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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长信侯赌场泄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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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庆锣鼓和唢呐声欢快地响起,红底金字的双喜字挂满整面墙壁。各种时新鲜果摆放在楠木几案上,金樽银盏中的美酒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醇香。翡翠盘里的一双玉如意足有一尺多长,象牙床沿端坐着俊俏的新娘。杏娟罩着红锦盖头,心头像有小鹿乱撞。她实在是非常紧张,不知这新婚之夜会怎样度过。天色渐渐黑下来,外面也安静多了。她屏神凝气细听,有了人的脚步声。她感觉到来人向她走近,感觉到了来人带有浓重酒气的呼吸。突然,盖头被凌空揭去。她不敢睁眼,只是在被动地等待。

    “杏娟,孤王的夫人。”已有七分醉意的嬴政,发疯发狂一般把她紧紧拥在了怀中。

    杏娟面对的已不是当年那个顽皮孩子赵政,而是业已十八岁的秦王嬴政。对方口中的称呼也不再是童声童气的“杏娟姐”,而是真真切切地叫她为“夫人”。她明白双方的地位和身份都有了巨大的变化。她不敢再有孩提时肆无忌惮的随意,而是显得格外的矜持与深沉。

    此时的嬴政却是满怀激情,他期待的是那个快乐无拘无束的少女杏娟。抱着杏娟的嬴政在地上打个旋,满含深情地在他脸腮上重重一吻:“做孤王的夫人高兴吧?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

    杏娟并没有一丝愉快欢乐的反应,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她现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像是与嬴政很陌生。

    嬴政火炭一样的热情,如同遇到了一块坚冰,他不觉降温几度:“夫人,我们上床安歇吧。”

    杏娟顺从地点点头。

    嬴政见她不动,便动手除去她的钗环首饰,脱下她的衣裙。杏娟既不坚拒也不主动,当露出红色抹胸和短裤头时,杏娟羞涩地用双臂护住了前胸。嬴政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自己,便动手扯杏娟的短裤与胸衣。

    杏娟总算开口了:“大王,别这样,我怕。”

    “你是孤王的夫人了,还怕者何来。”嬴政耐住性子劝说。

    杏娟护住自己的隐私,还是不肯。

    “你这是为何!”嬴政动气了,下手较重地剥光了杏娟,使她的胴体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望着这莹洁玉白细瓷般的身子,嬴政的中枢神经又兴奋起来。可是,杏娟却用双手蒙上了眼睛,从她脸上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笑容。枕席之间,杏娟一声都不吭,只是比死人多口气。嬴政同她说话时,她也大多只是点头摇头,很少回答与交流。这个新婚之夜,令嬴政感到索然无味。第二天,嬴政没有再来,以后嬴政也很少来,杏娟并无失宠之感,倒是觉得清静许多。

    清晨的霞光透过树梢,给草地投下了斑斑驳驳的光影,柳树枝头,小鸟在啾啾地鸣唱。和爽的微风轻轻拂来,使人感到分外的惬意。赵高站在树下,背对着甬路,全神贯注地倾听。他已经观察许久了,秦王嬴政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漫步到此处。这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他料定就是嬴政走来,相距不过两丈远近,便放开喉咙,抑扬顿挫地吟诵起自己精心编就的诗文:盖世英雄啊世间无双,傲视群雄啊是我秦王。

    秦川沃野啊滚滚麦浪,渭水舟楫啊穿梭繁忙。

    我王英主啊天下敬仰,治国有方啊民富国强。

    削平六国啊指日可望,不世奇功啊天下名扬。

    嬴政来到赵高身后驻足:“你是何人,在此吟诗。”

    赵高心中窃喜,回过身来,装作一惊,赶紧跪倒:“原来是大王,奴才赵高失礼了,情愿领罪受罚。”

    “赵高,你在何处供职?”

    “奴才是黄门总管苏公公的贴身太监,进宫已有十余载了。”

    “说,适才所诵之诗,系何人之作?”

