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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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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  梅龙镇,大渔餐厅。

    他们面对面的坐着,中间堆着数盆造型美丽的料理。

    闲聊着,一不留神说到了从前。

    如果不是你先认识君威,现在的结果又是如何呢?

    简恩泽淡笑了一声,假设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欧阳宁罗已经是个二岁孩子的父亲,说话间情不自禁的提到我老婆怎样怎样,我女儿怎样怎样。

    简恩泽听在心中,没有太多表露。这个白净的男人,还是和当年一样,有许多孩子气的神态和思维。当初他明知道简恩泽是君威的女友,却还忍不住的去喜欢她。

    如果我现在没有结婚,我们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关系?

    呵呵,简恩泽不作回答,她自己暗暗的想,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当初因为已经有了君威,只好装作看不见欧阳宁罗的好,一昧地当作兄弟朋友做下去。而今既没有嫁给君威也没有嫁做欧阳妻。各自分离数年,欧阳倒是和君威成了好朋友,两人先后娶了妻。

    回过头来看,对面那个男子,依然对她爱怜,没有原则的宠爱着,她甚至心念一动,如果当时,嫁于他,也许现在也是岁月静好。时隔那么多年,生活里那么多磨难,她想,或许和一个心地简单善良童心的男人在一起,也是幸福的。上帝之所以没有给猪智慧,是因为他给了她幸福。

    年纪越大,越觉得生活中可以责难的越来越少,毕竟人人都有各自的难处。

    欧阳宁罗笑起来,嘴角上扬,唇红齿白,又浅浅的梨窝。他说,恩泽,你需要人陪的时候,就找我,无论何时何地。他说的是真话。只是下一个话题不知怎么又溜到了他和老婆前阵子去外埠旅行的趣闻上。

    时隔境迁。

    到底简恩泽已经离开了4年。当年说爱你永远的,当年说等你一辈子的,现在不是成了人家的丈夫,就是成了孩子的爸爸,都年余。

    生活里已经有了新的重心和习惯。即便心有属,身体也不由自己。

    临别时,简恩泽说,这一顿,我请你,也谢谢你曾经那么照顾我。欧阳握了握恩泽的手,你的手还是那么凉,我的冰公主。犹豫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什么,终于只是放开手。

    最后,不知怎么提了句,君威现在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从前那个激情少年,现在已经看破世事,终日混迹他的浆糊人生。

    第二天,又醒得迟了。简恩泽仓促洗梳,照着镜子,当初若是嫁给欧阳,或许一开始还可以接受这样平淡的生活,但是对于她心中所想,所追求的,欧阳是永远不会懂得的。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心里闪一闪,泛起许多复杂的心思。

    关键在于简恩泽对自己的人生目标有了浮动,她开始怀疑起很多东西。比如她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安然,还是可以在思想上交汇迸出火星的那种?两个人太要强,很容易引发许多争执,最后伤了彼此感情,比如她和君威。

    上午,欧阳打了个电话给他,支支吾吾的说昨天夜里做了梦。简恩泽专心听着,但不作任何表态。这等清醒的女子,不愿意有任何纠葛。

    挂电话的时候,欧阳已经热心的替她物色男友候选人,听声音,十分兴奋。

    想给自己一个休假,简恩泽乘地铁去火车站,面色漠然。车厢挤得八成满,有一个女子很夸张对着男友唱山歌,歌词是即兴发挥的,譬如什么你的脸皮象铁皮之类,男孩只是默许的拍拍她的头。女孩得到纵容,发出夸张的笑声。恩泽刮不住脸,皱了皱眉,这笑声浪如同泰国旅馆的的艺人。隔壁的座位上,一个母亲在教育孩子,小孩子怎么也不听话,穿着鞋子在座位上爬来爬去,还不时的踢到周围人,母亲的训斥根本不听。整个车厢好比一个大卖场。简恩泽被吵的心烦,她想自己是否真的是个现实到极点的人。

