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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决战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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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城楼

    孙尧安悠闲地坐在特制的软榻上,左右则是二十余名负责城防的主要将领。“来,吃吃吃。”孙安举起筷子,指着满桌子的美食说道。洛阳的城防布置本就极是详尽周密,他只花了一两天工夫,便安排好了各项事宜。杨诚还未开始攻城,空闲下来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要宴请各军将领。席间他根本不提半点军务上的事,只管与众将海阔天空地胡吹神侃。各军将领大多替换,这些新提拔起来的将领们却也不知道孙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开始极是拘束。这样的宴会举行了数次后,众人倒是有些放得开来,在孙尧安临时设在南城楼的住所里夜夜笙歌,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袁翰仍然是之前那副模样,不过却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他除了负有监视孙尧安的任务外,自己也想见识一下他到底有水斤两,可是这些日子下来,他已经有些头大了。除了第一天雷厉风行的撤换将领,安排布置之外,其他时候的孙尧安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特别是他数次打算派兵出洛阳受阻后,更是没了一点样子。每天两三次听取最新情报之后,其他时间他几乎都在酒宴上。若不是担心震动军心,他几乎都想要向郑南风作出临阵易帅的建议了。

    醉眼惺忪的瞄了一眼略有些焦虑的袁翰,孙尧安嘴解露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容。他这几天倒不是借酒浇愁,更不是因为权力受限而故意消沉。他实在是闲得没事做了,除此之外他简直找不到其他可以消磨时间地方法。以洛阳这样的坚城,兵精粮足,布置防御对他来说根本用不着动什么脑筋。要他去逐段巡视城防?有他几个指派的几个值得信任的将领便足够了。反正没事。他不如借此拉拢众将,更可以向郑氏示威,或可让他以后地行动不那么束手束脚。

    杨诚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孙尧安暗自想到,脸上不由有些意味索然的神情。单是防守洛阳的任务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了,从之前获得的情报来看,杨诚带来的军队甚至还不到三万,他又送上了四五十万的饥民这个大礼。说不定杨诚还没攻到洛阳城下,便已经被拖垮了。郑氏限制他不能出城,那他当然就无事可做了。

    从内心讲,孙尧安对郑氏是极其失望的。本来一副大好的形势,竟然能搞成现在这副模样。对于他的诸多策略又犹豫不决,郑氏也不过如此而已。守住洛阳对他来说虽然毫无悬念,但郑氏未来之路却也让他不抱什么希望。就算一时耗赢了朝廷,但却再难有争夺天下的可能,预计中数个月地坚守,足以让对手吞并蚕食郑氏除洛阳外的所有领地了。

    虽然看到了郑氏的灭亡,但他却无可奈何。除了依附郑氏外,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路好走。打下一片地域拥兵自重?以他现在的兵力和人望,又没有各地世家大族的支持。那绝对会死得很惨;转身投靠朝廷?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朝廷如今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更何况数度败于杨诚手下,已经被他视为奇耻大辱。战士的高傲让他绝不可能在一次胜利都没有获得的情况下低头。汪甫业倒是劝他一起去做马贼,做草原上最强大的马贼,可这离他地梦想实在相差太远了,即使是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步,他也不愿意做出这一选择。

    唯今之计,他也只能先守住洛阳。然后走一步是一步了。郑氏此次用他。其实也是在极度慌乱之下无奈作出的选择。若是成功守住了洛阳,他恐怕又会被晾一段时间。又或是被派出应对最强大地敌人,逐渐被消磨殆尽。因为关中那一次的劣迹,郑氏已经不太可能真正接纳他了。这或许就是报应,早知道当初一刀结果了郑仕明,现在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呜”低沉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在一个个烽火台的接力下传遍了整个洛阳。

    这是发现敌人时才会吹出的号角声,宴席中地众人虽然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但一闻此声,却皆是一惊。意外地被提拔地他们,早就想在这场拥有巨大优势地战争中表现一番,稳固这平时只能出现在想像中的地位。对于敌人地进攻,他们也如同百无聊奈的孙尧安般极是渴望了。一个,两个,绝大部分将领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迈着踉跄的脚步想出去看个究竟。

    “干什么!”孙尧安大声喝道:“都给我坐下!能有多大的事?来,继续喝!”

