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纵横天下 > 十五剥极而复参纵横一

十五剥极而复参纵横一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流川抱着仙道向火光声音来处走去,不久,即见到一座喇嘛庙,顶白如粉,正是当初他与樱木一起来过的那座庙。但这庙位于迷津之中,常人即便无意中闯入,也必忧心如何出去,为何这些人却在这儿欢声言谈,却是猜想不透。

    庙门外无人守卫,想是里面人料定不会有人来,是以也不做此多余之事,正好方便流川进入。

    庙中火光熊熊,诸人正在烤火煮食,大吃大嚼,忽然见到眼前多了两人,都不禁一怔。为首的问道:”是谁?”

    流川原是想道声打扰的,但一看清面前这些人,不禁又惊又喜。这些人个个蟒袍彩服,作喇嘛打扮,有的腰上挂着个面具,狰狞骇人,他们中大多数都断了一条手臂,正是当年曾折辱过他和樱木二人的那群喇嘛。

    流川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正好教我报仇。”

    那为首的名叫兀赤,右脸上一道疤痕,当年鞭斥小童,引樱木打抱不平与他动手的就是此人。原先的首领被南烈毒死后,他的部下均为丰玉人众斩断一臂,命却侥幸逃过。他们受此大挫,暂时收敛了一二年,终究贼性不改,仍是干起了沙漠盗贼的行当。兀赤资历老,手段高,很快便成了这伙人的新首领。他不满意于抢劫所得微利,想起那时从流川身上得到的夜明珠,又对他所说夜明珠来历推敲了一番,越想越觉着他话中漏洞颇多,他利欲熏心,有一点机会也不放过,于是带人在当日遇到流、花二人之地附近寻找,居然被他找到一条通往此处的秘道。

    一干人兴致勃勃来到此处,虽未发现夜明珠,但殿中佛像均是金子所铸,价值不菲,倒也未令他们失望。兀赤带人来回几趟,勘探了地形,已想出搬佛像出外之法,今日正是来此搬运的。

    但也合该他们倒霉,他们尚未动手,流川便听声寻到此处。

    兀赤这时也认出了流川,颇为吃惊,道:”是你?”流川冷冷道:”你们怎么进来的?”兀赤尚未答话,旁人已大叫起来:”我们怎么进来的要你管?””他妈的这小子是谁?这般拽法?””这小子也断了一臂,莫不是我们以前的兄弟?””蠢猪,他小时候你还揍过他,怎么现在忘得一干二净了?”七嘴八舌,嚷嚷不休。

    兀赤见流川断了一臂,一手又抱了个不死不活的人,向旁边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正要起身出外查看是否还有人,流川忽然从火篝中踢出两段木柴,撞中两人胸口,两人”啊”的一声惨呼,便倒地不起。

    余人这才大吃一惊,纷纷抄家伙站起,将仙流围在中间。

    兀赤虽被流川身手吓了一跳,但想他年纪轻轻,又要照顾病人,若无后援,必不是己方那么多人的对手,微一怔后便镇定下来,仍是坐在地上,缓缓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哪,走哪儿都能碰到,不如一起坐下来谈谈。”他想流川说不定知道另有藏夜明珠之处,便要向他逼供。

    流川心情恶劣,又见他态度倨傲无礼,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让仙道趴在自己身上,抽下他腰带将二人系在一起,腾出左手,一掌拍向庙堂上最大的一堆篝火,大火中立刻分出几条小小的火线,朝几个喇嘛逼近。

    一人喝道:”什么玩意儿?”提起方便铲要去挡火线,火线却突然转了个弯,冲到他脐下三寸的关元穴上。关元乃任脉要穴,那人关元被炙后立刻倒地不起。

    流川左掌连催火线攻敌,有人要抢近攻击,均被他踢木段打死打伤。众喇嘛见势不好,有的便要逃走,也被流川或发无常钉、或踢木段阻住。不一会儿功夫,殿中十几名喇嘛便无一幸免地倒在地上。

