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青蔷天 > 番外修改版卷四77对弈

番外修改版卷四77对弈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修改版 卷四[77]对弈

    沈紫薇的死、锦粹宫的付之一炬仿佛是在为着接下来的一连串灾祸,做出一个鲜明的预告似的,靖裕十八年的正月才过了不足十日,内廷便忽然传来消息,说靖裕帝病倒了。病势似乎颇为沉重,太极宫内日夜都有御医供奉往来不息。新登位的沈皇后衣不解带寝不安席,亲自侍奉汤药;而后宫其他妃嫔姬妾,整日里三三五五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休。

    朝堂上的则是另一番景象。以内阁次辅陆焕为首的一干赞成“废储改立”的臣子们本来声势颇为雄壮,****之间忽然销声匿迹了。相对的,本因废立之事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内阁首辅李大人,却仿佛突然间年轻了二十岁,老当益壮起来。

    “本来么,自古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废贤立爱,均是亡国之兆。”不愧是有名的“大嘴阁老”御赐的金拐往地上一杵,便侃侃而谈了。

    李阁老正意气风发,两班群臣中,不知是谁,忽然不冷不热说道:“大人,您的意思难道是说陛下做出了‘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废贤立爱’之事,因此因此遭‘天谴’么?”

    那“天谴”二字,说得极低、极含糊,可满朝文武,哪个不是精乖的狐狸?自然人人心中雪亮。李阁老一惊,登时便把接下来的一番大道理通通咽了下去。毕竟,皇上还是皇上。若他忽然又好了,听闻自己口口声声出言“诅咒”岂不令他半生的努力毁于一旦?

    朝堂上立时便是一片肃然。人人四顾,却统统缄口不言。

    ——若皇上好了,活过来,自然一切安稳;可若他熬不过这一劫,若是真地有什么“天谴”那这天下,又将是怎样一番局面呢?

    ——以这煌煌宫苑为棋盘。以各自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为棋子,拆长扳断,争一个你死我活血肉横飞吧!

    ——这边是我,那边是你,来下一场好局。

    ***

    “王善善,你越发没王法了,是不是?”在这宫中。胆敢直呼御前总管大人名讳的人,屈指可数;可老太监张淮却无疑是其中之一。凭着他的年纪,凭着他在这宫内六十年的岁月,给他老人家指着鼻子骂,王总管连一点脾气也没有。

    他只有陪上一副笑脸,说道:“张公公,您说这话,不是叫善善做不得人么?”

    张公公“哼”了一声。责问道:“太子殿下驾临,你却推三阻四——还想好好做人不成?”

    王善善的脸立时便难看之极,口中道:“张公公,我哪里敢啊皇上的旨意您也知道,他御体违和,此时‘二龙相见’。颇有冲犯之厄啊!”“哼,那真地是父皇的旨意吗?”立于一旁,面容沉静地太子董天启,忽然开口。

    王善善一缩脖子,轻声答道:“自然的,奴才怎敢假传御旨”

    董天启不言不语,负手在后,遥望数丈远外,太极宫的第一重殿门,冷笑道:“孤怎么听到了一个消息。却说却说父皇其实业已殡天。你们密不发丧,乃是别有所图。意有不轨”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善善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紧紧扯着董天启明黄衮袍的衣摆,哭嚎道:“殿下啊!您千万不敢听信小人之言哪!此种赤口白牙的诅咒,真真该天打雷劈的!陛下明明明明尚在人世,只是只是略染小疾罢了,您这样这样实在是”

    董天启又是一声冷笑,双手扯住衣摆,用力一夺,将王善善差点摔了一个踉跄。口中却道:“小疾?若是小疾?太医院地十二位供奉统统进了太极宫,怎么到了此时此刻,却还不见一个人出来?”

    王善善一呆,登时语塞。

    董天启再不理他,径直向殿门而去。王总管自尘土中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口中喊着:“殿下,不可莽撞!”

    却冷不防一旁的张公公打横里伸出一拐杖来,又将他绊倒在地。

    ——董天启大步流星,当先而去;王公公跌坐在台阶下,不住叫嚷,呼天抢地,可又有什么用?

    一重殿门前守卫的是吴良佐死后,暂代了御前侍卫统领一职的齐黑子,他连忙赶过来拦在太子殿下身前。可还未及开口,董天启已狠狠瞪向他,怒道:“孤是太子,你敢犯上?”

