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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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义区某家刚开幕一年的顶级私人俱乐部,设备一流、气氛讲究,能够加入的会员大多有著一定的个人成就和社会地位。

    想要加入这家私人俱乐部可不简单。入会门槛极高,入会方式是由俱乐部方面评估审核过后,寄发邀请函,能收到入会邀请的都不是普通人物。

    俱乐部内的游泳池位于地下一楼,此刻约莫上午八时,前来晨泳的会员三三两两,傅亭嬅也在其中。

    她坐在池边的躺椅上,身上穿著白色浴袍,手里拿著一杯鲜果汁,她把吸管咬在嘴里,望着波动的池水发呆。

    自从在家门口遇见殷凯臣之后,她已经一个礼拜都睡不好了。

    她的失眠症似乎有周期性的,每次见了他之后,一定有一段时间睡不安稳,情况时好时坏。

    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想着既然睡不好,就早点起来运动,也许藉著肢体的活动,可以让她的脑子停摆,不要再不停回想那晚隔著门看见的那抹笑容。

    可是来到俱乐部之后,泳衣都换上了,她却意兴阑珊,选择坐在旁边看人游泳,一边发呆,想的还是与他有关的事。

    想着他为什么等在那里,用意是什么?

    可是她又不得不浇自己一盆冷水也许他只是刚好在傅家用完餐准备离去,恰巧碰面,而不是他刻意等待。唉

    想得烦了,傅亭嬅把装有鲜果汁的玻璃杯往旁边的小圆桌上重重一放,拿来硅胶泳帽、蛙镜分别戴上,脱下浴袍,在一旁专设淋浴的莲蓬头下冲过澡后,跃入游泳池中。

    她来回游著,一会儿蛙式、一会儿自由式,好像打算累死自己,好让脑子里不再浮现那张可恶的俊脸。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才停止,背靠在池边不断喘息。

    可恶傅亭嬅有些挫败地低咒。无论她再怎么拚命累死自己,却还是摆脱不掉深烙在脑海中的他的脸。

    她陷在自身情绪当中,没发现到周围的泳客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都离开了,偌大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她。

    想得烦了,她又钻回水中,继续划动纤长肢体,就连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水中朝她逐渐逼近都没察觉到。

    忽然之间,原本摆动著的双腿突然被一只火热大掌给攫住,傅亭嬅一个吃惊,原本悠游自在的节奏突然被打断,让她硬是喝了好几口水,整张脸皱在一起,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咳咳咳咳咳”好不容易,双手攀扶到一堵温热结实的墙,她顾不了太多,两手紧抱著对方不放,因呛到而狂咳不止。

    到底到底是谁在恶作剧?太过分了!

    暗亭嬅正准备寻找罪魁祸首,但她头顶上却传来熟悉的磁嗓,语带戏谑地道:“姿势看起来不错,像只美人鱼,但技术似乎不怎么好。”

    她浑身一震,倏地抬头。

    “你”太过震惊,她根本忘了自己此刻还挂在人家胸膛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凯臣享受著她难得的柔顺,温热大掌稳稳环抱著她腰际,语气中带著一丝闷笑。“我算是这里的出资者,出现在这里不为过吧?”

    暗亭嬅呆住。“什么”

    他笑着拿开她的蛙镜,见她眼圈旁边被蛙镜勒出痕迹,轻柔地为她按摩著肌肤,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还满意这里吗?”

    暗亭嬅伸手挥开他抚弄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如果我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根本不会踏进来。”

    “真伤人”殷凯臣淡撇嘴角。“曾经你是这么爱黏著我,现在却巴不得远离我”

    “住口!”傅亭嬅忿忿低喊。

    “我哪里说错了吗?”他含笑问,眼里流转著隐晦的情感。

    “我该走了。”她推开身前那堵胸膛,却发现自己根本被牢牢锁住,不是她想离开就能离开的。有点恼怒地仰首,她低斥:“放开我!”

    殷凯臣见她恼红了双颊,顿时心念一动,低下头便吻上了她粉嫩的唇

    “你还是这么甜美。”

    “无耻!”傅亭嬅气极,反手便往他脸上挥去,却在半空中被攫住手腕。

    “打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殷凯臣的嗓音又降低几度,饱含著未知的危险,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暗亭嬅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以深恶痛绝的语气,再次重申:“殷大少爷听不懂国语吗?我说,放、开、我。”

    殷凯臣深深瞅著她,好一会儿才松开她,两手像投降似的举高。“如你所愿。”

    她瞪著他,咽下口水,接著眼一闭,翻身上岸准备走开。

    “我要结婚了。”

    殷凯臣远远扔来一句,成功让她僵住步伐,立在原地。

    他刚刚说什么?他要结婚了?