    流川五年前曾受他们折辱,这时方才报仇,心中出了口浊气,抽剑在他们一人身上补了一剑,只留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喇嘛。他见他双手俱完,想是后来才加入的,便饶他一命,踢开他被封的穴道,道:”去把他们埋了。”

    小喇嘛吓得魂不附体,不敢违命,只得将地上尸体一具具拖出,但他哪高兴一具具埋了他们,只将他们往沙漠上一扔,在他们脸上撒两把沙子了事。

    流川见火堆旁有不少尚未动过的新鲜瓜果,先剖了一个喂仙道吃了两口,然后动手在正殿上整理出一个干净角落,拿地上蒲团严严地垫了,扶仙道躺下,又扯下佛像坐前的帷幔,抖去了灰,盖在仙道身上。自己在一边地上靠墙坐下,盘算今后该怎么办。

    小喇嘛忙了半夜,终于将十几具喇嘛尸体全部处理掉,回进殿中,却见流川靠墙睡着了,心头不由得气愤,忽想:”我若在这时杀了他,地下那人受了伤不会动,我自不忌惮,那么这里所有的金子岂非都是我一个人的了么?”

    他从小跟着兀赤等人,正所谓近墨者黑,小小年纪,便已学得心狠手辣。这时一手拿出匕首,一步步走近流川。

    仙道在地上看得清楚,苦于全身无力,急道:”流川,快醒醒!”那小喇嘛一惊,一刀飞过去扎在仙道左肩上,又从怀中抽出一把小刀向流川扑去。

    流川从童山下来后便未好好地睡过一觉,又是屡经磨难,这时睡得正是香甜,梦到自己和仙道在草原上比赛骑马,明明是自己赢了,仙道却耍赖,抱着自己硬要重新比过。他刚想答应,便听到耳边有人惊呼,接着脖子上一痛,他心知不好,未及睁眼,身子先平平掠过两寸,小喇嘛一刀便戳进墙中。他不及拔刀,手腕已被流川抓住拗断,他痛呼一声,昏了过去。

    流川见了仙道肩上之刀,心中一痛,暗骂自己无用,居然又让仙道受伤,忙替他拔刀止血。

    仙道适才差点吓死,勉力抬手轻抚流川颈上一道细细的血痕,道:”你受伤了,快包一下吧。”流川一摸伤口,道:”没事,不用包了。”见仙道似乎激动非常,拍拍他道,”真没事。”随即想到仙道在母亲梦中杀了她,割了她脑袋去见海南王,自己刚才也是在梦中差点着了那小喇嘛的道,蓦地里体会到仙道害怕的心情,忙将他抱起,轻拍安慰,道:”你放心,我很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仙道心中正是想起此事,叹道:”若这世上真有什么因果报应,我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流川,我——”流川恶声打断他道:”胡说什么?你承受和我承受又有什么不同了?”仙道心中感激,想牢牢抱紧他,偏偏双手无力,又想起适才流川遇险,自己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眼睁睁瞧着,帮不上忙,心下对自己痛恨无已,又不愿流川察觉自己心情,狠狠咬住嘴唇,克制住全身颤抖。

    流川听他良久没有声音,略略拉开他道:”怎么了?还在担心?”仙道神色如常,微笑道:”有你保护我,我还担什么心?担心你又睡着了么?”流川见他如此,放了心,又不服气,道:”睡着了又怎样?我们又没死。”仙道笑道:”是,是,知道你厉害。”

    流川扶他重新躺好,心道:”以后我万万不可再大意了,若他再有何闪失,我——我——”一时心痛如绞,想不下去。

    他恨那小喇嘛奸诈,回头待找他算帐,他居然已逃得不见影踪。他又惊又怒,正要发作,忽听仙道道:”他刚从后门跑了,你现在追还来得及。”流川瞪了他一眼,似在怪他干么不早说,仙道辩解道:”他们跑这儿来又吃又喝,定是有什么秘道直通此处,那小子奸猾得很,我们若直问,他未必肯说。”

