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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的双重生命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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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那就来说说情人。电影的情人。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甚至与情人、与杜拉相关的一切,早都被说烂了。但再说一说吧。

    很多人都说,电影情人没有小说原作好,玛格丽特杜拉也这么说。这是根据名著拍电影的导演共同的麻烦。根据名著拍电影的导演,如果只是想以他的电影跟原著飚个上下,他已经事先犯了一个错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认为电影情人拍得很好。我不能想象还会有另一个版本的电影情人,更能与小说版本的情人媲美。

    尽管杜拉对这部情人颇有微词,但我认为导演让雅克阿诺对杜拉小说语言作了最好的镜头诠释。杜拉的小说改拍电影,既好拍又难拍,好拍在于她的小说具有极强的画面感和节奏感,难拍在于其小说对白精炼,心理暗示极多,意蕴深长,很难以直白的影像把这些丰富的心理暗示体现到位。阿诺在拍情人时,很好地注意了杜拉小说的这些特点,也以电影强化了它们。

    电影情人对小说情人表现得最好的地方,在于它极好地控制了小说情人的节奏。这部120分钟的电影,在法国女孩登船回法国之前的110分钟,节奏缓慢,迂回反复,每个观众都知道,其后10分钟所发生的事非常重要,但镜头却在最后10分钟里迅雷不及掩耳地不停淡变和叠化,将它们流畅而迅疾地推向结束。然而这后面10分钟的迅疾,正是导演的大手笔:没有它们的迅疾,就不能把前面110分钟的迂回咏叹全部照亮。这一特性在原著小说中,因其文字本身线形的特点而隐匿,电影却以镜头更直观地将它强化了。正是电影的镜头,使法国女孩和中国男人的永别显得历历在目,而最后一个渐隐至灰黑的镜头,更将所有的人物,所有刻骨铭心的故事,全部像“水渗进了沙”(小说情人语)一般,隐至了再也不能发掘的历史深处。

    电影情人值得一说的还有演员。出演“中国男人”的是香港影星梁家辉。这位演技良莠不齐、大致定位为“通俗演员”的港星,在情人里的表现,最好地验证了“电影的灵魂是导演”的真理。如果没有阿诺的要求,很难想象梁家辉会怎样演绎一个“中国男人”即便至今为止,对情人“中国男人”的演绎,仍是梁家辉演技的最高表现。在可能与阿诺合作的中国男演员中,周润发、刘德华:太自信;成龙:太肌肉;周星驰:太无厘头;选来选去,只有梁家辉最符合原著小说情人中“孱弱的、大病初愈的、爱上一个15岁半的少女的”中国纨绔子弟形像。

    一位高超的导演能以他的一部电影使一位低级演员一跃成为表演艺术家,同样,他也能以他的一部电影“杀死”一位演员。我说的是情人女主演简玛奇(jane march)。由于演员与其主演的角色之间过于吻合、天衣无缝,我们常常会觉得角色的饰演者非他莫属,而此后再也忍受不了他(她)再演其他的角色。情人的那个“法国女孩”十五岁半、杜拉式的特质、导演阿诺的精密要求,都可能导致简玛奇在情人之后难以再有超越。在那个有着耸人听闻的片名、却质量低劣的夜色之后,我们甚至没再见过她演过的电影。这样的结局,我们永远说不清究竟是好还是坏。这种角色和演员抵达“惟一”的情况,至少还有莱姆尼森(liamneeson)之于辛德勒的名单。

    为了体现“中国男人”的“中国性”导演对“中国”作了深刻的研究。不过千万要注意这种研究和“动用东方脸谱哗众取宠”之间的区别。影片至少动用了两个极富港片特色的镜头:一是“中国男人”第一次出场,在车厢玻璃背后虚幻的露脸之后,司机打开车门,一只锃亮的皮鞋铿锵有力地踏在了踏板上。这是港片大亨出场的惯用手法之一。另外,在“中国男人”宴请“法国女孩”一家,并在席间受了委屈之后,大家移到了幽暗的舞厅“大哥”仍向“中国男人”挑衅:“你想打架吗?你三个都不是我的对手!”这时,出现了一个对准“中国男人”转动的仰拍镜头“中国男人”同时冷静地说道:“何止三个!你不知道我有多孱弱!”这种转动的仰拍镜头,也是港片的经典手法。它们的出现,很好地考虑了中国观众的情感接受,但也只到此为止。

    影片更是直接动用了老到的粤语,和极其正规的中国二、三十年代的婚礼场面,来体现“中国”的真实性。然而作为欧洲导演,阿诺在对东方阐释时,只到“真实”为止,并未迷恋,一切仍在影片内敛的大节奏之内,没有夺目。仅此一点,他就已经胜过了他的许多自命“东方通”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