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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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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 这人一没理讲, 就农村城市的乱扣帽子,”卫雪玢一句都不饶宋老二, 反正她也没将朱相庆当丈夫,宋老二一家子,在她眼里, 就是来找事的陌生人, 不需要礼貌。

    “好了,相庆, 你要不要跟爸妈说一说,我本来都不打算吭声, 可你身子不好的事, 是谁给闹出来的?”卫雪玢真希望朱相庆能有种一些,起来跟她去打离婚, 可惜她知道, 这根本就是奢望。

    “相庆身子不好?啥意思?他身体挺好的啊, 征兵体检都过了,”王秀梅听不懂了,看着朱相庆, “相庆你是哪里不舒服了?”

    卫雪玢见朱大妮儿又抹着眼泪儿要开口, 先下手为强, “大姑你别说话, 相庆是你生的, 亲,但他是妈养大的,也亲着呢,能叫你知道的事,妈也能知道,”

    “何况要不是你又哭又闹的,我跟相庆也走不到这一步,当然,这也挺好,叫我看清楚了朱相庆不但是个骗子,还是非不分,还好离婚也来得及。”

    离婚也来得及?这是啥话?还说朱相庆身体不好?王秀梅看着朱相庆窘的满脸通红,大眼睛含泪恨不得一头栽死的意思,一下子明白了,“相庆!?你真的,”

    这可是大事,真不行的啊,那可是坑人家闺女一辈子啊!

    “秀梅别问了,都是俺不好,都是俺不好,俺该死,俺太多事了,”朱大妮儿从凳子下秃噜下来直接又坐在地上,拍着腿就开始哭起来,“哎哟我的天啊,都是我的错啊~我这个老不死的不会当娘啊~最该死的是我啊~啊~我对不起我的儿啊~~~”

    又开始了,前世朱大妮儿只要心愿不遂,就会坐地大哭,而只要她一哭闹,朱相庆首当其冲的就会认为是自己不孝顺他娘了,不过这次么,卫雪玢不动如山,她倒要看看朱大妮儿能哭多久,反正这里是机械厂招待所,不是她们供销社,闹吧,闹的越大越好。

    朱相庆简直就是一头包,他本能的想出声指责卫雪玢,却正撞上卫雪玢戏谑的眼眸,他悚然想起,以前他住院的时候,卫雪玢来照顾他,刚好病房里有一对婆媳在吵架,他就跟她说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有事不好好说,动不动就又哭又闹蛮不讲理的女人,一看就是少家施教,谁娶了这样的媳妇谁丢人。

    可现在自己的亲娘却正在表演这一套,朱相庆站起来去拉地上的朱大妮儿,“娘你起来,你别这样,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都是儿不好……”

    朱大妮儿要的就是这句话,她不哭了,可怜巴巴的用泪眼看着朱相庆,“真的?相庆你真的不怪娘?俺跟你说,娘真的是无心的,娘就是太心疼你了,才说了她的,没想到她,”

    “没想到我这么不能容人,就算是你说错了,我是小辈儿,也得忍一忍才对,就算是你儿不中,我也得老老实实跟他守一辈子活寡才对,最好还得对别人说是我身体不好不会生养!大姑是不是想说这话?”

    想到前世,卫雪玢目光如冰的看着瞪着眼睛抽的哏哏儿的朱大妮儿,“哭半天,说半天,你没错,都是别人错了,”

    卫雪玢点点头,“确实都是别人错了,是朱相庆骗婚在先,所以全是他错了,现在我们去把婚离了,你啊,在你们村儿里好好给你家这么争气的儿子踅摸一个听话孝顺的儿媳妇吧!”

    卫雪玢浓黑的长眉一扬,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走吧,朱相庆!”

    “我娘不是那个意思,她没文化,也不会说话,她就是知道自己错了,才会哭的,”承认自己亲娘没文化,对于朱相庆来说,是一件很屈辱的事,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愿意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雪玢,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跟老人计较了,娘这辈子不容易……”

    “你的面子?你觉得你在我这儿有面子可讲?你娘容不容易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生我了?养我了?她不容易是我造成的?既然不是我造成的,凭啥她大清早的打上门,又哭又闹的来找我的事,我还得想着她不容易?我看她挺容易的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跟电影演员似类,”卫雪玢根本不给朱相庆为朱大妮儿辩解的机会,“我还是那句话,你家的破事儿我不沾,咱们把婚离了,你想干啥跟我没关系!”