    “孙将军。”袁翰轻咳了一声,见孙尧安竟然置军情而不顾,便再也忍不住了。“敌人来犯,岂能继续饮宴?这几天孙将军也该够了吧!”袁翰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着难掩的不满与愤怒。虽然他并不是郑氏成员,但多年的生活已经让他完全与郑氏融为一体了,他当然不容许孙安如此将郑氏的存亡视之儿戏。

    孙尧安极是放肆地以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袁翰所立之处,轻笑道:“遇事不乱乃为将者最基本的素质,若有敌情自然会有专司之人前来禀报,用得着将帅亲临吗?袁先生不会连这些都不懂吧。军中之

    我决断,不知兵者就用不着妄加干涉吧。”

    这番话说得极是无礼,袁翰脸色也不禁为之一变。在郑氏内部,即使是郑南风也要尊他为二兄,何曾有人敢如此冒犯他。“哼!”冷哼一声后,也不知道袁翰心里怎么样的,竟然没有再加反驳,只是闷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孙尧安。

    得罪就得罪了吧。似乎终于释放出了长久的压抑,孙尧安地脸上不仅毫无悔意。反而现出一丝轻松。他的游骑遍布在洛阳周围数十里的地方,城墙上每隔三十步便设有一哨台,不要说敌人,就算一支飞鸟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瞒过他的警戒网进入洛阳。虽然传起鸣警地号角。但他却根本用不着着急。就算杨诚真的来攻,他也足可以在其抵达洛阳城下之前半个时辰获知详情,之前的城防布置已经完备,即使他不在,也可以运转自如。

    “报”没一会儿,一名传令兵便出现在门外。孙尧安如同一个胜利者般得意地昂起了头,似乎是在向袁翰示威一般。后者却直接将头扭到一边,对孙尧安近乎挑衅的动作完全无视。

    “新安敌军前锋三千人,距洛阳三十里,仍在继续前进。请大帅定夺。”

    “再探。”孙安淡淡地说道,心里也不禁生出一丝疑惑。三千人?淘汰了老弱伤残之后,洛阳守军仍有二十万之多,这三千人就算个个能以一当十,即使没有高大的城墙,也难以构成什么威胁。杨诚该不是派这三千人来攻城吗?那还不如直接让他们自刎算了。

    —

    “伊川敌军前锋两千人,距离洛阳三十四里,仍在继续前进,请大帅定夺。”

    “再探。”

    “宜阳敌军前锋四千人,距离洛阳四十里。仍在继续前进,请大帅定夺。”

    “再探。”

    接边收到三次敌情之后,孙尧安倒是一如平常。其他清醒一点的将领却有些跃跃欲试起来。敌人三路大军出现,看似声势浩大,但总兵力也不到一万。若不是知晓孙安也无权派部队出城的情况,只怕此时已经是一片请战之声了。

    孙尧安心里也不由生出一丝期待,看这架式,杨诚是准备开战了。他当然知道这些只不过是杨诚试探用的。看看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若是他置之不理。这三支前锋便会在城外择地驻扎,修筑营寨等待后续主力部队的到来。单是这些。朝夕可成的,真正地进攻只怕还要在数日后。不过他心里倒是有些好奇,杨诚既然已经拉开了攻城的序幕,那么他到底凭什么来进攻洛阳呢?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关于荆州军三路前锋的消息不断传来,孙尧安根本连屁股也不用抬一下,便可完全掌握敌人的动向。袁翰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模样,闭目养神再不吱声。反倒是其他诸将纷纷抱怨起来:杨诚这三路前锋走得未免太慢了吧,一个时辰走的路程竟然只有十里多一点,宜阳那支前锋稍稍快点,却也不过十四五里。这哪里是在行军,简直就是拉出来散步嘛。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杨诚的三支前锋终于抵达了洛阳十里之外,如同孙安预料那般开始择地扎营。只有极少数将领注意到,发现这三支前锋时距离洛阳各不相同,但他们却几乎同时抵达。若是巧合的话,倒也罢了,反之,那么这三支前锋配合的默契便可见一斑了。要知道荆州军只有少量骑兵,还全是用来传信和侦探之用,即使依靠这些人不断传递信息,要想完全协助三支前锋地步伐,也是极为困难的。

    “由他们去吧,我们不管。来,大家继续喝!”对于朝廷军队的到来,孙尧安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如平常般准备将宴会延长至午夜。

    夜幕降临,洛阳城周围闪烁着星星点点地火光,任何想要在夜间逼近的企图,都难以逃脱城楼上巡逻士兵警惕的双眼。不过他们却不知道,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休息了一个白天的近十万自愿帮助朝廷平叛的百姓们,正在夜色地掩盖下悄悄赶来。

    赵长河站在箕关外大道旁地小土丘上,看着从关门处鱼贯而出地精锐士兵,意气风发。

    虽然在朱时俊的谋划下让他获得了并州这块据有山川之险地地盘,但他面临的问题却并不比郑氏轻松,甚至还要更为恶劣。首先让他头疼的便是如何将这支军队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成为自己可以如意挥动的利剑。排除异己,安插亲信,这些他早在长安时便已经着手布置了。等到他决定放弃潼关转取并州时,可以说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几乎都被他换了个遍,否则哪里能够做出如此重大地决定。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句话本是没有错的。但应在赵长河身上却恰恰相反。赵、史两家虽然比不上郑氏之流的大族那般人丁兴旺,但两族可用的子弟仍然不少,再加上他退隐地几年一直在暗中经营,亲信之辈丝毫不缺。将领虽可以肆意撤换,但士兵却没办法再换了。他从潼关带走的十万京畿军队,甚至至少有七八万是出于服从军令的原因,真正归心于他的,

