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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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胖胖回到成都后,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每次都超过一个小时,他老婆说我们是同性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关于买车的纠纷,一个董事长扭不过两个董事,柳胖胖在徒劳地争吵了两天后,还是妥协了。

    “刘禾劝我要有大家风度,不要凡事计较,要肯吃亏,不给陈盛借口。”柳胖胖有些无奈“刘禾这一招冠冕堂皇的,我没理由不妥协,他说我要做老大,就肯定有牺牲。”

    我安慰柳胖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你以前是两个公司的老大,陈盛是原华盛家具厂的老大,刘禾现在自己都还有两个公司,也是老大,我虽然自己的公司小了些,也还算老大,我们四个都是老大,但公推你做老大中的老大,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不能同时否定我们另外三个老大的眼光,你要自信,做老大自然需要做出一些表率,长期来看也说不上是谁吃亏占便宜。”

    柳总听了我的话,很舒服。我承认我说的话有强烈的马屁性质,但即使是马屁也是很有质量的马屁,很中肯的马屁,不同于阿谀奉承的常规马屁,是有事实有理论的马屁,何况,并没有违心的成分,至少我认为这是客观评价。

    柳胖胖要我尽快完成总公司和北京分公司的2003年销售计划,然后把那辆桑塔那开到上海分公司去后马上回成都。柳总说准备开董事会了,这是嘉熙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开董事会,让我赶紧做做刘禾的工作,至少要保证董事长能继任。

    为了准备这次董事会,我暗中在北京公司的工人和管理人员中做了一个不记名调查,结论是陈总的口碑和支持率都要高出柳总近一倍。大家普遍反映,陈总为人更谦和,不象柳总时而春风时而暴雨,让人害怕。我密报给柳胖胖,让他最近多唱唱红脸,缓和一下关系。柳总听到结果有些失落,一边埋怨陈盛是成都式的狡猾,一边定了调子决定董事会坚决不扩大,就我们四人参加。

    进入公司这些时日以来,我大约知道柳陈的矛盾很难调和,刘禾并非如柳总所想象的一边倒的支持他,也不是骑墙派两面倒。刘禾很聪明,很策略地支持一段柳总,再支持一段陈总,更象是一个平衡高手,让局势朝更有利于他的方向慢慢发展。

    这次,刘禾会支持谁,我没把握。隐约中我判断,刘禾会支持柳总担任董事长,再提名并支持陈盛任总经理。

    对于公司来说,我认为柳负责全面经营并在刘禾和我的辅佐下操盘销售,陈盛在生产管理和新产品开发上独挡一面是完美组合。我不希望柳总全面主持公司的方方面面,一个管理人员的管理能力最多只能管好7个人,贪权贪多只会毁掉柳胖胖。我思索着如何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时尚杂志要一篇百字软文,花了我一下午时间,给炮制出一篇:

    清康熙年间,四川盛产木桶,成都府献上万年青一桶,喻铁箍一统万年清之意,龙颜大悦,后康熙皇帝撤三藩、收台湾、拒沙俄、征蒙古、兴水利、治黄河,始天下太平。嘉庆年间,成都浣花溪有能工者,尊祖制,选康熙年间所植百年香柏木,尽机巧,俨然士家风骨。又康熙、雍正、乾隆、嘉庆恰四代,取世代相传(南方四世同音)、四世同堂之意。遂,嘉熙木桶风行至今。

    写成后,我呆坐了半天,又在“成都浣花溪有能工者”一句中加上了“陈姓”两个字,变成了“成都浣花溪有能工陈姓者”

    传真发回成都,柳胖马上给我来了电话。劈头盖脸把我好好表扬了一把,柳胖胖说他早想写这样的短文了,两年都没能写出来,我把他想表述的东西都写出来了,他在陈、刘面前得意了半天,说他柳青松看人从来就不会错。柳胖胖顺便臭了陈盛一把,说:“陈盛只能写点技改方案,写文案从来就指望不上他,狗屁不通。”

    我提醒柳总其中加上的陈姓两个字,柳总说取掉吧。我力权柳胖胖保留,这样可以让陈盛甘于居身幕后,不至于扮演无名英雄,而且可以显现你的大度。柳总说:“这个木桶又不是他一个人发明的,两项国家专利都是我们两人的联名。”我警告柳总别忘了我的不记名调查报告。柳总沉吟了半刻,说:“我听你一次,你见刊吧。”

    我打电话给章鱼,问他事情如何处理了。章鱼说警察本来要立案,章鱼说是开玩笑过头了,大家都是朋友一笔带过去了。我追问究竟怎么回事,章鱼不想说,让我回去后一块喝酒再谈此事。

    我打电话给猴子,猴子懒洋样的也不愿意给我透露半分。我火了,骂你半夜三更把我闹醒,急吼吼要我出面摆平,出了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你娃不想吃米了。猴子说江树你从来没跟我说你在外面还晃过一个热裤,你tm也不够意思,老实说你是不是也上过电台小妹。

    我问电台小妹是不是你女朋友?猴子说,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我说你在豁鬼!女神你还跟我设计给她算命,女神你娃还不早就跳起来跟我拼命,女神你现在还会在外面鬼晃。

    猴子说算了,不说电台小妹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是问欣欣吧,我也搞不清楚。

    我说你们都在跟我打哑谜,谁都没一句真话,欣欣现在是不是还跟你在一起。

    猴子说,你娃这句话还象人话,你娃赶紧回来,帮我帮她甩掉,老子要遭她弄疯了。

    从北京开车到上海整整走了二十个小时,因为遇到了跨越五省的大雾,我念叨着南无济尘法师,想着妈妈和萧萧这两个目前最爱我的女人,战战兢兢挨到了上海。花了一上午解决好上海的广告推广事宜后,终于登上了飞往成都的班机。

