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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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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容歆看着太子一点点拔出短刀, 跟着他翻转刀身的动作来回查看,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便道,“如若仅以此便猜测相互之间关联,恐怕有失严谨。”

    太子微微颔首,认可道:“姑姑所言极是。”

    于是他便遣人去大理寺誊一份验尸记录回来, 不过需得明日才能呈上来。

    容歆先前未曾仔细看过这把短刀的全貌,小心地接过来, 拇指食指捏着刀尖上方一点,边打量边道:“我只是触碰,却好似有寒意顺着手指蔓延到手臂,是因为它见过血吗?”

    “姑姑, 刀子锋利,您小心别割伤了手。”

    “我听说有那等极锋利的刀剑可吹毛断发,不知这把短刀可否坐到?”容歆说着,便拔了一根头发下来,短刀刀刃朝上, 垂直扔下。

    太子移了烛台到近处,容歆隐约能瞧见发丝落在刀刃上, 并未一断两截, 而是两端自然地垂落。

    “神兵利器果然不易得。”

    明清多用腰刀,也有铸造工艺极好的名刀,大部分是在皇室和王公贵族手中。

    像太宗的御用腰刀在充作祭品入皇寺前,随太宗南征北战一直随身不离, 更是在太宗成为开国皇帝之后,声名大噪。

    还有康熙即位后赏赐给辅政大臣钮祜禄·遏必隆的腰刀,直接以遏必隆的名字命名,在遏必隆去世后收回内务府之后,再未转赐他人。

    连容歆这样对此不甚感兴趣的人都听说过,可见其名声。

    而她隐约从何处闻听,这铸造出好刀的刀匠,惯会留下些特殊的图腾纹路,再古怪些的,便会在形状上区别于寻常刀。

    布日古德送给她的这把,外观平平无奇,也就血槽上已经浸入刀身的暗红色血迹,能显出几分它的凶悍来。

    “此刀已非凡品,姑姑说得神兵,世间极罕见,恐怕多用于收藏,轻易见不得光。”太子将短刀插回鞘中,递还给容歆,温和道,“这是过了明路的东西,姑姑在宫中用不到,但出宫时,不妨带在身上防身,尽够用了。”

    容歆看着太子一举一动皆温文尔雅,突然笑道:“您日后若是如此细心地待太子妃,太子妃定然一心一意回报您。”

    就像当初的康熙和讷敏一般,俨然是一对极佳的皇家夫妻典范,又惠及太子与她多年。

    而太子如今再不是从前那般羞涩,只眼中擒着无可奈何的笑意,望着她,“姑姑,咱们在说正事呢……”

    “这也是正事。”

    容歆思及来太子书房前,浅缃与她说宫中事时道,大阿哥的人事宫女已经分到阿哥所,太子也是早晚的事。

    她没想过引导太子特立独行于世,所以从未灌输过不符合时代的爱情观,且有顺治皇帝为例,大清皇室绝对不能容忍第二个情痴皇帝。

    容歆不会阻挠太子有侧福晋侍妾,也不会阻挠人事宫女,但唯有一点她很坚持,太子必须给予太子妃独一无二的尊重。

    “我与您说过,当初皇上和皇后娘娘相互扶持度过了一段极艰难的岁月,若非有皇后娘娘操持内务,皇上便不会那般没有后顾之忧。您想要一个一心一意向您的贤内助,先付出一二也不为过。”

    太子认真道:“姑姑,我省得的,知道该如何对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不嫌我啰嗦便好。”

    “我知姑姑定不会害我。”太子又张开手掌,问道,“姑姑,这短刀您是收回还是不收回?”

    太子确实也不缺这一两件兵刃。

    从来太子想要、需要的,康熙都会给他最好的,这次回京,还专门命人做两把精巧易上手的手铳给他防身,制好便会送过来。

    遂容歆拿起又放在书案上,道:“待您解惑之后再给我也无妨。”

    这次太子并未再推辞,爽快地收下来。

    第二日,验尸记录先太子一步到毓庆宫,容歆只接过来放到书房中,并未越俎代庖的先去看。

    容歆是打算太子一回来便告知他,然见到太子时,却发现他面色不善,且隐含怒意。

    “您这是怎么了?”

    太子落座于书案后,一眼便注意到那份验尸报告,拿起来看了几眼,手越捏越紧,咬牙道:“皇阿玛纡尊降贵,亲自调解喀尔喀蒙古与准噶尔部的矛盾,甚至不惜容忍准噶尔部嚣张跋扈之态。然探子来报,銮驾刚启程回京,准噶尔部便再次寻衅挑拨喀尔喀蒙古各部,再次发生冲突!”