    暗亭嬅耳边嗡嗡叫著,好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舞,教她听不见更多其他的声音,脑海中一再重复著他所说的

    我要结婚了

    她这么惊讶做什么呢?殷凯臣都已经订婚了,接下来当然就是结婚啊,这是正常程序,她为什么要这么吃惊?

    暗亭嬅厌恶自己再度轻易被他影响,这次,她选择听而不闻,再次迈开步伐。

    殷凯臣以矫健的身手,如影随形来到她身后,以愉悦的口气说道:“希望你能来参加,蕾蕾也会来,你是蕾蕾的好朋友,一起来吧。下周六上午十一点,我再告诉你地点。”

    蕾蕾的朋友?

    她之于他,现在就只是“蕾蕾的好朋友”吗?

    为什么不是呢她本来就是蕾蕾的好朋友,而他是蕾蕾的舅舅、她未来的姐夫,他们本该保持这样的关系,再也没有别的了,那她的心为什么还这么痛。痛得眼底要泛出泪光呢?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伤人?难道她看起来像坚固到无法摧毁的城堡吗?她也会难过、也会心痛啊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殷凯臣又说:“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这句是真心的。如果她能够给他祝福,他就当一切都结束了,心甘情愿地与她姐姐结婚。

    暗亭嬅闭了闭眼,在心里练习了好多好多遍,这才开口。“那么祝福你,希望你幸福。”

    “你会来,对吧?”他出声,再次使她停步。

    “很抱歉。”她头也没回,随意搬出名目拒绝。“下周六我有事,和朋友约好了要去度假,谢谢你的邀请,我无法前去,但还是祝你幸福。我有事先”

    殷凯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在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的时候,将她压在一旁的石柱上,原本俊脸上的闲适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阴鸷的眼,和紧绷的表情,看来像极了被惹怒的撒旦。

    “你要和谁去度假?!那天送你回家的人吗?就你们两个去吗?”

    暗亭嬅被压制著,胸口不断起伏,情绪不稳地大喊:“不要你管!”然后开始不断挣扎。他弄痛她了!

    “我偏要管!”殷凯臣难得蛮横地道。他低下头,语含威胁:“你不说,我就要吻你了”

    他逐渐逼近的脸庞,终于逼出了傅亭嬅隐藏了好久、好久的眼泪,好似蓄满水量的水库瞬间泄洪,泪水汩汩滑落。

    她推拒著他的胸膛,哭著冲口而出:“殷凯臣,你不能在狠狠推开我之后,又一再靠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说服自己彻底对你死心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招惹我?!你即将结婚了,我也想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啊,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

    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哭著哀求他放了她?

    小嬅说的没错,他是即将结婚的人了,身分还是她的姐夫,不能够肆无忌惮地一再靠近、一再挑惹,他会这么做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不被她忘记

    是他太过自私,怕她就此忘了他,希望自己被牢牢记住,明明不能拥有她,却不希望她被别人所拥有。

    自私的是他,错的也是他,小嬅何其无辜?

    暗亭嬅一声又一声的哭喊,重重震慑了殷凯臣的心。

    “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情绪起伏过大之下,她的双腿几乎虚软,必须靠著他的手臂支撑,才有办法站立。

    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崩溃,殷凯臣深刻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他凝眸,不舍地看着她哭红的脸,忍不住亲吻著她的眼角,盼望能止住溃堤的泪水。

    一遍又一遍地,他在她耳边重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知道殷凯臣和傅亭媛即将结婚的事之后,傅亭嬅便搬回外公家。对于她的决定,不只是施美清和傅亭媛松了一口气,最开心的莫过于她的外公,直说搬回来好,可以陪陪他这个老人家。

    那天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哭泣,也能感受到殷凯臣抱著她的手在隐隐颤抖,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最后阿南出现在眼前,他拉著她,任由她在怀中痛哭,然后再送她回家。

    这样算是彻底了断了吧?

