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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第八&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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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好了?”

    慕龙泉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行头之后,低头看着小男孩,得到的是坚毅的小脸上一个十分肯定的表情:“好,那我们就出发了!”

    现在已经是亚空间那场战斗之后的第二天的黄昏、马上要入夜了,而慕龙泉正准备去做的,其实倒是他真正的本职工作:妖魔商人。

    和派普西说了要变强,然后它就以安排相关事宜为名消失不见,而下定决心之后慕龙泉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平静,明天就是父母回国的日子,所以他决定在今晚彻底地把事情都解决掉。

    在脑子里模拟了几遍接下来的场景之后,夜色已经变浓,皎洁的月亮已经从高楼大厦的掩映中露出了脸盘,映照着低空的云朵间一个诡异的影子——慕龙泉因为不懂得如何带着灵体行动,所以放弃了地里鬼,改用持咒飞行的方式,背上背着小土狗、小土狗又拖着小瑞的灵体,循着那只忙鬼的信号向方太太的家飞去,那身徐慧曾经见过的标准行头穿在身上,宽大的斗篷于半空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只巨大的鸟。

    “呜噢~!”

    小瑞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感觉不到风,但是看着灯光迷离的巨大城市出现在自己身下、洁白的月色洒在周围的云朵上、自己的影子在上面飞速地掠过,这仿佛童话仙境一般虚幻美丽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忍不住小声地欢呼起来,慕龙泉心中一暖,呼呼地改变了方向,又带着他多绕了好几圈,特别专挑有低空云团的地方钻行,小家伙嗬嗬地兴奋地叫着,小脸激动地都变了形,明亮的大眼睛眯成了两条隙缝。小巧的鼻子紧紧地皱在一起,小嘴快活地笑着,露出细密洁白的小牙,明亮的笑声一路洒在慕龙泉的心间,让他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好了,不玩了,我们走吧。”

    终于,他还是开口打断了小男孩的欢笑。然而看着那恋恋不舍的小脸,下一句话就不加思索地冲口而出:“将来你有了健康的身体,我还会带你飞的!”

    “嗯!”小男孩用力的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的表情,看得慕龙泉心中一震,不由得也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到了,我们下去吧!”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放慢了速度。下方就是忙鬼发出的信号源,一栋看起来颇有些气质地独门独院小楼,坐落于半山的所谓,富人区。由此可见方家还是有点钱的。

    “嗯!”小瑞还带着那种坚定的气势。依然用力地点头,看得慕龙泉忍不住一笑,伸手去摸他的头——嗯?

    比常人敏锐许多的听觉突然捕捉到下方不寻常的声音。慕龙泉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凝神仔细听去,像是方太太那依稀有些熟悉的声音,然而却是在声嘶力竭地吵嚷着什么。

    怎么回事?

    慕龙泉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个女人现在这样地状态,恐怕并不适合他的行动啊!

    他无声无息地落在小楼的房顶上,轻轻地移动到那女人的房间上方,开启天目、用心窃听起来。

    “你给我滚!”

    方太太站在房屋地中央,有点歇斯底里地大声喊叫着,房间中还有两个人。一个光晕混浊而斑杂的和方太太一起呆在大约是客厅的位置,在方太太身后方向、大约是在卧室的那个却暗淡到几乎要消失,慕龙泉觉得那个可能就是她的儿子:“你们这些骗子!骗子!什么恶魔!我呸!都是些骗子!”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完全没有节制,声嘶力竭地完全失真,眼泪不停地从红肿的双目里奔流出来,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滴在地板上:“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什么恶魔,什么巫术,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方太太,你地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伟大的恶魔‘舒夏耶胡’认为你的奉献还不够,所以还没有展示他强大的力量——”房间中的另一个人陪着笑容,用讨好的语气和方太太说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话。“伟大的恶魔‘舒夏耶胡’最喜欢的就是闪闪发光地珠宝,方太太你只要再奉献给魔君三块合格的钻石,伟大的恶魔‘舒夏耶胡’就一定会展示他无所不能的奇迹,让你的儿子马上醒过来——”

    这个‘伟大的恶魔舒夏耶胡’听起来很像是派普西么。

    慕龙泉微微地撇了撇嘴——至少它们都是黑心的财谜。不过那个人的光晕完全就是个凡人,没有任何可以和恶魔联系到一起的地方。

    “我不要再听你的谎言!”方太太带着哭腔的嘶哑嗓音响起,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我已经给你们那个什么破恶魔送上了十几颗钻石,我的孩子却根本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都给我滚!滚!”

