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爱上大人物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电梯的跳动和上次一样极为短暂,但是上头的灯光却亮了。

    忽然之间的大放光明,让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瞪着对方像是瞪着陌生人一样。明明刚才还能嬉笑怒骂的,可是光明驱走黑暗的瞬间,亦为心扉重新关上的一刻。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开,然后带点犹豫地,游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谨慎地再次接触。

    “咳!”他先开口。“会不会是有人注意到电梯的不正常,在修理了?”

    “我们要不要再试着呼救?”

    他点点头。“我来吧。”

    梓?f薄红着脸,退到他身后去。好奇怪,又不是刚刚才见到他,可是她之前都没有发现,原来他刚毅的脸庞在不那么傲慢、不那么嚣张的状态下,还挺有性格男星的味道,而且那双酷酷的黑瞳,不再冰冷地瞪着人看时

    在胸口内骚动的这种感触,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脸颊会热热的?

    他不过是做了点稍微“体贴”的行径,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印象转变呢?之前一直认为这家伙只是个狂妄自大、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大立委,但现在她却不敢说自己的第一印象是正确的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只因为他一个动作而改变了?

    “有没有人听到?我们在这里!我们被关在里头了!”

    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以强而有力的拳头敲击着电梯门板,看着那副合身西装包裹住的高大身躯,像座可靠的屏障为她矗立在前方

    笨、笨蛋!他才不是为你而做的!他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脱困,帮你只是顺道而已。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电影里的女主角,他是来拯救你的白马王子不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李梓?f!

    两手你住热烫不已的双颊,梓?f慌张地喝叱自己越来越“离谱”的幻想。

    “不行,还是没听到什么声音。见鬼了,外头的人到底在干什么?我们被困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人发现吗?这里又不是什么废墟,那些服务生个个都死到哪里去──你干么遮着脸?你的脸很红耶,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我没事啦,你不要管我!”梓?f赶紧背对他。“那个,既然电梯有电了,是不是要试试看那个紧急呼救铃?”

    “你不讲我差点忘记了。”

    压下红色的按钮,照理说应该会有什么铃声响起才是,可是按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一弹舌,赵佳筑搔搔发海。“既然这铃派不上用场,设在这边做什么?这间饭店的电梯维修人员太失职了,连呼救铃能不能正常使用,都不会检查一下吗?”

    被困在这小空间内,不知道外头的状况,确实会让人焦虑不安。尤其是那种被“悬挂”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恐惧。即使知道电梯不会无缘无故地“掉下去”、被卡住,也不意味着它安全──这些,对于受困在其中的人们而言,都是空洞无用的废话。

    有时候,脑子想的,不代表你的心也能接受那种“逻辑分析”会恐惧的,不论再多“保证”它就是会感到恐惧;会担忧的,哪怕再多“安慰”它照样会感到担忧。

    “至少现在有了灯,代表电梯有恢复正常的可能,比刚刚好一点。”对他,也对自己这么说,梓?f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板上仍是一片漆黑。“就是不知道我们到哪一层楼了。”

    “外头这么安静,八成是在客房的楼层吧!”

    “要是如此,不是更应该能听得见我们的声音吗?”

    “如果有人走到电梯前的话”

    梓?f叹口气。又是要靠“运气”啊?“不知道我妈会不会紧张地去报警?我本来只是来借个厕所就要回去的说。”

    “借厕所?”

    “嗯,我不是说了吗?我正在附近的新闻局前面静坐抗议,只是跑来这边借用一下厕所。”

    “这和你骂我的分级办法有关吗?”

    还以为他根本没有用心在听呢!梓?f挂上开心的笑脸。“没错。新闻局在半年前突然下了道分级办法,要所有出版社、流通业者、出租业者,把书籍分为两类,一是限制级,一是普通级。这件事你有耳闻吗?”

    “分级?就像电视、电影的分级吗?那是儿福法的规定吧?”