    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心肠这么硬,当初他们两个谈恋爱的时候,卫雪玢可不是这样的,但现在已经不是计较她人品的时候了,今天只要叫她出了这道门儿,自己就别想在机械厂,乃至整个洛平做人了。

    朱相庆不得不向朱学文求助了,想要结束这场闹剧,还得省城里的父母来办。

    “爸,您跟妈劝劝雪玢吧,”

    朱学文也没有想到朱相庆到这个时候了还拎不清,不但不肯跟卫雪玢服个软儿,更没有明白人家卫雪玢想要的是什么?

    “叫我劝雪玢,你先过来跟人家雪玢道个歉,今天的事儿本来就是你娘跟你爹做错了,他们年纪大辈份高,磨不开脸,你这个亲生儿子自然得出面了,”朱学文瞪了朱大妮儿跟宋老二一眼,平时在村里挺厉害的,现在知道什么叫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真以为人人都跟他和朱相庆一样,顾念着亲情,由着他们胡来?

    跟卫雪玢道歉,还是替自己爹娘?

    朱相庆一点儿也不想,如果他今天这个头低下去,别说自己了,就是爹跟娘,以后也别想在卫雪玢跟前抬起头来,将来再有什么争执,只要卫雪玢提起今天的事儿,他家就占不到理,“这,我跟雪玢……”

    王秀梅实在是看不上朱相庆,这种儿子,她宁愿当自己六七年的心血叫狗吃了,也不愿意再跟这种糊涂人当母子,“你跟雪玢咋啦?你跟雪玢再好,错了就是错了,有错不认是哪个老师教你的?”

    朱相庆被王秀梅抢白的脸一红,他知道自己这个养母恨透自己了,今天的事是绝不会帮着自己的,他也不想被王秀梅看轻了,索性将牙一咬,走到卫雪玢跟前,“雪玢我错了,今天的事全是我的错,”

    朱相庆到底错没错的,跟卫雪玢真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卫雪玢找了一圈儿,也没有在在屋里找到一个可以看时间的东西,偏她也没有手表,“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去民政局吧,不远。”

    王秀梅不将朱相庆当儿子了,朱学文还认这个外甥呢,他怎么可以就叫这小两口结婚头一天就闹离婚?“相庆,你的书都读狗肚子里了?你错了,错哪儿了?跟雪玢说清楚,还有,你爹娘的错你也说清楚,随便敷衍怎么行?而且,错了以后要怎么改,以后你会咋做,一次跟人家雪玢讲清楚了,保证好,我跟你妈,还有你爹你娘都当个证见!”

    这真是职业习惯啊,朱学文差点儿没叫朱相庆当场写一份检查出来,但这也叫卫雪玢看明白了,她今天这婚是离不成的。

    朱相庆被舅舅这一招逼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可是再看卫雪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是必须得过的,“雪玢,是我错了,”

    他错了吗?朱相庆真不这么认为,他只是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卫雪玢跟卫家人一部分而已,没说全,但也没有欺骗啊,“我不该结婚前没跟你讲清楚我家的事儿,也不该事前没有跟你说我在南固家乡还有爹娘跟兄弟,”

    朱相庆含泪看着卫雪玢,“可他们到底是生我养我的人,我要是不认,不管,岂不成了畜牲了?”

    你做的畜牲事儿多着呢,卫雪玢心里冷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这双手啊,以后世小姑娘们的眼光看,真不是什么好看的手,倒是跟她的个头儿一样,修长,只是不够纤细,更谈不上嫩滑了,甚至指腹上都是满满的薄茧。

    卫雪玢七八岁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洗衣做饭,跟着母亲学腌咸菜,甚至还烧开水上街去卖,后来响应号召回到老家插队,不但得跟着村里人下地干农活儿挣工分儿,还得替上班的二哥跟二嫂带小侄子,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其实在卫家,比哥哥干的活还多。

    这皮肤要是能娇嫩,才是出鬼了。

    当年,她硬生生的用这双粗糙的手,给宋老二家卸了整整一车的煤!

    而宋家老屋里,一群男人围坐在炉子前,烤着花生喝着热水,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一帮她!

    “这,这咋成?”