    她给安若素发短消息,说佛不在庙里,佛在路上,烟花三月预备下扬州。很快安回了:我在杭州呢,清波门,许仙住的地方。简恩泽不自觉脸上有了微笑,回:法海住的镇江离扬州一江之隔,敢情端午之前,蛇仙都在扭啊扭。安若素在那边笑了笑,她和范瑞说起简恩泽。这个叛逆,自由和自信的女子。她始终明白自己在要什么。安看似无意说了一句,那么多年,我和恩泽,不知道有一天是我做她的伴娘还是她当我的伴娘,或许都难。范瑞那样心思如发的人自然听出她的口气,却只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目前看来都比较困难。

    安若素把这句话转发给恩泽,恩泽回,傻孩子,有个营养学家去做讲座,问大家哪种食物不可食用,一旦吃了会引起痛苦、悲伤和疾病。不幸的事,许多人仍然在食用这种危险的食品。有一个听众说,他知道答案。答案就是结婚蛋糕。

    收到这句话,安若素已经和范瑞荡舟西湖上。她望着短信,的确是个犀利的女子,无怪乎她这样喜欢着她。她第一次撞见简恩泽,确实是撞见。她车技很差,却偏偏还喜欢骑弯车把的跑车,脚够不到地,每个路口费力的上下车。一个疏忽,撞倒了刚从图书馆出来简恩泽,手上的东西洒了一地。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倒是简恩泽先起身来扶她,然后说,如果你有歉意,请我去麦当劳喝杯可乐。她们就这样认识,一晃很多年。

    安告诉范瑞,其实她一直很羡慕恩泽,因为对生活和信念和果断她没有。

    范瑞拍拍她的头,别胡思乱想。安若素想,或许很多时候他是故意把她当成一个孩子的。

    20岁以前我一定要去米国,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不犯法。

    18岁的时候,安若素,信誓旦旦。

    一晃岁月过去,都已经是奔三的人了,誓言一开始就是镜花水月。

    还和范瑞,那个心理或许生理有问题的中年男人,耗在一起,不恋爱,不结婚,过一天是一天,图的只是不寂寞。

    简曾问过她,他们可曾住在一起?她当时故意捧着肚子夸张笑了起来,不能这样轻易掉了身价啊。这样拙的掩饰。

    红颜渐褪,水蜜桃变成了核桃仁。

    不见得笑得出来。

    春末的时候,择了一个周末,范瑞带安若素到杭州去玩,本来还有一个人同行,临行时候发了短信过来,说去不了了,语气甚有揶揄之意。安若素与范瑞各自心里暧昧了一下,也都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夜良宵,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程时,两人在西子湖畔要了壶明前的龙井,伴着夕照,歇了半晌。席间安若素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告诉范瑞,她要去老挝旅行,找不到同行的人,决定独自上路。这之前,安若素让范瑞替她将护照快递到某个地点,范有过那么一丝疑虑和明白,只顺口问了句,预备做什么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若素没有作声,就这样作罢。他也不往心里去。

    若素问了数遍,我一个人上路,你放心么?范瑞有点不耐烦了,说即便我说不放心,你始终也还是决定要去的。安若素这样问,不知道是自己真的不确定还是想听他说某个答案。

    他不是那种迁就她的人。

    无语,但已经种下了不欢。

    还有2个钟点,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西湖大道去城中站搭车。安若素揣着手在风衣的兜里,脚步很快,肩膀一耸一耸的。春天的风拂面,零散的有些碎发吹在脸颊上,她踩着上街沿的边,初时还有些摇摆,略一适应,已经轻快起来。

    半途停了2次,回头偶尔能看到范瑞的人影,模糊的,或许不是他。

    路边有家军品店,安在里面转了一圈找到她要的强光手电,转悠之间,范瑞跟上了,店主问两人要买什么,都没吭声,继续上路。

    安若素终于停下了脚步,路的尽头,西湖大道的尽头,一段是湖边柳浪闻莺,另一端是城中火车站,一端是浪漫的花前月下,另一端是嘈杂的终点和起点。

    不管怎么,到底是路的尽头了。

    远远的看不见范瑞,刻把钟后,范才赶到,他走得很慢,笃笃悠悠,十分悠闲。

    安若素突然明白,原来他们之间始终差了那么一条马路的距离。而且始终无法消除的距离。

    前一日,他们在夜里绕着西湖走了很长的路,堤上月色清冷,风吹得有丝微微的凉意,杭州永远是那个薄雾弥漫的地方,太阳落下去,一切静谧,有鸟鸣。他们一起讨论过很多次,苏州是天堂还是杭州。安说杭州大气。范说更喜欢苏州。