    ***,成都,我终于回来了。

    一直没给萧萧说明我的行程变化,她以为我真要春节前才能回成都,眼巴巴地在短信中催促快点再快点。这一次,真要给她个惊喜。

    柳总在二楼的国内出发2等我,坐在他簇新的奥迪中,浑身上下散发着亮银色的光芒,微笑着给我招手鸣笛,象是国庆检阅的首长,没有威严,只有灿烂的笑容。

    柳总说先去刘禾家,刘禾正等着。

    刘禾在成都购置了多处房产,自己住双楠小区的一栋大房子。房间内使用了大量的软装饰,从墙面到地面都是绿的调子,厚厚的地毯下至少有两层衬垫,脚感很好,象是在四星酒店客房,三星的大3p空调悄无声息地喷出人造的热情,如同刘禾对我表示的欢迎。

    我点评这是个典型的色狼的家,四处昂扬着春的温情,如果再有一杯红酒,会让每一个单身到此的淑女都想裹着柔软厚实的纯棉睡衣,让每一个毛孔都与这弥散着积架香水和尊宝高保真钢琴曲的空气亲密接触,落地台灯的纱罩后透出无力的肉色光晕则是最好的催情剂,令人想入非非不可抗拒。

    柳胖胖哈哈大笑,让刘禾原本狡e的目光透明起来,象五岁小孩被人戳穿了谎言一般不知所措。刘禾给我递上水,说:“瞧,我多有品位,让江树这么一说,我自己都觉得象色狼。”

    柳总说:“你本来就是色狼,还象什么象,你看你这沙发这么宽大,怎么看都象床。”

    刘禾嘿嘿笑道:“我现在单身嘛,这是我的权利嘛。”

    从柳胖胖回成都之后,刘禾就力劝他私买奥迪,陈盛也频频施加压力说如果非要公买,就要把奥迪和蓝鸟的差价补给他,或者把蓝鸟卖了,同时买三辆奥迪。柳胖胖妥协后,刘禾顺势就把公司的盘子降到了六百万。刘禾私下给我说我也是受益者,我那半个点的股份少花了一万元。也正因为刘禾打着小股东代表的旗号,才令柳总被迫同意把盘子降下来,柳总私下对我说还是刘禾厉害,陈盛占了几万块的便宜,刘禾却少花了五十万。

    柳胖胖开三人会议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让刘禾明确表态全力支持他。对此,刘禾满口答应,说:“我做贸易这么多年了,还是做实业塌实,合伙人是最重要的,我来嘉熙是冲着你柳青松来的,我不支持你支持谁,你放心吧。”

    刘禾又补了一句:“我会最后表态。”这让我和柳胖胖心里悬起来。

    我问柳总何时开董事会,柳胖胖说明天。

    刘禾建议去吃大盘鸡,我着急走,说改天吧,放我先去过二人世界吧。

    柳胖胖说开我奥迪回去吧。刘禾坏坏地说注意身体。

    萧萧不在家,手机也忘在家里。这让我很失望。我设计过无数次小别重逢的欢爱场面,缺失了女主角而无法上演。她的手机上显现了两个未接短信,让我有点醋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侵犯萧萧的**。

    萧萧是泡在水果罐子中长大的,酷爱水果,常常几天不粘一颗饭。他老爸常常送来一件件的枇杷、蛇果,我们还要隔几日的自行采购,今年夏天萧萧住院半月不能吃东西,让我吃得脸色果绿,最后还是把满满一冰箱的水果给扔了。如果萧萧吃水果是自小的优越生活习惯的话,我对蔬菜则是幼年时期的企望的延续。

    萧萧说我们是两类人,从水果和蔬菜的分别趣向就可以看出来。我的童年跟着支援少数民族地区的父母在那个叫若尔盖的藏区小县断续呆了7年。若尔盖除了大山就是草原,盛产牛羊却没蔬菜,印象中锅里不是土豆炖牛肉就是萝卜烧牛肉,间或炒羊肉。我和二姐总是疯抢一小碟泡菜或是几颗豆豉而视牛羊肉为粪土。后来我在给销售人员做励志培训时,总是坦白地说我小学二年级时的理想是当一个农民,就是因为可以吃满园子的蔬菜,就如同我托儿所时期的理想是要娶百货公司糖果柜的售货员做老婆一样直接的愿望表现。关于我的第一个理想使我晚上抱了一床铺盖敲开那售货员的家门,上床就睡。这让我老爸非常自豪,说江树以后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敢作敢当。关于我的第二个理想则吓坏了当时一心追求上进的班主任。老爸当时是宣传部长,在党领导一切的日子里,宣传部管文教局,文教局再管中小学。我很多年后才明白敬爱的班主任为什么会直接冲到我老爸的办公室密谋半天,再给我春风般的关怀,让我把我的作文最后改成了我长大了要做一个农艺学家。

    我问老爸,什么是农艺学家,老爸说就是可以吃最新品种蔬菜的农民。这后来成为了我历任女朋友的笑柄。萧萧偶尔在热情奔放的时候会说:“我天天给你吃蔬菜,我的小农民。”然后啪的一声给我一个响吻。

    萧萧说我们是两类人,并不单说她爱吃水果我爱吃蔬菜这么简单的分歧。她学了十四年的美术只因为兴趣,而不是作为谋生的手段,她可以依靠她妈妈十年前做生意再被骗后所剩的积蓄,她可以依靠她爸爸几十年的公务员或白或灰的进项,她还可以依靠象我这样积极进取除抽烟外无甚恶习的男朋友。她可以活得很小资,很有情趣。并且,她始终想去法国。她活得更象小说中的理想人物,不食人间烟火,偶尔撒娇的时候会让我觉得这样的女朋友很有面子也很有格调。

    猴子说女人76年是道坎。这一年出生的小龙女注定非凡。这一年相继陨落了周恩来、**、朱德和蒋介石,这一年遭遇了唐山大地震,这一年结束了文化大革命,这一年还揪出了四人帮。对于萧萧来说,76年意味着开始推广计划生育,她成为了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代表。76年出生的女孩子很好识别,任性同时充满家族感,没有一口黑黄的四环素牙,鄙视谭咏麟却接受张国荣梅艳芳,通常有着骨灰级的icq、oicq小号,有着不带连接符和年月的新浪或是搜狐邮箱。他们是第一代刚毕业进公司就一人一台电脑的新人类,他们积极推广着中国的网络运动,他们更热衷于培根路和玉林的小情小调小酒馆。

