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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暗渡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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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一声惊雷在荆楚大地之上炸响,震得整个地面微微颤抖。倾盆的大雨随着雷声漫无边际的洒下,天地间一片迷蒙。

    汉寿水师统领齐昀狼狈的躲入船,一边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露出庆幸的笑容。想起这几日来的遭遇,他仍犹在梦中一般。章明忠当年所遗留下下来的战船,大多在他的手中。这几年来,虽然他只是汉寿的一名武将,但凭借着自己手中强大的船队,整个洞庭湖几乎是任他为所欲为。他在洞庭湖周围私立税项,勒索百姓及过往商旅,周围郡县的官员根本不敢招惹他,使得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对于普通的百姓,几乎是想抓就抓,一旦落入他的手中,根本没有活着回来的希望。短短几年间,湖庭湖的渔民几乎为之绝迹,周围的百姓也大多避祸远迁。

    恶名之甚,整个荆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在这后面,却是财富的迅速积累,随着白花花的银子如潮涌入他的口袋,他的欲望也渐渐难以控制。洞庭湖的油水越来越少,他又派出战船沿着长江横行搜掠,有时甚至连半点伪装也懒得去做。不过百姓的财力本就有限,再加上各地官员的搜刮手段也不比他差,在得到谢家相赠的四名美女和一万两百银之后,二者便狼狈的勾结起来。这些年荆州被掠夺地数以千计的民女,便有大多是由他派出的战船负责运送。当然他也没忘了狠狠的敲谢家一笔。

    沙洲酒楼的暴露和杨诚出任荆州剌史的消息一经传来,便引起了他极大地恐慌。一方面,杨诚的为人他也极为清楚,自己这样为所欲为的日子只怕再难继续下去;另一方面,他与谢家的这些暗中交易,再加上他这些年的恶行。一旦落入杨诚手里,只怕是想要保全性命也不可得。他当然不希望失去自己好不容易收刮来的无数财富,更舍不得操纵别人生死的那种权力所带来的快感。

    在谢世成派来的使者地诱劝下,齐昀不禁恶从胆边生,干脆与谢家结成联盟,想要拖延交州军在荆州的步伐,以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自己的退路。就算权力保不住了,那些财富却必须保存下来,以供他日后挥霍。再加上他这些来纵横洞庭。从来没有遇到任何可相抗衡的敌手,对自己的水师更是信心十足。交州水师组建才不过数月,根本未被他放在眼里。

    不过现在,他却再没有这种想法,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逃脱平海营的追击。什么权力、联盟,他再也不想要了,只要能尽情享受自己那用不完的财富,便可以知足了。

    当日他在洞庭假意迎接平海营,暗地里却派出数十之小船。满载易燃的火油、硫磺,想要一举将交州这支新兴地水师歼灭。哪知道平海营竟然早有准备,他的小船虽然顺利的靠近交州的船队,刚一点火,最前面那几艘交州战船却突然伸出无数的铁叉。让火船难作寸进。接着。便是投石车地轰鸣,几乎只是转瞬之间。大半火船便被砸成了碎片。

    看着交州战船顶着剩下地火船向他们快速冲来,齐昀只得仓猝应战。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要让这些火船烧掉交州几艘战船。然后自己再派出船队将其团团围住。由于他占着顺风地有利位置,再加上对洞庭的熟悉,完全有可能一举将只有八艘大船的平海营一举歼灭。虽然火攻没能奏效,反而成为自己地威胁,但齐昀却并不惊慌。汉寿水师虽然算不得精锐,却有着四十多艘战船,在数量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以多打少,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失败。

    接下来的战斗,却让他惊恐不已。汉寿水师虽然这几年一直被他当作威逼百姓的棋子,不过到底是正规的水师,一般的水寇根本不敢触其锋缨。百姓也曾因不堪忍受而反抗过几次,但均是一触即溃,对这次坚固的大型战船无可奈何。但遇上平海营,齐昀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精妙的阵形,默契的配合,再加上利箭、巨弩和投石器精确无比的进攻,将蜂拥而上的汉寿水师打得溃不成军。

    仅仅半个时辰,四十艘战船便或毁或俘,折损了大半。等他慌忙下令撤退,再利用几个沙州将平海营拉下一截后,跟在他后面的仅剩十艘战船和千余名惊慌失措的将士。若不是亲身遭遇,他根本无法相信水战竟然是这般模样,战船的威力竟然可以达到如此强大的地步。他不禁深深的后悔,这些年他虽然获得了惊人的财富,却从没有将一个铜子投入到水师身上。虽然战船还算完整,但上面的各种设施却根本无法发挥最佳的威力,一遇上平海营这样的精锐水师,根本就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接下来的数日里,平海营却并没有一鼓作气,将他们歼灭。反而悠哉游哉的和他们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来,虽然没