    范瑞兴致极好,扮鬼吓安,若素扶着他的肩,走了数公里。

    回宾馆,各自回房,洗澡,就寝,很快进入梦乡,这一晚也就这样过去。

    到了候车室,掏10块钱可以在贵宾休息区休息,两人小坐了一会,顺着绿色通道上火车,栏杆外,许多人拥挤的排队等匝道放行。他们心里想想,生活已经奢侈了,便回不到最初。

    火车有节奏的行驶,安若素靠近范瑞,把头枕在他肩头,抱着他的胳膊。范说,都是骨头,搁着不见得舒服。安若素笑笑,有一种体温隔着衣服传过来,暖暖的,她想这样一直不要回家,也是好的。

    2个多小时的路程,有一句没一句偶尔交流几句,范瑞看了叠报纸,安若素突然就哭起来。她背着他,看见车窗反光如镜子,她自己的脸,红肿的眼睛,一滴一滴往下掉的泪水,没有出声,安静的,只是落泪。她周五随他来,周六晚上冲冲折回上海,周日办了事儿就急急的坐火车赶到杭州。到底,她也不明白,是习惯还是爱情。

    即将到站,安若素偷偷擦干净脸,回头对范瑞做一个单纯的笑脸,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许范瑞只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范瑞即便是对她再好,也大抵就是这般了,他心里始终还有别的影子。若素想想,也就明白。这一刻,戏要谢幕了。

    类似的场景,类似的对白。

    连她自己都烦了。最后以为麻木了。想想,到底还是不舍得。

    范瑞在街上,买了碗小馄饨给她。吃完,说,天快亮了,早点回去吧。

    这个周末终于过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何清绵搬到这个小区近半年,无意中得知,竟然和范瑞住在不到500米处。世事总是造化人。当初他不曾挽留过她,现在更是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她20岁,和范瑞好上了,就搬了过去。她不敢和范瑞抢电视看也不和他抢电脑。最早的时候,她借用他的电脑,他都绷紧着站在她身边看,后来他换了新电脑,这台旧的渐渐不用。何清绵偶尔就用来收收信。她发觉每次她动过的设置,马上又会被改回来。这样反复了几次,于是自己买了台笔记本电脑,每天晚上噼里啪啦的打字或者打游戏,常常故意玩到半夜。有时候两人做简短的交谈,有时候各自忙碌。范瑞有时候在那里专心的做事情或者看戏,何清绵就在边上傻傻的看着他,她觉得这样专注着的男人,是值得信赖的。她从来不去打扰他,潜意识里,或许她有点怕。怕什么,说不上来,也许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范瑞的手机响了一声,有短消息。何清绵看了看表,0:17,范瑞常常会有这样深夜的短消息或者电话,有时候凌晨3、4点电话铃也会唐突的响起来。范瑞总是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去隔壁的房间听电话。这个时候,何清绵心里都会闪过一丝刀绞,然后她背过身去,唯恐眼泪会不争气的掉下来。在一起那么就久了,她一点都握不住他。一切都是他吩咐好了,她只是执行,乖乖的听话。

    说范瑞对她不好,也是假的。他记得一切纪念日或者可以应景的节日,一定会安排这样那样的小惊喜给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范瑞做饭给何清绵,她在偷懒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厨房洗碗。

    这样半夜的电话或者短消息,总是何清绵的一个结。有次手机又有短消息提示,范瑞握在手上看的时候,何清绵挤了过去,说写什么呢。范瑞反手盒上机盖,扳着脸,严肃的说,你发短消息的时候,我从来不干涉。这一句薄薄的话,却分量极重,何清绵委屈都快要哭了,范瑞丝毫没有怜惜的意思。

    何清绵没有再过问过这神秘的电话,但此后不久,两人由于一个导火索所有的不快都摆到了台面上。刚开始还是赤诚布公的,后来就变成各自数落对方。

    一个下午,何清绵搬了出去,带走了全部书籍和唱片。一些洗梳工具和睡衣,她都打了一个大包,离开的时候顺便丢进了楼下的垃圾箱。

    范瑞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她,一开始她还盼望,后来慢慢心冷。这样一个男子,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合则聚不合则散,那根风筝的线都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你要来,那么尊重他的一切习惯和隐私,你要走,既然你自己已经决定了,他就绝对不会留你。