    比例实在少得可怜。京畿士兵的户籍全都迁到了关远,士兵中的躁动便真是难以压制。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大量士兵暴动的情况。但赵长河却越来越感觉难以控制起来。

    并州本就是个烂摊子,要养活他这十万大军实在勉强。本来他是打着收买人心将并州变成自己坚实根基的愿望而去,但为了安抚住军队,他却不得不采取了比之前的潘氏更加无情地搜刮。士兵的躁动,百姓的怨愤,几乎让他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本来打算在并州征兵混杂在京畿军中,以降低士兵暴动的可能,但苦于粮饷不足的窘境,这一计划当然也难以实施。

    就在这个时候,郑家竟然找上门来了。本来他就打算向郑氏低头。用来换取一定的粮草物资,挨过目前的难关再说。但现在郑氏走在了前面,他当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攻打关中?他现在是根本连想也不会去想。以现在手下士兵们的状态,若是回到关中,恐怕朝廷只需一道圣旨,便可立即令这些士兵倒戈。要想有足够的时间抓牢这支军队,他除了供应足够的粮饷外,还需要将他们与关中地距离拉得更远。远离家乡虽然会令士兵更添思乡之情。但同样也会因为距离的遥远而难以生出逃跑的念头。

    敲郑氏一笔是其次地。他更想要的是从郑氏手中的大饼中撕下一块来。填补自己日渐扩大的缺口。虽然郑氏那些领地已经再也挤不出多少油水来,但现在又岂容得他挑肥捡瘦?更何况在刘虎即将平定渭北。随时都可能出兵并州的威胁下,他再不有所行动,那便只能坐以待毙了。至于郑氏,反正他早就想将其置于死地,此番背信弃义根本不会让他感觉丝毫的愧疚。

    “主公,刘虎派人送来一封信。”朱时俊风尘仆仆地赶来,脸色似乎有些忧虑。也不知道朱时俊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当初郑氏多次拉拢他,甚至郑南雨还与他颇有交情,可是他却鬼使神差地毅然投向了赵长河。征北之战让他风光了整整十年,可是上天却给他开了个天大地玩笑,本以为凭着赫赫战功可以取代章盛,问鼎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大将军之位时,赵长河却被封了个高高的爵位,然后丢回老家养老去了。

    好不容易因为章盛以其制衡三家而再度出山,但却一下子把三家给逼反了,连赵长河自己也因平时太过跋扈而遭小皇帝忌恨,只得背上反叛之名企图在乱世中浑手摸鱼。不过这鱼却并不好摸,杨诚不到两个月便将关中地混水给澄清了,赵长河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发展势力,便失去了坐山观虎斗的位置,直接面对来势汹汹的刘虎。

    朱时俊这一生随着赵长河,也算是尝尽了起落的滋味。他也算是个有些才华的人,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赵、史两家虽是世族,却在三家打压下挣扎求存,既无自己坚实的领地,也没有多少交往的世族,至于私兵,那更是少得可怜。朱时俊几乎竭尽全力,也无法阻止赵长河走到今天这样的窘境。想起那几难好转的前景,他这个赵、史二族的首席智囊也不禁黯然。

    “刘虎?”赵长河显然有些意外。赵史二家说起来和刘虎还有些渊源,刘虎能从一名小兵成长到今天的地位,若不是当初史达贵的赏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惜赵史二家的实力远不如三家,自然也不可能像潘家那般将杨诚推上封疆大吏的高位。是以刘虎一到长安之后,便再与赵史二家没有了瓜葛,甚至在赵长河再度出山后,坚定地站在了陈博一边,与其对抗。而现在,双方更成了战场上的敌人,再无转换的余地。

    朱时俊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据我们的密探传回的消息,刘虎得潘家之助,轻易便平定了渭北。可是他之前故意与潘家演双簧,让他们以为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定渭北。实际上,他早已屯兵冯翊,随时都可能进攻并州了。”

    “潘家?这个消息倒还真是有趣,只是不知道可以在郑南风那里换到多少东西。”赵长河露出一丝苦笑,撕开了信封。他在并州虽然并不好过,但却一直关注着关中的形势。以他的眼光,早就觉得潘家的两次逃跑颇有些蹊跷了,以前还道潘氏想要暗中保存实力,却没想到竟然投靠了朝廷。也不知道潘氏阀主潘泽林是怎么想的,莫非他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天真的认为这时倒戈便可以让潘家得以保全吗?对于陈氏的风格,他应该是非常清楚的吧。

    “洛阳城易守难攻,郑氏若真拖垮了杨诚对我们并没有好处,到时恐怕还会两面受敌。主公不会真的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郑氏吧?”朱时俊皱眉道。他们这次可是要打郑氏的主意,只要做出此事,双方便再没有一点再度化解的可能。郑氏的衰落无疑对他们来说是个好事情,若是其度过这个难关,他们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当然”赵长河笑了笑,展开信纸一看,不禁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