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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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爱车ducatim400的油门催到底,一边在国道上奔驰,一边感到深深的懊恼——我怎么会说出那种蠢话来呢?什么“我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什么“随便我怎么做都没关系吗?”又不是打工,只有打工才需要照着员工守则,按部就班地照表操课,否则就会动辄得咎,不是被骂“这又不是你的工作!”就是被吼“别多事!”侦探这种工作,就算遇到不知从何下手的工作,也要随便找一个地方切入。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刚刚太紧张,一不小心就说溜嘴了。

    八保市一带目前正是最炎热的季节,最近这一个礼拜,甚至连夏天该有的午后雷阵雨都没下半滴。看来限水或分区供水差不多是势在必行的事了。就连我坐在我快如闪电的爱车里,也还是满头大汗。不管我有多么憧憬侦探的基本配备,也不可能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上风衣吧!搞不好还可能中暑昏倒。这么说来,侦探基本上并不是一个适合在夏天从事的行业呢!那么至少给我一杯苦味马丁尼酒嘛!可是就我所知道的居酒屋,别说连琴酒都没有了,店里还弥漫着烤鸡肉串的烟雾,就算有供应苦味马丁尼酒,感觉上也比较像是中年刑警,而不是侦探。

    可是不管再怎么样,都比不上绀屋部长的话更让人傻眼。大南先生告诉我说绀屋部长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可是实际看了之后,跟他说的未免也差太远了。就拿部长本人来说好了,和我印象中那个精明干练的部长整个感觉都不一样,现在的他就好像是一颗被放光了气的皮球或许部长背后也有一段故事吧!以后有机会再问他好了。比起这件事,现在更令我头痛的还是第一件案子的问题。既然部长那么靠不住,对我来说正好是一个可以好好表现的机会,因为我可以照自己的意思,过足侦探的瘾。

    虽然我在部长面前不小心说出了那么没出息的话,但我也不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我心里可是充满了要让第一件案子成功的斗志,只不过我也不是笨蛋,我当然知道事情可不是光靠着斗志就可以成功的。我用我自己的逻辑把百地的委托整理了一遍。侦探只要把委托人交付的工作努力完成就好了,至于委托的内容尽可能不要介入太深——关于这一点,我和部长都有共识。

    除此之外,我还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如果只是把委托内容看作是一张村子里的纸片未免太无趣了,但如果想成是一张蕴含着失落已久的宝藏秘密的藏宝图,那可就不一样了。原本只是从荒山野岭的乡下地方来的委托,马上就充满了神秘的光辉感觉不只是侦探,还带着几分冒险犯难的味道。

    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要怎么做才能查出那份古文书的由来。

    简单地说,只要能够搞清楚那份古文书是在什么时候?由什么人?为了什么原因所写下的就行了。但是要怎么做呢?

    最好的方法就是我本身对日本史或者是乡土史非常有研究。只要我能够一眼看出“嗯——是某某家传的书法,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呢!”那么就算感觉起来不太像个侦探,也还是满帅气的。可惜这个方法显然行不通,因为我根本对日本史或乡土史一点也不熟。

    如果从现在开始学呢?

    再怎么说,我对历史也还是有些基本的常识。像是嘉吉之乱或白村江之战,不是我吹牛,我可能还比一般人来得清楚一点呢!所以,如果只是这方面的知识,我倒也不是全然的无知。

    但是,在我的观念里,侦探根本不需要精通各个领域的知识。如果遇到需要特殊知识才能够解决的案件,只要拿去问具有相关知识的人就行了。当然最理想的情况是一开始就不要接这种需要特殊知识的案件,不过理想归理想,现实还是要顾的。

    换句话说,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对小伏町乡土史有研究的人。只要把受词汰换成“找出握有事情关键的重要人物”听起来就很有侦探的味道了。虽然浮现在我脑海中的历史学者总脱离不了把手插在短褂里、一脸被人家欠了八百万的表情、顶上无毛的老学究形象。先别说这和我个人的喜好差了十万八千里,和部长“寻找一个从都市里失踪的美女”的搜查工作也差得太远了吧!