    “哎呀,方太太你怎么可以打人?我可是伟大的恶魔‘舒夏耶胡’的使者,如果你不尊敬我,就是不尊敬伟大的恶魔‘舒夏耶胡’,伟大的恶魔‘舒夏耶胡’就会很生——哎呀我的妈啊!”底下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额头上鲜血直流,一边狼狈地往外跑,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地,似乎颇有不甘,却又慑于那边保安已经望过来的目光,没敢再作停留,一溜烟地跑了。

    屋内的方太太怔怔地望着门口,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无力地靠在墙上之后,缓缓地坐了下来。

    “骗子,都是骗子。”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像个小女孩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什么恶魔,什么圣灵,都去死好了!骗子!骗子!”

    糟糕了。

    慕龙泉叹口气,同情地望着下面的那个无助的女人,然而眉头却是紧皱了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不适合之前制定的那些方案——自己下去一说‘妖魔’两个字,没准她就一个花瓶扔过来了虽然自己可以展示一些力量来让她相信。但是那样可要多花不少能量啊,他现在可是掏自己的腰包作私活怎么办?

    嗯慕龙泉用力地思索着,同时目光也没有离开方太太的身影,此时见她哭了几分钟之后,缓缓地站起身子,踉跄地拖着双腿来到房间内供奉的神坛前,点燃檀香之后沉重地跪下:“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在上,信女萧馨美半生为善。不敢有丝毫懈怠,求菩萨发慈悲心,赐我母子团圆”

    声音悲切而绝望,一如她的目光。

    慕龙泉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心中一动,迅速地在自己的魔法口袋中搜寻起来,很快就找到了那天去苏家找那个小骗子的时候所用的道具:那件崭新的高级袈裟。

    既然恶魔已经被用滥了,那就让我客串一把佛祖的代言人吧——慕龙泉深吸一口气,开始悄悄地换装——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

    麻利地换好衣服。慕龙泉深吸一口气。给了小脸上一脸紧张的小瑞一个‘没问题’的微笑之后,缓缓地调动起体内地佛力、同时让伊格德拉修稍微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再次成为了那个‘真圆’和尚。

    阿弥陀佛。

    随着佛力的运转。慕龙泉的心境也渐渐地向着空明寂净的境界转化,闭目在内心无声地念了一遍佛号之后,扮演和尚已经颇有心得的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双目倏然睁开,竟然有淡黄色的祥和正气光芒隐隐闪烁,小瑞跟在他身后,只觉得慕哥哥突然变得很刺眼。

    “阿弥陀佛!”

    他轻声念了佛号,声音虽然轻,其中却饱含佛力,清晰地涌入屋内方太太的耳中。让正在闭目许愿的她突然一怔,猛地睁开眼来。

    是幻觉。

    仔细端详了片刻之后,一丝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容在她的唇边泛起,惨惨地让人心酸——供奉在神案上地观世音菩萨像依然是那块上好的玉、石,神态没有改变半分,又怎会口吐人言

    “阿弥陀佛!”

    佛号声再次响起,方太太的身体一颤,不过已经分辨出了这声音虽然不是自己地幻觉,却也不是来自身前供奉的佛像。匆忙地起身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在因突然起身而有些发花的视觉中,明亮的月色里、门庭前不知何时悄然伫立着一个年轻的和尚,一袭雍容华贵的袈裟在微风里轻轻浮动。银白的月光洒下,那朴实的脸孔上带着一点神秘的微笑,周身竟像是有一圈有形地光芒一样,隐隐地透着神圣而柔和的气息,让她那一直如同在火焰上煎熬的心情突然松了一下,情不自禁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大师请进。”

    她憔悴的脸上堆起礼貌的笑容,简单地拢了拢脸侧散落的发丝,第一句话就是邀请慕龙泉入内,竟然像是半点也不怀疑为何这和尚会在夜晚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家的门前,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心如死灰’。

    这是慕龙泉再次见到这女人的眼睛之后地第一个感觉。那双柔美的眼睛里几乎没有了生气,苍白而凝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玻璃珠,而她的光晕则不再有任何颜色的改变,一直处在那种非常负面的状态里,混乱、绝望、哀伤、仇恨的颜色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了分外的不舒服。

    “阿弥陀佛,小僧真圆,见过萧施主。”

    慕龙泉无声无息地走入房门,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体内的佛力缓缓地向着体表渗透,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祥和肃穆起来,那个光头也像是要发出白光来一样。

    “真圆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方太太没有别的动作,直接在惨然地一笑之后,缓缓地跪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大师您是真正身具神通的高僧,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儿子,我愿把全部家产施舍出来,只求能够一家团圆——”