    流川立即醒悟,伸手便去抱仙道,仙道本想说不必,见流川紧张的样子又把话吞了回去。

    流川抱着仙道朝后门追出,不见人影。他微一凝思,又向正门跑出,果然那小喇嘛故意让仙道见他往后跑,实则绕到了前边。可惜他人矮腿短,跑不快,沙漠上的脚印一时之间又抹不去,流川顺着脚印追去,眨眼间便到了他身后。

    小喇嘛跑几步一回头,但流川身法快捷,手上虽抱了一人,仍是飘忽来去,小喇嘛虽觉身后有异,但无论怎么回身,身后始终冷清清的并不见人,地下也只有自己一条脚印。

    他不敢多呆多想,拔足狂奔,奔到离扔同伴尸体不远处折而向左,迷津中风沙变幻,他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一棵假树,又向旁缓缓移动,移到第四棵假树时,手足并用,爬上树顶。原来树身中空,入口便在顶上。他正要往下跳,腰带忽然一紧,已被人抓住,一个清冷的声音道:”想逃么?”

    他吓得连忙讨饶:”饶命,大侠——这——这个——饶——饶命!”

    流川恨他狡猾,反不愿一掌结束了他,将他带到众喇嘛尸首被弃处,忽的出手点中了他穴道,将他扔在他们身边,道:”我不杀你,留你在这儿自生自灭吧。”身形一晃,已退到几丈开外。

    小喇嘛见他真要如此,那还不如干脆杀了他的好,吓得大叫:”大侠快回来,我没想害你们,是真的,你留下我一条命吧,我可以帮你照顾那个病人的,你别走——”想到要这样生生饿死,不禁放声大哭。

    仙道苦笑道:”他倒机灵,知道讨好我来取悦你。”流川低声骂道:”吵死了。”加快脚步,片刻便不闻小喇嘛的哭叫了。他带仙道回到庙中,解开系住两人的腰带,扶他躺好。

    他累了半日,也顾不上吃东西,将剑放在仙道手边,自己在他另一边躺好,道:”有事叫我。”仙道正想让他吃点东西再睡,他鼻息沉沉,已然睡着。

    仙道轻抚他俊俏的面庞,触手仍是光润如玉,但眼角眉梢,已经隐含风尘劳顿之色,眉心轻皱,似乎在梦中仍不得安稳。他知流川以往睡着后天塌下来也不管的,现今如此,不由得他不怜惜,又很痛恨。怜惜他为己忧心,痛恨己无法替他分忧。

    他心道:”难道我从今后当真是个废人了么?连一个小孩子也可以随便要我的命,这样活着,岂不是一个大累赘?可我若死了,我知道他一定会伤心,然后陪我一起死。他还这么年轻,让我怎么舍得?唉,流川,流川,我该拿你怎么办?”

    ********************

    流川睡到一半,也不知怎的忽然惊醒,第一感觉便是仙道出事了,伸手一抱,却听他的声音道:”怎么了,流川?”他听到这温暖的声音才放了心,也不睁眼,”唔”了一声,本想继续睡,却又睡不着,隔了半晌,终于睁开双眼,颤声问:”仙道,你在哭么?”

    “没有。”仙道略带哽咽的声音勉力维持着镇静。

    流川想扳过他身子,看看他脸,仙道略带警告地叫了声”流川”他的手便僵在空中。

    “不能让我看么?还不信任我?”流川道。仙道道:”不是不信任,但我也有我的尊严,你别逼我,流川。”流川不再多话,起身踱到殿外。

    旱海迷津是魔幻之地,这座庙周围的气氛此时却出奇的平和,流川抬头望着欲满未满的月亮,耳边是一个人起起伏伏、压抑的痛哭,他问自己:”这是仙道么?这真的是仙道么?”那个向来从容淡定,临敌时智谋百出的仙道,如今,就在他的身边,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觉得心中的某块地方似乎破了个口,阵阵寒气涌了进来。