    “儿福法是规定必须分级,可是制定分级办法的是新闻局。假如只是单纯的分级,问题还不大,问题是现在市面上的漫画,在分级法没出来前,列为限制级的大概不到十分之一,分级办法一出来,一夕之间,一半以上的漫画都成为限制级了。其余的就算认定是普通级,可是因为分级制度的模糊,所以你要说它是限制级也不是不可能。”

    “有这种事?”

    “我是不会背法规啦,你有时间就自己去查看吧。上面列了一大堆,什么过当杀人、赌博、仔细描述犯罪行为等等的东西,都不能出现在普通级漫画里面。照这么说,一本描述飚车的漫画,算不算是描述犯罪呢?从头到尾主人翁都在里头飚车,构不构成仔细描述犯罪行为呢?但电视一样可以播放这样的卡通。”

    她一扬眉。“不提小说、漫画这种在家长的传统观念里,就是对小孩子不好的东西了。举个更简单的例子,像瞒过海这样的电影,可是普通级喔!里面的七个人想尽办法从赌城里面偷钱出来,从计划犯罪到实行犯罪,种种犯罪方法描述得还不详尽吗?可是这部电影是什么级呢?普通级。然而,假使它是一本小说,在这条分级办法下,它可能会变成必须不让青少年接触到的限制级刊物。我是不知道这么做在预防什么啦?八成是新闻局害怕青少年看了之后,会成为像布莱德特一样那么帅的抢匪。”

    “娱乐就是娱乐,电影和出版文字的本质不同,本来就不能放在一起讨论的。”

    “哈,这种话不成立喔!小孩子看漫画也是娱乐,就像大人看电影是娱乐一样。今天你毫无道理地告诉小孩子,这部电影是娱乐,无所谓。但这本和电影内容一样的书却会教坏他,他会服气吗?是一本厚厚的小说文字使人理解的难度高?或是一堆好莱坞明星亲自演给人看的理解难度高?”

    这下子他也无话可说,梓?f乘胜追击。“就算三岁小孩子听不懂英文、看不懂字幕好了,难道他会看得懂一本小说?如果已经能看得懂字幕的十八岁以下青少年,难道会去模仿小说里的描述而犯罪?我说他们干么那么浪费时间,直接去模仿电影不是更快吗?”

    “你想讲的重点我知道了。换言之,目前分级办法的条文,造成了许多出版品不知如何分级的困扰,是吧?”

    “还不只如此。我们再回到最前面的问题继续假设,假使书店没有标示清楚、假使出版社没有封胶膜,让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购买到这本小说版的瞒过海,你猜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皱皱眉头,一语不发。

    “十万到五十万的罚锾,并得勒令停业一个月到一年。”梓?f甜甜一笑。“这真的是分级办法吗?在我看来,这根本是扼杀出版的一条规定。它如果真的严格执行的话,你还敢卖书吗?”

    他抬起眸。“你说得太夸张了,分级有分级的机构,只要按照机构的分类,遵守规定就好了。就像电影有负责电影分级的基金会,电影分级实施这么多年,戏院也没抱怨过什么。让年龄不符的小孩进戏院,本来就是戏院的不对。只要不触法,戏院面对再高的罚则也不用担心。”

    “好吧,电影有深受倚重的一群电影人、影评人、学者、专家来负责分级把关的工作,电影人、戏院都对这些人的分级结果没有意见。可是反观台湾有负责分级图书的机构吗?这条文里列得清清楚楚,新闻局把分级的责任全推给了业者。新闻局什么都不必做,只要跷着二郎腿等着去巡逻,看看底下的书店、出版社有没有乖乖执行,不乖的就捉出来打屁股、处分。这就是我们的出版品分级法!”

    “那你们何不也成立一个像电影分级的基金会来分级这些书呢?”

    “所以说你们这些立委根本不知民间疾苦,简直像是晋惠帝,看见闹饥荒的人,只会问:何不食肉糜?”