    爱过了,付出过了,何清绵即便再留恋,最后也选择了抽身而退。她没有这个耐心和勇气与他耗,她也没有智慧和手段能改变这样一个人。女人的一辈子就像是市场,过了三十岁,即使仍然花容月貌到底还是跌了身价,保养的再好,斑驳的心态和眼角的鱼尾还是泄了所有底。

    某天,23点07分,走出小区的时候,何清绵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们2个人原来就如这小区的通道,井字形的通道,范瑞每次都是在后面一个巷子拐弯,而何清绵自己却每次遇到的第一个路口就转了过去,以致他们永远走在一个分岔路上。

    或许人生也是这样。

    梨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花再放,这本是她求得一个签,找了几个人,都解得扑朔迷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君威劝她,这样的东西,本来也就是说有就有,说无就无,别太认真才是对得起自己的。

    何清绵结婚的时候,没有办酒。君威建议了她几次,她都嫌麻烦,仪式是做给别人看的,当时风光,之前之后却要褪去几层皮。她不肯操心,两人去了次大堡礁度蜜月。

    回来,有朋友送了一整箱红酒,分了些给家人亲朋,余下的两人坐在地毯上颁派,你一瓶,我一瓶,你一瓶,我一瓶。一共15瓶,还剩下的那瓶他们放在玄关处,君威说,不如等下次叫简恩泽来喝酒。

    那天,清绵,君威,简恩泽,欧阳一家把余剩的红酒差不多喝了2/3,都有些醉。欧阳和君威都抢着去送简恩泽回去,简恩泽一边靠着门框穿衣一边咯咯的笑,不用,不用了。君威不放心,他说,欧阳,你带着孩子早点走吧,我来送恩泽。眼见着恩泽要就要倒地,何清绵连忙搀着她,说不如就住在这里吧。君威奇怪的看了何清绵一眼,有点异样。

    最后,恩泽坚持回家,君威和何清绵一起将她送了回去,何清绵替她宽衣,打了把湿毛巾给她擦完脸才离开。

    安若素还是和范瑞在一起。

    嫁人好比做生意,房子,车子,票子,位子,样样都要看清楚,输不起,宁可没有两情相悦的快乐,也不要失去一段感情的痛苦。

    晚饭后,洗了澡。范瑞在看电视,安若素自故自地上网,她在msn上起了个名字,叫等待勖存姿,一时间几乎大半在线的男人都来问她,谁是勖存姿。隔了会她又改了个名字,叫最近认识一个帅哥,结果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争着讨要看帅哥的照片。安若素盘着腿,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笑得前俯后仰。

    范瑞看了她一眼,起来替她吹干了头发,催促着她早点回家睡觉。安若素一时得意过头,赖着说留宿留宿。

    范瑞说,那也好,你睡客房,我去找宾馆。拿了外套便预备出门。

    安若素撅着嘴收拾了东西,回家。范瑞送她到小区门口,给她拦了车,才病好的,早点休息,到家了就立即睡,这次大病,就是你睡眠太少。

    范瑞曾经无意伤害过一个何清绵,他本来以为合则聚不合则分,互不干涉各自的自由是大家都明白的规则。而最后,他还是伤害了她,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他不想再次辜负别人,特别是安若素这样天真而敏感的女子。这些话他告诉过简恩泽,他是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合适婚姻。童年的阴影始终让他没有踏出这一步的勇气,他常会在深夜和母亲通电话,他害怕让别人看穿一个内心脆弱不堪一击的他。安若素这些年对他的好,他也是都明白的,可他不能害人害己给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何清绵喊君威洗手吃饭,君威应了一声没有动静,继续在沙发上发呆。清绵推了他去餐厅,端着饭碗,君威有一晌又开始发楞。何清绵有些奇怪,问他,他也不回答,然后闷头吃饭。