    齐黑子毕竟不是吴良佐,虽一样忠心赤胆,可被这年纪轻轻却目光如电的太子殿下一瞪,身子也不由畏缩了一下。

    董天启不待他反应过来,手一挥,已隔开他伸出的手臂。齐黑子还待想说什么,却已晚了,只有原地跺脚而已。

    “子要见父,臣要面君,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有什么资格阻拦?”

    没有人能够回答。

    ——终于,又踏入一层殿门,却看见从屏风后面,盈盈转出个人来,形容颇美,却满面憔悴。立在那里,幽幽望着他,轻声道:

    “他们是拦不得你——那我呢?”

    董天启只觉得胸口一紧,有什么东西火辣辣的烧在那里。是她,是她终于逼你出来了,沈青蔷。

    “母后,”董天启笑了,一笑、露出两排雪白地牙齿“原来是您,儿臣有礼。”

    说是“有礼”却身形不动,不叩、亦不拜,只是笑。

    “太子殿下来得正好,本宫还想请问。碧玄宫里的那两个妖道,此时身在何处?”

    董天启地一双眼微微眯起,笑道:“皇后娘娘不、也许该叫您‘白妃娘娘’才是,您说谁是‘妖道’?这话实在有趣得紧——儿臣却听不明白了。”

    沈青蔷微微咬了下嘴唇。

    太子殿下续道:“如果‘孤’没有记错的话,娘娘您才是从什么幽暗见不得人的地方,到这里来的吧?这‘妖道’二字从您口中冒出来,也真真可笑。呵呵”沈青蔷眸光似炬,却依然轻言轻语。叹道:“你都知道原来如此。”

    董天启恨恨瞪着她,那样小巧地手,那样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肢,那样冷的表情她不认他,无论他怎样求恳,都不愿施舍半缕温暖地眼光。她说沈青蔷已经死了死了?难道一个“死”字,以往那些快乐和忧伤的岁月。便一了百了了不成?

    “白妃娘娘,请您让开吧。儿臣要入内给父皇问安了。”

    沈青蔷微微垂下眼帘,说道:“太子殿下,陛下不能见您,请您回去吧还有,请殿下替本宫传下令去,碧玄宫地邵、崔二位妖道,进献红丸。致使陛下染恙,实在罪无可恕,当速速捉拿才是。”

    董天启此时已是恨极,她怎么可以那样的轻描淡写?那样的镇定自若?

    只听沈青蔷顿了顿,再次重复道:“太子殿下,您请回吧。”

    董天启干笑两声。却向前踏出了一步,斩钉截铁道:“母后,父皇已经死了,是不是?”

    沈青蔷依然神色凝定:“殿下,请勿妄语,还望谨慎为是。”

    董天启又向前踏出一步,冷笑道:“我就是‘妄语’了,那又怎样?我还想问你呢,白妃娘娘,您擅自闭锁太极宫。不准众人出入。究竟该当何罪?”

    沈青蔷忽然叹息一声,一直隐于袖内的素手微翻。寒芒立现——在她手里,赫然握着一柄出鞘的匕首。皇后娘娘轻抬凤臂,刀尖直指喉管,虚点在肌肤上,缓缓道:

    “殿下,您既然不信本宫所言,那也没什么,您请进吧不过,在您迈过这道殿门地那一刻,便是本宫血溅五步之时——本宫既有负陛下所嘱,自然也忝居人世。”

    董天启迈出地步子立时僵住,只听见满口地银牙咬地咯咯作响,冷冷道:“你真地以为真的以为我还在乎你的死活么?”

    沈青蔷的声音也微微有一丝颤抖,却忽然拔高了一层,斩钉截铁道:“死一个苟活于世的女子,太子殿下自然不会在乎的只不过、只不过这逼死母后之名,留诸青史,不大好听罢了。”

    ——董天启望定她,心中有恨、有怨、有怒更有几难自抑的哀愁。

    “你狠!”他拼命压低了声音,咬牙道“沈青蔷,你以为我真地不敢杀你么?我恨不得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呢!我真想剜出你那颗心来,看看它究竟是不是是不是铁石铸成的!”