    红灯。

    我才刚把摩托车停下来,马上就觉得比刚才还要热。玩摩托车本来就是我的兴趣,所以安全装备我可是一点都不马虎的。全罩式的安全帽就不用说了,皮手套和皮衣更是最基本的行头。虽然这对于打工族的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是跌倒的时候,有这些东西和没有这些东西所受的伤可就差很多了。我有一次发生过非常严重的摔车意外,所幸当时有用手撑着,而且是从背部着地,所以就连擦伤也没有一个,令我好感动。从此之后,不管天气再热,我骑摩托车的时候都一定会穿上皮衣并戴上手套。只是,热还是热,皮衣还在勉强可以忍耐的范围之内,但手套就真的有点受不了。就像现在,我手心里全是汗。

    灯号变成绿色的了,我再次把油门催到底。虽然速度带来了一丝丝微风,可是在这么炎热的气温之下,就算有风也无法吹散包围在身体四周的热气。

    目的地小伏町从这里骑车过去大概还有再一个小时左右的距离。而且小伏町的面积还不小,又不知道谷中在哪里,所以搞不好不用一个小时,也搞不好会超过一个小时。中间还要翻过一个山头。不过一旦进入了山里面,温度应该会稍微下降一点吧!

    第一步,我打算亲眼瞧瞧那份古文书到底长什么样子。

    山顶上有一块“欢迎来到小伏町”的招牌。我把摩托车停在旁边的便利商店门口。说到这家便利商店,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但是每次来每次都有同样的想法——怎么有人会把便利商店开在这种鬼地方?是用来代替山顶上的茶寮吗?

    摩托车的行李箱里总是会放着一本地图。

    我打开地图,研究一下刚才走的路线。我刚刚走的是从八保市往北边延伸,中间还要翻过一座山头的国道。再仔细一看,只要翻过了这座山头,前面应该就是我要找的谷中地区了。谷中地区的东西两侧都是山,正中间就是这条南北纵贯的国道。再加上似乎还有写着“谷中”二字的十字路口,应该不会迷路才对。再确认一下八幡神社的位置,位于国道的右手边,也就是谷中地区的东侧。从等高在线来判断,差不多在靠近山顶上的地方,就有一个类似神社的记号。

    我走进便利商店,买了罐装咖啡和附有底片的立可拍相机。先把立可拍相机的包装纸撕掉,要用的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我站在便利商店门外把咖啡一口气解决掉,再度跨上我的m400。接下来是一段长长的下坡路和一大堆的发夹弯,虽然我爱玩摩托车,但这并不表示我就爱飙车,所以区区几段弯来弯去的山路还难不倒我。

    好不容易终于骑到了平地,愈往山里面走,国道两旁的村落愈见繁荣热闹。这一带应该已经是谷中地区了吧!前面就是我在地图上看到的“谷中十字路口”虽说是平日的中午,但往来的车辆未免也少得太可怜了吧!害我连红绿灯都懒得等,直接右转。

    从国道转进村落的途中,我突然觉得有点冒火。

    我当然知道谷中是一个农村,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会看到一望无际的稻田、用塑料布搭起来的温室、由人工栽种的杉树所形成的一整片翠绿色的山脉虽然我戴着全罩式的安全帽,理应闻不到空气中的味道,但记忆里那股伴随着青草、泥土与农药的味道也已经随着眼前的景象而苏醒。田里还是绿油油的一片,距离收成的季节还早得很。

    问题是,m400排气管所发出的声音就跟打雷一样大,和这个场景实在是太不协调了。事实上,每个与我擦身而过的老婆婆都用一种看外星人似的眼神打量着我。

    谷中的风景让我想起我出生的地方——六桑村。六桑村也是一个农村,每年到了八月的时候,也跟这里一样充满了绿油油的稻田,由于建筑物很少,视野非常开阔,所以土地看起来会比实际的面积还要大。风很凉、山很绿、水很干净,唯一欠缺的就是娱乐活动。住户稀稀疏疏的,就连路灯也没几盏。一到了夜晚,就整个被黑暗吞没。不是开玩笑的,那种深不见底的黑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除非有一天,我老到开始怀念起故乡了,否则我是不可能再搬回六桑住的,当然更不可能搬来谷中。

    谷中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地方。就像我在地图上所得到的讯息一样,位在山谷的中间,村落的两旁都是些不算太高的山,每座山上都长满了杉树。

    我把视线往上移,眺望远处的群山。以方位来说,那边应该是东边吧!那么山的另一头应该就是六桑村啰!我想起诗人总是说“故乡在远方”那我的情况不就是“故乡在身边”了吗?