    “这是奴才自己所编,有污大王龙耳,罪过。”

    “你怎知孤王志在扫平六国。”

    “大王英明天纵,年轻有为,应当在有生之年大有建树,那就莫过于削平六国一统天下。”赵高有意又加一句奉承,“奴才深信大王一定会这样做,而且一定做得到。”

    嬴政正值青春,气血方盛,雄心勃勃,赵高之言正中下怀:“赵高,孤王闻道苏公公业已过世。”

    “他是上月离开人世的。”赵高显出悲伤的表情。

    “不需愁苦,孤王看你为人机灵,就留在我的身边做亲随太监吧。”嬴政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赵高再次跪倒叩首:“奴才谢大王提拔,誓死为大王效犬马之劳,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心甘情愿。”

    嬴政怎能想得到,他的这一决定,彻底改变了几个大人物的一生的命运,甚至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牛毛细雨像扯不断的愁丝,从布满阴霾的空中飘落下来。雨滴敲打在碧纱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使人更添几分忧思。赵太后眼望着不停的秋雨,心中像是塞了一团麻。用手摸摸已见隆起的腹部,她没有为孕育在腹中的胎儿所喜悦,而是为几月后婴儿的即将出生无限愁烦。怎么办,丈夫已去世一年多的孀居太后,竟然又生养了一个孩子,这该如何向世人交代。她几次曾狠心想找郎中打胎,但嫪毐死活不允,说这是他们相爱的果实,他要留下后代。再说,她也有些不忍。况且,郎中打胎也难保不走漏风声。传扬出去,反为不雅。究竟怎么办,实在是难死她了。但又不能再拖下去,究竟如何,应该作出决定了。

    以往遇有难事,赵太后都是找吕不韦商量拿主意。自打她将吕不韦赶走,半年多时间吕不韦也没来她的寝宫,二人也未见面,她终朝每日就是和嫪毐耳鬓厮磨。可嫪毐却毫无智谋,拿不出一个好办法,万般无奈,赵太后只得派人去请吕不韦来寝宫议事。

    太后有旨,吕不韦不敢违抗,他奉旨来到,叩拜之后,颇为郑重其事地问道:“太后宣召为臣,不知有何教诲?”

    “吕不韦,你装什么相,跟我还正儿八经的。又是叩拜呀,又是见礼呀,还有何教诲。”赵太后高声说,“我恨你!”

    “为臣不曾开罪太后。”

    “你还在气我。”赵太后心里急得长草,“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肚子。”

    其实吕不韦心中早已明白,太后找他为的就是肚子里的孽种,可他还有意躲闪:“臣看不出太后的肚子与平时有何两样。”

    “你若再饶舌,我就把你五马分尸,你信不信?”

    吕不韦清楚,已经够劲儿了:“太后要臣做什么,就请吩咐好了,为臣敢不唯命是听。”

    “你看,我这腹中胎儿都已五个月了,到底该怎么处置,你得给我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办法是有,但太后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说看。”

    “这条件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否则,我的办法说出来也没用。”

    “好,我答应你,说吧。”

    “婴儿出生之时,太后要将其溺死。”

    “这!”赵太后感到一震,“何需这般残忍?”

    “我这是为太后和嫪毐的性命着想。”其实,吕不韦这是说的假话,他实在不能容忍嫪毐的孽种存活下来。

    赵太后想,权且应承下来再说:“好,我答应你,说,有何妙计可施。”

    “太后对大王和群臣声称,梦见神灵点化,要你趋利避邪,太后迁居至秦国当年在雍地的大郑宫。待婴儿出生后,将其溺死,那时再轻轻松松回到咸阳,岂不万事大吉!”

