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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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车窗外，春天排起长队

    接受我的检阅。树跑的多快，把花草纺在后面

    田野和河流优雅地转着身子

    天空很安静，赶着缓缓走动的羊群

    一个孩子的手伸过来扯我下巴上的青草

    他对春天的好奇招来了年轻姑妈的巴掌

    也打通了一条通向花园的路径

    那儿有这个知青的后代方言里秘密的泪光

    那片不断对我微笑对生活呵斥的嘴唇一再特别地强调

    “说普通话”这个时候我也在学普通话

    力图割掉方言的尾巴

    1982年的胡须是娇嫩的，扯断了也不会疼痛

    1982年我可以象风一样轻盈地进入每一扇门

    列车在我和春天的旷野之间疾驰，没有障碍、石头

    所有的事物侍列两边：新鲜、美好

    二

    气喘吁吁放下在南方破碎的梦

    列车就开动了，同我一样喘息起来

    喘息之前，我在南方城市的报缝里辗转，漂泊

    寻找梦想。到处是水泥的面孔，冷漠的墙壁

    我的寻找最终变成了逃亡——一群贩票的人

    瞄准我的软肋，围攻我沉重的行囊

    而我是为了赶赴母亲安排的千里之外的约会

    1991年，梦想四处漂泊，爱情没有着落

    这让岸上的母亲搓坏了手。开往春天的火车

    始终没有到达春天，而夜晚

    几只肆无忌惮的手搜光了瞌睡的口袋

    围观的眼睛，在哲学的昏黄里沉默

    灵魂死亡了

    对着家门口的春天出神

    我没有约会爱情，兜里也身无分文

    三

    列车爬出了隧道。长长的隧道

    我爬了多少年，在灵魂的昏睡里不知季节的轮回

    只有愈合的关节在雨季来临之前隐隐作痛

    春天再度打开。我看见疼痛的土地

    花儿鲜红，河流孤独地走向远方

    高大的桥墩，它内部的词语浇铸了力学

    寒冷的车站，嘈杂的月台，打工者的波涛

    朝着回家的方向涌动

    从陌生到陌生，遗失了多少名字

    一晃而过的城市，村庄，原野和灯火

    穿过我的身体，只留下模糊的灰烬

    我必须时刻警醒，以防错过到站

    而此时，手机歌唱了

    这是2001年一个春天的早上，8点钟

    20年前的班主任在另一个时空对我说话

    他把散落四方的名字找回来了

    我又见春天的教室，那么多温暖的花儿

    在列车之外，声音就在身体之外

    喊：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