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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韩国学生St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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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初识

    第一次见到stone时,我正在上课。我记得我正讲得兴起,学生们也听得起劲,大家一起陶醉在英语朗读的乐趣里,完全没有听到外面轻轻的敲门声。后来我无意中回头,瞥见外面的人影,才知道有人在叫门。打开门,有一个女人向我微笑,鞠躬。看她的装束就知道她是韩国人。她把一个孩子送到我面前,向我笑笑。级部主任张老师说:“这是新分到班里的学生,这是妈妈。”这不是我第一次跟韩国家长打交道了,他们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有礼貌。

    我把那个留着长长头发的小男孩带进教室。趁着学生们书写的时间,细细地打量起他来。和其他孩子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珠,可是就觉得他与众不同,感觉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异族气息。先不看他的衣服,就说他的脸吧。皮肤细细的,保养得很好。眼睛不大,可是很灵活,灵活中又显得很有分寸,鼻梁上架着一副小眼镜,很文静很有修养的样子。我的心里不禁对他生出一些好感来,我敢肯定他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学生。果不其然,后面更多交往证明了我的感觉是正确的。

    (二)石头的由来

    stone本名石施润,是他的韩国名字意译过来的。我曾经问过他的韩国名字的发音,很麻烦,久学不会,于是做罢。有一次英语课上,我给学生们补充了stone这个词。我把这个词写在黑板上,领着大家念,谁知有的学生念着念着就笑出了声。看到我严厉的目光,学生们马上解释说:“老师,石施润!”我看看石施润,他正得意地指着自己说:“stone!”

    “your english name?”

    “yes!”

    原来如此。我不禁也微笑了。没想到他居然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起来,甚至考试也以石头为名。记得有一次考试,我们批完卷后拆封分班,有一个老师叫起来:“六班还有一个叫石头的?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我掩嘴窃笑。

    后来,只要提到stone或者石头,石施润就觉得是在说他,警醒起来。记得有一次科学课,我们学地球表面及其变化,里面反复出现了石头一词。我每次讲到石头,stone就抬起头,疑问地望着我,好象地问:“说我吗?”科学课他本来听不太懂,可是那一节课,他却听得特别认真,因为我说了太多次的石头。

    以后我就叫他小石头。

    (三)“我很棒!”

    stone在班里很有人缘,所有的同学都是他的朋友。我曾经私底下问过班里的一个学生:“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stone?”他说:“因为他很有礼貌,很自信。”

    他的礼貌我早已领教,每每在路上见到我,他总是在一大群人中独自向我鞠躬行礼;进出办公室,他也总是用他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老师您好!”“老师再见!”但是他的自信我还未曾见识过。我倒是觉得他挺谦虚。记得有一次我问他能不能听得懂我的话,他说听懂了一点点。而事实上,我用不太快的语速说的汉语,他几乎全听懂了!偶尔遇上一个不太熟悉的词,他都会用汉语拼音标出来,向我请教。他的汉语拼音学得好极了,只要是能读出来的词,他就能用拼音标出来,而且能将汉语标音和韩语的各类语音对应起来,讲得头头是道。可是就这个样子,他却常常羞涩地说:“我说得不太好。”

    不久学校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考试,他的英语成绩最好。是53分。我以为他看到自己的成绩会很难过。因为他很喜欢学英语,学得也挺认真的。没想到他看到卷子后,很认真地指着自己说:“我很棒!”

    “很棒?”我有些诧异。

    “是啊,”他点点头“我没有想到我会考这么多。”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感到心中深处的某个部分被触动了。什么是棒?标准是什么?stone的标准是考出了预想之外的成绩。我们呢?即使孩子考了九十九分,我们常常做的往往只是鼓励他继续努力,何曾夸过他很棒?如果我们的孩子考到六十分以下,他是不是能勇敢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很棒”呢?这样一种自我认识,这种相信自己是优秀的信念,使小stone散发着浓郁的人格魅力,这块小小的石头,成了我们班上的小明星。

    (四)闲谈之一

    有一次我问stone为什么要到中国来?他说来学汉语。我问:“你为什么要学汉语呢?”他说:“妈妈说中国会越来越厉害。”

    “你妈妈为什么说中国会越来越厉害?”

    “2008年以后中国就会强大。”

    哦,原来他们觉得奥运会将给中国带来无限契机,带动中国的经济和国民素质的提高。他们如此地坚信中国的未来!甚至把家中唯一的孩子送到中国来深造!而做为一个中国人,我却从来没有如此明确地感觉过。我对此感到很愧疚。又对他和他妈妈心生敬意。

    “stone,你将来想要做什么呢?”

    “妈妈说中国的医药很厉害。”

    “你想学中医?”

    他不置可否地点头。我想他对未来可能还没有那么多的设想吧。没有想到他狡黠地反问道:“老师觉得呢?”