    赵太后不觉舒展了愁眉:“吕不韦,真有鬼点子,就照你说的办。”

    于是,赵太后与嬴政说起迁居避邪的想法,嬴政自然要同吕不韦商议,赵太后自然成行,而近侍太监嫪毐也自然要同行。但吕不韦没想到,他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来又给嫪毐提供了可乘之机。

    隆冬时节,外面天寒地冻,一片肃杀景象。枝头的积雪不时坠落下来,天空中乌云随着北风翻卷浮动。秦国故都雍地的大郑宫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一个男婴“呱呱”降生了。赵太后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实在不忍心将孩子溺死,但当初已答应吕不韦,而且这孩子如何抚养,也都是难题,她狠狠心对接生婆一挥手:“抱走吧。”

    卧房外已备好一个水盆,盛着满满的清水,接生婆将婴儿的头向下,就按入了水中。

    嫪毐一脚将接生婆踹倒:“你好大的胆子,真敢溺死我的骨肉,我看你是活够了。”他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接生婆喃喃分辩:“这是太后旨意。”

    “太后说的也不行。”嫪毐闯进卧房内,“太后,你真就狠心害死我们的亲生儿子?”

    赵太后叹气:“要不溺死他,吕不韦是不答应的。”

    嫪毐哼了一声:“他算个老几,他当初为何不把嬴政溺死。我不但要让儿子好好活着,还要他像嬴政一样,也当上秦王。”

    “你让他?”赵太后手指婴儿。

    “对,凭啥让吕不韦事事如意,我嫪毐比他什么也不差。”嫪毐把孩子交给赵太后,“你看,我们的儿子虎头虎脑白白胖胖,多招人喜欢,一定要把他养大。”

    “那,怎么个养法?”

    “就在这大郑宫,我们哪儿也不去了。”

    “不回咸阳了?”

    “这里有多随便,任我们逍遥快乐,谁也管不着,还去别处做甚。”

    赵太后点点头:“说得也是。”

    于是这二人便在大郑宫生活下来,而嫪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他摸清了赵太后离不开他的心理,不停地向赵太后提出要求。在生下第二个儿子后,嫪毐向赵太后提出了新的要求。

    “太后,”嫪毐像孩子一样伏在太后的膝头,撒娇般地说,“臣已为您生了两个儿子,也算是有功了。”

    “怎么,又想要奖赏。”

    “前些日子,奴才到咸阳在甘泉宫遇到了吕不韦,他对臣连好气都没有,看那个骄横样,简直比大王还牛。”嫪毐气愤地说,“他凭啥,不就是相国加文信侯吗?他对臣就像对他的家奴一样。”

    “不要理睬他便是,毕竟你是由他举荐,才得以进宫的。”

    “不,我咽不下这口气。”嫪毐提出了他的要求,“吕不韦是文信侯,我也要做个侯爷。”

    “胡闹。”赵太后加以否定,“吕相国于秦国是有大功的人,你怎能同他相提并论,这是不可能的。”

    “大王是太后亲生之子,对太后言听计从,只要您开口,没有不行的事,就看太后办不办了。”

    赵太后把头紧摇:“这是不沾边的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嫪毐一赌气,甩手拂袖而去。此后接连三天,赵太后也没见着嫪毐的影儿,这下太后可就受不了啦,打发太监宫女几次三番叫他,嫪毐声称心情不好染病在床不能起身。赵太后明白症结所在,拗不过嫪毐的要求,就乘车去了咸阳。

    嬴政一看母亲从雍地来到,三拜之后发问:“母后轻易不来咸阳,今日驾临甘泉宫,不知有何大事?”

    “王儿,母后我此来是专为嫪毐请封的。”

    “哦?”嬴政感到有些意外,“母后,意欲为他请何封赏?”

    “赏赐就不必了,母后宫中尽有金帛,为娘的想法是,王儿封他一个侯爷,让他风光风光。”

    “母后,并非孩儿不孝,此事确实不妥,封侯得于国有大功者方可,嫪毐不过一宦官,且于国并无寸功,会遭群臣耻笑。”

    “王儿之言差矣,嫪毐作为大郑宫的大黄门太监总管,尽职尽责,将为娘照顾得妥帖周到,这功劳还小吗?”