    朱大妮儿霍然起身,可怜巴巴的望着朱学文,要说王秀梅这个主意她是发自内心的赞成,现在儿子有工作,也结了婚,接下来就剩孝敬爹娘了,要是朱学文能把儿子还回来,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叫朱相庆每月往家里打钱,就算是卫雪玢不同意,也是她有理!

    还有怀庆的工作,招娣儿的亲事,有个在市里工作的大哥,什么都能解决了。

    “学文,姐当初看相庆送过去,可真是一片好心,就是怕你们将来没人养老……”

    “你说啥类?别说相庆了,就是怀庆来庆两个,将来能不管他舅?”宋老二跟朱大妮儿历来心有灵犀,敲了敲烟袋打断老婆的话,“这以后啊,不但是相庆,就是怀庆,来庆,也是学文两口子的儿!”

    自从朱相庆去当兵之后,宋老二跟朱大妮儿就没少后悔,后悔他们怎么就将大儿子送人了?简直就是将摇钱树栽到别人家地里去了!

    现在好了,这回可是王秀梅先开的口,不能怨他们没良心反悔,不过他们两夫妻光想着这是要回儿子的好机会了,尤其这还是王秀梅先说出来的,却把卫雪玢要跟朱相庆离婚这个大危机给抛在了脑后!

    “哼,漂亮话就别说了,你们姓宋的娃我们朱家要不起,”王秀梅受不了宋老二两口子的做作,出声打断宋老二的表白,“以后啊,我们老两口互相照顾,走不动了,就拉着手儿去住养老院,”

    这姓宋的一家子的表演,真是叫王秀梅寒透了心,又将她恶心的再不想跟这种人多打交道了,真以为她稀罕朱相庆这个儿子?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搭个梯子,劝下卫雪玢,只要朱相庆不认朱大妮儿跟宋老二这对亲爹娘,卫雪玢就没有话说,难道自己跟朱学文两个挣工资的人,还会跟朱相庆伸手要孝敬?

    不过人家姓宋的都顾不上这些了,她一个姓王也管不了那么多,王秀梅一拉朱学文,“走吧,咱们带着相庆去一趟公安局,把他的姓给改过来,回头相庆也跟你们厂领导说一说,虽说现在不计较成分啥的了,但该捋清的还是捋清楚了,也省得人家连你本姓是啥都不知道!”

    朱相庆迟疑了,他才进厂一年,外头都知道他父母是老师,家在郑原市,现在进了洛平机械厂。

    虽然大家也知道他是部队复员回来的,但车间里的工友们只要说起来,都说他是城里的大学生下来受苦了,包括当初厂办的金姐给他介绍卫雪玢,也是因为他是郑原市的,他还记得,卫家也说过,因为自家兄弟姐妹多,不希望女儿再找一个家里兄弟多的对象,而自己,父母是老师,又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这才被金姐相中,将卫雪玢介绍给他。

    现在出去告诉大家,他跟那些粗鲁的工人们一样,其实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也有一大群兄弟姐妹要养?

    朱相庆有些迈不开腿,何况还有卫雪玢这颗炮仗在呢,自己亲爹娘一来就将卫雪玢得罪了,她要是能这么轻易罢休才怪了。

    他抬头看着朱学文,“爸,我没有不认你的意思,”这爸他叫的格外的发自肺腑。

    朱相庆的小心思卫雪玢摸的透透的,既要当孝子回报亲生父母,偏又执着于那一点点“城里人”的虚荣,这回王秀梅要在机械厂里拆穿他,那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对于朱相庆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明面儿上他是朱相庆,暗地里,他是姓宋的。

    “行啦,爸啥爸类?老朱没有这福气,走吧,”王秀梅起身去床上拿他们过来时掂的提兜,“走吧学文,咱们把事儿说清楚了,要是人家公安局还要啥手续,咱们也好早些回郑原给办好了送来,也省得叫大姐跟姐夫牵肠挂肚的,老觉得咱们把他们最有出息的儿子给抢走了!”

    朱学文点点头,他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到宋老二跟朱大妮儿的眉来眼去?这些年他自问对这个姐姐实在是不错了,一年光贴补宋家,也要有小百十块了,可换回来的是什么?

    就看看姐姐在南固的这四个儿女就知道了,一个成器的都没有!