    喀尔喀蒙古内部在康熙登基之后一直大小冲突不断,然内部矛盾暂未影响大清,或者说,便是稍有些影响,康熙也无暇顾及。

    及至如今准噶尔部势力野心越大,康熙又在与沙俄的雅克萨之战中获得胜利,方才空出些精力举行会盟调解一二。

    “准噶尔部一再阴奉阳违,分明是不想收拢野心,实在是目中无人!”太子举起记录着尸检结果的纸张,声音中透着丝丝寒意,“您说,这把短刀的主人出现在我遇袭之处,究竟意欲何为呢?”

    太子此言,便是肯定这把短刀便是杀害侍卫的凶器。

    容歆从他手中抽出验尸报告,仔细查看,最后目光定在仵作对造成致命伤口的凶器描述上,确实与布日古德给她的那把短刀相差无几。

    与其相信完全是巧合,她也更相信布日古德是故意为之。

    以容歆所见,准噶尔部的使者们,可不是会为了与几个孩子的赌注便尾随其后的人,所以他们偷偷跟在太子和大阿哥身后,必定有所图。

    那他们,或者布日古德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们想杀我,阻挠会盟和解。”太子手指攥得咯咯响,怒极,“若非姑姑为我缝制护心甲,恐怕此时便趁了他们的意。”

    准噶尔部某些野心勃勃之人就是想战,想扩张势力,根本不想与谁握手言和。

    短刀就放置在太子桌案上,容歆看着它,不解道:“那他赠我此刀,不是直接暴露了吗?他为何要这般做?”

    就不怕节外生枝……

    容歆猛地瞳孔微张,“难道?!”

    “故意为之,想向您邀功。”太子胸膛起伏几次,控制住情绪,“他想告诉您,是他杀了对我动手之人。”

    容歆面上一瞬间凛若冰霜,深恶痛绝地吐出一个名字,“明珠!”

    索额图便是不满于太子对他不亲近信赖,也绝对不会伤害太子性命。

    太子之位稳固,日后再顺利登基,无论索额图是否受信重,赫舍里氏作为太子的母族,都会如康熙对佟佳氏一般,再三抬举,荣宠不绝。

    他便是起杀心,也得是对着大阿哥,绝不会是太子。

    而现下看来,大阿哥不过是太子未来登基之路的一块儿绊脚石,太子却是大阿哥上位的挡路石,论起杀机的迫切程度,明珠定然高过索额图。

    容歆不自觉地抓紧短刀,眼神毫无温度,“该死!”

    太子担心她伤了手,立即解下刀,“准噶尔部也不无辜,若无旁人动手,他们定然会下杀手,到时想必也是要嫁祸给明珠。”

    “明珠此人面善心恶,结党营私、贪赃受贿之事数不胜数,也不是好相与之人。”

    说白了,就是个假惺惺、伪君子,比之索额图那种人,哪哪儿都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子此时却并不似刚回来时那般气怒,摩挲着短刀刀鞘,低语:“姑姑,您说皇阿玛那般明君,究竟是否清楚臣子们闹得如此乌烟瘴气?”

    容歆还处于愤怒之中,太子的问话教她脑中空白了刹那,下意识道:“不说完全知道,想必也是有数的。”

    “那为何放任不管呢?皇阿玛向来说一不二……”

    “太子,您此言恐怕有些天真。”容歆回过神来,中肯道,“皇上登基以来一直内忧外患,不必我说您也知道。这朝堂上的事,我不甚懂,可也明白不能用非黑即白来要求。”

    “便说朝堂上煊赫至极的索相和明相,二人皆有贪佞,可也属实有过许多功绩,而且不管缘由为何,这些年也确实做过不少利民之事。”

    不管容歆私心里如何看待康熙这个人,他此时作为帝王的能力,是太子远远不及的。

    于是容歆一边伸手捋平验尸报告那张纸,一边郑重道:“您往后在朝堂上有不懂的,多向皇上请教,别自个儿胡思乱想,您再聪慧,人情世故和经验上还是多有不足。”

    太子微微颔首,随即仍有几分不甘道:“可现下证据这般明晃晃地指向明珠,反倒为他洗清了些许嫌疑,倘若我不将此事禀告皇阿玛,皇阿玛岂不是蒙在鼓里?”

    “那也不必您去禀告。”那张纸,容歆捋也捋不平,干脆折巴折巴拿在手中,另一只手去拿短刀,“我去向皇上说明便是,毕竟短刀是准噶尔部使者送给我的。”

    “姑姑……”太子抬手,面上显出几分纠结来,

    容歆一并将刀和验尸报告全都塞到袖中,随意地问:“怎么?您对我何必吞吞吐吐地?有话直说便是。”

    太子闻言,直截了当地对她表示担忧道:“您不会再惹怒皇阿玛吧?前次也是咱们刚回京,您便……”

    禁足大半年是吗?

    容歆哭笑不得,她看起来像那么欠的人吗?无缘无故地,她为何要惹怒康熙?更何况她答应过齐嬷嬷,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于是容歆笑着保证道:“您安心便是,我一定心平气和地禀报,绝不会发生您所担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