    “仙道。”他轻轻唤他,一张嘴却换来一口咸味,他一愣,抬手抹脸,不知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了。

    “流川,”仙道在殿内叫他,”进来吧,外面冷。”

    他也不擦眼泪,回到仙道身边躺好,用一手从后紧紧搂住他,心道:”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会竭尽所能保护好你。你残废也好,怎样也好,我只要你好好地呆在我身边。”

    ********************

    第二日,流川起床后整理了下昨日从诸喇嘛处得来的食物,除了新鲜瓜果外,还有些没动过的野味,估计能对付一个月左右,之后他便可带着仙道从秘道出去。至于出去后要如何处,他是毫无头绪,只觉不该这么坐以待毙,总要出去为仙道的伤想些办法。

    仙道脸上一派平静,昨晚的哭泣便似假的。他见流川走来走去,笑道:”流川,你看这幅匾额写的:纵横天下,佛门圣地,怎的也这么充满斗气?这地方倒挺配你。”

    流川听他说,才看向正殿上一幅对联,上联是:一念常惺,才避得去神弓鬼矢;下联是:纤尘不染,方解得开地网天罗;中央匾额:纵横天下。

    “纵横天下,哼,纵横天下。”他想到自己二人目前处境,忽然心头升起一股怒火,又怕这四个字触动仙道心境,冷然道,”佛门净地,不该挂这东西。”飞身一掌拍在匾额中央。以他此时掌力,寻常木板早就一断为二了,但这块匾额却纹丝不动,流川觉得适才打上去时手感冰凉,这块匾额倒似是钢铁所铸。

    他好奇心起,正要再补上一掌,却听”吱吱”几声,匾额从中裂开,一分为二,露出一个洞来。

    仙流二人互望一眼,均感好奇。仙道道:”你先扔些东西进去,防里面有机关。”流川从地下捡起几只蒲团一一扔进,只听蒲团落地之声,却不见有何异动。

    流川在地上捡了一段未烧掉多少的木柴,让仙道拿了,一手取出火刀、火石等点燃了,抱着仙道从洞口跃入。

    这儿气候干燥,屋中不知有多久没人来过了,却也不闻霉味。流川借着火光环顾四周,处身之地是一间小阁楼类似的房间,一桌一凳一床,家具非常俭朴,桌上两边各有一支烛台,插着高低不等的两段蜡烛。流川抱仙道在桌前一凳上坐好,接过他手中微微晃动的木柴,点燃了桌上二烛,吹灭木柴上小火,随手将它扔在脚边。

    仙道嗅了嗅味道,道:”这蜡烛是陵南光明堂特制的’佛光普照’,是皇家寺院的专用品,一支能点一年,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流川见桌上一角叠放着几封信,好奇心起,便在仙道身边坐下,取来一封拆看。信中文字似是陵南文,但文字艰涩,好多字流川根本没见过,不禁略觉失望。正想搁下去看第二封,却听仙道”噫”了一声,似乎十分惊奇。

    流川道:”怎么?”仙道指了指信道:”这信是芹昊天写的,怎么也会在这里?”流川奇道:”那人是谁?你认得这些字?”仙道点点头,道:”芹昊天是陵南的一位名将,七十多年前,他的声誉便如炎王一般,令各国闻风丧胆,后来因为他私通敌国,被陵南王处死了,他全家也陪他一起死去。这信好像是他在狱中时写给他一个朋友的,关彦君?倒没听过他,这人是谁?”