    猴子说,76年绝对是个界限,76年出生的mm是最难泡的,你73年的江树要最后能把76年的萧萧搞定,给你写书。猴子说76年以后的比较好上手,不跟你计较什么名分地位,高兴就好,拿不下就换叫。

    因为,76年的mm通常只有春天、只有盛夏,而没有秋实和冬藏。

    董事会推迟了一天在公司召开,在陈盛的强烈要求下,我邀请了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王律师列席参加。关于王律师的列席资格,陈盛的理由是充分的,希望遵循着法律规程修订出更为规范的公司章程。

    我私下里对柳胖胖说王律师是陈盛老婆的同学,最好不要参加董事会。柳胖胖说没关系,陈盛实在要坚持就坚持吧,反正董事会成员我们2比1领先,董事会会议人数我们3比2领先,一个王律师激不起多大的风浪,只要刘禾不叛变就可以了。

    说起刘禾在买车问题上的叛变,柳胖胖心有余悸“真是个商人,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我笑“刘总脱裤子有多快?”

    柳胖胖一听懵了,然后哈哈大笑说:“我没见过,但是肯定比我快。”

    仿佛是个预兆,注定这是个不平常的董事会,不到半个小时,停电了,自备的发电机无法支撑空调。怕冷的柳胖胖力主找个茶楼继续会议,陈盛则坚持就地继续开会,说这点冷算什么。柳总的脸一下暗下来,我和刘禾连忙打圆场,说电脑和打印机必须用电,最后折中到刘禾的家里继续会议。

    柳总把翻印的03年销售计划发给大家,一口气讲了两个小时。陈盛听得磨皮搽痒,终于打断了柳总的慷慨陈辞:“我说柳总,我们今天是开董事会,你讲的这个好象应该是业务会的内容,不大合适吧。”

    柳总把白眼一翻:“陈总,我有两个观点:一、你打断我的发言是很不礼貌的;二、销售计划是明年公司最重要的一环,营销决定一切,不把销售任务搞清楚,其他都是空谈。”

    陈盛说:“我承认打断你很不礼貌,我只是想提醒你耽搁我们的时间更不礼貌,另外,我不认为销售是公司最重要的一环,我认为新产品开发才是公司利益最大化的源泉。”

    柳胖胖一手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点燃一支烟“啪”的一声把zippo关上,眼睛竭力一眯,努力挣脱熏眼的烟雾说:“你的新产品计划也在我们这个销售计划中。”

    陈盛的谈功稍微差了一些,我心中暗想,下次做销售经理培训时,一定要把这段对话翻个版本作为案例。陈盛在打断柳胖胖的讲话后,并没有组织合理充分的论点和论据,反而被柳总的话题牵着鼻子走,这在谈判时是非常被动的,是个大忌;此外,陈盛在对话中用“我”而不用“我们”这在谈判中常常会被其他人下意识地认为是偏离实际的主观判断。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以专业眼光预测陈盛决不是柳胖胖的对手,至少在口舌上。

    同时,我发现刘禾不发一言,也不理会争论,在笔记本上自顾自的记着要点。刘禾感觉到我在看他,抬头瞄了我一眼,很诡异。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认定这才是主角,我倒要看看这江鲨什么时候才肯浮出水面。

    白天处理日常工作,晚上开会是嘉熙公司的传统。等三个老总做完述职报告和明年规划已经早过了零点。我匆匆宣布休会回家,明日继续。下楼的时候,我听到王律师对陈盛说明天不参加了,这会太伤神又没事干。陈盛说王律师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参加。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多,萧萧还在呼呼大睡。回来两天居然还没亲热过,我咒骂这个冗长的董事会。前天萧萧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那是我在还从北京连续开车二十小时到上海的瞌睡债。萧萧说我睡得比猪还猪,看到她上床我很高兴,一口气把她压在身下也没脱内裤,夸张地比划了几个**动作就睡着了,老沉。我一脸茫然,一点回忆不起来,我说我有这么色吗。萧萧说:“你才知道你色,经常睡到半夜突然就会从背后抱着我的胸,对着屁股就摆动几下,好几次以为你想要,谁知道你在睡觉。”我邪邪地笑,那是条件反射,谁让你长得这么让人冲动。

    昨天晚上开完会本来想大战一把,彻底解决掉这一个多月来困扰在额头上的疙瘩。结果还在洗澡就接到了柳胖胖的电话,一聊就是一个小时。

    柳总说:“刚才给刘禾家里打电话,结果占线,估计是陈盛在和他通话。”

    柳总很担心明天的会议徒生变卦,我们仔细分析了形势。柳总肯定是自己提名做董事长,陈盛也肯定自己提名做总经理,但这次的总经理是真正意义上的总经理,会统管全局。陈盛如果当选总经理,那么柳胖胖关于销售的一切方针政策还需要陈盛批准,而陈盛只需要每季度象柳胖胖述职一次就算走完过场。

    我劝柳总放弃董事长的虚名,任总经理才能自主经营,按照我们设定的构思运作公司。柳胖胖断然否决了我的提议,说出道以来就从来都做董事长,董事长是法人代表,绝对不能放弃。柳总说:“江树,如果我当了董事长再提名自己做总经理,刘禾会不会支持。”

    我觉得这招太贪,而且也太急了。刘禾脚跟未稳,肯定是以平衡做为第一原则。他会支持你担任董事长,也会全力支持陈盛担任总经理,这样才能平衡,他的作用也就最为关键。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个五行生克制化论,说的就是不管做皇帝做大臣还是当平头老百姓,都要懂得平衡外力,才能自保。所谓联纵之术,所谓中庸之道都是讲的这个道理。刘禾是个老鬼,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柳胖胖又说:“那我先当董事长,大家签字生效后,我不提名陈盛任总经理,我提名刘禾再提名你,又会如何呢?”