    问题是,八幡神社在哪里呢?

    我透过安全帽的护目镜寻找八幡神社的方位,一下子就找到了,因为山顶上飘扬着白色的旗子,那应该是为了中元节的庙会所做的准备吧!

    谷中地区的路都好小条,我只好减速慢行。

    可是不管我再怎么减速慢行,从这头到那头还是一望无际的农村,全都是些好像曾经见过的景色

    “咦?”我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禁在安全帽里自顾自地发出了声音:

    “我有来过这里吗?”

    这就是所谓的“似曾相识”吗?我把目标锁定八幡神社,弯进一条没有中央分隔岛的小路。也许是一路上看到了太多存放农具的小屋、把煤焦油涂在屋顶上用来代替破瓦片的房子、用塑料布搭起来的温室、停在车库里的割稻机等等,才会出现既视感吧!可是这个理由却似乎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记得这里的路。看样子我之前可能真的来过一、两次。半路上还看到一辆黑色的福斯小金龟车停在路边,和四周的景色格格不入。此外像是向日葵、路边的地藏王菩萨像、就连摩托车也无法通行的狭窄岔路愈靠近八幡神社,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愈强烈。当我把m400停在石阶旁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

    “对了,就是土风舞。”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打死都称不上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土风舞是六桑村特有的仪式。每年都会选出十个男人和十个小孩,用游览车载到某一个地方,在神社里跳一段土风舞,跳完之后就回家。而那个地方也会同样派出十个男人和十个小孩,到六桑村的神社跳一段土风舞,也是跳完之后就回家。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种匪夷所思的活动。

    我终于想起来了,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就是我现在所处的小伏町谷中。也难怪我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毕竟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故意对这种村子里的习俗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更何况这还是一件苦差事。不仅从好几个礼拜之前就得开始练习那些把身体扭成一团,对腰部负担非常大的动作。一到了当天,还得忍受游览车的一路颠簸。当时的我还只是个害羞内向的小孩子,每次只要不幸被选上就一定会晕车,而且还会吐得乱七八糟,所以土风舞对我来说,简直是童年时期的恶梦。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当时通常都是晚上出发的,根本没看过白天的风景,所以才会一下子想不起来吧!

    我脱下安全帽,用手把被安全帽压得服服帖帖的头发稍微拨得有型有款一点,一边喃喃自语:

    “一点也不轻松嘛”

    以我过去的工作经验来说,唯一和侦探扯得上边的,就只有陪以前的老朋友去和无理取闹的女友谈分手罢了。对于村子里的庙会当然是毫无研究。

    可是我体内始终流着不屈不挠的侦探热血,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冰冷无情,我也绝对不会屈服的。我把夹克和手套留在车上,将手插在口袋里,沿着蜿蜒于八幡神社境内的石阶往上爬。蝉声不绝于耳,石阶上到处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缺角,台阶的高度也都高高低低的没有一个标准。比较角落的地方还长满了苔藓,蚂蚁在脚边爬来爬去。

    八幡神社里有一座用石头砌成的鸟居1。整理得还算满干净的,也不像我刚刚在爬楼梯时所想象的古老。虽然我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神社,但是以建筑物本身来看,年代应该还没有太久远才对。巨大的杉树上围着一圈注连绳2,水盘舍3里面也没有半滴水。正殿的格子门紧闭着,有点小脏的铃铛下面垂着全新的红白色绳索。我得先找个人来问清楚才行。从鸟居这边看不太清楚,但是正殿后面好像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我从容不迫地慢慢走了过去。

    可是,我门也敲了、电铃也按了,就是不见半个人影。搞得我实在没耐心了,直接用喊的:

    “有没有人在啊?我是侦探。”

    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说法?