    他皱眉凝思,对着那封流川看不懂的信看得津津有味,流川不由得不满,”哼”了一声,在他肩头重重一推,道:”上面写什么?”仙道一愣,已明其理,笑着抓住他一手道:”这上面的字是陵南古文,他们当官的就爱吊文腔,流川你从小在湘北长大,难怪看不懂,其实我也只勉强懂得。”

    流川见他一目十行,怎么也不信他只”勉强懂得”又是重重一哼。

    仙道片刻便将信看完,掩纸长叹,道:”想不到纵横与天下是这样的来历。”流川心中好奇,道:”怎么?”仙道道:”我刚才对你说的这位芹昊天将军,原来是当时陵南王的同父异母弟弟,只是他是私生子,所以不信王姓。他文武全才,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王却听信谗言,以为他私通敌国,将他关在狱中。他知自己难逃一死,便将毕生所学写成二书,托他结拜兄弟、一个叫关彦君的人带出去传给他子女,让他们为他报仇。狱中看守敬重他为人,又知他是受冤入狱,便放了关彦君进去。这信是他写给关彦君的,也要他转给他一子一女。”说着对流川道,”你再拿一封信来。”

    流川取来第二封信,这信笔迹潇洒有致,不如前一封那么瘦硬有力、仿佛字字悲愤,但文字仍与前一封一般无二。仙道一边看一边向流川解释。

    这封信却是关彦君写给芹昊天女儿芹盈的。原来当时芹昊天被下入狱后,九族连诛,只有一女芹盈及其弟芹冲恰巧有事在外,幸逃一死。关彦君本是一方富豪,受芹昊天所托后,变卖了家财,带着纵横与天下前去寻找芹家姐弟二人,奔波了几年,才打听到他们所在,竟是湘北的旱海迷津。他寻路而来,本要依言将二书传给芹盈,过几年,等芹冲大了,再由其传给他。哪知芹盈一见之下便爱上了那个关彦君,对他痴缠不休,非要嫁给他不可,声称他若不娶她,便不要书。关彦君却也是个死心眼的人,自他元配死后,已立誓绝不再娶。到后来,芹盈以武相逼,关彦君竟出了家,在这旱海迷津中造了这座喇嘛庙。

    但他虽出家,芹盈仍不放过他,更怂恿其九岁弟弟芹冲来向关彦君逼婚。关彦君无奈之下想出一法,他改写了芹昊天手书的纵横,将其交给芹盈,要她练成书上武功后和自己对打,若赢了他,他便娶她为妻。那关彦君原来武功高出芹盈甚多,但芹盈也不灰心,在庙旁结庐搭社,不一月就学全了纵横上的功夫,与关彦君对打,却仍不是他对手。

    关彦君说这书中另有巧妙,要她好好思索了再来跟他打过。他趁芹盈苦心思索之时,假装离她而去,实则又绕回来躲在庙中这间暗室中。芹盈不知庙中另有暗室,遍寻他不到,又听芹冲说看见他已走,只道当真如此,一怒之下放火烧了茅庐,又烧这座喇嘛庙,不等火灭,便带着芹冲从秘道离开。

    关彦君见她已走,忙出来灭了火。他忆起故友遗愿,用尽家财,铸了些金佛放置庙中,每尊佛像上各挖了许多小洞,填以夜明珠。一来,他怕芹盈参不透自己所改写的纵横中的奥秘,才留下这些机关提示她;二来,金佛夜珠价值连城,也为她姐弟二人他日起兵反陵南王提供了军资。

    他料芹盈必定返回,因此写下此信,告知她原委,将信与天下一起放在正殿欢喜佛像座前,自己随即从秘道离开,云游四方去了。

    仙流二人读完此信,俱感其中疑窦甚多。仙道道:”照关前辈的说法,纵横已被他重改过,但只要识透殿中那些金佛和夜明珠的机关,仍可从中领悟绝高武学,但殿中金佛倒是有,夜明珠却不见了。他又说,将此信和天下一起放在正殿欢喜佛像座前,但信明明在密室,而天下则——”说到此,二人心中已憬然有悟。

    流川翻看桌上剩余之信,看到最后一封时手一抖,道:”是我爹写的。”

    流川从小看惯了父亲写给母亲的书信,一见便知是他笔迹。流川炎这封信全文以简单陵南文书写而成,先写他父亲部落如何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亡,他父亲几个部属如何带着他逃避敌人追杀,在逃亡途中一一死去,他感叹自己正当韶华,一事无成,便要赍志没地,哪知天无绝人之路,竟有人救他于危难,还送了他一本名叫纵横的书,他如何根据纸张的特殊质地找到专产这些纸的地方,然后发现秘道,找到此处,见殿中布置后彻悟纵横,练就了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功,更得窥天下。

