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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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饿,你吃就好。”看了她一眼,他语声淡淡,转身要走。“我先到客厅等你。”

    “我今天不坐你的车了。”她说着,然后看见他停下了脚步。

    他偏过面庞,浓眉一蹙。“为什么不搭我的车?”

    “我今天下午没班啊,搭你的车不方便,这样中午我会没交通工具回来,所以我自己骑车过去就好。”她一面说,一面吃着包子,没看他。

    “那你不能早点通知我,要让我跑这一趟?”她那怡然自得的神情让他有些恼火。他在曼丽那边想着不知道地震有没有影响到她,想不到她非但不在家,现在和他说话,还一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姿态?

    “我打过你的手机,你没有接。”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后,又迅速低下眼帘,她的眼睛在发热,欲哭的冲动,她知道那是难过的反应。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凶她?!他也不想想昨夜地震时,他人在哪里?她一个人躲在被窝害怕哭泣时,他搂着他的情妇吧?!她最后是逼不得已才打电话给心心,要心心来接她走。

    他如果不想爱她没关系,但也犯不着用像审问犯人一样的口气。何况,她打过几次电话的,是他自己不接,她何错之有,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待她?!

    闻言,他眉一蹙,神情怀疑地从西裤口袋拿出手机。

    他轻推滑盖,荧幕亮起,看见有六通未接来电,他按了键询,未接的六通来自同一个他不认识的手机号码,他眉心间的折痕深了深,恍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0934-xxxxx,这是你的号码?”他不接不认识的号码,当这个号码在来电显示中出现时,他不在意地让手机响看,没去理会。

    她点头,淡应了声表示回答。

    他面色有些难看。“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号码。”所以没接。

    “嗯。”她应了声,仍旧垂眼看着报纸。

    “确定不坐我的车?”他再问一次。

    她摇头,抬脸淡笑着看他。“我骑车。”

    他黑眸一眯,瞪着她的笑靥。片刻,他语声沉了沉。“你高兴就好!”随即像风似的转身离去。

    她带笑的面容在他转身踏出餐厅那一刻,瞬间消逝,那双明莹的眸子慢慢有了水气。

    不愉快了,他们已经开始不愉快了,都尚未享受到婚姻的甜蜜,他们已经先不愉快了,那么,她还能不能对这段婚姻存有希冀?

    她很爱他,可是,她的爱情没有坚强到可以让她不受伤。正因为爱,深深地爱着他,所以他的一言一行,对她来说就显得更重要了。他一个责难的眼神,一个稍冷的语调,都会让她难受不已。

    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说出来。她怕他知道她在乎他,她怕他会因此而误会她想要掌控他,于是她只能,像现在这样,沉默的,爱着他。

    然而,她却越发觉得,不管是想要爱一个人,或是想要和一个人相爱,原来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你看你看,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地震得这么大,他也不会打通电话问问你有没有事?”

    “你不要帮他说话啦,什么叫他不知道?噢,拜托,刚刚衛uo媳u颊鸲扔辛闳兑橇闳皇侨懔兑趺纯赡懿恢溃克懒伺叮俊?br />

    “就算他不打给你好了,连你打给他,他也不接,这不就表示这男人很无情了吗?都还没当上院长,就已经这么无情,要真让他拿到院长的位置,他不就马上翻脸不认人?”

    “可航,你不要再这样迷恋他了啦,他根本就不爱你。以前就不爱你,结了婚也不爱你,所以你更别指望他得到他想要的之后,还会爱你!”

    “什么日久生情在别人身上也许会发生,但在黎础渊身上根本不可能!”

    “你自己明明比谁都清楚,这场婚姻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跳板,是个可以让他得到地位的工具,你怎么还这么盲目,相信他会给你爱情?!”

    “可航,要对自己好一点。你想想看你为他付出了多少,但他给了你什么?你觉得这样值得吗?你要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可航,我明明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兴趣在美发设计,你怎么不考虑回去做这个工作?”

    “你因为他念医学系,就勉强自己去念护理系。好,现在真让你跟在他身边做事了,那又如何?他会感激你吗?”

    “人要为自己而活,不要为了别人而活。想想你爸和你妈,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每个晚上都等不到老公回家,他们会多为你担心啊?纸终究包不住火,有一天,你和黎础渊的情况一定会被大家知道的。”

    “这样吧,可航,我两个月后有一场发表会,模特儿的发型设计就交给你负责如何?你来试试看,也许你会因此找到自己的生活目标,而不是汲汲营营于一份爱呀!你何必为了那种男人,连自己的兴趣都要放弃呢?那个冷静沉稳,做事有条理的陈可航跑去哪了?”

    可航、可航、可航昨夜与心心促膝长谈,她不断喊着自己的名字,语重心长的。

    因为一个地震、一场停电,她麻烦了好友;因为嫁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让好友为她如此担忧。她是不是该认真思考接下来的生活了?

    抬眼看着对面号志灯号的秒数显示,她跟着前头的骑士,重新催动了油门。

    她一直都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能不倚赖谁,就不倚赖谁,能靠自己,就靠自己。但现在为了黎础渊,她已让自己的死党如此担心,她难道还要等着见父母为她烦恼吗?