    我提醒柳总别想得太简单了,你根本就没有控股权,你做事要没公心,两个人联手分分钟让你下课。

    柳胖胖说:“你去给刘禾去个电话,好好劝一劝,支持我当总经理,我等你电话。”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住公司。”

    柳总很守时,非常讨厌迟到,而作为胖子又免不了贪睡,因此时常住在公司。我飞车赶到公司的时候,他还扯着响鼾。刘禾没到,昨天跟我聊到三点多估计还和柳胖胖又通了电话,现在多半也在家睡觉。陈盛的蓝鸟停在楼下,要么是早到了要么昨晚也住在公司。左右打望了半天不见人影,找负责考勤的腾厂长一打听,准点上班的陈盛下车间看生产情况去了。

    展厅兼办公区乱哄哄坐了几个看报聊天的人,都是前一周公司招聘的销售经理,一帮人经过了初试复试最后柳陈刘分别面谈后确定了这6个,加上刘禾带来的一个助手,七个人无所事事等着定薪等着定职等着定岗。左右无事,我把一帮人召集在一起,索性做个规范的销售培训。

    销售培训是我的长项,这几年来平均每周要做一次常规培训,还经常应邀给企业做一些电子商务有关的培训,外快没挣几个,饭局倒蹭了很多。在江总、江经理、江老师三个尊称中,还是做老师最有成就感,特别是漂亮mm软软地叫一声江老师再请教两个问题,那感觉真是好,难怪有那么多人好为人师。可惜这7个全是男性,年龄比我大小一两岁,都是老黄瓜老油条的一路货,多半讲不出什么神采飞扬出来。

    中国人做管理通常是对人不对事,先不问绩效,而是看下属是不是在偷懒。我在做上司的时候尽量避免对人不对事,但在做下属的时候,还是努力把自己打扮得非常忙碌,没事也偷着忙。在企业网的时候,老板就经常看到我接电话都一路小跑,每餐要吃5小碗米饭,想当然地认为我非常敬业,在我业绩优秀的前提下破例三个月内升了我两级,不到半年又要升我做地区老总。我妈要知道我的评语是非常勤奋的话,绝对会认为是我象对付我的女朋友一样用甜言蜜语蒙花了领导的眼睛。

    嘉熙公司是管理不错的私营企业,不过仍然没有跳出这个***。事实上,柳总很敬业,陈总也很敬业,不过看起来还是我更敬业,这是大多数人的判断。李嘉诚说做事先做人。我是这话的得益者。

    我不能让自己闲着,我要让自己主动地工作。果然,陈盛不久就到旁听我的培训。悄声说培训结束后找我有事。

    昨晚陈盛与刘禾的确通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后来刘禾与我通话中承认陈盛在竭力地拉他保总经理的位置。不等我抛出柳总的意图,刘禾先问我该怎么办。

    刘禾是个老鲨鱼,节约所有的能量让一帮自以为是的大鱼先斗个你死我活再来收拾残局。鲨鱼,总是要吃肉的。

    我没有正面回答刘禾,我讲了一通大道理,慷慨地说明一个企业领导者应该具备的各项素质。然后丢出一团迷雾:“假如我的观察不错的话,你做总经理更适合。”

    刘禾不上我的当“我刚到公司,什么都不了解,也不想扮演夺权者的形象,陈盛、柳青松做这个位置都适合,你觉得呢?”

    我意识到刘禾在通过我试探柳胖胖的意图,我再打迷踪:“如果公司只有一个陈盛一个柳青松,那么他们是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当然人选。但是,他们两人有矛盾,特点又鲜明,如果只有一个老大,你觉得谁更合适?”

    刘禾沉吟了半刻,说:“当然是柳总更合适,但是”我连忙打断话头,不让他继续但是下去:“但是他们两个有矛盾,因此你要调和,所以你会投柳总做董事长陈总做总经理是不是?”刘禾答是。

    我说:“刘总你不是在做企业,不是以股东的身份在决策公司的大政方针,你是在对人不对事,你是在搞平衡做交易,是不是?”

    刘禾被我呛得无言以对。

    在谈判节奏的把握中,一连串的设问句通常有出其不意的优点,可以牵着对手不断答是,从而进入到本方的圈套中,最后被迫放弃立场,这是我多年谈手的经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仅仅是谈判中的过度环节,雏儿常沉湎于劝说之中,还自认为功效良好。真的高手是用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的手段。我初步判断陈盛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这是小人喻以利之功,因此,我避实就虚,用一大堆真善美的辞藻逼得刘禾做君子,看着利益也不能动手。

    我感觉刘禾下不来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迅速进入到我的套路:“所以总经理的人选应该是你,你冷静、客观、公正,而且初来乍到没有派系。柳总宁愿服你也不服陈盛,陈盛也同样宁愿推你而不愿意推柳总。你要平衡你就做总经理,你要想公司顺利发展你就做总经理,你要大家不至于内耗而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你就做总经理。当然,你要四平八稳地做好人,你就还是推柳总做董事长然后再推陈总做总经理,再冷眼钓大鱼吧。”

    说到这里,我自觉语言已经到位,效果已经出来。刘禾答应郑重考虑人选,但自觉做总经理还是不合适。

    我想不能太急了,张弛有道,还是让刘总缓口气想一下,毕竟不能让他自己感觉是我说服了他。人,都有逆反心理,我越是说他做总经理理所当然他就越要考虑他能不能坐稳总经理。动摇他和陈盛之间可能形成的联盟,我想我是已经办到了。

    放下电话,我松了口气,觉得宝刀未老。隐隐中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是否把自己表现得太过聪明了,刘禾的肚子里能不能撑船?