    流川炎显然也不大懂得陵南古文,不明芹昊天与关彦君等几人的书信写的什么,但他料定与二书有关,怕被误闯之人毁了,便将它们与自己所书之信一起放在密室中。信最后说,他得纵横、天下全仗庙中诸佛护佑,庙中夜明珠他先行取去充当军资,他日一统天下之后,必定以十倍于今日所取将该庙重砌一新。

    流川读信后怔了半晌,仙道不由得钦佩,道:”你爹当真了不起,只凭樱谷伯母给的一本书便能找到此处,他不知书被人改写过,却仍能根据殿中布置参透纵横,他当年有此成就,也不是侥幸。”流川道:”你才智不在他之下,你说这书有何古怪?”仙道笑道:”你知道我不成,又来取笑我。”

    流川不答,他自听说纵横中另有巧妙后,心心念念的便只有一个念头:”人人都把纵横中的武功夸上了天,它倘若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不知能否治好仙道的伤,让他别再这么痛苦了。”

    他见桌上未读的信只余一封,想说不定记载纵横机关的便是此信,当下抢过阅读,看了几行,却又一把扔给仙道,嘴一撇,道:”你看。”

    仙道忍俊不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展信阅读。这信却是芹冲写的。

    芹盈以为关彦君已走,一气之下带着弟弟离开湘北,四处游荡。她性子暴躁,出手狠毒,在江湖上惹了不少厉害对头,最后只得退居海外丰玉岛。她想自己之所以受辱,全因武功不济之故,拿出纵横又仔细地推究其中奥妙,虽然始终不得其解,但却被她另创出一套功夫。她以此为基,冥思苦想,十余年后自创丰玉一派,自任圣女,让芹冲任掌门,到江湖上招集人马,在陵南各地生事,丰玉用毒的本事便是那时训练出来的。但当时陵南国底子雄厚,丰玉在各处胡作非为,滥杀无辜,非但没撼动国基,反惹得天怒人怨,各大名门正派群起攻之。芹盈一怒之下私闯陵南皇宫,割了皇上首级,然后带丰玉弟子退回丰玉岛。

    她情场失意,性子古怪,离开湘北后固是一步不回,更立下以后历代丰玉圣女必定得是守身如玉的处女,一旦为男子动情,或者失身,就要被投入火焰洞受困三十年的古怪规矩。但她临死之前,仍是惦念在旱海迷津中与关彦君共度的那段日子,让弟弟烧了她尸首带回那儿,把她骨灰撒在荒漠之中。

    芹冲依言带她骨灰回到这儿,见到关彦君留书。他聪明才智远不如芹盈,看了半天,也不明究竟,他又向无称霸天下的雄心,见了天下也不动心,反觉若非此书,芹盈未必见得着关彦君,也未必会如此早死,对其颇有恶感,将其姊骨灰撒完后,又作信一封以答关彦君之书,叙完别后情由,骂他薄情寡义,害其姊一生痛苦,良心安在?之后便挥袖离去。

    仙道读完信,见流川秀眉微蹙,道:”怎么?你觉得芹冲骂得无理么?”

    流川道:”写了这么多,净是废话。”仙道一愣,随即明白他用意,道:”你还带着那本书么?反正左右无事,我们便也来推敲推敲。”

    流川心道有理,从怀中拿出纵横,想幸好自己思念樱谷雨对己恩情,时刻带着此书,不然这时身边无书,要想也无从想起。

    仙流二人重新翻看纵横,看了半天仍不过是一部普通武学书而已,仙道道:”关前辈和你爹都说关键在殿中的那些金佛身上,我们先下去看看佛像再说。”

