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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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我会想你的!”

    “叔叔也会想你的!”

    “就要分别了,让叔叔亲你一下,好吧?”他把细嫩的小脸儿贴过来,我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在他的前额上亲了一下,心里眼里似乎有种东西涌了出来。他的奶奶说,也亲叔叔一下,于是他两只小手捧住我的面颊,只听“啵”的一声,将小小的唇印在了我的脸上。

    我起身同他告别,霎时,在对视的目光中,我分明感到了彼此的不舍。他用稚嫩的童音再一次说:“叔叔,我会想你的!”我的鼻子有些酸涩,对他笑笑说:“记住叔叔的话,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10月中旬,我陪同父亲坐上了2084次列车,去他年轻时工作过的大连机务段,我们坐的是11车卧铺,因是白天,同很多旅客一样,我没有上铺休息,只是坐在卧铺车的走廊过道边座上,欣赏着窗外秋日的美景,天高地远,秋意深浓,庄稼植物大都变黄,树木的叶子五彩斑斓,尤其铁路两旁的枫叶火样儿地炫目,甚至有些妖艳!

    列车到达沈阳站后,下去了很多旅客,也上来很多旅客,11车下铺,新上来两个旅客,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我沿着列车前行的方向远眺窗外,不知何时小男孩儿向我踱过来,动作扭捏而拘谨,但还是左右逡巡地坐在我的对面,看了我一眼,旋即将目光转向别处,然后又看了我一眼,再转向别处,终于忍不住地,怯生生地对我说:“叔叔,咱俩唠唠嗑吧?”这时,我从窗外的沉思默想中回过神来,仔细地看他,白而细嫩的肌肤,周正悬胆似的小鼻子、微微鼓起的小嘴儿,恰到好处镶嵌在圆圆的小脸儿上。在他笑着说话的时候,露出了上下两排整齐的乳牙,可能因吃糖过多的缘故,在牙齿表面还有些黑色的小点点儿,长长的眼睫毛里藏着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确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我说:“好呀,唠什么呢?”“唠什么,都行,你想唠什么就唠什么?”“你多大了?“我4岁了。”“他刚过完4周岁生日?”她的奶奶在旁边补充说。“你在上幼儿园吧?”“是呀,我是幼儿园里大班的学生,我们班里有38个小朋友。”

    他见我不说话了,又说:“叔叔,你给我画画,好吗?”我说:“好呀,你想画什么?”“让我想想,那就画个地图吧?,要在地图上画出我家的位置。”他拿出两张宣传用的彩版纸,翻到被面铺在我的面前,于是我很仔细地画上一个“大公鸡”的轮廓,然后在上面标注了两个“点”一个是北京——伟大祖国的首都,另一个就是他的家乡——一座美丽的城市。他高举着、欢呼着“叔叔给我画画了,叔叔给我画地图了!”仿佛得了一个大奖。

    我继续看着窗外,一会儿他径直撞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说“叔叔,咱俩再唠唠嗑吧!”我笑着说:“我不知道要唠什么?”“唠什么都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便了!”他给我唠嗑的条件很宽松。“你不要总是缠着叔叔了。”她的奶奶在旁边说。

    “你要是给叔叔唱首歌,叔叔就和你唠嗑。”我也提出了条件,他立刻显出腼腆来,嘴里嘟囔着“我不好意思呀!”“你要唱,叔叔再给你画一幅画”我又加了一个条件。他果真唱了起来,歌声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来的,但声音逐步地由小变大,并且一唱而不可收。“让我们荡起双浆”、“我爱北京天安门”、“月亮之上”、“两只老虎”、“蜗牛与黄鹂鸟”他会的歌儿可真多,一连唱了十几首。音准、节奏都好,只是这些经典的、现代的、儿童的、大人的,民族的、流行的,各种歌曲五味杂陈,由一个4岁的稚童演绎出来,更别有趣味儿!小男孩儿的歌声吸引了10车几个年轻的姑娘,都禁不住走过来,抚摸着他的头和脸儿夸赞:“哇,小帅哥,好可爱哟!”