    摇摇头,梓?f笑道:“电影分级是事前审查,你可以在电影播放前先审查它是哪一级。如果片商觉得为了一个镜头就列为保护级或限制级是不妥的,那么片商还有时间与导演沟通,看看要不要保留那个镜头。假如导演为了维护创作,坚持不肯剪的话,那么它被列入限制级也是导演能接受的吧?问题是,现在出版品审查制根本无法做到事前检查。”

    “为什么做不到?”

    “印书不像电影一样,有毛片这种东西,可以叫一群人先来讨论剧情。一份原稿一进印刷厂,没有印个五百、一千本的,谁要帮你印呢?因此若施行事前检查制,势必会变成在印制前就得决定好它是限制级或普通级。如果真有这么个基金会在印制前一一过滤书籍,决定分哪一级,然后像电影一样,再由作者定夺他们服不服气、要不要接受,修改后再送回来那恐怕全台湾都会陷入书籍断粮日,因为每天、每月、每年的成千上百册书,都得排队等候分级。”

    “那么现在的状况是?”

    “目前分级办法中要求的是书店在拿到书之后、出版社在印刷之前自己去分级。请问一下,书店店员与编辑的工作,是过去出版法还在的时代,那些负责检书、查书的公务员吗?以后聘请店员、聘请编辑,还得先考张执照确定他们对书有多专业,能不能专业分级喽?既然没有这道手续,试问他们的分类,新闻局愿不愿意相信?答案是:不。新闻局一边要业者自律,一边又让地方政府的主管机关连同儿福社工、警察,到处去检查业者,看看那些书店有没有违规者,一有违规马上开单告发。连警告单都没有,直接就是处以罚缓。”

    停口气,梓?f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的表情,笑说:“我知道接下来你要说什么,你一定想说,不服气的人,就像是收到交通罚单的人一样,可以上诉,对吧?”

    他没回答,梓?f径自说下去。

    “反之,我想请问一下,有哪一条交通罚则是如下列所定的?一:禁止路人跨越黄线,跨越者一律罚锾十到五十万,刑期一个月到一年。二:黄线区域请由路人自由心证,唯路人所划区域与执法机关认定不同者,被执法机关捉到仍可开单告发。然后对于那些拿到黄单而不服气的人,叫大家一一去向交通单位申诉?假使今天这样的交通罚则能过关,台湾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了。可是,新闻局却让这样一条对所有出版品都适用的可笑法条过关了。”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

    “因为我的书就是在这样一条若有似无的法规下,因为不知道黄线在哪里,而成为被人检举已经越线的倒霉路人。”

    “你是写书的?”

    “我写了一本叫天才小娇妻的小说。如果你有兴趣拜读的话,我会送一本签名书给你,你也可以好好地看看,一本不但被人检举为该列入限制级,甚至还加上被告发猥亵出版品的书,是多么地影响青少年身心的健康发展。”

    讽刺地说完后,梓?f语重心长地问他:“你为什么会成为一名立委呢?赵先生。”

    “那和你说的问题有关吗?”

    梓?f一扯唇。“不,纯粹是我个人的好奇而已。我不知道你做立委是有崇高的理想或坚定的目标,也不知道你对这份工作抱持的是热情或是无奈,可是选一次立委很辛苦吧?既然那么辛辛苦苦地选上,大概没有人会随便放弃这份工作,半途而废。我又何尝不是抱持着如此的心态呢?”

    回想当初一个人埋首书桌前,不断地修改,反复地推敲一段对话、一篇章节、一个转折的情境,梓?f的小脸不禁蒙上一层哀伤。

    “我不是什么天才型的作者,可是我从小就是喜欢写东写西。把我脑子里头塞满的故事写在纸上,是我唯一感觉到自己活着的证据。哪怕这样让我的生活圈子变小、朋友变少,必须忍受孤独与无助,可我仍然是想要写东西胜过一切。好不容易我投的稿子终于有出版社赏识,那种喜悦比中了一亿乐透还要更令我高兴。就算书卖得不多,至少有我以外的人,会花钱买我所写的东西看,这不是一种奇迹吗?”