    王律师赶到公司的时候,董事会刚刚开始继续召开。王律师用眼神招呼了陈盛,陈盛长看了一眼,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今天的议题是选举董事长并根据董事长的提名决定总经理人选。没有过场,刘禾说:“我提名柳青松担任董事长。”柳胖胖仰靠在沙发上,说:“我同意本人担任董事长。”然后把身体前倾,喝了一口茶,拿出一支白娇,把弄着zippo,没点火,直直盯着陈盛。

    陈盛瞟了一眼王律师,又看了看我,感觉气氛太过凝重。要过柳总的一支烟来,又拿过我的打火机,颤颤地点着了,低头沉思。

    我很清楚,陈盛在走过场,他的肢体语言是说明书,他已经妥协,他只是借用耽搁这一两分钟时间保持他的尊严,同时让柳总认为他陈总是给在给面子。上午培训结束的时候,陈盛和我小谈了半个小时,表明了维持现状的意思。他认可柳胖胖做董事长,同时坚决要继续担任总经理,他跟我分析了柳胖胖的性格特点,最后他说:“柳总管销售非常适合,但管理工厂方法太简单粗暴,他做总经理绝对不行,我不放心。”我试探着问刘禾做总经理的可能性。陈盛说:“其实刘总和你都可以担任这个位置,都比柳总强,以后我们要读书、要出国、要做新项目,你是最好的人选。”

    陈盛掐了烟,平静地说:“我提议我担任公司董事长。”

    这一变化,不仅出乎我和柳胖胖的意料,也让刘禾大吃一惊,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陈盛,用眼光质问陈盛的变招。柳胖胖和我交换一下眼神,我斜瞟了王律师一眼,告诉柳总可能是王律师的授意。

    王律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冷着脸,看着茶几上的杯子,顺手抖了一下烟灰,又恢复了一惯靠背的坐姿。王律师的坐姿代表着傲慢,代表着胸有成竹。我肯定他们之间做过长时间的沟通,老谋深算的不是刘禾,而是这个有全家人都在政法系统的讼棍。我漏算了他。

    赵治勋的棋善于治孤更善于形式判断,总是在一味地抢占实地而不理会对方的大模样,冷静地形式判断后,在局面落后的情况下丢出一个个深水炸弹,即使局部成活也往往能搅乱局面,形成细棋后赢得先机。在与武功正树来势汹汹的宇宙流对决中保持了绝对的高胜率。

    柳胖胖要求暂时休会,要与刘禾私下沟通,陈盛没有异议,表示也要私下沟通。王律师拖住我要下盘围棋,说早听说我的棋力非凡,要对决一把。我知道王律师不给我与柳胖胖沟通的机会。心中暗暗骂道走什么过场,纯属表演性质,你的目的就是让今天陈盛得到柳刘用总经理的支持权换董事长支持权的承诺。

    王律师不是正宗的统招本科,读了中央党校的函授本科后现在川大不脱产的nba在读。用柳胖胖的话说不是学院派而具有实战的杀敌本领,我说那叫讼棍。棋如其人,王律师的棋不用定式,一上来就是凶狠地绞杀。我打过名人的谱,也背过几十个定式,不过在茶园的坝坝棋经历让我清楚对付无理手的方式就是坚决地乱战。成都草莽高手廖四鸣曾给我讲过业余棋手别用书上的定式,而是要用江湖棋的三个打两个,七个打五个的实用定招,更加凶狠地杀戮。

    王律师的棋力是用一个子一块钱的赌局换来的,不会轻易地弃子,更见不得我初具规模的模样,多方开战,全面开花。我暗暗退让了实地,埋下了若干个官子便宜,不动声色地放过了他的大龙。

    不知何时柳陈刘结束了个别交谈站在身后旁观棋局。柳总说:“应该杀大龙,下得太软。”

    既然柳胖胖有心情看棋,说明他们都已经妥协。我开玩笑地说:“你以为都是你,在北京下棋的时候,吃了我两块棋还不准我推盘认输,非要再杀两块棋,还要收完官子点数。”

    柳总哈哈大笑:“这叫不准投降,缴枪不杀在我这里行不通。”

    我注意到柳总说这话的时候,陈盛明显得撇了撇嘴,闪过了一丝冷笑。

    接下来的董事会开得很顺利,陈盛保留自己的董事长提名,还是投了柳青松的票。这样,柳青松得到了全票通过。柳青松作为新一届董事长提名陈盛担任总经理,也无意外地全票通过。看起来,事情就这样简单过去。

    王律师打了个哈欠,说今天可以早点回去,邀约我再下一把,说要成功复仇。我欣然同意,想着这一把给他修个飞机场给他看看,再不留面子了。

    围棋是个好东西,棋输了棋盘在,不服气就再来。董事会就没这么简单了。陈盛提出任总经理要保证十万的年薪,几百万资产的公司年营业额过千万,十万的薪水很合理。柳胖胖说你是大股东赚了钱也不会少分,要那么高的工资干什么。陈盛急了,说权利风险应该和收益成正比,经营权和所有权是两回事,柳总你不要偷换概念。柳总被噎得没话说,拉了我中断棋局去做总经理聘任合同。

    柳总闷在房间里生气,说:“你看,我说陈盛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就不应该让他做总经理,这个人考虑的是个人得失,忽视公司利益。”我埋怨柳总贪图董事长的虚名,而将总经理的实权拱手相让。柳胖胖坚持没错,说不可能让陈盛当董事长管公章,什么时候让他把公司卖了都不知道。

    柳总说把聘任合同做得苛刻一些,最好吓得陈盛不敢接招。我说怎么写,柳胖胖说年薪十万没问题,但把回款任务定到3000万,完不成就倒扣。

    说完,柳总又突发奇想:“你觉得我们竞标担任总经理怎么样,谁定的回款任务高谁就当选,以我们在公司的股份做担保,保证完成一定的利润额。”

    我不置可否。柳胖胖自我感觉良好,兴冲冲找刘禾去沟通想法了。留下我独自对着电脑发呆。

    董事会开得我喘不过气,我的思路完全根据柳胖胖在不停移动。真***累啊。孔子说劳心者治人,这劳心真比劳力累多了。这几天就象是打仗,我多少有些后悔到嘉熙来上班,搅在这局中不能脱困。孔子说三月不知肉味,我想我也算差不多了。我对柳总说今天太累我回家去做聘书。柳胖胖断然否定说一定要一起做。我急了,再憋我要出毛病了,我要回家做,做什么你就别问了。

    三环路刚通车,我风驰电掣地猛超车,发泄着莫名的郁闷。

    萧萧刚打开门,就被我死死抵在门后的墙上。我喘息着说,我要要。萧萧的热情被我瞬间点燃,疯狂地扭动腰肢,死命地撅着后臀猛力撞击我的耻骨。我喃喃地说:“江树这次出去一次没晃,真的一次没晃,我忍得好辛苦,好辛苦,你叫吧。”