    不管怎么样,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人都出去了吗?我用力地踢着脚边的泥土泄愤。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呦!”

    背后突然传来了人类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后面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脚看起来十分痩弱,身高也比我矮了大约二十公分,但是却不会给人老态龙钟的感觉。不管是站得直挺挺的姿势,还是和我说话时中气十足的声音,感觉上都十分地硬朗。

    “年轻人啊——你是从六桑来的吗?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已经没有供奉任何神明啰!”

    吓我一大跳,他怎么知道我是从六桑来的?难道这个老头子也是侦探吗?不过我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他可能以为我是来为土风舞勘查场地的吧!我清清喉咙说道:

    “不是的,我在下是从八保来的,有人委托我来调查一点事情。”

    “啥?有人把你怎么样了?”

    我想这并不是因为耳不耳背的问题,而是他对“有人委托我来调查一点事情”这种说法不熟吧!所以我当下就换了一种说法:

    “有人拜托我来调查关于这个神社所流传的古文书,所以我想亲眼看一下。”

    老人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大南先生说的那个人吗?”

    老人把我从脚到头上上下下地端详了一遍——从我的破球鞋、二手牛仔裤、夏季背心、再到被安全帽压扁了的棕色头发上——然后皱起了眉头。

    “怎么和我听到的差那么多?我听说是一个认真又踏实的人”

    老人的声音透露出浓浓的怀疑。虽然我自认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不是一个“认真又踏实”的人,可是被人当面这么说,还是有点刺耳。为了取回他的信任,我连忙澄清:

    “我不是您说的那个人,我是在他底下工作的员工。”

    “是吗?”

    “是真的。”

    老人依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

    侦探守则第一条——要注意服装仪容。我现在穿的这一身打扮,实在太不适合在农村里和老人打交道了。

    我正打算要说“那我下次再来好了”的时候,老人突然停止帮我打分数,换上一张木无表情的脸,说道:

    “给你看可以,但是得小心不要弄坏了呦!”

    “欸,真的可以让我看吗?”

    “反正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本来还以为一定要请示过管理员之类的同意,没想到这么随便就给我看了。

    老人脱了鞋子爬上神社的前殿,熟门熟路地把格子门打开。就这么大刺刺地一直往里头走去。我也急急忙忙地跟在他后面。

    太阳的光线穿过纵横交错的格子窗棂筛落进来,为正殿里带来了一丝明亮。就我所知,盖在山上的建筑物多半都脱离不了阴暗潮湿的刻板印象,但这里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可能是因为这里的通风比较良好,也可能是因为最近这一阵子气候都很干燥的缘故吧!

    在地板的木板与木板之间,有一个看起来非常古老的咖啡色柜子。老人站在柜子旁边,手指着柜子。

    “喏,就在这里面。”

    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就这样随便放着没关系吗?”

    “算了吧!如果真的有人要偷的话,就算锁在保险箱里,也会连保险箱一起搬走的啦!而且在商讨建设活动中心的时候也常常要拿出来讨论,如果每一次都要上锁的话未免也太麻烦了。”

    老人笑了,而且笑得还挺开心的

    既然当事人都说没关系了,那就当作没关系吧!我把手伸向柜子试图打开。盖子比外表看起来的还要重得多,就连在集货中心打工,三不五时就要用到臂力的我,也必须重新站稳脚步才有办法施力。好不容易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把盖子打开,老人也不禁发出了赞叹之声。看样子他本来认定我一个人是决计打不开的,真是个坏心眼的老头子。

    柜子里有几张古老的纸。明明是存放在等于是间密室的柜子里,为什么还是有好几个地方被虫蛀了呢?当我正想要伸手去拿的时候,老人提醒我:

    “小心一点,最近天气很干燥,太粗鲁的话可是会碎掉的喔!”

    我吓得赶紧把手指头缩回来。老人看到我的反应,又笑着说:

    “上次村民大会的时候就差点碰坏了呢!”