    慕龙泉的佛力已经在他的调度下充盈了全身、只差没有出来发光发亮了,‘诃梨帝阿罗煞咒怨’固然凶险万分,那其中凝聚的海量佛力却不是假的。慕龙泉这时的佛力,单从容量上讲,恐怕已经超过了慈舟老和尚了只可惜,身居宝山,却不敢动。

    “阿弥陀佛,萧施主,请起,不必如此。”

    慕龙泉看着那憔悴地脸孔上两行清泪止不住地下落。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右手虚抬、轻轻用了个小咒法把方太太扶了起来,虽然额外多耗了一点天地元气,但是看着女人惊讶和突然充满希望的脸孔,不由得觉得这能量花得非常有价值:“小僧此来,便是为了令公子,萧施主乐善好施、广济善缘,若是如此行善之人都无善报,那佛祖不免被人说无眼了——哦,小僧妄议佛祖的大智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真圆大师”

    这年轻的和尚短短的几句话,就令方太太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喜悦和希望,心中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辛勤地参与慈善活动。特别是儿子出事之后,为了儿子的事情更是毫不吝惜,几乎一半的家产都散了出去,此时听见这和尚温和地话语,一时之间委屈、伤心、不甘种种感觉都涌上心头,嘴唇情不自禁地扁曲颤抖起来,恨不能放声大哭一场,才能散尽心中的怨气:“我——”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从已经红肿的眼眶中不停流出,双手抓住胸前的衣服。拼命地吸气。

    “善哉、善哉。”

    慕龙泉微微地摇头,自己唯一会的清心定性的佛家法门悄悄施展开来,在他那丰沛的佛力支持下,如同一场甘霖一样滋润了女人憔悴的身心,让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稳定住了情绪。

    佛力之强,连那边神案上供奉的玉观音像都遥相呼应一般发出了微弱的白光,似乎也是曾经高僧开光过地珍品。

    “多谢大师。”

    方太太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胡乱擦了擦脸上地泪痕,眨眨眼睛、整理了一下身上被弄皱的衣服。立即就匆忙里领着慕龙泉向内屋行去:“大师,我的孩子就在这里,请您一定要救救他,他就是我的命,没了他——呜——没了他我也活不下去了!”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慕龙泉再次叹了口气。眼前这是一个、小瑞的母亲又是一个,可以说为了自己的孩子,完全是不惜一切了,母亲的大爱,竟至如斯。

    看着那亲切的身影、那无法忽视的母性气息,身后的小瑞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可爱的小脸上已是凉然欲泣,如果不是慕龙泉事先反复嘱咐他要乖乖地跟着、不准乱跑乱动,说不定他此时已经扑向那个女人地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慕龙泉佛力全开、心如止水,清心定性的法门催发到极限,在这仅有黯淡灯光的内屋中,竟然微微地发起光来,祥和肃穆的气息源源不绝地撒在室内,一时之间小小的屋子竟然仿佛大雄宝殿一般庄严。

    “——愿我来世得无上菩提时。若有众生。为诸病苦逼切其身。热病诸疟蛊道厌魅起尸鬼等之所恼害。若能至心称我名者。由是力敌所有病苦悉皆消灭。乃至证得无上菩提”

    慕龙泉毫无凝滞地轻声念诵着凭借‘肿头丸’印在记忆中的佛经经文,缓步走近静静地卧在床上的小男孩,浑身的佛力如同有形的云雾一般跟随在他的周围,香光庄严,方太太顿时虔诚地跪拜了下来,心中再无二念,一心一意地祈求自己的孩子马上好起来。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有众生。为贪瞋痴之所缠逼。造无间罪及诸恶行。诽谤正法不修众善。当堕地狱受诸苦痛。若能至心称我名者。由是力故。令无间罪及诸业障悉皆消灭。无有众生堕恶趣者常受人天殊胜安乐。乃至菩提。”

    慕龙泉脑海中的佛经如同流水一般自动自发地涌出来,连他自己都渐渐有点沉浸在那种意境中,赶紧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向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小男孩望去——这是个和小瑞差不多年龄的小男孩,大约是长期卧床的原因,小脸瘦弱不堪,呈现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然而从他整洁的发型、微微散发出沐浴露香气的睡衣来看,他显然被精心地照顾着。

    双眉之间金色的光芒闪过。慕龙泉地天目已经打开,再次向着床上的小男孩望去:他的光晕已经非常暗淡,仿佛电池即将消耗完毕的手电筒一样,勉强地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光线,根据他不算多的经验,这样光晕的病人,基本上寿命会在数日之内完结——想必现代医学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否则地话这位母亲不会成了现在这种绝望憔悴的样子。慕龙泉回头瞄了一眼正闭目跪在地上祈祷的方太太。暗叹了口气,转过头来——

    床上的小男孩,正在睁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啊!”慕龙泉被吓了好大一跳,直接叫出声来,地上正闭目念经的方太太闻声身体猛地一颤”隍然地睁开眼睛,踉跄地跑了过来:“大师,怎么了?”