    我脑子里浮现着热裤与我在d吧卫生间的翘翘屁股,浮现着电台小妹一个劈叉横身对我的媚笑,浮现着哈尔滨洗浴中心那对我百般挑逗的丰胸小姐

    我咆哮着如同寒冬的饿狼猛然看到了祥林嫂那剥豆的鲜活小孩,猛然地撕扯。我看着灯泡象女人的奶,我看着沙发象女人的皮,我看着茶几腿象我勃起的兄弟,我看着干红酒瓶的塞子象是正在交媾的性器。

    一切都那么搅人,一切都那么催情。我象炉盘上的开水壶,蜂鸣声把萧萧的呻吟压成了背景音。

    萧萧艰难地转过头来,眯着眼断续低语:“江树,我们上床吧,我想要**。”

    成都是个巨大的磁场,把融入这个城市的人们排成井然有序的磁力线。陈盛37岁,在成都呆了37年,耳濡目染的成都市井气息把他浸润成一个成都油子,尽管他不嗜烟酒、少碰麻将、早起早睡、酷爱运动、还勤奋工作,总是免不了被柳青松一句“成都式的卑鄙”而抹杀功绩。柳胖胖大学毕业后才来成都,10年后的今天也自诩为成都人,与普通的新成都人不同,他身陷赌博能自拔、踏入鸡窝能自清、好吃贪睡能守时、斗进碗出能重义,陈盛能挑出他百个毛病来还是要评价为“黄金搭档”刘禾来成都最短,9年中做了8年的it贸易,他是被迫成为成都人的,初为贪图美艳做了成都女婿,再则吃惯了川菜火锅坐惯了茶楼,离婚也离不开这个城市,刘禾宣称如果自己不算成都人真不知道应该算哪的人。不过,一口西北普通话还是让人格格不入,宾客待之。

    我四岁离开成都,十一岁又回到这个城市。初回的时候总是被老师同学认为是山里来的孩子。当我把媚气的成都口音软软地字正腔圆后,一夜之间就成都人了。陈盛视我为同类,同类总是要互相提防。隐约中,我感觉他在认真地观察我,我在工作或是电话或是谈话的时候,总是有他的人在旁边转来转去,这让我很厌烦,渐渐地疏远开来。

    带着这样的情绪和柳胖胖的授意,总经理聘任合同被我起草地很苛刻,苛刻地我可以想象陈盛看到这合同与王律师一道指点文字时的震怒。

    柳总对这合同非常满意,极力催促继续召开董事会。

    王律师又迟到了,这让柳胖胖大为光火。续开的董事会一开始就象是即将引爆的火药桶,我看看时间,感觉是在倒计时。

    陈盛显然没想到我可以把这合同搞成满满的六大页,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陈盛说:“这是我见过的最严谨的合同,比我买房的合同还要严。”言语中透露出对柳胖胖和我的揶揄。柳胖胖自顾递了烟给我,用zippo点着了火,得意地看着陈盛与王律师传递那几页纸,如同看案板上的鱼。

    王律师是专业出身,马上发现了关键部分,指点着和陈盛吱吱唔唔。陈盛的脸色越来越青,突然抬起头死盯着我。我贼一般地躲闪着眼神,很不自然,心中咒骂自己:“***老子今天怎么了,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

    柳总倒是稳如泰山,勇敢地和陈盛对视,尽管拿烟的手微微发抖,还是硬生生把陈盛的杀气顶了回去。刘禾低着头,象个没事人,抄起手看茶几上的成都商报。我知道他在装,第一版他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陈盛问柳胖胖:“这个合同是谁做的。”明知故问的他显然是想把矛头先指向我,先避过柳总这个硬手。

    柳总想都不想说:“我做的,江树打的字。”柳总向来大包大揽,不会把麻烦留给任何一个下属。我舒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陈盛要求休会,完全不同意关于未完成任务的惩罚性条款以及没有完全签字权。他很清楚,这样的总经理名不符实,何况销售掌管在柳胖胖手中,柳总故意不完成任务可以让他亏出所有的公司股份,那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

    柳总不同意休会,说老是这样休会这个董事会要开到什么时候,你不敢做总经理我来做。

    刘禾抬起头来说:“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搞得气氛这么紧张,不利于开展工作嘛。”

    我站起来直奔洗手间,算是转弯支持了刘禾一把。

    陈盛在洗手间门口截住了我,把我拉到小房间中,坐下来就直奔主题:“江树,你觉得我和柳总谁更适合当总经理。”

    我心里说当然是柳胖胖,嘴里蘑菇了半天,嗫喏着说:“其实你们两都能当。”

    凭心而轮,柳总多变,容易朝令夕改,这是他的短处,而陈盛的为人处世更为老道,看起来更全面一些。不过,柳总的坚韧和好学则是陈盛无法相比的。陈盛显然更保守一些,保守用于守业更为适合,但处于开拓期的嘉熙公司还是柳总更为合适。

    陈盛说:“这次柳总做得有点过分,我和他合作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过这么细致的合同。”陈盛摇着头继续说道:“江树,我一直认为你比较客观公正,柳总脾气很急你也知道,他喜欢赌,以前打麻将打得快倾家荡产还是我把他拉回来的。公司现在在冲锋,绝对不能让他当总经理,我承认他做业务和代理商沟通是把好手,当总经理他还不行。”陈盛说完,烦躁地抖着腿问我:“你说呢?”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陈总,我知道你反对我进入公司,但是这不成为影响我做判断的理由。”

    陈盛马上打断了我:“柳总给你说的哇?你看你看,这种话他都能转给你,我给他说过,这个问题过了就过了,不要把我的意思过给你,这不是挑拨是什么。”我没想到,这句话象捅了马蜂窝,把陈盛激得快跳起来,他的腿抖得更厉害了。

    我连忙切断陈总的话头:“陈总,你听我说,这个话我也不该过给你,这样等于是我把柳总卖了,我信任你才给你说。”我力图挽回不利的谈判节奏,用其他话题转移陈盛的视线:“其实我劝了柳总很多次,让他把董事长让出来,一门心思地当总经理,他也不是没考虑。”

