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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待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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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城杨大帅府

    大少爷杨汉辰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固定在绑板上的断腿迫使他不得挪动。周身骨肉分离般的剧痛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彻夜难眠。自从被擒回杨家的那一刻,汉辰就有如坠入了人间森罗殿,死去活来的折磨令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外屋传来绵绵的诵经声,透过纱幔,他能看见母亲正带了他的妻子娴如姐姐虔诚的诵念经文。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香声味触法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听来是这么飘渺,真的有佛祖神灵吗?真的有前世今生吗?那他和父亲是否就是人们撤序

    汉辰昏昏欲睡,再睁眼,听到外屋母亲和师母、姨娘们的谈话。

    “我就说吗,纵然是大少爷背叛了大帅,留下绝情的书信离家出走,这大帅还是顾念了父子情的。这不是留了大少爷一条命。”这是汉辰头一次听三姨娘如此尖刻的评点他“不然凭了大帅那暴躁的性子,他是最恨人家背叛他了,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凭谁家的孩子犯下这等忤逆的过错,做老子的也是要气得七窍生烟的。”

    三姨娘仍然喋喋不休:“这几个月大少爷是出去快活了,可苦了我们老二汉平了,这天天帮他爹跑前跑后,累得马不停蹄的,人都瘦了几圈。”

    “呦,三姨娘,汉平累瘦了,那是他技不如人吧。龙官儿干一个时辰的事,老二那个笨头笨脑的样子怕三天也干不成。你怎么不把他生聪明点,也好给爹排忧解难呀。”大姐凤荣仗了父亲的宠爱,从来是口无遮拦的刻薄,三姨娘被噎的哑口无言。

    “龙官儿这孩子,从小看他长大,从心里就喜欢。小小年纪能文能武的,又懂事又孝顺

    几日来,汉辰吃不下什么东西,偶尔喝两口粥算是勉强撑着身体。

    大太太携了顾师母来到汉辰病床旁,轻轻的坐在床沿上,仔细端详着熟睡中的儿子。

    俊朗的面容、栗色的皮肤、微拢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人说“赖头儿子都是自己的好”汉辰却真是生出了父母的所有优点。儿子被伤痛折磨的脸颊略显凹陷,眉头唇角间散不去的痛楚,额头还渗着微汗。大太太情不自禁的用手背轻轻去为儿子拭汗,指尖划过儿子俊美的面庞,停在干裂的薄唇边,眼泪却不觉掉了下来。

    “这孩子要是生在个平常人家,怕也不会从小遭这么大的罪。”大太太一句感慨,顾师母也抹着泪。

    大家都明白,身为杨家的长子就是种责任和负担。在家,行为举止要是弟妹的典范,出门在外就是代表杨家风范的“龙城少帅”每次见了儿子穿上那身既高贵庄重又潇洒精致的白缨帽、黄绶带的天蓝丝绒少帅礼服,骑了高头大马,随父帅出席大场面应酬时,大太太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娘娘师母,你们来了?”汉辰被身旁轻微的动静惊醒,睁眼看了母亲,堆出令长辈安心的甜甜笑意。

    大太太端来大半碗散了温热香气的人参鸡汤凑到汉辰的床前:“龙官儿,好孩子,来。起来把汤喝了,你最喜欢的菌菇鸡汤。”

    望着母亲关切的目光,汉辰心里一阵惨然。母亲额头的伤疤还挂着暗紫色的痂,那是在他身陷祠堂险境面对父亲家法酷刑时,母亲为了救他一命,而绝望的用头去撞祠堂大门求情时留下的伤疤。

    汉辰没有胃口,犹豫的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喝,他实在没有胃口;不喝,又难以面对母亲和师娘期盼的目光。

    “龙官儿,你从小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从今开始做个令你爹满意的好孩子,不要再忤逆他了。师娘知道你好脸面,可这孩子被父母打,那不丢人。”

    师娘安抚的话语,汉辰心中一惊,莫非这碗汤

    汉辰在母亲和师娘期许的目光中把汤一口气喝下。

    “好喝吗?”师娘笑着问,眼里带了欣慰的泪花。

    汉辰堆出丝腼腆的笑,点点头。

    “我就说这孩子应该是喜欢喝汤的,怕粥还是不对他胃口。”师娘和母亲相互搀扶着满意的出门。

    记忆里五年前,他曾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么碗美味鸡汤,那是父亲给他的奖励,同今天母亲捧给他的几乎是一个滋味

    下午,汉辰在昏睡,伤口隐隐作痛,他睡也睡不沉。娴如跪坐在床侧帮他不时擦着冷汗。

    “进来,都进来”父亲威严的呼喝声从院里传来。

    汉辰一惊,自从那夜在祠堂被父亲打得死去活来后,这之后他卧床养伤的日子里只见过父亲一面。

    门帘一挑,父亲带了两个弟弟汉平、汉涛进来他的卧房。

    跪坐在床上照顾汉辰的娴如慌忙同公公和两位小叔叔见礼。

    “父帅。”汉辰强撑起身子,他的腿上固定着厚厚的夹板难以移动。

    大帅杨焕豪一步跨到儿子病床前,沉肃了面容注视着汉辰,手却伸向搭在汉辰身上的被单。猛然间,杨焕豪不容分说的一把扯落盖在汉辰身上的被单,汉辰和娴如同时惊羞得“啊”的叫了一声。

    因为被家法吊打得体无完肤的伤口经常要上药,腿上又固定着厚厚的夹板,被子里的汉辰几乎赤裸着身躯。

    “爹爹。”娴如本能的扯过被子的一角为丈夫遮掩,但又在公公严厉的目光逼视下不敢多言,缓缓的将被子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