    中午,在接了一个电话后,君威就开始反常起来,饭后不多久,他说临时有一些工作要做,不回来吃饭了。

    何清绵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当初认识君威,是被他一天一束玫瑰所打动,这样整整坚持了1个月,直到何清绵答应和他约会。

    他们是在一次展会上认识的,他是会展的策划总监,她是临时被拉来做一款电子产品的礼仪小姐。整整用日语和母语站着说了一天,收工的时候已经十分疲倦,北京的街头下起细雨,她和一个男子同时拦截到一辆计程车,司机停下后,为难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男子友好的伸出手,替她打开车门,绅士般的将手贴在车门顶上,女士优先,理应请您先上,但是现在是高峰时段,车难找,如果您不介意,我们拼车好么?先送您,然后我继续我的目的地。

    累了一天之后,何清绵被这样一个男子逗笑了。随后发觉竟然要回同一个酒店。下车后,何清绵没有坚持付车资。告别的时候,他说明早8点,咖啡厅早餐时见。

    一觉醒来,已经8点,何清绵想着要赶展会要迟到了,急急忙忙冲进浴室,洗梳完毕,拎起包就走。站台用的高跟鞋摩着脚跟,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容易赶到会场,换了服装,开始就位。

    午休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吃盒饭,冷不丁旁边有个声音响起来,可人,失约可不礼貌啊。何清绵吓了一跳,刚喝到一半的汤全喷在那人的西装上。她抬头一看,居然是昨晚那个男子,这时她才想起似乎有那么一回事情。

    他是做了邀请,可她也并没有答应啊。于是何清绵镇定的很,你的西服我帮您清洗。另外我也不叫可人。

    那男子笑笑,你不是姓何么?何不就是可人么。

    何清绵忍不住,一脸强装的严肃全线崩溃。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卡,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名字,不能责怪别人唐突,反倒是自己弄脏了对方的外套。于是她大方的伸出手,两人浅浅一握,何清绵,日方代表。君威,人车合一。

    何清绵哑然失笑,他竟然真的和一款车同名。就这样他们算正式认识了,交换了各自名片。

    她在脚趾上涂上翠蔻,有些碎碎的银色碎片。脚生得过分玲珑,绷紧后,筋脉、骨架错落有致,散工的时候,换下高跟鞋,君威惊叹她的脚。 那天的话题后来就变成了古时女人最要神秘的,不是胸而是金莲。群摆长长的,绣花鞋里一层又一层的棉袜,耐心的层层剥开,是那样精致。

    回到上海以后,君威发动了猛烈的攻势。她已经离开范瑞二年多了,面对君威,这个体贴兼风趣的男子,终于动心。

    她没有主动去问君威的过去,他也没有问她的。成年人的理智,无论是否存在技巧和经验,不是故意,而是千帆过尽的觉醒,也不乏温情与可爱。

    一个月后,简恩泽的婚礼。喜筵选在花园饭店的草坪,简恩泽穿着拽地的白色婚纱,有细密的同色绣花,缀满细小的珍珠,背后系了常常的蝴蝶飘带,没有盘起头发,长长的青丝散落在肩膀上,插了些粉色的小玫瑰。纵然新娘都是美丽的,简恩泽还多了一点,她的勇敢,奋不顾身。何清绵没有想到,新郎竟然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高她整整一个头,皮肤有健康的粉红,笑起来有迷人的酒窝。

    与新人合影的时候,何清绵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范瑞,几年不见,他一点都没有变。刹那间,何清绵的心被收紧,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曾想万分的渴望再见范瑞一面,却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刻。好在摄影师一直在提醒她们笑一笑,再笑一笑。她抿了抿嘴,一个略有点尴尬的笑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容。

    君威递给伴娘一个大大的红包,安若素道谢后接过。这时范瑞也快步走过来,站在安若素身边,神态自若地和何清绵打招呼,就象一个很久不联系的老朋友。

    四个人,在这样的场合下相逢,盛装下各自掩饰自己的心事,只有大卫不知就里笑的非常开心。

    安若素从范瑞的眼神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欲言即止,她立即明白了。跟了范瑞那么久,他始终待她如君子有加,有很长一度她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gay。他不是。眼前这个女子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君威望着简恩泽的眼神很复杂,恭喜。终于有了这一天,你有这样的归宿,我总算放心了。