    陈盛自觉有些失态,冷静下来跟我分析公司的方方面面,说明他的执政思路,陈总最后说:“我想把你从柳总那要过来,做总经理助理,在管理上你和柳总刘总平起平坐,其实你也知道,我们都从来没把你当下属看,是把你当朋友的。”

    我意识到陈盛在拉我,从平衡的处世原则上,我此时靠近他无异会利益最大化。说实话,柳总把我让进公司后,一直做他的副手,实际上是销售总监助理带一个人力资源部经理,董事会召开期间为董事会秘书,只是在名片上印刷成董事长助理,不少代理商都把我当成一个小秘书,而平时并无多大实权。

    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陈盛此时抛出的这个诱饵对我并没多大的吸引力。我是在成都长大的成都娃娃,和所有的半截子幺爸一样最初崇拜的是“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的义气操哥,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清傲。龙林最看得起我的就是当初打架宁愿挺起胸口挨刀也不撅起屁股快跑。陈总,你把我也看小了些吧。我心中暗笑,老子要当江姐,绝不做莆志高。

    想到这里,顿时觉得陈盛的形象低矮了许多,我直起腰身说:“谢谢陈总赏识,我还是和柳总配合更好一些,共同语言也多些。”为避免陈氏尬,我又说:“陈总你放心,我会尽量做柳总的工作,我们现在需要团结,象当年**打国民党一样团结。”

    陈盛叹了口气“你是仕,不枉自柳总维你一场,江树你多劝劝柳总,他只听你的话。”

    刘禾没敲门冲进来,看见我和陈盛在谈话,立刻充满了笑容,说:“都在啊,正好和你们沟通一下。”话音未落,柳胖胖也跟了进来,看到三个人都在这里,先是一楞,随即和颜悦色地说:“我和江树单独交流一下。陈总,你在这里坐,我们到隔壁去。”陈盛也做表面功夫:“这是你的房间,你坐吧,我和刘禾到隔壁去。”说罢,拉着刘禾就走。

    柳总简单询问了我们的谈话内容。眼睛闪着光:“陈盛被吓住了,我再坚持一把就肯定当总经理了,刘禾刚才已经说要全力支持我了。”柳总很兴奋:“刘禾让我注意一下方式方法,给陈盛一个台阶下。”

    此时的柳总象五岁的小孩看到家长剖开了一个大西瓜,更象是未经人事的童男子等待羞涩的少女除去最后的小肚兜,跃跃欲试却没有算尽变化。

    旁观者清,我比柳总要冷静很多,我不相信陈盛会如此简单的退却,除非他不是一个地道的成都人,勇于牺牲不是成都的气概。我奉劝柳青松再想个退路,行军行败路,多年前诸葛孔明在成都镇守一方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我给柳总提了两个折中方案:一是把公司分拆成仍然称为嘉熙公司的生产工厂和全权销售的嘉熙销售公司,陈柳各任一个总经理;二是不分拆,直接把刘禾推为总经理,柳陈平起平坐分任销售总监和生产总监,刘禾兼任行政财务总监。

    柳胖胖对这两个方案不是很热心,但表示可以考虑做为备选,关键还是如何在眼目下把总经理拿到手。

    刘禾与陈盛结束谈话后又来找我单独讨论。与我的想法一致,刘禾不赞成柳总再兼任总经理。刘禾叉着腰,很疲惫,脸上雾蒙蒙一片,看起来是长期没有睡好觉。刘禾叹口气:“我一直倡导团结进取,说实话我自己在思考,是不是由于我进来导致破坏了原有的平衡,我现在犹豫是不是不应该进入公司,让柳总陈总保持原有的格局。原来想我带着资金和一些新思想能够加速这个公司的扩张,现在看起来,第一步就这么艰难,我真想退,现在退了我和大家都还是好朋友,如果不退,老是把我推到两难的境地。江树,我太累了。”说到这里,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动了情,刘禾的眼睛有点润,晶莹碧透的象个孩子,贼亮贼亮又象个惯盗。

    我劝刘禾坚定一些,顺势抛出了我的方案,刘禾觉得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和我说定,实在进行不下去,就按我的思路走。

    董事会就象一个藏在古董盒子当中的老爷表,走走停停,就这样开了半个月还是没结果。眼看着快到25日财年结束,柳胖胖下决心要在之前结束会议,而陈盛、刘禾和我都感身心疲惫,况且新厂房已经租下来,必须尽快搬迁。最终刘禾的意见得到了统一,年前不再谈这事,元月5日一天开完。

    关于董事长和总经理的选举已经避过,先前推举柳总为董事长的决议已经作废。王律师从公司法的角度说明现在还没理清股份关系,公司章程也待修改,一切从头再来。这几天柳胖胖疯狂查阅了相关资料,亲自熬夜修改章程。

    我意识到柳陈有一定的结怨更有一定的配合,给三个老总做了一个关于管理技巧的培训。我重点讲了:维护属员自尊、要点对事不对人、鼓励属员积极参与、聆听有助激励四个基础管理技巧。柳陈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培训,觉得很有意思,也感觉对对方还没有达到对属下的管理要求,隐隐中有些客气了很多。

    在培训的练习中,三人的思路都差不多,直到这样一个练习:

    请在下列十项被认为可推动属员做好工作的条件中,从1到10排列他们的重要性,1为最重要。

    一、良好工作环境

    二、良好工资

    三、于个人问题上得到同情及帮助

    四、公平制度

    五、有趣的工作

    六、感觉为队中的一份子

    七、工作的安全感

    八、工作表现被欣赏

    九、对公司的忠诚度

    十、晋升及成长的机会

    陈盛认为是良好工资最重要,其次是个人问题上得到同情及帮助,有趣的工作排在最后;刘禾则认为工作表现被欣赏最重要,其次是良好工资和工作环境最后是于个人问题上得到同情帮助;而柳青松的答案则让我大吃一惊,与经过若干次调查研究得出的标准答案完全一致:1、有趣的工作2、工作表现被欣赏3、感觉为队中一分子4、工作的安全感5、良好工资6、晋升及成长机会7、良好的工作环境8、对公司的忠诚度9、于个人问题上得到同情和帮助10、公平制度。