    他结婚了,会带著傅亭媛至巴黎同住;而她呢,也搬离傅家,回母亲娘家和外公同住,这么说来,他们之间就像是平行的轨道,不会再有交集了。

    也好这样也好暗亭嬅坐在校园里头,距离系大楼不远处的凉亭里发呆。午后微风徐徐吹来,舒适宜人,她却无法静下心享受。

    再过三天,就是他结婚的日子,那天她该做什么好呢?那天她必须是忙碌的,才能够不在意他即将结婚的事实。

    蕾蕾回台湾了,和当初伤她甚深、后来却苦等她两年的关野零复合,还打电话来,问她是否会参加婚礼。想当然耳,傅亭嬅说不。

    那么那天去看看海吧

    不!暗亭嬅摇摇头。看海,会让她想起他。

    那么去游泳?

    不,不可以,她也会想起那天在泳池所发生的事。

    暗亭嬅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不禁落在更远更远的篮球场。

    场上,许多人来回奔跑著,就为了追那一颗球,她多么像那些人,不断地追逐殷凯臣,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没忘记自己曾经劝过蕾蕾,遇到所爱该去争取,但若最后还是无望,就不能再纠缠对方,这些话,她现在必须回送给自己。

    叹了口气,她幽幽一笑,拿起包包往肩头一挂,准备回教室去。

    才刚踏出凉亭,却看见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眼一眯,看见对方也认出自己,正朝这儿走来。

    暗亭嬅原本想视而不见地走开,但对方偏偏开口叫住了她

    “傅亭嬅!”

    她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步伐。

    对方气恼地跺了跺脚,更大声喊道:“傅亭嬅,我叫你,你没听到吗?!”然后跑至傅亭嬅面前,娇喘吁吁地瞪她。

    看着眼前这个有幸能够嫁给殷凯臣的女子,傅亭嬅眼神更冷。她无法不嫉妒,直到此刻,她承认自己真的嫉妒傅亭媛。

    “有事吗?”她淡淡地问。

    暗亭媛得意洋洋地看着眼下挂著黑眼圈的傅亭嬅,心中暗忖:妈妈说的果然没错,傅亭嬅对凯臣果然有感情。

    哼!有感情又如何?反正殷凯臣将娶的人是她,她有办法让殷凯臣真心爱上自己!

    “我结婚你来不来?”

    暗亭嬅扬唇冷笑。“你结婚与我何干?”她来,就是为了这个无聊的问题吗?傅亭嬅准备走开。

    “傅亭嬅!”她再次喊住她,不给傅亭嬅开口的时间,她飞快地道:“既然你都不住我们家了,最好把你的东西统统都搬走,毕竟你本来就不是傅家的人,东西留在那里是增加我们的困扰。”

    暗亭嬅倏地转身,黑白分明的眼眸锐利如刃。“什么叫做‘我本来就不是傅家的人’?”

    “这个嘛”傅亭媛得意地扬起嘴角。

    “有话快说。”不知为何,她突然心跳加快。

    暗亭媛双手环胸,噘著嘴道:“哼!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先是霸占了我爸爸这么多年,我搬进家里后,又对我不理不睬,这么大牌,我真搞不懂你在骄傲什么?明明就不是爸爸亲生的,还真当自己是傅家公主吗?”

    不是爸爸亲生的?

    暗亭嬅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傅亭媛。

    看傅亭嬅怔愣著,她翻了翻白眼哼道:“你该不会还听不懂吧?你本来不该姓傅,你不是爸爸的女儿!”她加大音量。“听清楚,你是你妈妈一时糊涂之下的‘产物’,你外公为了找人当你父亲,就挑上我爸爸,利益交换,让你姓傅,不至于父不详。至于你爸爸是谁,恐怕只有你妈妈知道吧!”

    这件事是傅家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不可以轻易说出来,不过既然傅亭嬅都已经离开傅家,她也要结婚了,不如把话一次说清楚,免得她哪天又改变心意搬回傅家,造成困扰。

    反正妈妈也说过,看见傅亭嬅就讨厌,听了这些话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踏进傅家一步了吧?

    暗亭嬅一时无法承受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也无法反应,后来傅亭媛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

    看着傅亭媛的脸,只感觉到她嘴巴不断开开合合,好像按下静音的电视机,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她不是傅鹏正的女儿?

    这么说来,被他冷淡对待的自己根本不需要难过,对吗?毕竟不是他的女儿,他当然也不需要付出关爱。

    而她竟因为被冷落而心伤难过,甚至变得叛逆难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根本是一则笑话!

    那么她真正的父亲到底是谁?

    而母亲为什么又对她这么冷漠?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