    欧阳宁罗适时的赶到,拖儿带小的全家出动,满脸的简单幸福。他抱小女儿去亲简恩泽的脸,他是真的为简恩泽高兴。只要简恩泽委屈,他无论何时何地会想尽一切办法赶到她身边去。简恩泽曾问过,你的妻不介意么,你这样我过意不去。简恩泽羡慕欧阳的生活方式,他是一个简单的人,不会考虑很多。他想的他便努力去实现,如果实在做不到,也绝对不会自怨自艾。一个浑身上下洋溢阳光和乐观的人。这样的人合适做一辈子的朋友,你会感染他的笑容。欧阳笑起来,当然不介意,她知道我们是好朋友,能为你做些什么,是我最乐意的事。

    后来,简恩泽见过他的太太,是那种很明白事理的人。她说无论欧阳做什么,都有他的自由,在外面再贪玩,记得晚上回家就好。欧阳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即便现在已经做了父亲,仍然如此。

    欧阳的出现,解了众人的围。一场婚礼,所有人物一同出场,各自的伤疤被利索地抖落,茧剥落,连同一些血肉。

    放弃多少,才算贤淑。

    保留多少,才算让步。

    一段路,两个人,漫天漫野。

    简恩泽给君威电话,我要结婚了,红包拿来。酸的,甜的,现在的,过去的。

    他约她出来吃晚饭。你真的确定要嫁给那个老外么?

    是啊,不然还怎样,都人老珠黄了。

    别开玩笑,我是真的好好问你。

    简恩泽十分确定,是,我真心嫁他。婚姻是一件认真的东西,两个人和时间赛跑,相依为命。大卫让我感到安全,这和肤色,国籍没有什么关系。

    君威握住简恩泽的手,一字一句,有许多事情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只是我们不会时刻想起,在一些特定的时候特定的环境里,它始终在我心里。而今,你有自己的幸福,我希望你不要拿自己赌气,希望你真的快乐。

    沉沉浮浮那么多年,简恩泽以为自己已经对诸事不动声色,而再见君威,那些沉没的青春往事,她心里最软弱的一部分还是被触动。

    那天,他们还说到欧阳宁罗,君威刮了简恩泽一个鼻子,这一点,你必须要承认,欧阳没娶你,是他的运气。他这辈子做得最聪明的事情就是娶对了老婆。

    呸,我难道不够好么。简恩泽心里是赞同的。她不合适欧阳,她最终会厌倦欧阳的不经人事和孩子气,她和他的心理年龄相距太大。而她是那种需要被人呵护的。

    你父母现在还好么?君威问恩泽。

    唉,恩泽叹了口气,吵了大半辈子,他们还是离婚了。父亲是个愚孝兼万事不管的男人,常年出差在外。和家族众人,住在一栋石库门房子里,母亲柔弱怕事,面对家中叔侄妯娌小姑的故意刁难,出了抹泪,就只能自己和自己生气。婆婆待她不好,什么东西都是小姑和其他妯娌挑剩下的才给她。当年嫁进来,各个媳妇都有金表,貂皮大衣,就她没有。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明媒正娶过来的,就不知道什么地方让婆婆看不顺眼挑骨头。一个如此,各个就当她好欺侮,怀着安若素八、九个月,还要操持家中十多人的张嘴要食。就连小姑,嫁出去了,还时不时的回来差使她。

    偏偏简恩泽生得傲骨,不肯受委屈,不服气,自懂事开始处处站出来给维护母亲。每年拿压岁钱,别的孙女10元,她永远只有2块钱。远方亲戚送来得礼物,所有人都挑剩了,才是她和母亲的。偶尔招待亲戚,叫上她和母亲一起吃饭,她夹门前的菜,常常的被别人用筷子抢去。父亲回来,总有人恶人先告状,为此从小挨了父亲不少打骂。她发誓要出人头地,叫这些人以后不敢小看她。于是她发愤读书,考入重点中学,住校,自己勤工俭学。一路读上去,出来做事,条理清楚,雷厉风行。母亲那时常常到学校来看她,送些钱物,她都替母亲存着。

    后来买了房子,父母搬出了大宅子,但是积怨太久,很多事情都无法挽回。

    简恩泽不劝分也不劝合,各人自有自人的命运,勉强不得。

    君威,你爱你的太太么?