    我搜肠刮肚也没有给他想出一个好的职业建议。后来他妈妈又一次来到中国,说希望他做一个联系中国和韩国友谊的使者,我想了想,觉得这是最适合他的了。

    (五)闲谈之二

    因为我们交流比较多,stone常常跟我说一些悄悄话。有一次,他很小声地对我说:“老师不去韩国?”看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接着说:“老师如果去韩国,我跟你说,一定要学这几句话。”

    “?”

    “老师,我不敢说。”

    我笑了。不敢说却还要教我,定不是什么好话。“是骂人的话吗?”

    “是。老师,学院的有些学生常常骂人。我们有些外语老师不懂韩语,学院的有些学生不想学外语,可是爸爸妈妈要他们学,所以他们就笑着骂老师。还有一个笑话呢。一个外语老师觉得他们在跟他打招呼就学会这那句话,第二次他用那句话跟别的老师打招呼,结果闹了一个大误会。所以老师一定要知道他们怎么骂人。”我很感激一个孩子居然想得这么周到。

    “你也骂人吗?”

    “我不骂人。”

    “看到他们骂人,你怎么做的?”

    “我告诉了老师。老师就打他们手了。还告诉了家长,家长也打他们了。”

    “老师常常打学生吗?”

    “是。但是老师不打脸,只打手和屁股。如果老师打脸撕耳朵出了血,老师是要坐牢的。”

    “家长经常打孩子吗?你挨过打吗?”

    “是。有一次我没有完成数学作业,老师让我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把小棍打断了。好疼。”

    (六)闲谈之三

    stone的生日快到了。他特别兴奋。原来他妈妈许诺生日时给他买电子游戏机,所以他特别盼望生日。他告诉我一个关于游戏机的小故事。他在韩国的时候,有一天在家里写作业,因为妈妈给他买了一个很好的游戏机,所以就玩了起来。妈妈问他在干什么,他就把游戏机关掉,说在写作业。被妈妈发现了,妈妈很生气,便把游戏机一下子摁到水里。

    “很贵的,老师,真可惜。”

    stone还告诉我,在韩国,穷人家的孩子上学是不花钱的,有钱人的孩子上学才花钱。他们上午八点半上课,一直上到十二点或者下午一点,然后下午就不去了。有钱的人就让孩子去学院(相当于我们这儿的辅导班或特长班)学习。家长对孩子的学习很重视,要求也很严格。如果不好好学习,就会打手或打屁股。所以小孩特别怕老师找家长。

    (七)闲谈之四

    以前就曾听说过韩国性别歧视特别严重。听stone讲了一些生活琐事,更加了解到这种现象。stone很自豪自己是个男孩子。他说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不让妈妈再生孩子了。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妈妈年龄大了,不能再生了,他心疼妈妈。我又问他为什么妈妈要听他的话,他是因为他是一个男孩子。

    stone还告诉我,妈妈在家里做家务,不上班。所以家里的好东西就给爸爸和他用。比如洗头,他和爸爸用最好品牌的香波,妈妈用便宜的。穿衣服,爸爸和他穿贵的,妈妈穿便宜的。但是他又说,将来待他挣了钱,就让妈妈用最好的。还说现在要节约钱,这样妈妈就可以少一些负担。在韩国的超市,经常去买东西的客人可以成为会员。会员的优惠条件是买东西时可以打打折扣,有时甚至可以打到七到八折。而且在韩国没有假名牌,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地方价格是一样的。所以他希望成为维客的会员,这样就可以节约一些钱。我说中国的会员没有那么多的折扣,只有一点点,他仍然很高兴,说有就比没有好。

    (八)小老师

    我是stone的英语老师,也时常教他汉语,而stone是我的韩语老师。只是我这个学生学习并不努力,接受得也慢。我跟他学的是标准韩国语,开始先学语音,有几个音很难发,我学了无数遍,总是似是而非。stone就给我注上汉语拼音,让我跟着念,每一次教完课,他还给我布置作业,说:“老师把这些字母每个写十遍。”听着他煞有介事的语气,我不禁莞尔。但是我还是照着他的要求做了。下一次学习之前我把“作业”给他看,他朝我竖起大拇指,说:“老师真棒!”他夸我书写好。我笑了,也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很棒!”然后我们都笑了。

    stone这个小老师做得象模象样,他跟着课本教我发音,并且经常检查复习,有时还跟我谈韩语与中国语的渊源。原来韩语里有许多词汇是汉语的语音音译过去的。比如“马车”甚至“韩国”他常常把我课本上的单词划掉,说:“老师,我们现在不用这个词了,常常用”

    以前常常说教学相长,现在我才真正地知道,原来我可以从孩子身上学到那么多。stone,老师很想念你,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