    “儿臣也知,母后对他很是满意,但封侯之说难令群臣信服。”

    “群臣,哼!文武百官都是做大秦的官,国王犹如他们的父母,王者一言九鼎,谁敢不尊。”

    近来,一些议论也传到了嬴政的耳中,道是嫪毐身份特殊,与太后的关系非同一般,但细情又不得而知。看今日母后为嫪毐如此下力气争这侯爷之位,看得出母后对他是颇为关护。嬴政想母命不可违,也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分开,便说:“既是母后再三吩咐,儿臣只能遵命。”

    赵太后脸上现出笑容:“娘的好王儿,这就对了。”

    “母后,儿就颁旨封嫪毐为长信侯。”

    “很好,娘心甚悦。”赵太后脸上笑开了花。

    “母后,山阳一带,土地丰饶,儿将山阳作为他的封地,并更名乃国。由国库拨款一千万钱,打造长信侯府。”

    赵太后有点儿意外:“这就不必了吧,他有个侯爷的封号即可。”

    “封侯岂能无封地之理,要他刻日动身,前往山阳封地。”嬴政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

    “儿呀,封侯也不一定就得离开,那文信侯有洛阳封地,不也一直住在京城咸阳吗?”

    “嫪毐与文信侯不同,吕不韦虽受侯封,但他身居相位,国事离不开他,故而须留住咸阳。”

    赵太后无话可说了,她现在有些后悔。但王旨已定再难更改,她也不好明说自己离不开嫪毐的缘由。虽说亲子,也难以启齿。于是只得哑巴吃黄连,闷闷不乐地返回雍城大郑宫。

    嫪毐得知已被封为长信侯,却是兴奋异常。因为他早已厌倦了做赵太后的性伙伴,很想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就是现在,他也时常与宫女们偷情。赵太后虽说是风韵犹存,但毕竟比不得鲜花一样豆蔻年华的少女。他高高兴兴地带着长信侯印,到他山阳的封地去了。

    落日的余晖还在天际徘徊,晚风吹送来菊花的清香。太液池水泛动着层层涟漪,水面上的残荷摇曳着枯黄的叶片。用过了晚膳,嬴政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秋景出神,久久地不动也不言语。嬴政后宫中的女人已不下数百,但却没有一个让他中意可心。由于同杏娟自小一起长大,对她倒是有割不断的情丝。可是杏娟的木讷使他很少去临幸,同杏娟过夜,从来就没有幸福的感觉。他因为尚未加冠亲政,所以还没有确立王夫人,其他诸如美人、良人、长使、八人、少使等名分的嫔妃,虽说容貌艳丽,可并无可意讨他喜欢的。故而每到入夜前后,嬴政都要为去哪处宫院临幸而烦恼。如今夜幕又要降临了,嬴政不免又是愁上心头。

    赵高轻手轻脚来到身边:“大王,奴才引您去往一个绝佳地方。”

    嬴政头也未回:“何处?”

    “大王去后不就知晓了。”

    自从赵高在身边侍候,办事总是令嬴政满意,不知他此番是否也能摸准自己的心思:“赵高,倘若反倒让孤王不高兴,你可是要吃苦头的。”

    “奴才情愿受罚。”赵高在前领路,步入一处并不起眼的宫殿。进去之后,但见灯光暗淡,雾气缥缈,纱帐半掩,在近似虚幻的境界中,一位近乎全luo的少女轻盈地步出了浴室。她肩披一袭拖地薄纱,遮不住她莹洁美玉般的胴体。**和朱唇的三点红晕,犹如三颗熟透的樱桃,令人心动垂涎。

    嬴政周身热血奔涌,脑门儿沁汗,心跳加速,他扑入纱帐中,细细打量少女的容颜,真是千娇百媚,标致的美人。

    那少女俯身就要叩拜:“参见大王。”