    她不能再这样傻傻等着他来爱她,她不能再被他影响自己的人生,她应该把生活重心转移。

    对,就如心心所说的,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想做的事,不能一直等待着他来爱她。

    加入心心的设计团队吗?好像也挺不赖的,人生总要多方尝试,也许她会在这过程中,找到什么乐趣,或是成就感。

    打了方向灯,陈可航把机车骑上医院外的骑楼,停妥机车后,拿下安全帽,她甩了用头,那头俏丽短发舞动出弯弧,活力十足的。

    她看着后照镜中的自己,片刻,像做出什么决定似的,她对自己笑了笑,充满信心的小声道:“陈可航,加油。”

    然后她拿着包包,精神抖擞地踏进康生大门。

    她觉得,黎础渊好像在整她?

    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才处处找碴?还是她早上不搭他的车,他白跑了一趟,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对?

    明明已经中午,门诊休诊了,出去吃饭的出去了,叫便当的也都聚在一起吃便当了,他还独独要留下她,叫她整理那些病历。

    早上她轮到问诊处去工作,她不管在病历上写了什么,没多久,跟他诊的同事就会拿着病历出来,说她写的症状和黎医师看诊的症状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可能不一样?明明是患者对她说了什么症状,她便详细列在病历上,哪里不一样了?

    像手中这份,她记得患者说要改吃药,他却说纪录少一样外用药膏。她记得很清楚,患者没说要使用药膏的

    “还有这份,你写了什么?字这么潦草,你以为我看得懂?”她还在想着,他就出现她身后,把另一份病历丢在她面前。

    “至于这个,你有没有看仔细?她距离上次的抹片检,已经隔了一年三个月了,为什么设有要她填资料,顺便在今天也做个检?”黎础渊又丢了一份病历在她面前。

    她瞪着那份病历。是这样子做事的吗?如果她开口建议该做检查,但病人不愿意,她能强迫人家一定得做吗?她记得她问过患者,但患者说下次再做的。

    看着面前那几本摊开的病历,她沉沉吐息,然后拿起修正液和笔,将资料略作调整,以顺他的意。

    以前在医院实习时,就曾听学姊说过护士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病人找你抱怨、家属不高兴就凶你、连医生也没事就吼你,但名声和金钱地位都是医生的

    想想果真是如此,那么,她稍早前的决定是没错的。

    她自认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什么济世救人这种想法她从没有过,念护理、考护理师,不过是为了和他匹配,不过是期待有一天能待在他身边帮忙。然而,她现在真在他身边了,却感受不到快乐,那么,她又何必勉强自己继续这份工作?

    他听见了她那轻浅的叹息,像是无奈。

    是,他知道有的病人不一定愿意做检,他知道她的字很清楚,他知道开不开药膏根本与她无关,是他自己无聊,居然这样刁难她。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态,也许是希望能勾出她更大的反应,和他反驳也好,和他吵几声也好,就是别用那种无所谓他怎么对她的态度来面对他。

    小时候的自己,受尽嘲笑,别人笑他是杂种、是私生子,所以他一被收养,就下定决心要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他认真读书,是人人称赞的模范生;他长相俊美,是女人急着亲近的最佳长期饭票;他是医生,是很多家属病患尊重的对象。他要的就是这种安全感,那会让他觉得很踏实,一种什么都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成就感。然而,为何这个女人像是不在乎他似的?

    “黎医师,已经都改好了。”陈可航起身,将依他指示修正后的病历交到他手中。

    他接过,翻了翻病历,心思却不在上头。片刻,他合上病历,抬眸看着面前那正等看他指示的女人。“晚上有班吗?”他平声问着,表情一贯高傲,看不出其中蕴藏的心思。

    陈可航楞了下,多看了他一眼。“没有,今天就只有早班。”

    他看着她,不说话,良久,久到她差点开口说她想先下班时,他总算掀动那张性感薄唇。“我晚上值班。”

    她瞪大了那双明莹的瞳眸,眼底满是惊讶。

    在康生这家医院,妇产科医师要轮值夜班,这她知道,但教她意外的是--他这是在向她报告他的行踪吗?为什么?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也张得大大的,好半晌,她才开口:“我明天,一样只有早班,我一样自己骑车上班,你明天早上不用赶着回家接我。”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向她报告他的行踪,她只好礼尚往来。

    黎础渊闻言,一双浓眉向下压沉,他语声沉冷:“我明天早上要不要回家,那是我的事。”说完,他阴沉着面庞,转身走进诊间。

    陈可航愕然他的态度,感觉他又生气了,她却无从得知他的想法。若是爱他要这么无所适从,要时时去臆测他的捉摸不定,其实也很累。

    她轻呵口气,弯身收拾自己的物品,然后拿了皮包打算离开。离去前,想起什么,她又匆匆坐下,撕了张便条纸,迅速写下几行字,然后在抽屉里找出信封,将纸条塞进信封后,走到挂号柜台,她拜托一位同事把信封交给黎础渊后,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