    她脸上是一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嘴唇不停地哆嗦——谁都能听出来刚才慕龙泉发出的那是一声惊叫,那叫声中蕴含的意外和惊讶令她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满脸凄惶焦虑地望着慕龙泉的脸。连声音都是颤抖地。

    慕龙泉暂时没有回答,定定心神、闭了天目去看,仍然是一个沉沉昏迷着地小男孩。然而再次睁开天目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小男孩确实在睁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而且当他故意移动身躯的时候,小男孩的眼神也非常明确地跟随他移动,甚至还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仔细看去,小男孩身体似乎有一点点的重影,特别是他的视线跟随慕龙泉运动时,脸部的重影更加明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慕龙泉合掌低颂佛号,心里已经明了——小男孩其实已经处在离魂的状态,也就是基本等于死亡了,却不知为何依然呆在自己的身体中,所以不算生魂,然而这毕竟不是正常状态,他的身体依旧在慢慢地衰败之中,什么治疗都是无济于事,所以他的‘真正的死亡’也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萧施主不必担心,令公子的病势有些复杂,不过仍在小僧的掌握之中,请让小僧和令公子独处一段时间——请放心。令公子的病情,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只是时间有短有长,还请萧施主安心等候,准备些清淡饮食,以便令公子醒来时食用”

    他的神态安详平静,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令方太太的心中顿时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充满歉意地笑了一下之后不好意思地快步走出房门去了,临到门边还回头看了床上的儿子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慈爱,突然令慕龙泉觉得非常得刺眼。

    佛祖慈悲,我这其实也是在做善事啊。

    默默地祷告了一句,心里有点内疚的慕龙泉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掩上房门,又沉思半晌之后,这才慢步走到小男孩床前,俯下身去、和他四目对视。

    小男孩一开始还挺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然而慢慢地,他似乎察觉了事情有些不对,眼神慢慢地变地疑惑起来,开始发觉眼前这个奇怪的叔叔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别猜了,我能看到你。”

    慕龙泉叹口气,直直地对上小男孩惊讶的脸。

    “噢哇!叔叔你和我说话了!?”

    小男孩兴奋地叫起来,眼睛灵活地转动,似乎想要举手欢呼,然而他的魂似乎被肉体牢牢的封住了,仅能离开一点点,无法做任何动作:“太好了!叔叔你快帮帮我!我动不了了!我的腿、我的胳膊都沉沉的,都不听话了,可是谁也不来帮我!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也好像没听见一样,连妈妈都不理我了!妈妈以前最疼我了,每天都给我讲故事,可是现在都不和我说话了!叔叔你是第一个肯和我说话的人!你帮我问问妈妈,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妈妈生气我去马路上玩滑板?我一定会改、乖乖地做个好孩子的,叔叔你让妈妈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似乎被压抑了太久,一旦确定慕龙泉肯和自己说话之后,小男孩不停地说了一大长串的话,隐隐约约地,慕龙泉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他并不理解自己的处境,甚至只是以为母亲在生他的气、所以不理他了。

    连灵魂的能量都在衰减啊!

    慕龙泉再次叹息一声。出事之后方家夫妇不可能不带他去医院检查,其中经过地时间相当漫长。足够他明白自己不寻常的变化,然而现在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而且记忆似乎也是残缺不全的,这一切都在说明一个问题:这种奇怪的将死未死的状态不但消耗着肉体,连他的灵魂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侵蚀、损害,如此发展下去,不知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恐怕他尚未成为真正地新魂、就已经魂飞魄散、成为毫无意识的一团能量了。

    “阿弥陀佛。”

    慕龙泉不自觉地又念出了一句佛号,双目盯着床上小男孩的脸。深吸一口气:“好,我来帮你——你忍一下,这过程可能有点疼”

    他的手中悄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符咒,红色的玄秘咒文围绕着一个小小的核心旋转,正是派普西事先准备好的‘夺舍’法咒。这个咒语有着被精确控制好的步骤,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迅速地将他的灵魂剥离、包围起来送出体外,然后原来地法阵会自动地分裂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留在人体内维持生理机能。另一部分则负责把魂体从命运的‘系统’中隐藏片刻直到仪式完成——就像小男孩现在身上泛起的红色光芒。

    “我能动了!我能动了!”