    尤其是朱相庆,朱大妮儿跟宋老二也就罢了,朱相庆他是亲手带了六七年的。

    朱学文清楚的记得朱大妮儿一家子走的那天,也是朱相庆留在他家的第一天,他连哭都不敢当着他们夫妻的面儿哭,只是低着头任由自己跟王秀梅安排。

    他可怜孩子一下子就跟姐姐姐夫分离,亲自带着他去洗澡理发,又跟王秀梅带着他到街上转了转,把他们两口子攒下的布票都拿出来给他做了新衣裳新鞋,因为朱相庆来时十岁了,却连个字儿都不认识,他跟王秀梅借来小学课本,一点点给他补课,这孩子也聪明的很,等去上三年级的时候,已经将头三年的内容全部掌握了。

    可他们的用心换来了什么?

    “走吧,咱们一道儿去公安局,”朱学文沉着脸对朱相庆道,“还有雪玢,虽然马我就不是你公公的,但最后的态度我还是要表一个的,你要离婚的想法太草率了,当然,”

    他看了一眼朱相庆,如果朱相庆身体一直不好,那他也没有理由叫人家好好的闺女跟着外甥守活寡,“要是相庆身体一直治不好,那另当别论,咱们老朱家不是那种缺德的人家。”

    朱家不是,但是宋家是啊,卫雪玢一笑,她可不敢靠朱相庆的觉悟,这个婚,早离晚离她都会离的。

    见朱相庆不动,朱学文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你放心吧,咱们就是去公安局问一下,你们厂里,我跟你妗子谁也不会说,以后你想咋跟人讲都随你,你管你娘是叫娘还是叫姑,都是你的事了。”

    这正是朱相庆想要的,但他更希望是朱学文不去公安局,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洛平就这么大的地方,半城人都互相认识,“咱们这是家务事儿,公安局也不管的,俺看自己说清楚就行了……”

    “弄了半天,最后我还是户口本上俩公婆,家里另外俩公婆?朱相庆你还是在骗婚啊?你这错到底认的是啥?”

    卫雪玢哪里会叫朱相庆如愿,如果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着了,那她以后想离婚只怕更难,“我把话摞这儿了,想不离,四个人我只认两个,而且还要是公开的,我卫雪玢一向光明磊落,跟人合伙蒙人的事儿坚决不干!”

    “你,你就是不想认我的穷娘!”朱相庆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标标准准的嫌贫爱富。

    卫雪玢“嗤”的一笑,“我不认有啥错?没有人告诉我你家里有一个穷娘,我看真不想认的是你吧?人家戏文里穷书生考中了状元还回乡接回受了一辈子苦的老娘亲呢,你呢?连个户口都舍不得改,这是啥?不就是怕人知道你有个穷娘吗?你娘生你养你,一把尿一把屎的喂你到十岁,你连站出去说一声这才是你亲娘都不敢,还有脸来怪我?真是呸了!”

    卫雪玢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朱相庆我不是小瞧你,你要是有种把你亲生爹娘带回厂里,跟厂领导解释清楚你家这些乱事儿,我卫雪玢就答应你一个月给他们寄十块钱养老!”她说她同意朱相庆给宋老二一家寄钱,可没说认了宋老二夫妻,更没说不离婚!

    一个月寄十块钱?!

    宋老二两口子可没有听出来卫雪玢话里的漏洞,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十块钱上了。

    只要朱相庆认了他们,自家每月就能收到十块钱啊,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这是多少钱啊!?

    “所以这一回咱们不认也得认了,”他敲敲烟袋锅子,恨声道,“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等他家怀庆有了工作,来庆上了大学,看他怎么收拾这个不识调/教的臭女人!

    ……

    朱相庆回到屋里,果然发现卫雪玢不在,他郁闷的把被褥铺好了,又从门后拿了扫帚把屋里仔细打扫了一遍。

    回来的路上他都想好了,要跟卫雪玢缓和下关系,最起码,得把房给圆了,朱相庆觉得自己在卫雪玢跟前直不起腰来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他想治服卫雪玢,就得先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想明白这一点,朱相庆脱了鞋躺在床上,为晚上养精蓄锐。

    卫雪玢洗完头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就又出去了。

    她虽然给朱相庆立了“规矩”,说是一个睡地上,一个睡床上,但她连一个屋都不想跟朱相庆再呆了,而且两人老是一处住着,将来离婚的时候,还不知道别人会说啥呢!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