    “说出这种话,会对不起那些花钱买你书的人吧?彷佛你自己都不认为自己写的书,有被购买的价值。”赵佳筑劈头直言。

    “我当然是一字一句都用心去写的,可是书总不是必需品吧?你没有了米、没有了盐,或是没有了衣服都会活不下去,然而没有了书,或许世界上会少了点精彩,但还不至于活不下去。”

    “你说的话,我无法赞同。”

    他黑眸牢牢地盯着她说:“书是无法填饱一个人的肚子,无法成为你的代步工具,不可能帮助你保暖、打扫。可是它会告诉你怎么赚到填饱肚子的钱,怎么购买代步的工具,或是挑选好的家电。除此之外,还有些书可以让你忘记寂寞、不感到孤单,心灵丰沛。这些不都是人们会买书、看书的好理由吗?我是个不相信有奇迹的人,所以那些会买你的书的人,也不是因为奇迹让他们买书的,而是他们被你的书所吸引了,真心想阅读你的作品。”

    梓?f感觉暖烘烘的,一擦眼角,说:“好怪喔,我一开始对你的印象是再差劲不过的,现在听你说出这种像励志书上写的每日一句好话,感觉好怪异,好像嗯狗嘴也会吐出象牙呢!”

    “谁才是狗嘴啊?”赵佳筑啼笑皆非地瞪她。“你有时候是否存心要让人发怒?为什么要这么做?怕我不生气,会对你想入非非、企图非礼不成?”

    “我、我才没有”一惊,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你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还说没有?”

    他调侃人的表情真是有够恶劣的!哼地,梓?f嘟起嘴,强行压住快从喉咙口跳出来的心脏,嘴硬地回道:“我是不像你那么懂得什么打情骂俏,拜托你别拿我当练习用的木头人,我怕死了,行吗?”

    “越这么说,越会勾起男人的戏弄心。可是像你这样装得天真无邪也不赖,有些单纯的家伙就吃这一套。”

    梓?f见他越讲越离谱,索性转身背对他。

    “生气啦?”

    “鬼才跟你这种人生气。气死我的细胞,你就会高兴了,我才不干那种傻事。为了不让你再逗着我玩,我不可以看着墙壁说话啊?”

    赵佳筑轻哼着。“放心吧,像你这么容易生气的小鬼,牙都还没长齐,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闻言,梓?f气得回头一瞪。

    佳筑扬眉。“现在还要嘴硬说自己没生气吗?”

    可恶!梓?f真不甘心,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治治这嚣张的家伙?

    当她还在绞尽脑汁的时候,他忽然凭空冒出一句。“对不起。”

    “啊?”梓?f愣住。

    “错把你当成记者,那时候对你是粗鲁了点。”赵佳筑扯扯唇说:“这样不能让你消气的话,我愿意让你揍一拳。”

    他不提,她差点都忘记了。怒气马上飞走,她笑嘻嘻地问:“我若说一拳不够呢?”

    “瞧你得意的尾巴都翘起来了。大小姐,别想讨价还价,看我这挺直的鼻子也知道,可是从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打我的脸呢!”

    分别在左右手心上呵了口气,摩拳擦掌着,梓?f高高地扬起拳头说:“那我要打过去喽!”

    “你”?起一眼,赵佳筑蹙蹙眉。“在这种状况下,普通人都会客气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一次的,不是吗?你当真啊?”

    “要打、要打,绝对要打!人家都自愿让我揍了,这种机会不可多得,我干么放着有气不出,却忍到自己得内伤?啊!你不要跑喔,在这电梯里头,你可是无处可逃的!”

    “随便使用暴力会教坏青少年的。”他一边后缩,回道。

    “那你不会打马赛克啊!”用力转动着手臂,活像是漫画中的火轮转般,梓?f宣称着:“我要打喽!”