    缓缓地从自己的肉体中浮出地小男孩惊喜地挥动自己的手脚。一幅乐不可支的样子,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渐渐地离开床铺,慕龙泉暗叹一声。转头对一直等待在那里的小瑞做了个眼神示意,小瑞坚定地点了点头之后,仿佛要跳入泳池之前那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直胳膊弯腰屈膝猛地跳了起来,向着床上小男孩的身体落去,随即毫无阻碍地钻入了那小小的身体之中。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滚开!”

    正在欢喜地挥舞自己手脚的小男孩虽然失去了很多记忆、不明白自己得处境,却仍然有着本能的一些灵觉,虽然记忆中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可以看见‘自己’,却清楚的知道那个‘自己’正在经受着巨大的危险,顿时像是只小老虎一样发起怒来,猛地向自己地身体扑去。一伸手就把小瑞的灵魂又从肉体中拽了出来,而小瑞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也清醒过来,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为了以后还能见到妈妈拼命地和小男孩厮打起来,两个小小的灵魂立即围绕着床上的那具肉体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一会儿是小瑞钻了进去被抓住小腿拖出来、一会儿是小男孩钻进去被小瑞抱住腰扯了回来,两个小家伙的争夺之激烈,完全不亚于两只争食的小兽。

    慕龙泉的手里拿着另一个咒法球,沉默地看着床上无声地争夺战,却迟迟没有动作——这是派普西所给的善后用具。只要把灵魂拘禁在内、启动咒法,瞬间就可以无声无息地让他完全消失,而且不留任何痕迹——然而他虽然紧紧地捏在手里,却仿佛有数千斤的重量一般,无论如何也抛不出去。

    一方面,他需要有一个灵魂代替小瑞被接走,另一方面,他的眼前不停地闪过方太太最后离开时那目光中的期待和慈爱,如针一般刺在他的心上——慕龙泉自嘲地叹了口气,狠狠地敲了自己的头一下。

    那边的争夺战渐渐地出现了新的变化,小瑞虽然是天生灵童、魂体有着和成人一般的力量,那小男孩却是因为争夺的是自己的肉体,契合度100%,所以渐渐地占了上风,终于小瑞不再有力量把小男孩拉出来了,无力地松开手,小脸上写满失望凉然欲泣地抬头望向慕龙泉求助,小男孩则得意地笑了一声,全部魂体都没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两个法阵立即激烈地冲突起来,刚刚进入自己身体的小男孩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痛苦地哭了起来,这疼痛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小男孩的身体也随之猛地蜷缩了起来,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疯狂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即屋子的门被轰然撞开。露出方太太再度变得惊惶地脸孔。她先是看了一脸平静、神情漠然的慕龙泉一眼,随即目光落到床上不停地挣扎着的小男孩身上,脸上的惊惶先是变成喜悦、随即又变得雪一样的惨白,无助的目光投向慕龙泉,已经无法分辨其中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怎么会这样?大师?怎么会这样?”

    “妈妈呜呜呜妈妈好痛啊呜呜呜妈妈救我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不要不理我啊、妈妈我不敢了好痛啊”床上的小男孩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向着自己亲爱的妈妈发出了求援的信号,然而她的母亲却什么也没听见,双眼中带着泪水、隍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阿弥陀佛——”小男孩令人心酸的哽咽哭喊在慕龙泉的听觉里回荡,和女人茫然的表情交织在一起,令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却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这个办法虽然能够解决问题、也不会让小男孩魂飞魄散,但是却太残酷了。

    然而眼下,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萧施主,令公子居然是恶灵附体!”慕龙泉突然抛出了一个诡异的结论,声音压得极低,正在拼命挣扎地小男孩什么也没有听见。

    “什么!?”

    方太太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不知所措地重复了一遍:“恶灵附体!”

    “正是!”慕龙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暗中紧握了拳,拼命地硬着心肠,不去看女人脸上的表情:“令公子被恶灵缠身、所以无法醒来!要想救醒他,必须要靠你的母爱来帮助令公子战胜恶灵地压制!”

    他大步上前。伸出一只手指短暂地点在方太太的眉间,少量的佛力凝聚到指尖然后缓缓地注入——这个方法可以让凡人暂时获得模糊的超视觉,虽然效果很差。

    “啊!”方太太只看了儿子一眼就惊叫起来,短短一瞬间的超视觉中她已经看到儿子身上有一个依稀有着人形的发光体,正在疯狂地活动着。

    “大师,我该怎么做!?”