    猛烈的进攻,却始终牢牢的跟在他们后面,一旦他们便会突然加速,使得他们不得不仓皇逃离。数日来,这种亡命奔逃的日子就这样不断重复着,不仅补给尽断,而且不断开始有整艘整艘的战船向平海营投诚。到最后,齐昀只得带着自己的亲信,换乘三艘小船,在这片小岛星罗棋布的水域躲避着平海营的追击。除了他身边这些人,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呆在大船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手下的士兵擒去邀功了。

    —

    看着这场大雨,齐昀总算感到一丝欣慰。虽然夏日的雨总是骤来骤去,持续不了多久,但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他却有机会甩掉后面那艘可怕的敌船。只要能在任何一处登岸,他便有机会逃出生天。现在荆州并没有完全落入杨诚地掌控之中,只要混入人群,杨诚要想抓住他,便再没有那么容易了。

    “三哥,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往哪划啊?”水师副统领齐辉沉着脸走进船舱,一脸忧虑的问道。比起齐昀,齐辉这个副统领更是不如,除了吃喝玩乐,其他一概不管。能当上这副统领,完全是因为他是齐的堂弟而已,虽然在平时对付百姓时不断有新的花样,但现在遇到这样的困难,却再没有半点主意了。

    “反正不能停!”齐昀斩钉截铁的说道:“朝着北方。一直划就是了。告诉他们,只要靠岸,每人赏五十不,一千两白银!”几年下来,他对这洞庭地水域倒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虽然这几天一直顾着逃跑,不过他心里并没完全没谱。这里离北岸,大概只有二十多里的水面,最近的那个小镇上,还有不少他眷养的流氓恶霸。现在自己落败的消息想必并未传出。那些人应该还是可信的。

    齐辉脸色苍白,嘟嘟嚷嚷的说道:“都说不来,你偏要叫上我,现在可好。”出战之前,他还在汉寿郊外的豪华庄园里享乐呢。美食美酒还有美女。这一切都让数日没好好吃上一顿地他回味不已。看着齐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敢再继续埋怨下去。毕竟他自己也想来分一杯羹,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对手这么硬而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船上这些人每一个都在齐昀的庇护下得到不少的好处。更因此而捆在了一起,虽然大雨倾盆,但小船仍艰难的行进着。直至这场肆虐的暴雨在半个时辰后停下,追在他们后面的平海营战船终于失去了踪影。

    看着清晰的湖面,齐昀还没来得及庆幸他们逃过一劫,远处的情形却让他目瞪口呆。十艘大型战船从一个隐蔽地港口缓缓驶出,在湖面上停顿片刻,便扬帆向北而行。强劲的南风将每一艘船的风帆鼓满,不到片刻,便已消失他们的视线之中。

    每艘战船扬起的大旗上,一个让人熟悉地“齐”字,迎风飘扬,在雨后地阳光下,异常显眼。

    “三军缡素?”谢明伦细细回味着探子传回来的最新军情,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章盛终于死了,他所期待地乱世终于有了一线希望。而杨诚的大军也在资水南岸停了下来,为章盛举丧三日的通告连街边地孩童也无不知晓。

    不论是章盛的死,还是交州军三日内将不会有所行动,对他来说都无疑是个好消息。水以南的破坏行动已告结束,不管杨诚是否要挽救那些稻田,付出的代价都绝不轻松。他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当然是交州军渡河之后,又像在资水南岸那样,与百姓一道挽救稻田。这样一耽搁下来,至少可以让他多出十天的时间。十天,足以让他安排好一切,等交州军到达水南岸时,或战或逃,他都再没有任何阻碍。

    打发走探子后,谢明伦找来郑临及一众武陵将领,准备商量接下来的对策。谢世宏父子已经前去布置他的退路,若是路上无碍,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五溪。这一路上的种种他已经做过充分准备,只要见势不对,他便可以有迅速的逃脱,一待进入崇山,饶是有百倍的交州军,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是不是交州军杀来了?”郑临进得大厅,便急急的问道。从遇到张破舟他们到现在,郑临身上那种傲然之气已渐渐消失,这不仅是因为他费尽力气也没能将这股小小的交州军截杀,更因为这次破坏稻田的行动是由他亲自主持。他毕竟是个农家子弟,深知道粮食对百姓的重要,更何况还不到一个月,这些稻子就要变成白花花的大米了。当被强行驱离的百姓回到这里时,面对他们的将会是无尽的绝望和悲伤,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稻子,已经在稻田里腐烂发芽,再不能成为他们的希望。对于他来说,迫切的希望能有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用来转移他心中的那份苦闷。

    谢明伦摇了摇头。他也察觉出他这头号爱将身上地变化。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为成大事,便必须不择手段,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都要充分的利用,即使是自己的亲友。对于这些无辜的百姓,自然更不用说了。将章盛