    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明白她那种可以做太太的。你,我们势均力敌,我把握不住你,我害怕。清绵也是那种挺有想法和主见的人,只是她想归想,行动还是犹豫不决,最后也只是想想,唠叨几句就过去了。而你,不是。也许是你的成长经历,让你太清醒,男人都怕通透的女人,她时刻可以看穿他们。好在大卫是个外国人,文化不同,也许胆子也比较大。

    无论怎样,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切落定尘埃。

    简的婚礼后一个月。一日晚餐,何清绵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放下筷子问君威,他和恩泽是什么关系。当头一呵,君威十分惊讶,兄弟如手足。反口问,伴娘身边那个男子,是你的旧识?

    这顿饭吃到一半,两人都没了胃口。默不作声,收拾了碗筷,两人相背而眠,一夜无语。

    这样过了整整一个星期,吃饭,睡觉,上下班,两人各归各如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实在需要交流,何清绵就留张条贴在冰箱上。

    最后还是君威打破了僵局,别闹了,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觉得我们既然选择了对方,最主要的是我们现在的生活。如果你想知道过去,我们就好好谈谈,如果你不想知道,就别自寻烦恼。

    这七天里,何清绵自己也在作反思,这和诚实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故事,何必再去伤口上洒盐呢,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的握在手里,未来的正在计划。他最后选择了她,她最后嫁给她,里面维系着执子之手的责任。

    经过这一场波折,对他们的婚姻进行了一场考验。何清绵也真的放下了许多莫名的浮躁,轻松很多。在小区里遇见范瑞,也高高兴兴的打招呼,就这样没来由的,她不再想念他。恩怨都已了,她和君威的生活,才是她的一辈子。

    她本来对简恩泽一直有潜在的敌意,现在居然也烟消云散了,和君威一起关心恩泽,默默祝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她幸福,她幸福,她也幸福。

    下一个春天的时候,大卫在中国的任期满了,即将回国。简恩泽离开前,和安若素聊了很久。安,这么多年看你们分分合合,我从来也没有说过什么。有时候看你实在太委屈,我忍不住要劝你,但到底还是压抑着,感情的事情没有对错之分,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所以旁人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可是这一次,却是一定要敲敲你的脑袋,你们到底想怎么下去,或者你是怎么想的,不要告诉我,过一天是一天。

    安若素咬了咬牙,憋不住,红了眼睛,被人贴己,眼泪终于决提。

    有些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是不想知道。

    简恩泽替她抹眼泪,安,无论怎样,给自己一个期限,预备再期待多久,或者抽身而退。不要这样无畏下去了。至少要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不要勉强和委屈自己。

    恩泽,这些道理都明白,很多时候都无可忍受,因为他似乎从没认真当回事。

    范瑞实在太固执。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各归各的生活,偶尔有甜蜜,如果将来真的能在一起,她也不知道可以怎样应对。

    她去办了新的信用卡,促销活动最后一天,问范瑞要不要一起办,银行每办一个送只swtach手表,推荐一个用户办卡再送一只。范瑞边摇头边笑她到底是为刷卡还是要手表才去办。安若素也不多说,自己去办了卡。不到2周时间,范瑞突然说,那张卡蛮好的,兴冲冲的跑到银行又去办了一张。安有次说,他这一耽搁就输掉了3只swtach。

    又譬如,安若素去学车,范瑞说同去,可迟迟不肯办理手续,直到驾照考试改了规则,才急了去敢末班车,结果还没排上。

    此类的情况实在太多,无论安若素同他说什么,建议什么,范瑞不是拒绝就是保持沉默,把她当成家里的某件活动家具,把她的话当耳边风,直到安若素对他,对他们的是否会拥有的将来彻底失去信心。

    年前,得了笔奖励,范瑞蠢蠢欲动预备换新手机,安说了几次那个品牌的机子不好,尤其是菜单和主板。范瑞硬是不听,买了回来,用了不到一个月,时不时的自动关机,后悔莫及。安若素难得数落他一次,范瑞就显得极不耐烦,我乐意,你管的着么。