    哔~~

    请等待数秒。

    赵佳筑摸着脸颊,啧啧地说:“你、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我刚刚真不该好心帮你敲门的,有你这种力气,什么门都禁不起连番摧残,最后一定会被你打破、打倒的。”

    懒得理会他在嘟囔什么,神清气爽的梓?f,畅快地伸伸懒腰。“哈啊,几天来的闷气,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真是多谢你了,赵大委员。”

    “你该不是在借题发挥吧?连同其它人的怒火,也一并算到我头上了?”脸颊有些红痕,幸亏还不损及颜面骨架的酷男,幽幽地问。

    “呵呵,别在意那么多嘛!”

    “现实的小丫头,终于肯眉开眼笑了,是吧?”

    “因为最近真的很闷啊!就像我刚刚说的,我的书出了问题,大概有些人会以为反正受罚的也不是我,我稿酬照拿、有书照出,我不会受影响。但,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在为自己的书讨得一个公道之前,根本无法继续写下去。不要说什么分级办法会不会影响我的创作自由了,这样下去它根本就剥夺了我的创作生命。”

    赵佳筑伸出了一手,梓?f讶异地张大眼,他却拍拍她的头顶发梢说:“不必激动,我会在这边听你诉苦的。难过的事,说出来给别人听,也会少了二分之一的难过吧?”

    红了红脸,梓?f没有拒绝这善意的举动。

    他掌心的温度,比小哥的还热。

    自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在梓?f的认知中,天底下再没有比小哥更好的男人了──现在这个想法也没变。拿赵佳筑和小哥比起来,就连一根手指都比不唔,看在他刚刚让自己打了一拳的分上,那就给他调高一点点,姑且说他能攀上小哥的脚跟好了。

    不禁笑起自己真是太爱往脸上贴金。人家是赵大委员,又岂会在乎她这个路边小野草要把他当“大好人”或是“大烂人”呢?

    “怎么不往下说了呢?”

    梓?f摇摇头。“我很高兴,有人愿意听我说。如果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官员们,也愿意听听我们心声的话,我会更高兴。我不是想反抗制度,但是当制度发生了问题,当它让我在写作时,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了无知中陷人入罪的工具时,你还要我怎么继续创作呢?”

    本以为自己活在一个能自由书写、自由幻想的天地,不料却一夕之间风云变色,那种打从背脊开始冰冷的感受,谁能懂得呢?

    写东西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打折扣的。

    要一边承担着各种规范,一边计算着自己的尺度到底是否也是“一般人”的尺度,那根本不叫创作,而叫做写脚本。而且这脚本还不是自己定的,全由他人规范,那道规范有多高、墙有多厚,偏偏不得而知,难道要每个写书的人,都如同今天的她一样撞得头破血流,才会有人肯面对这个问题?

    “我手中的自由,正在逐渐地死亡,可是它没有尸体,我没办法给你一个证据,但它绝对不是不存在的。”

    这时,赵佳筑忽然碰了碰她的脸颊,梓?f才晓得自己的泪不知何时已滑落。

    “我会做立委,起初并不是我自愿的。”

    她一边擦着自己眼角,一边扬起眸凝视那张若有所思的脸孔。

    “在我刚从大学毕业后,我最初是在一间与家族无关的企业上班,过了几年的普通上班族日子。那时候的工作虽然有趣,但我对那份工作称不上有什么热情,因为人不能没有工作,所以我去上班,如此而已。”

    佳筑看着她泪水已干的小脸颊,微微一笑。“你还不知道我的家族曾是道上有名的显赫世家吧?”

    “道上?”莫非是白的相反颜色?

    瞥了瞥她的脸色,佳筑一嘲。“现在觉得可怕了吗?居然和个黑道流氓的儿子共处一室?”

    “不、不是啦!只是有点儿讶异,因为看不出来。”纵使赵佳筑很傲慢,但她倒是没有嗅出此人有什么“暴力气息”或者是“混混脸色”粗鲁是有点、霸道是有点,可是同时他也显现出体贴的一面呃,要察觉是得花点时间没错啦,不过还是不能抹煞吧!