    这老头,果然是个坏心眼的老家伙。要是六桑村也能够多几个像这样懂得开玩笑的老爷爷,我对六桑村或许就会有比较多美好的回忆也说不定。

    虽然我是个侦探,虽然我被赋予了调查这件事的使命,但如果我把作为调查对象的古文书给弄坏了,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拿才是正确的。所以我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对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一样。我蹲在柜子旁边,盯着那份古文书发呆。

    “如果动作很小心,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哪知。”

    “如果只是一下下,应该还不会坏吧?”

    “我哪知。”

    搞什么鬼嘛!当侦探的就是要有决断力。我快刀斩乱麻地拿起一张古文书。不要紧,既没破也没坏。再拿出第二张、第三张过程中我经常可以感觉到指尖的颤抖。经过漫长的岁月,这些纸张皆已泛黄,再加上最近天气炎热,纸张也变得干燥易碎,摸起来实在有点恐怖。最后一张了。小心一点

    “呼——”

    我终于把四张古文书都拿出来了。因为不确定这些古老的纸张可以承受多大力量的碰触,所以我的神经紧绷到不行。好不容易才把四张纸都拿出来,放松地吐出一口气,深呼吸,把脸凑近古文书去看。

    就在那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身边老人的存在,忍不住喊出声音来:

    “这实在是太厉害了。”

    完全看不懂。

    以纸张大小来说,差不多比a4用纸还要来得大一点。以长宽比来说的话,感觉上稍嫌太长了一点。上头的毛笔字体非常大,感觉上是故意要把空白填满。也就是说,真正写在上头的文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而且就像我刚才注意到的,虽然一直存放在柜子里,却还是有被虫蛀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关键的内容我一个字也看不懂。看起来应该是日文没错,因为像是“一”或“六”或“木”这几个字我还勉强看得懂,但是除此之外的部分,就算跟我说那是阿拉伯文,我应该也会相信的。

    算了,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有本事把它看懂。拿出立可拍相机,将底片卷进去,透过镜头把焦距对准了之后,才想起来忘了问最重要的问题:

    “请问我可以拍照吗?”

    老人笑着说:

    “可以呀!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那我就不客气啰!我把四张古文书都拍了下来。想说等一下就要把底片送去照相馆冲洗,不过剩下的底片有点可惜,于是又把每一张都再拍了一轮。

    “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老人接着问:

    “都拍好了吗?”

    “啊!是的,真是谢谢你。”

    “那我就要关起来啰!请把东西放回原位。”

    于是我们又把柜子的盖子给盖回去,这才走出前殿。回到阳光普照的大太阳下,不只有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甚至觉得比在前殿里还要凉快。我们一起穿上了鞋子,老人对我点头示意: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正当他转头要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难得有机会可以和当地的人说上话,哪有这么轻易就放他回去的道理。于是我又叫住了他:

    “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呃倒也没什么啦!”

    我搔搔头。

    “在我之前,还有别人来调查过这些古文书吗?”

    “在你之前啊”老人陷入了沉思。

    我并没有抱什么太大的期望,没想到老人却慢吞吞地开口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得小伏町那边有人来调查过这件事,我想想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这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什么东西都有人研究——我完全忘了自己也正在做同样的事,自顾自地感动了起来。

    “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嘛我就不清楚了。对了,除此之外,几年前还有一个住在这附近的孩子,也有趁暑假的时候做了一番研究。是个很聪明的小孩。”

    小孩子啊小孩子的暑假作业,感觉上好像不太靠得住。看来关键果然还是在那个“从镇上来的人”身上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下:

    “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

    老人不疑有他地回答道:

    “这个我就记得了,就是佐久良先生的孙女,名叫桐子。”

    好了,接下来我要从哪里开始调查二十年前的事情呢?——

    注释:

    1为日本神社建筑物,类似中国寺庙的牌坊。

    2挂在神殿前表示禁止入内,或新年挂在门前讨吉利的稻草绳。

    3日本神社或寺庙之前院常建有小亭,内设石造洗手槽,供朝拜者洗手漱口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