    安一脸委屈,虽然都是些细枝末节,但显然不是愉快的。范瑞不在乎一切,包括她,但是他还是承认芸芸众生中还是对安若素偏爱了一点。简恩泽早已明白这点,她无从去安慰,只是倘若安若素自己不回头,谁都是无能为力的。

    范瑞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改嫁,父亲续弦,他长期和老人住在外地,老人过世后自己长期的独居,导致现在的生活态度。有些事情只要眼前快乐,就不去在意什么形式,他害怕重蹈覆辙。简恩泽曾偷偷查了安若素的手机中他的电话,给他打过去。两人说了很久,他们有类似的成长背景,恩泽说,范瑞,你爱她么?范瑞摇头,请你不要逼我。我不想伤害她,也不想辜负她,所以我什么都无法回答,也不能答应她什么。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时间的彼岸谁也不知道对岸是什么。但是我目前还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的平衡,这一点,我很清楚。

    两个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

    这是他们的秘密,两个人都未对安若素提起过这通电话。也正因为这样,简恩泽对安若素更包容,她担心这样执着的她总有一天会真的失望。

    再见,安若素。

    好好保重。我们各自保重。

    简恩泽在机场用力和安若素挥手,即将奔赴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家,一个童话的故乡。大卫已经替她推了行李车入闸,再见小美人鱼,认识你,我很高兴。

    恩泽走了,安若素显得很失落,恍恍然没什么精神。简恩泽嫁的时候,对她说过,她喜欢那些自然性的人,喜欢一些自由自在的生活,然后大卫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方出现。她现在的目标是要生个绝世漂亮的混血宝宝。

    喜欢女孩还是男孩?恩泽说,生个女孩就是标准的洋娃娃,多可爱。生个男孩,以后就有2个男人爱我了,多幸福。两个女子笑着扭做一团,只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她已婚,一切美满。她待嫁,灼灼其华。

    曾经,皮肤吹弹欲破,面容姣好,穿着水果色的衣服,一笑花肢乱颤。

    那些浮世的莲花,最后在夜色中化成盛世的烟花,如痴如荼,绚烂极致,轻烟过后,天空中映出淡淡的划痕。

    很多年后,桃花盛开,她们转过身的那刻,天上飘落一阵雨。

    又过去一年。

    这年底,安若素申请了支教,去了青海湖教那些孩子除体育外的一切小学教本。走之前,她和老板请辞,老板问原因,她说想休息一年,花半年去看看这个世界,花半年去做点举手之劳的事情。谈话的结果,任何人都感到意外,老板居然主动许诺让她停薪留职一年。她看见老板别转头去,眼神遥远,若有所思,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不管怎样,这样的结果对她却是一件喜事。

    没有和范瑞说及,准备工作做得滴水不漏风声。时至此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应该给自己一些交代了。许多事。

    写了一封长长的电邮,设定三天后定时发送。她不去想象范瑞收到时候的表情,第一,他是不会追来的;第二,木已成舟;第三,这一别,象是一个激活按钮,告别或者携手。绝决总比犹豫好。

    支教的工作比安想的有趣,她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是村子里的人,总是悄悄地会给她打满清水,每个星期都能有村民给她送来新鲜的鸡蛋。学生们有些调皮,都很懂事,就是卫生差了点,却比大都市孩子多了一种壮实和自豪感,而不是骄傲。

    她很庆幸这次的选择,人的一生,经历过很多以后才能更宽容。

    不定期的,他们有信件的往来。一切未变,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偶尔范瑞也会说,现在没有人每个星期去骚扰他,居然有点想念安若素。

    安在信中回复,等支教期满,要去欧洲吹吹地中海的暖风,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九个月以后,范瑞说,玩够了么,回来吧。

    电话是安若素的父亲接的,三个星期前,瑞士少女峰出了索道事故,安若素在遇难名单中。

    浴室里,始终保留一瓶高田贤三的清泉。这是范瑞纪念安若素的方式。

    他还记得她喜欢马蹄莲,自此每个周末他会买一把插在他们曾一同去选来的落地玻璃缸里。

    风雨无阻。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编者按 浮世终是过眼云烟,沉淀下来的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