    交州军暂停进军地消息向众人说出后。谢明伦平静的静待众人的回应。

    与谢明伦一样,众人均是露出喜色。和张破舟那支数十人的交州军交锋过后,任何人都再不敢轻视交州军的实力,对他们来说,多一天准备的时间,便多一份生存的希望。交州军这一延迟,便可以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准备,一旦他们可以将交州军拒在对岸。直到秋收,那即使是死守武陵,也并不是毫无把握。

    “会不会有诈?”郑临皱着眉头说道。因为交州军的逼近,他地神经早已高度紧崩,只有痛痛快快的一战,才能缓解下来。这种等待对他来说无疑是漫长而苦闷的,是以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反而没有什么欣喜之意。

    “应该不会吧。章盛的死讯,难道也有人敢捏造?再说这样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一名将领反驳道,其他人也纷纷咐和。毕竟这样大的事情。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通告天下,根本不可能瞒得了任何人。

    谢明伦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说说看,这里面会有什么诈呢?”郑临一向是他的宠儿,即使是有惊人的言论。他也不会有半点怪罪。

    “说不定交州军会趁我们麻痹大意。在这三天之内突然进军,杀我们个措手不及。”郑临若有所思的说道。

    “郑将军多虑了吧。交州军向来以仁义著称。否则这次就不会被主公略施小计,就阻在资水南岸忙得手忙脚乱了。依我看,交州军这次不仅没有诈。而且渡过资水,也会停下一段时间。”一名副将正色说道。

    郑临正想反驳,却被谢明伦止住。“交州军应该会抢在秋收前攻城,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都不可以掉以轻心,不管这次他有没有诈,只要我们凭江而守,便可保武陵周全。”

    对于如何应对交州军,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商议。虽然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但对拒江而守倒也达成了共识。水流域地所有船只,几乎都已经被他们悉数收缴销毁了,几处浅滩河段,也派有重兵日夜巡逻,除非交州军能生出一对翅膀来,飞过水,否则他们都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应对。

    “我却总觉得不妥。”郑临皱眉说道:“一切绝对不会按我们所想,杨诚历经数次大战,几乎未尝败绩,怎么可能让我们有打持久战的机会。这一次他故意缓缓进军,除了有沿途安抚百姓,收拢民心之意,也是想让我们有所错觉,以为可以守住武陵,好一劳永逸的拔除我们。一旦交州军渡过资水,离我们便只有不到两百里的路程,朝夕可至!”

    “别忘了我们还有水,难不成他们可以躲过我们遍布沿岸地岗哨,飞过河来?”刚才那名将领正色驳道,说到飞字时更刻意加重了语气。其他将领也纷纷露出赞同地表情,就连谢明伦也是有些不以为然。郑临这番言论已经数度提起,开始他们还有所认同,但交州军一直按兵不动,使得大家都松懈下来。再加上严密的布置,所以没人会相信交州军能够在突然之间围住武陵。

    “哦对了,那股交州军现在有何情况?”眼见又要起争执,谢明伦立即挑开话题。

    众将纷纷摇头,张破舟自从四处写上粮仓被毁之后,便消声匿迹,饶是谢明伦侦骑四出,也无法追查到他们地下落。交州远在资水,他们倒还没有多紧张,但这股部队虽然人数不到一百,却近在咫尺,现在突然消失,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冒出来,对他们发起突袭。以张破舟他们表现出来的实力,谁也知道可以产生多大的杀伤力。

    “是走是战,主公到底有没有拿定主意?”闷在一旁地郑临瓮声问道。在一开始,谢明伦确实是打算不战而退,将主力退至五溪,利用崇山险壑与交州军周旋,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图东山再起。但随着交州军的种种动作,以及谢家内部的争斗,特别是谢明华在谢世成的支持下进击孱陵的行动,让他渐渐开始犹豫不决起来。郑临当然明白谢明伦的担忧,一旦落荒而逃,谢明华却借机立下战功,那他这个谢家之主的地位,只怕会荡然无存。

    这些年谢家内部的争斗他也不是不知道,谢世成暗中在荆州四处搜掠美女,加以迅练后便送出。四年间仅他们所知,便有千余人,就算一次送十位,也足以让他结交到上百的达官贵人。现在新皇年幼,朝中的局势也并不明朗,那些朝廷权贵就算有所行动也并非不可能。若是谢明华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交州军在不知底细之下,或许会因此而吃亏也不一定。谢世成现在似乎感到自己到了末日一般,不断做出疯狂的行动,有他支持的谢明华,确实有和谢明伦相抗衡的力量。

    谢明伦犹豫半晌,正想作答之时,一只雪白信鸽扑扑飞来,径直落在他的椅旁。众人定睛一看,均是微微色变,这只异常俊秀的信鸽,正是谢明辅的心爱之物。以他们的脚程,现在才刚刚抵达五溪,就算要知会谢明伦,也得明天才会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