    ***

    沈青蔷定定望着董天启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方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是八风不动的神情。她缓缓转身,将匕首收回袖中,伸出手来在心口上轻轻抚过——那只手滑落下来,紧紧攥住。

    现下没有时间给她解释,更没有时间用来倾诉和回忆,她已走上了这条路,就注定一关一关闯下去,再也不能回头。

    沈青蔷轻移莲步,转过屏风,向内殿而去。一进门,赫然却见十二名太医齐齐站成两排,二十四只眼睛统统落在她脸上,目光灼灼。

    为首的太医令唐豢当先说道:“娘娘,此时太子殿下是否就在殿外?娘娘为何不宣他进来?”

    沈青蔷淡淡道:“陛下数日前便有言在先,二龙各居其位,不得相见。本宫只不过奉诏行事罢了。”

    唐豢道:“娘娘,陛下此症危急,即使不能宣见太子,也应当立即汇集百官、商议对策才是。”

    青蔷却置若罔闻,只道:“既然陛下病症危急,诸位供奉不好好想一个方子出来,反而聚在这里责问本宫的行止,这又是何道理?”

    唐豢立时语塞,直气得脸色紫涨。沈青蔷不再理他,径直走到御榻边上,帐中躺着地那个人,头上、手上扎满了寸许长的银针;隔了许久,胸口才微微起伏一次——靖裕帝还活着,却只是活着而已。

    唐豢咬牙奔到榻前,一双眼幽幽似装着鬼火,话中之意丝毫也不客气:“皇后娘娘,此事干系重大,绝不是您说怎样,便能怎样的。”

    沈青蔷朗然道:“唐大人,的确如此。事关万岁安危,自然不可轻忽——但,万岁有诏予我,本宫不过奉诏办事罢了。”

    太医令不肯放弃,追问道:“敢问娘娘,诏在何处?”

    沈青蔷猛然回过头来,对他森森一笑:“万岁的‘遗诏’,太医令也有‘兴趣’不成?”

    ——唐豢哑然。其余的十数名供奉更是个个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自摇头而已。

    沈青蔷深吸一口气,续道:“尔等从医,自当以万岁的御体为要,余下诸事,便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了”

    唐豢恨恨答道:“娘娘教喻的是,”却犹不死心,又道“那可否请娘娘颁一道手谕,令微臣随行的弟子们可以去往太医院取些药材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沈青蔷点头道:“那是自然,本宫准了。你将所需之物以纸笔记录停当,本宫定当遣人为大人去取。”

    唐豢再也按耐不住,当即怫然变色,道:“娘娘,微臣敢问,您将臣等扣于此地,究竟意欲何为?”

    沈青蔷不急不恼,反而微微垂下头去,唇边溢出半片笑晕,回答:

    “陛下若有什么万一,本宫自会带着你们十二位大人,一体相从于泉下——唐医令,本宫地‘打算’,不过如此而已,你可听明白了?”

    ***

    沈青蔷长舒一口气,却半刻也不敢停歇。她昂首步出内殿,只觉得两个肩膀僵硬如木,几乎已没了知觉。

    玲珑自帘后转出,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娘娘,办妥当了。”

    沈青蔷微微点头,取出那柄匕首,以宽大地衣袖掩住,递在她手里,口中道:“好这个给你。”

    玲珑犹豫着想接,却又推开,口中道:“还是娘娘拿着吧,说不定有用的”

    沈青蔷一笑:“‘以死相逼’这一招只能用在太子身上,也只能用这一次罢了我不再需要这玩意儿了?难不成留着自裁么?”

    玲珑倒笑了,接了过来,妥善收好。续道:

    “奴婢多买了几个人,叫他们放出风去,只说是求神祈福地办法。王公公果然病急乱投医了,二话不说,便叫人赶置银红宫灯,最晚明日,便能在宫城的九门上统统悬挂起来”

    青蔷又一笑:“玲珑,多亏有你。”

    玲珑也是一笑,那笑容却倏忽变成了伤感,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可是娘娘真的有用么?”

    沈青蔷笑容不变,却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呢,也许吧陛下眼见是挨不了几天了;各尽人事,但凭天命罢了”

    ——曾几何时,你曾对我说过,若我想要见你,便在我住的地方悬上一盏彻夜不熄的明灯。那样,无论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一定会看到,一定会来的。

    青蔷不语,将手伸进袖中,抚摸着那个细细的金镯。

    ——你曾经自绝地中将我救起,也曾经陷我于更大的绝境;那么这一次呢?你是我的救星,还是催命的天魔?抑或者,我们,便从此永远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