    嬴政一把将她搀住:“免礼。”回头意欲询问赵高这少女的来历,可赵高业已识趣地退走,而且关上了宫门。只得又回头,盯住那少女艳如桃李的俊俏面庞道:“把你的来历,对孤王讲明。”

    “妾身花妹,本是卫尉花将军的外孙女,幼小时母亲病故,家业衰败,由赵公公抚养成人,今日得见大王慈颜,实乃三生有幸。”

    赵高已在室内备好床帐,嬴政牵着花妹的纤纤玉手,与她共入罗帏。枕席之间,花妹曲意逢迎,喜得嬴政赞不绝口:“你真是孤王的可意佳人。”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嬴政满怀愉悦地出了宫门。赵高已是在门外迎候,他喜笑颜开地上前深深一躬:“大王夜里可还如意?”

    嬴政的脸色适才还是笑容可掬,突然间竟是阴云密布了。他体会到,赵高这是在揣摩自己的心思。作为一国之主,怎能被奴才洞穿内心世界。看来这个赵高是个危险人物,不能留在身边,不然今后自己岂不成了赵高的掌中玩偶。他不觉绷起面孔:“赵高,你不要在孤王身边了。”

    赵高一愣,但旋即恢复了常态:“奴才听从大王的吩咐。”

    嬴政原打算将赵高逐出甘泉宫,但赵高的态度又使他感到了不忍,便又问道:“你不觉得委屈吗?”

    “奴才是为大王效劳的,做得不好,受到大王的责罚是应当的,怎么敢有半句怨言。”

    “这样吧,”嬴政对原有决定作了修改,“你不要做孤王的亲随太监了,而去做支应太监吧。”

    “谢大王重用。”赵高明白,这是将他贬到二线去了。在一国之主面前,你反对和不满都是无济于事的。好在这并非将他一脚踢开,支应太监还有接触嬴政的机会,那就还有重新受宠的机会。赵高不敢再跟随在嬴政身边,而是退到了一旁。眼看着嬴政快步离去,他心中有点儿酸溜溜的感觉。

    咸阳的东街,近日耸立起一座规模宏大、金碧辉煌的府邸,这就是秦王特旨赐建的长信侯府。自打嫪毐离开,赵太后一直闷闷不乐。没有几个月,她便打熬不住了,不等嬴政来问安,她就驾临了咸阳。嬴政经不住母亲再三恳求,无奈还是同意了嫪毐在咸阳修建侯府。王室的工程还不是又快又好,嫪毐坐享其成。侯府落成后,他即将在山阳的姬妾童仆全都迁回了咸阳。今日他要举行个盛大的宴会,庆祝长信侯府的竣工。

    临近午时,各级官员纷至沓来。卫尉竭,内史肆,中大夫令齐,王叔子康,中大夫颜泄,佐弋竭,客卿李斯等携带礼物相继来到。宴会超过了王宫的喜宴,是绝对一流的盛宴。咸阳远离大海,而宴席上所有海味无不毕集。这是嫪毐命人用冰车从东海边赶运过来的。宴后,中大夫颜泄提出:“今日长信侯爷乔迁之喜,酒足饭饱,还当尽兴,我们何不博彩一番。”

    本来出身市井的嫪毐,好赌乃是他的天性。颜泄的提议,明摆着是讨好他,正中他的下怀。兴高采烈地嚷道:“赌!谁也不许走,我们要豪赌一场。”

    于是,赌台摆上,自然由嫪毐做东。头三轮,嫪毐幸运,把把全胜。三轮之后,形势逆转,嫪毐便是输多赢少。渐渐地,嫪毐的赌本已输了一半。他有些受不住了,以往那种市井无赖相显露出来:“我不做东了,换人。”

    令齐讨好地问:“侯爷,换谁。”

    嫪毐看看在场的人,觉得颜泄最有钱:“换颜大夫。”

    颜泄倒是不在乎:“那就我来,你们下注吧。”

    嫪毐为了翻本,下了大注:“我就不信总是点儿背。”

    颜泄提醒说:“侯爷,少下点吧。”

    “怎么,你怕了?”