    小男孩儿见我不说话了,又拉着我的手摇晃着,说:“叔叔你去哪里,请你到我家坐客吧?”随即将一块糖塞到我手里“叔叔,你吃糖吧。”“叔叔不爱吃糖,你自己留着吃吧。”“你现在不想吃,可以揣在兜里,带回家去,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我被他感动了,只好将糖攥在手里,说:“好、好,叔叔留着。”趁他不在意时又将糖块放回他的糖盒中。?

    12车的一个40多岁的男子,也凑过来打趣儿,但因他的头发稀疏,使得看上去远远超过他的实际年龄,他说:“你也跟叔叔唠唠嗑吧,并随手抓一些“小吃儿”给他,小男孩儿不要。“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小男孩儿给出了理由。男子不甘心,仍然努力地不厌其烦地劝小男孩儿吃,用了很多办法,小男孩儿还是不要。百般无奈,男子于是说:“快把那个橘子吃了,不然,一会儿把你带走,我是拐卖小孩儿的!”小男孩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真的害怕了。此时这个男子的媳妇正在打扑克,她放下手里的牌,过来对小男孩儿说:“孩子不要哭,我是警察,专门抓坏人的,一会儿我要调查清楚,如果他是坏人,就把他抓起来。”

    小男孩儿终于不哭了,还将自己手里的一块糖递给这个男子,大家被他奇异的举动逗乐了!但他心里总是惴惴的,转过身偷偷地对我说:“叔叔,我想请你去跟车长说一下,把那个“坏人”抓起来。”又补充道,下车时一定让车长给他和奶奶送出车站。为了安慰他,我只好佯装去找车长,回来后告诉他已经同车长说好了,让他不要担心。可是那位男子又来了,嘴里“恐吓”道:“想好了没有,跟我走!”小男孩儿再次哭了起来,大声说:“一定要让车长和警察把你这个‘大坏蛋’抓起来”且一哭而不可收。于是这个“坏人”终于偃旗息鼓,不再做“坏事”了,并连连说自己“就是不招小孩儿待见!”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小男孩儿的长睫毛忽闪着,突然问我“叔叔,你不会带我走吧?”我心里一征,反问他:“你认为呢?”“叔叔,我要你回答呀!”他娇嗔地一笑,看来情绪完全恢复了。我肯定地说:“叔叔当然不会带你走,叔叔会保护你的!”“叔叔,我相信你!”他清澈稚气的眼中,透着希望和信任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忽然挎住我的胳膊说:“叔叔,欢迎你到我家去做客,我妈妈会给你准备好多好多吃的,还有各种托鞋,有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可多可多了,你随便穿!如果我妈妈不给你找,我给你找。”他接着说“我妈妈的电话是”我急忙制止他,说:“你能将妈妈的电话告诉陌生人吗?”他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诡秘地一笑,说:“叔叔,可你已经不是陌生人了,因为你和奶奶都认识了!”他的奶奶说,这个孩子的安全意识很强,在幼儿园,只有他爸爸妈妈和家里的亲人可以接他,任何人都不能接走他。

    不知不觉,我此行的目的地就要到了,我起身同他告别,霎时,在对视的目光中,我分明感到了彼此的不舍。他用稚嫩的童音再一次说:“叔叔,我会想你的!”我鼻子有些酸涩,对他笑笑说:“记住叔叔的话,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这个忘年的邂逅故事,常常萦绕于我的眼前,对我有着特殊的印象。每当我从繁忙的俗事中抽得消闲,总会不自觉地想到一个4岁小男孩儿和一个50岁“老叔叔”火车上的一段情缘。

    “叔叔,我相信你!”足以温暖我每个平淡如菊的日子。

    “叔叔,我会想你的!”稚嫩的童音,时时震动我的耳鼓,撞击我的心灵,或许在入梦的前夜,在充满霞光的早晨,亦或在工作、生活的某一时刻

    他的名字叫刘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