    流川n了一声,抱着仙道从密室口跃下,一个转身,正好看到正殿中央的欢喜佛。

    二人自入庙后还未好好看过庙中所供佛像,流川五年前固曾见过一次,但其时年幼,早已忘记。这时定睛看去,那座欢喜佛四脸八臂,浑身赤裸,手中抱着一玉面披发的女人,上半身也是片衣不沾,下半身原披着一块黄绫,现在不知怎的,黄绫已被人扯掉,二者体态亲昵,一见便知是在交媾。

    仙流二人一见之下当即血往上冲,纷纷别过脸,不敢去看彼此。偏偏仙道重伤,流川又不能扔他在地,二人身子紧贴,均感异样。

    仙道强作镇定,环顾四周佛像,一具具均是赤身裸体,动作不雅,想来这是喇嘛庙中常景,若非如此,反要惹人怀疑。仙道看的口干舌躁,一低头,嘴唇却又无意中碰到流川滚烫的脸颊。

    他受重伤后本已定力大减,这时偷眼看到流川一副满脸通红,明明害羞却又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更是忍耐不住,双手环住他脖子,嘴唇顺着他脸上柔嫩的肌肤一路下滑,吻到他嘴,将他嘴唇含在口中反复咀嚼,流川被他吻得心猿意马,左手忽的一松,仙道双手无力,勾不住他脖子,竟一屁股掉在地上,”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流川一惊,清醒过来,忙去抱他,却又突感恼火,道:”是你自己不好。”仙道心中苦笑,不过这么一摔,倒令他冷静下来,凝视佛像,忽道:”流川,你看这些佛像。”

    流川赌气道:”呸,我不看。”仙道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还这么莫不开——好好好,我们谈点别的,我说流川,你看这些佛身上的凹洞内好像有字。”

    流川又吸了几口气,调匀呼吸,才抱着仙道跃到一尊佛前。这尊佛和流川差不多高低,流川和他平足而站,正好看到他右眼下相当于承泣穴的位置上有一个凹洞,洞内有两个小小黑字:泣承。

    流川一皱眉,当时读字习惯是从右至左竖着念,流川心道:”难不成这儿的穴位名全是反写的?”依次看下去,每个凹洞中均有一个穴位名,流川从右读至左,有的和原穴位名字相反,有的却又一致,还有些名称已然全变,如足三里被称作英陈,更有些穴道,散落在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之外,为流川从所未闻。

    仙道翻看纵横第一页,从右往左横念道:”人迎至泣承练法——”流川心念一动,见他摇了摇头,要翻,便道:”你试着这么念下去。”

    仙道接着念了几句,却又不通。

    流川想起当年樱木从自己手中抢过纵横时也是从右往左横着念,因为把承泣念成泣承而遭人耻笑,后来三井他们也常搬出此事笑他,但照这尊佛像上的穴位,似乎确有此穴。他先前猜是关彦君布置下机关,若照正常读法,从右至左竖念,纵横只是一部普通武学书,但从右至左横念的话,却是一部真正的武学奇书。他怕如此机关容易被人识破,是以于横念的文中,将几处穴道名字颠倒了一下,那么武学之士即便想到此种读法,见穴道错了,也必定当是自己误解了,半途放弃,他将这些改过的穴位名书在这些佛像的凹陷穴位处,便是指点芹盈,芹盈一见之下自然明白。但何以此种念法竟也无法通解呢?

    他正自沉思,仙道又在一旁念道:”人迎至泣承练法,足太阴脾,交,孙公起,提气,吐纳三次——”

    流川一皱眉,道:”乱念什么?”仙道一指指着自己适才所念的字,俱是纵横书上的文字,他从右至左横念,时而跳过几个字,便凑成适才一句句子,道:”人迎、泣承俱是足阳明胃经上的穴位,人迎名字不变,泣承便是承泣,这句话该是从人迎穴到承泣穴的练气法门。足太阴脾经意思明确,孙公便是位于此经的八脉交会穴公孙,书上说,要练人迎到承泣的气,先要从公孙提气,吐纳三次——”他闭眼沉思,流川知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也不去打扰他,忽听他喜道:”我知道啦。”