    “不是,你好多玩几把。”

    “怎么,你以为侯爷我没钱,未免太小看人了。”

    “下官不敢。”颜泄也就开局了。

    这一把,嫪毐赢了。他喜气洋洋地呼出一口酒气:“我就不信太阳总是照着你一个人。”

    “侯爷好运气。”颜泄试探着说,“侯爷这把也大体上捞回去了,咱今天就到这里吧。”

    “咋的,你胆怯了?”嫪毐把刚才赢的钱连同老本一起全押上了,“侯爷我此番要赢你个底儿朝天。”

    “侯爷,太多了,撤下一半吧,胜负难料,吉凶未卜,万一点儿背,侯爷您就空手了。”

    “输干了我愿意,笃定是你输了。”嫪毐催促,“开局。”

    颜泄不好再说什么,晃了晃宝盒,一揭盖是四点,不免有些傻眼,“咳”地叹口气。

    嫪毐高兴地叫起来:“好哇,你点儿低了,侯爷我赢定了。”他接过宝盒摇了许久,满怀信心地打开,竟然是三个点,这就是说,嫪毐他输了。嫪毐张大嘴闭不上没话了。

    颜泄却是喜出望外:“侯爷,你输了,对不住,这些全归我了。”他将嫪毐的钱全都收过去。

    按理说,嫪毐而今不是当年市井无赖时的穷酸嫪毐了,如今他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富甲天下,可他就是承受不了这一输,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突然间将桌上的金钱全都划拉过来。不光是他输的钱,连同颜泄原有的钱,还有其他人下的注,他一文不留全都扫入自己囊中。

    其他人谁也没言语,谁都明白嫪毐的地位和势力,连王叔子康都没表现出不满。但是颜泄忍不住了:“侯爷,你怎能这样,想玩就要输得起,你这和明火执杖抢劫有什么两样。”

    “你说对了,侯爷我就是输打赢要,看你们谁敢不给。”嫪毐气呼呼,“也就是你颜泄挑刺。”

    令齐规劝颜泄:“颜大夫,少说几句,今日乃侯爷乔迁的吉日,要让侯爷高兴才是。”

    “赌桌上是平等的,我不管他侯爷不侯爷,钱必须给我退回来,他凭啥玩赖还这么霸道。”

    嫪毐已是酒意冲头,敞开肚囊将胸脯一拍:“凭啥,就凭侯爷我是当今秦王的假父,谁能把我怎么样。”

    在场者一听此言全都怔住了,颜泄一时也无话可说。令齐吓得脸色都白了:“侯爷,您喝多了,哪能说醉话。”

    “我丝毫都没醉,”嫪毐看着众人惊愕的脸色,“怎么,你们不信,实不相瞒,我和赵太后业已同床共枕三年,给秦王都生了两个王弟。”

    此言更如室内炸响了惊雷,以前尽管对嫪毐和赵太后的关系有些传言,但人们都是将信将疑,而今嫪毐自身这样直白地表露出来,人们都感到有如石破天惊。颜泄更是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嫪毐却是得意地逼视颜泄:“颜大夫,怎么样,还往回要钱吗?”

    颜泄连连打躬:“侯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嫪毐仰天狂笑起来。李斯和子康趁机悄悄溜走了,颜泄也随后屁滚尿流地逃掉。令齐感到事态严重,不无埋怨地责备:“侯爷,你怎能为区区数千金,把秘密全都暴露出去。”

    “你们说我为了千金,侯爷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嫪毐呼唤一声,“管家何在?”

    管家应声走上:“侯爷有何吩咐。”

    “叫你准备的黄金怎样了?”

    “业已备好。”

    “抬上来!”