    女人姣好的脸孔露出急切的表情,呼吸急促起来,不自觉地那保养良好的纤手也握起了拳。

    “这个给你。”

    慕龙泉从魔法口袋中的,标准行头,上拆下一条装饰用地流苏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用特殊的编织方法造就,花纹繁复而优雅。显得十分神秘华丽——郑重地递给方太太:“萧施主,你只要用这个在令公子身上轻轻抽打、不停地喊着,滚开,我不要再见到你,‘快离开这个家,永远不要回来了’就可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慕龙泉完全无法抑制地在最后念诵了一句佛号,心中的滋味任何词汇都完全无法形容,眼看着毫不知情的女人拿起那条流苏向正在哭泣嚎叫着向母亲求援的小男孩走去,他竟然不可抑制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然而他旋即又强令自己睁开眼睛。一点不落地看着女人的全部动作——既然他想要变强,这样的冲击就必须学会如何去经历!‘选择’必须是理性的,即使结果非常难以接受!

    “滚开,我不要再见到你!”“快离开这个家,永远不要回来了!”

    女人忠实地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不用吩咐,脸上已经是痛恨的表情,不出慕龙泉所料,正在挣扎的小男孩几乎是立即就惊呆了,连那剧烈的疼痛都仿佛感觉不到了一样,完全无法理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小脸上的那种表情,慕龙泉只见到过一次——那是之前在幼儿园打工的时候、一个最喜欢堆积木的孩子看见自己最骄傲的积木大厦突然倒塌的瞬间,脸上所露出来的表情。

    妈妈,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打我?为什么你要赶我走?我不再是你最爱的宝宝了吗?是因为我犯了错吗?妈妈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妈妈,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想离开你,我最爱你了啊妈妈

    女人依旧在专心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全神贯注,看着儿子马上就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带着一点欣喜的泪花,更加声色俱厉地呼喊起来。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茫然地停止了挣扎,没有了小男孩的竭力抗拒,两个法阵之间的斥力立即发挥了作用,轻轻地把小男孩的灵魂推出体外,后者再也没有表现出回到身体地欲望,仿佛突然僵化了一般。小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唯一还有的活动,就是嘴巴在微微地挪动着,失神地喃喃重复着“妈妈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了”

    站在他身旁的小瑞清澈的大眼睛露出担忧的神色,没有马上就进到身体里去,甚至还向慕龙泉这边望了过来,小嘴张合了几下,有些犹豫地想要说什么、却又迟疑了。

    “阿弥陀佛!”

    慕龙泉大步上前,阻止了气喘吁吁的女人继续鞭打下去,随后双手伸开。似乎在做什么法术一样比划着。实际却是在以眼神示意小瑞快点进入身体——耽搁了这么点时间、两个法阵又经过了激烈的冲突,那体内维持生命机能地咒术已经开始衰弱了,不抓紧时间的话。一旦这身体进入了‘死亡’程序,那就只有去找还不知道身在哪里的派普西来解决了!

    “阿弥陀佛!你不想见到妈妈了!?快点,你的妈妈还在等你!”

    慕龙泉表面上对着床上的小男孩沉声呼唤,实际眼神却在凌厉地瞄着小瑞——那小脸上的犹豫和同情他都看在了眼里,然而小男孩的消失或者死亡本来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命运作了如此的安排,他也没有本事改变,如果小瑞能代替他活下去,那至少这善良温婉的女人还能有所寄托,能够不知情地幸福生活着

    小瑞听着慕龙泉严厉地催促话语。细密地小牙咬住下唇,又看了一眼失神的小男孩、以及目光里充满希冀的女人焦急地脸,猛地下定了决心,一下子扑进了小男孩的身体中去。

    “善哉!善哉!”慕龙泉的心顿时放下来了,全身佛力涌动、大放光明,以肃穆圣洁的光芒遮盖了躯体和新的灵魂结合时微弱的光芒,双手合十:“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

    完全是下意识地,念了药师如来佛的法号七遍之后,他自然而然地停止了。连自己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此时小瑞的灵魂已经和身体完成了初步的融合,然而剧烈的冲击令他意识不清,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妈妈”