    我想这次差异太大了,不能很直白地指出陈盛和刘禾的不足,同时也由衷佩服柳胖胖过人的观察能力,想了想说:“这个练习没有标准答案,只有源于美国和香港的参考答案。”然后读出了标准答案,又补了一句:“国情不同,仅供参考。”

    陈盛坚持良好工资是第一位,说这是多年的经验得出的结论,其他的无所谓这点最重要。柳胖胖则讥笑陈盛的观念落后陈旧,完全是农民心态。陈盛急了“农民就农民,我们的工人都是农民,管农民就是要用农民心态,我认为我没错。”柳总说:“所以公司在你的手上就永远只能用农民,永远都做不大。”

    刘禾连忙打圆场“条条大路通罗马,思路都没有大问题,江树不是说了嘛,国情不同,仅供参考。”我没想到这个练习又被扯到了总经理人选的问题上,连声附和,有些懊恼,培训时机选得真不好。

    尽管陈盛质疑这个培训的权威性,关于心态的调整还是有一些效果,我们四个有说有笑,还去打了两次网球,表面上看起来又恢复了平静。

    回到成都已经半个多月,现在才切实有了成都的感觉。成都是温情而闲适的,有着无数个酒吧无数个茶坊,充斥着无数个我这样的耍家,看到科华路上的怡都酒廊和良木缘咖啡,恍若隔世。

    我约章鱼在名仕喝茶。这小子开了辆奥德赛,五分钟就赶过来了。一见面章鱼就死命地拍我的肩:“你小子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今晚好好玩一把,你看,我换了大车。”

    章鱼换大车是有原因的,去年我俩带追风剑上岷山饭店的好顺酒吧喝酒,那天手气奇好,三个男的勾兑出来了四个mm,一拨人兴冲冲开了车回他哥在华侨饭店的套房,半路上被警察查出了超载,再查出了酒后驾车,最后再看我们不对劲象是在卖淫嫖娼,一个个隔离审查。幸好那四个mm有一个是岷山的房客,另外三个是她的朋友,全是有正当职业的白领,最后只追究酒后驾驶要拘留追风剑半个月,我找了朋友打招呼章鱼又给了2000元没收据的罚款这事才算拣顺。

    “嫖坏运气,赌坏品德。”我对章鱼说:“我现在不沾女人,连老对窝都不碰,只把女朋友守倒,不喝酒不打牌,连保龄高尔夫也不摸,我现在决定做一个义胆厨星,别名一个好人。”章鱼笑:“操,你***天涯处处有草,成都也有女朋友,我孤家寡人一个,你明年做好人吧,我给你送一大匾,上书‘好人江树’四个镏金大字。”章鱼歇口气又说:“你哥们***不够意思,装什么孙子。去去去,赶紧打电话找几个美女来。”

    我郑重地拿出电话,仔细地翻阅号码,美女倒是好些个,我就是不打,急得章鱼把脑袋凑过来望名思形“这个鹃鹃不错,打吧,这个domina不错,打吧,这个”

    我合上电话,抿一口茶,垮下脸来:“章鱼,咱是不是哥们,是哥们给我句实话,那天和欣欣猴子怎么啦?”

    章鱼的脸色变了,昂头朝向一边:“是欣欣,***你还是问欣欣吧。”

    我火了,这小子又跟我来这一套:“说,你tm给老子说。”我急了,把普通话说成了四川发音,邻座纷纷看过来,把章鱼搞的很不好意思。

    章鱼说,那天和几个朋友在热舞俱乐部打望美女,在舞池中碰上了欣欣一个人在疯狂摇头。欣欣那天穿了一身泛萤光的紧身短打,上面套了件只系了两三粒纽扣的男式衬衫,很性感也很惹眼。章鱼说当时以为是嗨药妹正在发情,几个朋友都想勾兑。

    章鱼咽了口水,喉咙还是发干,又猛扯了口茶接着说,跳恰恰的时候章鱼正好与欣欣搭档,欣欣跳得很疯,扭腰送髋幅度很大,好几次碰到了章鱼的关键部位,坚硬中的章鱼正想开口勾兑的时候,欣欣主动贴过来抱着他跳起了慢舞,欣欣在他耳边第一句就是:“帅哥,想不想和我在卫生间做一把。”说着把章鱼的手引到衬衫后摆遮挡的后臀上。

    欣欣和章鱼约好一点钟在门口等,章鱼回到座位上时,另一个朋友悄悄说刚才和欣欣跳的时候,欣欣也让他摸了,也问过敢不敢在卫生间做。章鱼认定欣欣是吃了摇*头*丸药劲上来在发春,把那朋友按在座位上独自去赴约。走到门口欣欣果然在等他。

    章鱼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喝了口水,点上烟:“操,这时候我才认出来她是欣欣,就是你那次在老船长和热裤闹事见过面的。当时哪管这么多啊,我装着没认出来,想到这丫头吃了药也准认不出我,拉了她就上车,想在车上玩一把,结果你那同学猴子冲过来就开打。”章鱼说“我哪知道欣欣是猴子的女朋友,我喊欣欣说我是章鱼是江树的朋友。一脚把猴子踹到地上,谁知猴子急了,冲进d吧抓了把蛋糕刀就给我捅过来。”

    我打量着章鱼形态举止都很正常,想这小子不会是个孬种用屁股挡刀吧“伤哪了?”

    章鱼说:“要伤了这事不就闹大了,他一刀过来刺穿了皮夹克,正好在肋骨和手膀子中间。”章鱼比画着左边躯干和手的空隙“我一扭腰发力就把刀给他拍下来了,猴子一楞神扭头就跑了。”

    章鱼一摊手“完了,就这么多,后面的你都知道。”

    这事情没办法对质,估计除了章鱼外,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吃过摇*头*丸的人做事象在做梦,梦醒了能记住一些也能忘记一些。关键这事太生猛,我想还是装糊涂吧。

    只是不知道明天和猴子下棋吃饭怎么说这事。还是装糊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