楼出生的时候,他爷爷奶奶专门请来,保佑他平安遂顺的。上辈子他拿了IMO金奖以后回来给宁也看,一脸的幸福满足:“这块护身符真的特别灵,每次对它许愿,都可以成功。”

    现在他把他的运气送给了宁也。

    邮递员问宁也:“怎么样?好着呢吧?”

    宁也左右捏着看了看:“行了,谢谢啊。”

    他翻出包裹最外面贴的单子,想找一下齐煊楼的地址,但是齐煊楼并没有在单子上留下寄件人的信息,倒是在盒子下方压了一张纸条,随便从课本最后一页撕下来的似的,写着简单的两个字:珍重。

    高考宁也发挥的还行,数学现在成了他的拉分科,高考考出了历史最好的一次成绩,一百四。

    隋阮查到成绩就抱着宁也哭了,高兴的。宁也也高兴,打发他妈去洗脸的时候冷不丁想起来在府城一中的实验室里,有次他和梁丰、徐清晨一起去找齐煊楼,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他埋头算题的模样。

    一手撑书,一手握笔,飞速地在演算纸上划辅助线,写的内容仿佛是天书,具体计算步骤几乎全部从脑子里过,纸上只留最关键的几步。

    全神贯注,便格外动人。

    宁也高考报志愿,全部填的是榆城的学校,录取的也很顺利,进了X大的经济系。隋宋成绩不好,走的艺术类,听说宁也报X大,他放着知名的戏剧大学和影视大学之类的不报,硬是厚着脸皮跟宁也一起报了X大。

    徐清晨报去了东北,梁丰去了江南沿海。

    倒是纪少衡报在了榆城。他跟隋宋一样,也是考的艺术类,走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播音主持,对基础功底要求没那么严格一些,报了X大隔壁的S大。

    只可惜当初信誓旦旦要跟纪少衡一起报S大的那个男生,他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纪少衡跟宁也在榆城大学里碰面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对宁也说:“成绩出来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提了分手。他要分就分吧,强扭的瓜也不甜。”

    全然不提自己的等待与付出。

    宁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却无从开口。

    X大和S大都在榆城新建的大学城,西大门儿挨着东大门儿的那种,纪少衡宣称自己失恋了,隔三差五跑过去找宁也玩儿,他懒得走路,还新买了一滑板,滴溜溜滑着从这个学校出去那个学校进的,没多久两边学校好多女生都注意到他,连带着也注意到了气质外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宁也。

    他又喜欢跳舞,参加了学校有名的舞蹈社团CEO,逢年过节上台去表演,台下都有好多专门去看他们跳舞的女生,带灯牌儿那种,特别的招蜂引蝶。

    薛小满还在苦哈哈的念高三,这年宁也过生日的时候叫了纪少衡和隋宋,三个人一起去薛小满他们学校外面吃了个饭。席间薛小满问起齐煊楼,纪少衡笑嘻嘻的:“你前年去府城给宁也过生日的时候不是对齐煊楼挺感兴趣的吗?他现在在洛安A大呢,大二了,听说也风生水起的,明年高考你去不去洛安?”

    薛小满切了一声:“才不要,我要考X大,让我六哥带我飞。”

    “X大成绩要求很高的。”纪少衡逗薛小满,“行不行啊学渣妹?”

    成绩也是薛小满的痛,她拎着面前的矿泉水瓶子砸纪少衡,闹哄哄的。

    吃完饭薛小满回去上晚自习,隋宋接了个电话也有事先走了,就剩宁也跟纪少衡溜达着消食往回走。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挺冷了,有风。纪少衡第一次提起齐煊楼来:“你真狠心,全部人都给打了招呼,就不告诉齐煊楼。你都没见他那表情。”

    宁也双手踹兜没说话。

    “搞不懂你怎么想。”纪少衡说,“我听人说,开学那天齐煊楼在实验室抽了一下午的烟,还下雪着呢就站消防通道那儿淋雪,真可怜。”

    “有完没完了?”宁也不想听了,“不想走了,打个车吧,冷。”

    纪少衡挥手:“你打车吧,我走回去。吹吹冷风有助于头脑清醒。”

    宁也拦了车,扭头问:“你不走?”

    纪少衡摆手。

    宁也就自己钻车上去了,没走几分钟觉得胃疼难忍,撑着椅背疼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在学校里的药店买了点儿吗丁啉和藿香正气水,宁也刚进宿舍,舍友指指他的桌子:“有包裹。”

    宁也扭头一看,又是小小的一个。

    吃了药,宁也拆开来看,这次是把车钥匙,附言留了提车的车行地址,没留落款。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来的。

    宁也握着钥匙钻到被子里去,蜷起腿来觉得胃疼好忍了一些,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宁也大二过生日的时候,齐煊楼又给了他一把钥匙。

    这次下面付了个房产证,在榆城二环寸土寸金的地方,他买了最上面的一个小跃层,六百多平。

    宁也大三过生日的时候,齐煊楼给他快递了一份文件,算是股权转让书,签好字的。

    只给宁也留了签字的地方。

    一晃四年半,宁也从离开府城时17岁的高二学生,变成了21岁的、临近毕业的大四学长。

    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次齐煊楼。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