    床上的小人儿模糊地喊出了一句,进入慕龙泉身后的女人耳中,仿若天籁,顿时完全无法控制地一下子哭出声来,顾不得礼数一把把慕龙泉挤开在一边,抱住床上的小男孩大声地哭喊起来:“宝宝!宝宝!不要怕,妈妈在这里!宝宝、宝宝你听见了吗?妈妈在这里啊!”慕龙泉皱起眉头、暗叫一声不好,迅速地从魔法口袋中把昏昏欲睡的小土狗拿了出来,麻利地一伸手、用它特殊的外壳推着小男孩的灵魂向室外疾步走出去——然而似乎是过虑了,小男孩依然处于呆滞的状态,本来就受损不轻的灵魂此时又承受了这样巨大地打击,已经完全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了。

    “妈妈我害怕好痛”

    和新的身体进行着痛苦的合并过程的小瑞,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先前那个模糊的时刻,然而回忆里似乎有一道墙,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翻越过去,只有一些破碎的关于母亲、黑暗、恐惧以及剧烈痛苦的模糊回忆,让他梦呓一般地呻吟出声,模糊的意识里,似乎母亲正在向他缓缓地招手、仿佛要告别的样子,那种属于母亲怀里的温暖也在迅速地消退,让他顿时心生恐惧,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母亲轻挥的手——

    什么也没有抓到,欣慰地微笑着的母亲的影像,不可挽留地越来越远,已经不是他的双手所能碰触到,任凭他拼命地挥舞着手、拼命地挣扎着,总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把他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离开

    哇妈妈

    完全忘记了一切,小瑞本能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母亲,顿时大哭起来,双手混乱地向着空中挥舞着。却什么也抓不到。

    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小手,和母亲类似的温暖沿着双手交握之处如溪水一般潺潺地渗进来,其中蕴涵的爱意和温暖是那么地热烈和清晰,让混乱的灵魂渐渐地安静下来,然后如慈爱的母亲放好的洗澡水一般,温暖地包围了小瑞的全身。

    “妈妈”

    病床上的小人儿吃力地睁开眼睛,虚弱地呼唤了一声。视野中是一个模糊的雪白脸庞,有着妈妈的感觉。却是很模糊地、完全看不清楚,随后一只温暖的手贴上了他的脸、把眼角的泪痕拭去之后,眷恋地轻轻贴着那小脸蛋摩挲。

    佛祖慈悲。

    慕龙泉已经退到了客厅,看着内室里那捂着自己的嘴哭泣、目光中却带了幸福的善良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天地元气的青光闪动间,一个安眠的咒法已经发了出去,女人叹息般地呢喃了一声什么之后,眼皮缓缓地合了起来,纤弱的手却牢牢地抓住床上小男孩的小手。握得紧紧地,仿佛再也不想松开。

    唉。

    慕龙泉又是轻轻地叹息一声,转过头来看着依旧处于失神状态地小男孩,苦笑了一下。手掌上再次泛起天地元气地光芒,输送了一点能量给他。

    “妈妈”小男孩的灵魂获得了能量的补充,微微地动了一下,却依旧在茫然地喃喃呼唤着自己地妈妈,眼神空洞,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身上的那层红光忽然闪烁了几下,挣扎着又持续了几秒钟之后,倏然而灭。

    一道光芒立即从遥远的不知名处徐徐地射来,似缓实疾,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两人头顶,却仿佛迟疑了一下,顿在那里两秒钟之后,才突然射向小男孩的额头,一下子把他提在半空。

    小男孩没有丝毫的反抗,茫然地望着天空,看得慕龙泉心里一阵悸动,犹如有无数的细针在不停地扎刺。

    莫可名状的一阵冲动不知从何处涌上,让慕龙泉非常自然地双手合十,拇指互相交叠、中指指尖相对。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随后一段文字清晰地浮现在他的心间,不假思索地,他已经盘膝跌坐,闭目虔心低颂起来:“嗡哈哈哈微三摩地梭哈嗡哈哈哈微三摩地梭哈”晦涩的音节流畅地从他的口中逸出,没有丝毫凝滞,熟练的仿佛他已经吟诵过无数遍,声音清悦却又凝重,他身上的佛力一时大盛,庄严的光华甚至连小男孩额头的那道光线都完全地遮盖了,仿佛融化在水里的冰棱一样,那道光渐渐地融化在了慕龙泉发出的佛光之中,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慕龙泉口中的不知名咒文越念越快,低沉的颂咒声音在客厅内回荡,竟然仿佛不会消失一样、一次次地叠加起来一起震动,然后在某个瞬间,慕龙泉突然停止了念诵,绝对没有特意去计数,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百零八’这个数字。