    流川也感染了他的兴奋之情,道:”怎么?”仙道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你有没有看过一种画,人称’画中画’的?”流川愕然不解,仙道续道:”所谓’画中画’,就是一眼看上去画的是一样东西,再仔细看,却又是另一样东西。好比一副画画的明明是你流川枫,再走近些细看便变成了我仙道彰,这是作画人利用光线、颜色、间架等的变化造出的效果。

    “这位关彦君关前辈却把这种技巧搬到了文字中,作了这部书中书的纵横出来。我们照往常习惯念时,只能看到一部普通的武学书,但若从右至左横念,便又是另一部书了。但你想,关前辈若要人不疑心,正文当然得写的通畅,若在此基础之上再想让从右往左的横念文也语言流畅,意义顺达,岂非强人所难?我想,这颠倒的穴道倒也非关前辈故意为难,而是为了配合正文,不得不如此,他怕芹姑娘不懂,是以才铸这些佛像提点。”

    流川点头,随即又在佛像上几个凹洞处一一点过,道:”那这些穴道我怎么没见过?”仙道道:”经外奇穴,历代都有发现,这些想必也是经外奇穴吧。”

    二人明白窍要,均是兴奋非常,从右往左一一念去,不久,就从第一页凑出一篇小小的短文。流川依法而练,借用足太阴脾经的一段气打通了足阳明胃经的几段穴位。看第二页时,凑出短文上的几处穴道却为这座佛像上所无。

    仙道让流川先去右首第一尊佛像处摸索,果然在那座佛像上发现了这几处穴道的名字和位置。

    纵横上记载的修习内功的法门极怪。人身上十二条正经,真气从胸口肺内走手次指端商阳穴,为手太阴肺经,接着从商阳走鼻孔旁迎香穴为手阳明大肠经,从迎香走足大趾内端隐白穴为足阳明胃经,再从隐白穴走心中为足太阴脾经,此四经俱位于身体前方,真气从胸走手,从手走头,从头走足,又从足回到胸,为一个小循环。接着真气从心内走手小指端少泽穴为手少阴心经,从少泽到目内眦睛明穴为手太阳小肠经,从睛明到足小趾端至阴穴为足太阳膀胱经,从至阴回到胸中为足少阴肾经,此四经位于身体后方,完成第二个小循环后,真气重新从胸口出发,经胸口到手无名指端的关冲穴为手厥阴心包经,从关冲到目外眦瞳子liao 为手少阳三焦经,从瞳子liao 到足大趾外端大敦穴为足少阳胆经,从大敦回到胸口肺内,此四经俱位于身子侧面。这三个小循环合成一个大循环,真气便在此环中流动往复,充盈全身,内属腑脏,外络肢节。

    平常武人练气,也不脱这个循环。经气有如河流,有的地方水势强,有的地方水势弱,经脉宽畅直达处气便强,狭窄多绕处气便弱,这却也是天生如此,无法改变。纵横却别开天地,利用经外奇穴作跳板,引气强处之气相助打通气弱处之气,使全身各处气脉连在一处,则一处经气受损,四面八方俱能赶来支援,比别人一处受损时,只得邻近之气支援自是强过百倍了。如此人本就内功高强,练通经脉后内功平添几十倍,若说内力震古烁今,天下无敌,却也不为过了。

    流川这一天之内,已将别处的几处气脉与足阳明胃经建立了连接,这一块真气初时一点点增强,尔后却又弱了下来,如此三四次,到得第二日清晨,等他将各处气脉均与足阳明胃经建交后,这处真气隐隐约约,反而感不到了。

    仙道一直看着流川练功,倦极而睡,第二日早晨醒来,见他盘膝而坐,双目呆呆地看着前方,似是一夜未睡,不由地怨道:”流川,你怎么这么不顾自己身体?不知我看了会心疼么?快别想了,我把手借你枕一枕吧。”

    流川却不理他,有些呆滞地道:”仙道,我想到法子治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