    “遵命。”管家下去,少时八个家人抬着四个金漆红木箱走上。

    “你们下去吧。”待管家与家人退下,嫪毐逐一将四个木箱的箱盖打开,只见黄澄澄的马蹄金耀人眼目。

    令齐问:“侯爷,这么多黄金何用?”

    “这每箱是整整一万两,”嫪毐豪爽地一笑,“你们四位每人一箱。”

    “啊!”令齐、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四人都大吃一惊。

    中大夫令齐最先婉拒:“侯爷,这如何使得,我们得您荫护,理应孝敬您,怎能反受您如此大的赏赐。”

    内史肆也表明态度:“侯爷这样重赏,还不折杀了我们。”

    佐弋竭与卫尉竭同声言道:“侯爷重赏,实实不敢领受。”

    “怎么,看不起本侯爷吗?”嫪毐瞪起眼珠子,声音也抬高了八度。

    四人无不战战兢兢地垂手低头:“下官不敢。”

    “给你们就收下,本侯爷没拿你们当外人,等下我派人分别送到你们家中。”嫪毐话语转为和缓,“这万两黄金是小意思,泼天富贵都在等着你们。”卫尉竭颇为担心地道:“还富贵呢,适才侯爷把底儿都给漏了,李斯和子康全都在场,他们若是禀报大王,只怕侯爷会有杀身之祸呀。”

    内史肆赞同:“牵连起来,我们也都在劫难逃。”

    “什么叫先下手为强,你们可知。”嫪毐将几名死党叫到近前,狞笑着发狠说,“几天后的四月十八,秦王要在蕲年宫举行加冠庆典,我们就……”

    嫪毐风风火火来到大郑宫,他将赵太后抱在怀里:“太后,我发誓一定要超过吕不韦,成为秦国最为富贵的人。”

    赵太后撇撇嘴说:“你怎能同吕相国类比,他深谋远虑,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秦王,你那一套都是市井之徒的雕虫小技,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嫪毐照样撇撇嘴说:“你还别看不起我,他和你生的儿子做秦王,我们的儿子也要做秦王。”

    “痴人梦话。”

    “嬴政总不能不死吧。”嫪毐信心十足,“他死之后,就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王位。”

    “他才二十一岁,才要加冕听政,几十年后,你我都不在了,还管得了儿子继位,别做梦了。”

    “哼!”嫪毐鼻子里重重的一声,“我才等不得几十年后呢,我要他现在就腾出王位。”

    赵太后一惊:“怎么,你要叛乱?”

    “我要先下手为强。”嫪毐已然有了准备,“明日嬴政要在蕲年宫举行加冠大典,这也就是他的死期。”

    “你,可不能胡来呀。”

    “把你的太后玺给我。”

    “做甚?”

    “叫你给就痛快拿来,哪来这么多废话。”

    “你要调集大郑宫的卫兵?”

    “实不相瞒,告诉你吧,明日我要起兵杀死嬴政。”

    “不可,”赵太后反对,因为嬴政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你现在富贵已极,不可再生妄想。”

    “你交不交太后玺?”

    “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嫪毐想,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容不得太后的儿女情长了,他将赵太后按倒,在其身上就翻,终将太后玺找出,拿在手中冷笑着说:“明日我同嬴政决战,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赵太后说着向外就走。

    “哪里去,”嫪毐横身挡住去路,“想去给嬴政报信?”

    赵太后说谎:“我出去随便走走。”

    “自现在起,到明日傍晚止,你在这房中不许动了。”嫪毐招呼一声,“来人哪!”

    卫尉竭应声而入:“侯爷,有何吩咐?”

    “派几个人保护太后,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末将明白。”卫尉竭给手下宫卒下达命令。

    “你,你怎能软禁我?”赵太后怒不可遏。

    发怒归发怒,但赵太后是出不了宫门,也无法给嬴政报信了。但嬴政毕竟是她的亲生之子,她不愿看到儿子死在情夫的手下,赵太后在经受着痛苦的煎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