    所有一百零八次念诵地声音仿佛都凝聚在了一起,佛光再一次变强,甚至连慕龙泉也睁不开眼——然而这光芒却被局限在室内,丝毫也没有投射出去——隐约中,似乎小男孩的身上缓缓地开放了一朵硕大的圣洁莲花,随着莲花的开放,小男孩脸上的表情都渐渐消失不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瘦弱的小脸上无喜无悲,竟有一丝神圣。

    莲花在完全开放的一瞬立即向内收缩,瞬间就恢复成了原先的花苞模样,却连同小男孩的灵魂一起包拢起了起来,慕龙泉着迷似地看着那洁白的莲花,如痴如醉,然而就在他下一次眨眼之后,眼前就什么也没有了,佛光、小男孩、莲花都像是幻影一般一下子消失,自己还是身在那客厅内,简朴的吊灯投下温暖的光,一切仿佛是个梦。

    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虽然残酷了些,至少断了他对母亲的想念,以后不会有那么多牵挂,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唉。

    一阵微凉的夜风从门外吹入,吹得正在摇头叹息的慕龙泉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之间清醒过来,惊疑地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脸,方才自己做过的事情如同倒带一般清晰地从脑海中流过,让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他笨拙地试图重复刚才那个手势,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出来,他拼命地想要回忆起自己刚才念诵地咒文,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那简单的几个字完全不曾存在过。

    到底怎么回事?

    慕龙泉浑身冷汗淋漓。瞬间湿透了那身奢华的袈裟,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强自维持着冷静,却完全无法理解刚才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这一切都在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发生,现在他却惊觉那个人完全不是自己——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快速地呼吸,帮助自己冷静下来,天目被催发到极限,警戒地向着四周扫视——然而一切都正常,看不到丝毫异常的波动——

    !

    慕龙泉的呼吸突然停止,难以置信地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客厅的某个方向,强自维持的平静状态瞬间飞去无踪。脸上无法抑制地出现了仿佛见到鬼一样的骇然表情——

    润泽细腻的檀木座架上。温润的极品白玉雕琢出的白衣观音像,正在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芒,佛像那栩栩如生的脸部仿佛活的一样。看到慕龙泉地目光投过来,那刀法细腻地丰满唇角竟然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充满无法言喻的玄秘味道的笑容。

    ——‘小僧此来,便是为了令公子,萧施主乐善好施、广济善缘,若是如此行善之人都无善报,那佛祖不免被人说无眼了——哦,小僧妄议佛祖地大智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慕龙泉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自己之前说过的瞎话。然而这些话现在突然在回忆中泛起来的时候,竟然显得如此的令人脊背发凉、全身冰冷。

    真相是什么?

    慕龙泉有种被拢进了一张深不可测得大网中的感觉,一时之间自身渺小到令人畏惧和沮丧。自己前后遇到两位母亲、也让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一直以为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情,突然之间,让他无法确信了。

    ——自己为何会突然感应到那母亲的心声?

    ——自己又为什么会偏偏挑选那间福利院?

    ——那天‘方太太’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又是什么样得力量,才能把那孩子的灵魂封闭在肉体之中?

    一连串的疑问,仿佛雨后地杂草一样,疯狂地在慕龙泉的心中萌发起来。即使他不停地深呼吸、也无法抑制那心头越来越深的恐慌。

    ‘佛祖的大智慧’。

    这几个字仿佛毒咒一样,盘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慕龙泉仿佛喝醉了酒一般,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就站立不住地跌坐在地,不停地喘着气,目光盯住檀木架子上的白玉观音,仔细看去时,却仍然只是件呆板的雕塑品,先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因。

    果。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仿佛冲破黎明黑暗地朝阳,瞬间照亮慕龙泉的心间,那张浩翰的网感觉更加清晰了,甚至连其中的脉络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慕龙泉觉得自己似乎清晰地看见了一双金光闪烁的大手,曾经在时间的河流中用无比庄严的动作拈起了几根线,轻轻地把它们纠缠到了一起

    他的心情渐渐地安静、或者说沉寂下来,先前那种渺小的感觉消失了,那张无边无际的网却变得无比的清晰,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却完整地被他的灵觉所感知

    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通道中的佛力突然间不安分地加速运动起来,慕龙泉清晰地感觉到了极远极远的某个地方传来的一种呼唤,威严肃穆却又祥和,当他心中一动、集中全部心神去感觉那呼唤的时候,那呼唤一下子强烈了千百倍,慕龙泉的身体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似的猛地一震、奢华的袈裟轰然燃烧起来,全身都泛起了红色的烈焰。

    这这是什么!?

    慕龙泉不知所措地抬起右手,眼睁睁地看着它渐渐地化成了一把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