    “小时候,因为这样,没有同学敢接近我。老师嘴巴上虽然不敢直说,可是也忌惮我的家世背景,对我另眼相待,看似客气,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想教导一个大尾流氓的小鬼头吧?”

    梓?f彷佛可以从他此刻的身影,看到另一个稚幼的小男孩,被学校的同学与老师联合起来“漠视”的身影。那一幕,让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我家老头在我升上国中之际,忽然宣布洗手收山,不干了。因为他发现做流氓,还不如做另一种头路更有赚头。他相中的下一份工作,就是在国家的机关中,能大剌剌地跟人呛声的议员。靠着他的人面与势力,要做个乡下议员不是什么难事,后来他也真的选上了。先是县议员、再来是市议员,最后是立法委员。”

    经他一提,她印象中有一阵子似乎曾听过某位姓赵的立委被人放枪给

    “在我二十五岁那年,老头子被人给干掉了。”

    果然是那个案子吗?到现在还没有破案的,那个轰动一时的枪杀血案?

    “说到我家老头子,根本算不上是个会让人怀念的家伙。脾气火爆、眼中只有他那堆酒肉朋友,沾上政治之后,更是成天到晚都不见个人影,也没人知道他在外头搞些什么。母亲成天都和他吵架,关于他在外头养女人的传言也不断,要是有人半路跑来认我这个老哥,我是绝不会感到讶异的。”

    梓?f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可是,你还是很爱自己父亲的吧?”

    “爱?”他讽笑着:“有人常说恨是爱的连体婴,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爱着那老头子,或是恨他更多些。只有一点我能确信,无论那老头做了些什么,他毕竟是我老头。那些决意要灭他口的人,目的也很明白,就是为了让他从世上消失无踪。既然这样,我能做的最大报复,就是扛起我老头留下的一切,无论家族或是他的事业,我都要一肩挑起。所以我继承了他的位置,靠着一点运气与同情,坐上了立委这位置。”

    瞟她一眼。“你刚刚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立委吗?理由便是这样。与你热情地选择自己一辈子的工作不同,这个工作是我老头留下的,所以我做。不好意思,没有什么热情。”

    梓?f觉得人真是很有趣的动物。“谁说的,套句你方才否认我的话,我也要否认你说你对工作没有热情的话。”

    往往越贴近自己的事物,越是看不清楚。

    “喔?好大的口气,你不是挺不熟悉我的,怎么会觉得我对这份工作有热情?”

    “很简单啊!”梓?f指着他的胸口说:“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倘若你对立委的工作完全没有动力,为什么要在我述说那些困难的时候,陪我一起思考、在这儿一直倾听?你一直都很认真地听我说,没有半点虚应故事,也不见任何不耐。你是个绝佳的聆听者,我相信这是身为一名立法委员最该具备的条件之一。谁都不能说你不够热情,对吧?”

    “你歪理还真多。”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不可思议的机会把他们串在一起,起初的距离曾几何时消失无踪了,现在竟能这样并肩而坐,各自说出放在心底的真心话?或许是空间带来的私密感,让人褪去了心中的铠甲也不一定?

    梓?f闭上眼睛,历经一整天的风波,她早已经累了。而且也不知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你想睡的话,可以趴在我的腿上。”男人在她身旁说道。

    “不用了,这样不好意思。”打了个呵欠,梓?f懒懒地倚着一旁的墙壁说:“怎么都没有人发觉我们在这儿呢?你不觉得这太反常了吗?”

    “是想太多”

    断断续续的话语传进她脑海,但已经无法连成串。浓厚的困意让梓?f支撑不住地慢慢往一旁倒下,所以她不知道,身旁的男人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也不知道男人慷慨地提供了自己的双腿作她的枕头。

    好软、好舒服,她安心地进入梦中,翱翔于天际的云朵间,悠游自在。